金橙色的黃昏在海浪的鐘聲里迴旋,雲層披着紅得似火、黃得似金的霞衣在西邊的天空中燃燒。那無法遮擋的火光,鑲在草地上,掛在樹枝上,散在花的嫁紗上……當然,也打落在我樸素的衣服和小花裙上。
我在鋪着大理石的石階上,往山頂前進。因為是春天的緣故吧?石階兩邊的花兒和樹在這黃昏的夢裡,依然勃勃生機,活力四射。我想,它們在在風聲中熱情地展現歡迎我的姿勢。不然,那花兒怎麼那麼香,那樹怎麼那麼清新!
儘管天色漸暗,林間偶爾的鳥聲開始顯得有些詭異。可是,我勇敢地逃開了保衛的哨音,徑自邁步在通往山頂的石階上。也許,是沉澱在城市的浮華和煩躁太久,才使我對自然充滿期待和嚮往的心情。傾斜在兩旁的山邊,開着嬌小可愛的喇叭花,一朵朵、小小的紫色像綠色天空的紫色星星那般閃爍。那美麗的紫,像極了小時候和朋友們一起編織的花環,誰帶上,誰就是公主。此時,花依舊可以引起我的尖叫和歡呼聲,只是沒有更熱鬧的附和聲,只有我自己。大自然,真的好美,哪怕只是一朵花,一顆草它們都是永恆盛放的。花縱使會敗,葉會落,但它們不是消逝,而是等待下一個季節,它們的生命是永恆的。不像我們的青春,只能在回憶里故地重遊,可憐地觸景生情!
看着美麗的小花,我忍不住當了一回“採花大盜”,摘了一朵嫩紫插在頭上。繼續往前走,碰上陸陸續續下山的遊客,他們看着我的樣子似乎是不解,但只是四目對視瞬間,沒有過多的話語。我猜想,他們興許是讀懂了一顆貪戀回憶的心;又或者是成長中,消退了熱情,對人世陌生的感情不屑一顧的冷漠。
春天的黃昏,其實也很短暫。當我走到擠滿了窄小的小路時,東邊的星星開始露出了一隻水靈靈的眼睛。在這浮躁的城市,我想不起多久沒有見過星星了,那一刻我很專注地看着那星光,幻想在那裡能找到記憶的歡笑。在幻想中我不小心滑落在旁邊的落葉堆里,腳踝深深地踩在去年冬天落下葉子裡,軟綿綿的,很深很厚的一層。看着腳下的葉子,內心深處塵封已久的弦,那瞬間被一段莫名的聲音奏響了憂傷。
“那曾經該是多麼鮮綠……的葉子?是多麼朝氣磅礴……的生命啊?……”這是誰在嘆息?我不知道!
斷斷續續的聲音如幽雅的琴聲在腦海里浮現,也在將落得夕陽里染着暗暗的金色。腳下的枯葉,叫淚水奪眶而出。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喉嚨中顫抖着,卻又像被一塊堅硬的石頭堵着,難以發音。淚水滑落在掌心,跌落在枯葉堆里,泡浸了整個雨季的回憶。
曾經年輕,習慣遺忘和煦春風吹過的浪漫的百花園,無視枝頭爭先恐後盛開的奼紫嫣紅。忘記草地上的生命在奄奄中如何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眼,那綠色的新衣如何隨風擺動着。還忽略過淡綠的香氣在風中起舞的愜意……回想這些,我的心,在流浪。可是,是它—— 一隻折翼葉蝶,輕盈一躍,占據我那段本該充滿幻想的日子,也是它,讓我還記得怎麼抒寫青春的故事。
青春的故事,像倒敘的電影。由遠至近,由朦朧到清晰,再回首恍若夢醒。它像一個古老的傳說,不經意間叫花香和雨氣豐富我的夢幻。它頑皮、可愛、無所不在,但它也固執走向平行線,與我們的路越來越遙遠。當我們的腳踏車在放學的路上,它就在輪子的轉動中,在我們的身後微笑着轉身;當我們在齊聲誦讀唐詩宋詞的課室里,它就在書聲的流淌中,在我們的朝氣前靈活地邁向古代;當我們在笑談未來的璀璨星光下,它就在銀月的輕柔中,在我們的憧憬里奔向黑夜。它就是時間長流上,曾擱淺的青春,如今正慢慢地與我們走遠。
青春如詩,如畫,如夢…在我們的身邊悄然而去,剩下難以磨滅的回憶盤旋在腦海的深深處。有時候它逗留在容易流淚的眼中,有時候它躲在熟悉的春風中,有時候它潛伏在黑夜的幽暗中,有時候它就在無邊無際的孤寂里!然而,再伸手,卻難再碰觸那個充滿幻想的雨季。
我低着頭,再一次審視腳下的枯葉。它們的顏色漸漸的暗淡,容顏也慢慢面目全非。唯獨不變的是,依然安靜地躺在花苗的根部。我想,正是“化作春泥更護花”罷,這樣可以讓生命永恆!而藏在我們夢想里的那些已逝去的青春,也如此嗎?還有父母親的青春也這樣嗎?是的,它們永遠都在保護着年幼的下一代啊。儘管青春老去,愛也是永恆地年輕著的,我相信會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