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往事:讓我第一次臉紅的女人 |
送交者: 平凡往事 2010年10月20日07:24:12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小學三年級前,是我一生中最快樂,最自由的時光。那時的我簡直就像只野貓,整天在外面瘋來瘋去。如果不是天黑,不是肚子餓得發慌決不回家的。過去大人們的心幾乎都放在工作上,因此很少顧及到我們,所以孩子們幾乎都是在放養的環境下長大的,尤其是我們部隊大院裡的孩子。而只要沒人找上門來告狀,就不用擔心會挨大人們的打罵。 那時我的臉總是讓日光曬得黑炭似的,又因為排行老二,所以叔叔阿姨們都叫我小二黑。我身上的衣褲總是骯髒不堪,有了鼻涕就在袖口上胡亂抹上一把,皮帶斷了就隨便找根電線往褲腰上一系,直到父母發現了買個新的來換上。手和臉也經常讓汗水和泥土塗上一層濃濃的妝,就像戲台上的花臉。說實話,當時除了玩我對一切皆不上心,而且無憂無慮,那個年代的孩子們真幸福啊!可不像現在的孩子們,整天被大人們逼的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自己,什麼是童年,少年的快樂。為了學琴棋書畫,中文,武術,跳舞等流行且時髦的東西,無辜的成為大人們虛榮的犧牲品。那些望子成龍的大人們總是煞費苦心地把他們自己沒有實現的理想和夢,寄托在下一代身上。讓孩子們原本單純快樂的日子,變得像八年抗戰時期的鬥爭,又在戒嚴和解禁中拉鋸。使孩子們和父母之間的關係,變成了黃世仁和楊白勞之間的壓迫和被壓迫的關係。 記得那天,我的髮小剛子,突然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兩眼盯着一個同院女孩梅的裙子看個沒完沒了。隨後又徑自跑上前去,在眾目睽睽之下,猛然拽下梅的裙子。而露出粉色底褲的梅顯然受到了驚嚇,一時間竟不知所措的哭了起來。這馬上引來了其他人的一陣鬨笑。當時我覺得男孩欺負女生很沒意思,但那時無論大人還是孩子都很封建,即便我很同情那個女孩,也不好直接表露出來。於是我衝着剛子大聲喊到: "剛子過來,我們去打籃球了。" 我謊稱我們要去另一個地方玩。剛子顯然有些不情願,還沉浸在他的惡作劇中沾沾自喜。 "再不過來,我們就不帶你玩了!" 我又沖他喊了一聲,他才極其勉強的悻悻跑來回來。這時,梅突然回頭看了我一眼,淚汪汪的眼睛裡充滿了感激之情,我當時覺得臉上一熱。而馬上就有一個小孩指着我的臉時說: "大家看啊,他的臉紅了。" "放屁!" 我狠狠的踢了那個不知深淺的小子兩腳,然後又馬上裝出一副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領着小夥伴們向遠處跑去。。。。。 如果那個小孩說得對,這就是我懂事以來的第一次臉紅,而且是在完全不黯世事的情況下,發生的一種自然反應,抑或是一種條件反射。 也許因為我臉黑,所以之前的臉紅沒被人發現過。從此以後,我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明白。 後來文革開始了,父親被第一批打成反革命。我們一家就從此像盲流一樣四處飄泊。而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拜當時的造反派頭頭,也是梅的父親所賜! 現在人大了,整日裡裝得人模狗樣,臉皮厚得像堵牆,連羞恥有時都分不清楚。當然,臉還是會紅的,但決不會是在小女孩裙子被人拽下去的那一瞬間。 去年回國,發小們請我吃飯,正好剛子和梅都在場。剛子主動坐在梅的旁邊,在酒桌上大家誰也沒有提起那檔子事,但都心照不宣。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剛子一直都喜歡梅,他比我們都早熟。而脫梅的裙子只不過是想接近梅的一個笨拙的藉口。在吃飯期間,梅特意端着酒杯走到我身邊,用略帶醉意的口吻對我說: "我們喝一杯好嗎? " "好啊!" 我本想推遲,但卻被她懇求的目光屈服了。 在和我喝乾滿滿一杯酒後,她又讓別人給我倆照了張合影。照相時她緊緊挽着我的手臂,身子也和我貼得很近。 那天剛子喝了很多酒,最後竟然醉倒在地。我把他扶到沙發上躺下來,他竟然哭得像淚人似的。我知道他為什麼悲傷,是為他過去那些未了的心願,也為了他現在(他是我們當中唯一沒有正式工作的人的)尷尬的處境。我很同情他,卻幫不上什麼忙,如果我的公司還在。。。。。 幾天后,梅單獨約我出來去一家非常高檔的西式餐廳里吃自助餐。我們談了許多往事,包括她父親在文革期間整人的經歷。她流着淚一次又一次地請求我的原諒,還讓我待她向我父母們致歉。我對她說,那都是上輩子人的恩怨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再說那時你也只是個孩子,根本沒有必要背這個黑鍋。梅還說,她母親為此一直怪她父親,文革後不久他父親就病死了,死時才50歲出頭,正值壯年。在她父親生病期間沒有一個大院裡的老同志去看過他,總之死前很淒涼。在開追悼會那天,她竟意外的在人群中見到了剛子,他是我們發小中唯一到場的小一輩人。但無論如何她都很感激他,而剛子的不請自來也多少讓她悲傷的心有了些安慰。雖然剛子的父親也是造反派,雖然剛子中學一畢業就當了兵,復員後一直在一家工廠里當工人,現在又下崗整天閒着沒事幹。 "你真能原諒我嗎?" 這句話她反覆問了我幾次。"當然, 我早就不記得那些事情了。" 其實我有點口是心非,在我的內心深處,還對那些在文革中讓我家顛沛流離的人耿耿於懷,但對梅卻沒有什麼反感。 梅又和我講起一件往事,在此期間她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過我的臉,仿佛是在確認我是否還在敷衍她,看來她對我的誠意還是不能完全相信。 那年我家還沒有從下放的地方回到省城,而當小兵的梅恰恰就在我父親下放的部隊裡當護士。真可謂不是冤家不聚頭,當我聽說她的到來時,很排斥,甚至心裡充滿了對她的鄙夷,如果她不是個女生,我一定會找喳揍她一頓的,因為我當時除了學習好以外,在大院裡還是個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有一次我正和朋友放學往家裡走,不巧迎面遇到了想到我家串門的梅,我拉着朋友掉頭就向別處走去。而梅怔怔的站在那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尷尬異常。後來我一路春風得意,漸漸地也就忘記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同時也和過去的一切漸行漸遠。 78 年,我成了我們大院裡幾十個同屆孩子中唯一考上大學的人,在人們的一片讚揚聲中,離開了那裡,從此我也徹底在人們的心目中摘掉了淘氣大王的帽子。再後來,父親平反回到省城。我又自立門戶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而且鴻運當頭,高歌猛進。由於不住在一起,加上工作確實很忙,所以我就淡出了過去的小圈子,和發小們幾乎沒有什麼來往。這次我回國,竟是我們三十多年後的再次聚首。 想到此我感慨萬千,起身走到梅的跟前拉起她,並當着所有就餐者的面,緊緊和她擁抱在了一起。當時我倆都淚流滿面。這裡有理解,放下,原諒,糾葛多年恩怨情仇的冰釋前嫌和相逢一笑泯恩愁的釋懷! 從此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生活就是漸漸了解、接受和改進自己的過程,你們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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