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洗完了頭,頭法還濕漉漉的,挺順滑,貼在頭上感覺挺不錯的,好像腦袋也輕了點,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現在的洗髮水很多,“飄柔”、“海飛絲”、“沙宣”······如果你留意一下媒體廣告,估計每隔一兩個禮拜就會有一種新的洗髮用品誕生,可以去頭屑、修復頭發表面損傷、減少分叉、絲質潤滑······價格又很適中,也應該算是現代人的一種享受。
我小時候用肥皂洗頭,還用過一陣子面鹼,白色的塊狀物體,呈鹼性,用那個東西洗頭不會產生泡沫,洗過以後頭髮澀得要命。後來就開始用肥皂了,光榮牌的,是我爸單位的勞保用品,每個月發兩塊。這種牌子的肥皂現在還有得賣,土黃色的,用的時候是有泡沫的,洗完後頭髮上也有點香味,頭髮還是澀澀的。可我還是覺得蠻光榮的,不光是用上光榮牌的會出泡沫的肥皂了,而且覺得自己是個工人階級的孩子。要是有一段時間單位的效益挺好,光榮牌的肥皂就會被換成上海產的海歐牌香皂,要是又有點不景氣了,那就再換回來。香皂用過以後也就是多了點香味,沒有什麼大不同的。我們鄉下管肥皂叫“洋鹼”,把它歸入舶來品一類。總的說來那時候我就是在用鹼洗頭,面鹼、洋鹼、香洋鹼,那是我的鹼性時代。
我在鹼性時代不講衛生,家裡人也沒有時間管我。我常常就是頂着一頭汗臭上床睡覺,洗頭的時候,頭一茬肥皂打上去是鐵定不會有沫子出來的。終於有一天我在頭上發現了一種小動物,我當時很興奮,屁顛顛的抓着跑去給我媽看,結果換來的卻是兩個鑿栗。我才知道了這小東西就是虱,寄居在我頭上,靠吸我的血維持生計、繁衍下一代。我開始用篦子篦頭髮,這東西齒子特別緊密,非常適合清理圍剿工作,還有一點就是新的篦子齒子尖得很,頭兩遍篦頭髮時簡直就像是把刨子在刨頭皮,能把人疼瘋了,兩遍過後頭皮開始發麻,也就安生多了。我媽要是手頭空下來就會把我抓去幫我篦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忍氣吞聲,乖乖的端張方凳在上面鋪張報紙,彎腰低頭撅在那兒。她老人家把袖口挽起來,一手叉住我的後脖頸,一手端着篦子就刨將下來;小弟我牙關緊咬,淚噙眼眶,硬是沒有一絲動搖。一場圍殲戰下來,只見報紙上血跡斑斑、屍橫累累,可是損敵一千,自傷八百,看着被扯下來的根根青絲也只有暗自傷悲了。我從小腦袋瓜子就比別的孩子大,算得上是幅員遼闊,再加上這些小東西久經沙場,戰術素養很高,難免也就會有幾個漏網的,於是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到頭來就可能又是四世同堂,共同開發我這塊自留地。
我還被迫用六七十度的熱水洗頭,這樣據說是可以把虱燙死。明朝的酷刑好像是最多的,據我所知裡面就沒有這一種。頭上有這樣的熱水澆下來,再加上我童稚型的慘叫聲,與殺雞拔毛有何異哉。每次洗過頭,兩隻耳朵紅通通、火辣辣,要是切下來上桌,觀其顏色就知道是盤好菜,吃的時候都不用蘸醬油了。我現在發質枯黃,與當時經常燙頭不無干係。
上中學的時候我開始用上洗髮水了,上海產的“達而美”,紅色的洗髮水裝在透明的塑料瓶子裡。洗頭的時候只要倒那麼一點就有那麼多的泡沫,頭髮洗過了真香,又蓬鬆又柔軟的,要是跑幾步的話,感覺頭髮也是在輕鬆的跳躍,用過洗髮水以後就再也不想去用肥皂了。我阿姨進了鎮上的一家生產洗髮用品的合資企業,她把發的洗髮水拿過來給我們用,水蜜桃香型、蘋果香型,好多種呢。我輪換着用,有時候還把幾種不同香型的摻在一起用,想試試會產生什麼新的香味。後來有了化學課就不敢亂來了,生怕摻在一起會有什麼化學反應,洗頭洗成了禿子或者是痴呆。
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我用上了更高級的的洗髮水,飄灑—“徹底去屑,飄逸瀟灑。”,海飛絲—“頭屑去無蹤,秀髮更出眾”,後面還得跟上一句“P&G世界一流產品,美化您的生活。”頭屑這個本來我們不太關注的東西,現在被一提出來,就象是老大爺睡覺時該把鬍子放被子外面還是放被子裡面一樣,成了一種困擾了。
我那個時候總要選在體育課的前一天洗頭,我們上體育課要跑步的,我的頭髮跳躍着,活力四射,就希望那個時候我暗暗喜歡的那個女生能看上我一眼。有一點遺憾的就是我學生時代無論短中長三跑都沒有及格過,所有教過我的體育老師一致認為,我那不是在跑,是在一步一步向前跳,我承認那是我的虛榮心在作祟。我就這麼一步一步的跳到了現在,也許我永遠都趕不上那些快步跑着的,我還是很開心,新的一天就是要從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