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就那麼直愣愣地站在劉星臥室門口,手啊腳啊全僵住了,我真希望當時我能暈倒,然後醒來以後他們告訴我曾經出現在眼前的這一切全是我憑空想出來的幻覺。可是,我當時連暈倒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忘了我到底在臥室門口站了多久,我也忘了我站着的時候都想了些什麼,我就記得我眼前的景象,那景象死死嵌在我的記憶里,怎麼摳也摳不出去。
是大牛把我從這種僵持狀態中喊出來的。他剛睡醒,從地上晃晃悠悠往起站,一個沒站穩,趔趄着撲到我這邊,“跟這兒守什麼門吶荊盈?前邊兒也沒前鋒…”他正要往下接着犯貧,一眼就看見了屋裡床上的倆人,“呼”地一下把腰直了起來――真的,我都聽見聲兒了。我不知道當時他是替我生氣還是替海燕生氣,反正他的臉都青了,我就覺着熱氣順着大牛那頭髮往外冒。“我????宋樂天你丫給我起來!!你????安的什麼心?!”說着他衝過去,一把把宋樂天從床上拎了起來,照着門面就是一拳。那是我頭一回看見男人不穿衣服的樣子,儘管那男人是我男朋友,我看見的這“頭一回”他卻是跟別的女人在一起的。
那邊劉星也給吵醒了,一步一步蹭到這邊,一見裡屋打起來了,酒也全醒了,趕緊跑過去勸架,“哎,哎,有話好好說,都是自己哥們兒。哎,大牛,大牛你撒手,別打了,你看樂天兒鼻子都出血了,大牛!”
海燕也醒了,她一句話都沒說,用被子把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下巴擱膝蓋上,縮在牆角里。我仍然是一言不發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手腳冰涼,動彈不得。
劉星好歹算把大牛給拉扯開了,從背後扳着大牛的胳膊,大牛還在喘着粗氣,嘴裡一點沒閒着,“宋樂天,宋樂天你干的這叫什麼操蛋事兒啊?你說,你他媽自己說你對得起誰?!”
宋樂天是在我眼前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好的,他慌亂的動作告訴我,他知道他這回犯大事兒了。等他把襯衫套身上,一邊扣扣子一邊就沖我來了,“荊盈,荊盈你聽我說。”
“說什麼呀?”我語氣平靜得我自己都驚訝,我他媽怎麼就能這麼平靜吶?我可是眼巴巴地看見我男朋友跟別的女人在床上的。“說你喝醉酒了情不自禁吶?我知道。行,宋樂天,咱倆好歹也在一塊兒小五年了,感情還挺不一般,我成全你。”說完我發現我的腿腳居然能動了,扭身就要走。
宋樂天拉住我,“荊盈,你,你別這樣,你讓我解釋一下行不行啊?”
我把胳膊從宋樂天手裡狠命地抽出來,揚手就是一巴掌。我是真恨吶,恨的咬牙切齒的,可我對宋樂天怎麼也下不了狠手,女人就是賤,都出了這樣的事了還捨不得打。
我這一巴掌是打在我自己臉上的。一點兒力氣沒留,對面玻璃門上我能看見我右邊臉上的紅手印兒。
“荊盈!你這是幹嘛呀!”宋樂天聲音發顫。上回他聲音發顫是我得腸胃炎那回。可現在聽起來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大牛甩開劉星,“荊盈,你????傻冒啊?你打自己幹嘛呀?抽他!”
“我跟你說大牛,這事兒怪我。”我眼淚下來了,流在臉上,火辣辣地。“我沒把宋樂天照顧好。海燕兒,”我沖屋裡喊,“咱該姐們兒還是姐們兒,你這招兒比妹妹我高多了,以後這樂天兒就得叫姐夫了。”我看着宋樂天的襯衫扣子,歪了。“姐,我再幫宋樂天扣回扣兒,您別見怪啊。”我把那些扣子一顆一顆解開,再一顆一顆扣上,身邊仨男人誰也沒言語。扣好了,我也沒敢抬頭看宋樂天,我怕我自己真抽他一巴掌。“樂天兒,你挺有本事,大牛沒你那兩下子。”我抄起書包就往門外走,三個男人一起上來攔着我。
“荊盈,你別走,我給你咳小丫挺的,你說什麼時候停咱就什麼時候停。”
“妹子,你這是幹嘛呀!先別走先別走,哥給你買早點去,吃完了再說。”
“荊盈,你打我一巴掌吧,只要你好受。”
我拎着書包,冰冰冷冷地說:“別攔着我,讓我回去,我他媽今兒上午還有課呢。”說着我一撥拉大牛,徑直走到大門口,出了門,使盡全身的力氣“咣噹”把門關上,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排山倒海地涌了出來――我真是窩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