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保釋

進了警局，警察取下了手銬，由一個女警進行登記。當警察給他照相的時候，他想起網上傳的Bill Gates年輕時因超速被警察收監時登記拍的照片，Bill Gates當時拍照時的情況大概和我現在差不多吧，他想道，將來萬一我也出了名，別人可能也會將我這個時候拍的照片挖出來吧。

一旁過來一個黑人警察，問道這個人是怎麼回事，答曰：因BBQ請什麼人和老婆打起來了，你老婆也是華人，千萬不要對老婆請什麼人來BBQ有異議啊！黑人警察說：“絕對不會！”

警察讓除去首飾和鞋子，說出去的時候會還給你，然後就領進一個牢房，裡面有4個單間，三個已經有人了，門都關着，只有一間門開着，警察指着這間讓他進去，然後咣噹一聲將房門鎖住，說：“待會兒會給你找個律師，有事招手，你前面有監視器，我們在外面能看得見。”，他說：“剛才在外面看牆上的鐘，已經快半夜一點鐘了，還能找到律師嗎？”，警察說：“24小時服務，沒問題。”

他打量了一下他所在的這個單間，很小、很窄的空間，靠牆一張水泥台子，就是床了，旁邊緊挨着洗手池，下面就是抽水馬桶，就這麼一丁點大的地方。他坐在床上，靠在牆上想着：很多年前他算命說他40多歲以後可能會吃官司，當時覺得是胡扯，他這麼個良民怎麼會吃官司？！但現在果不其然了吧！看來這命這個東西，還真是有的。不過，這個所謂的命其實一點兒也不玄，這是由他的性格決定的，他們兩口子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他們的性格造成的。今天這個事能避免嗎？當時那個情景，誰都下不來台了，大概也只有這樣才能收場了。自己以前寵老婆的時候，怕她的很，現在完全鬧翻了，卻有種解脫感，一點也不怕了。他又想起一開始談到的有人講五月二十一日是世界末日的事情，明天就是五月二十一日了，世界肯定不會是末日，但對於他們兩口子倒確實不是什麼好日子。

聽到外面警察又帶人進來了，女人的聲音，是他的妻子，妻子登記了之後，被領入另外的牢房裡。唉，兩口子都進來了，現在只有小女在家中，Teresa已經到了吧，半夜三更的把人叫去，這叫怎麼說呢！聽到外面傳來妻子嚶嚶的哭聲，他心裡也不好過：打了老婆就是過了底線，老婆肯定不干，離婚大概是難免的了。老婆其實真是個好人，都是自己的錯，要離婚我也沒得說。我那百萬豪宅，賣了一人一半，換兩個小點的房子；或還留着，找銀行refinance再整出一半的錢，我買個小房子出去住，讓妻和小女繼續住豪宅；得立個遺囑，所有財產全歸小女…，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警察進來，要他出去和律師通話。

警察領他來到電話間，關門走開，他拿起電話和律師談了起來。律師講：以前這種案子沒什麼，兩口子和解保證不再動手，檢方就會drop charge。但後來出現丈夫回家來就把妻子殺了的案子，檢方就不客氣了，以後這類事件，一步到位升級為刑事案，所以明天上庭時，你要跟法官說你有朋友幫忙能把你保出來，出來以後，只能另找個地方住，最好找個律師打理案子，這個案子慢的話整個過程要一年。不管你開始和警察說過些什麼，從現在起不要和律師以外的任何人再談你的案子。他想：找個律師還不是要我的錢，我打了老婆是無論如何也賴不掉的，乾脆我自己辯護自己，這個案子最多罰個款什麼的，不會那麼嚴重吧。他就沒接茬請他代理，就說聲謝了把電話掛了。

回到小單間裡，他就想睡一會兒了，晚上真冷，都快夏天了，還這麼冷，娘希匹的，真是無妄之災，白天還好好的，晚上就進了牢裡了，這叫什麼世道！也不知迷迷糊糊的睡了多長時間，隔壁人犯吵鬧起來，聽他們談話，才知道他們是酒後駕車被抓進來的。又過了一段時間，警察進來把這幾個酒鬼放出來，告訴他們，他們的駕照被停牌了，車子存放在警局，幾天以後他們才能來取，要他們自己打電話找人到警局來接他們回家，並告知他們某日出庭。這些人走後，牢裡面安靜下來，他突然想起什麼：壞了，和律師談的時候沒問這案子最不好的情況下是個什麼結果，不會坐牢吧。他就招手把警察叫進來，這次來的又是個女警，便問道能不能再和律師談談，女警回答不可以，只有一次機會。沒話說了，等着吧。

早上，一個警察進來，問吃什麼有什麼忌諱，他說沒忌諱，警察轉身出去回來時給他帶了個三明治和一杯橙汁。用完早餐，他用了一下單間裡的抽水馬桶，然後就等在那裡。一會兒，警察進來讓他出去，說是要出庭了。警察給他戴上手銬，就把他帶上了車。這押犯人的車他以前只在外面馬路上看到過，裡面從沒見到過。這車肯定是自己改造的，材料、焊縫很粗糙，裡面被分割成三個互相隔離的區域，每個區域可以坐兩到三個人。他先進去，後面又再進來兩個，他這個區域人就坐滿了。一會兒，他聽到妻也被帶過來，進入對面的區域，就坐在他的對面，兩口子隔一塊鋼板。

車子開出去了，太陽從不大的窗縫裡照射進來，氣溫果然不低，他想：如果不出這檔子事，今天在家後院BBQ，多舒服啊，可惜！正在這時，他聽到對面有人敲隔板，他知道是他老婆，他也回敲了兩下。妻說：“你怎麼樣？有沒有請律師？”，他說：“還以為你不再理我了呢，我打算頑抗到底，不想請律師。”，妻說：“我請了，並且讓Teresa和David兩口子把我們保出來，你出來以後先到他們家住。”，他聽了無語，心裡想：這下子，我們欠他們太大人情了。

車子到了法庭，車子裡的男犯一個個的被帶到一間牢房，女犯則被帶到另一個牢房，相互看不到。進了牢房後，犯人們被去除手銬，便互相攀談起來。這牢裡有十個人，三個當地白人，兩個俄國人，兩個黑人，兩個菲律賓人，還有就是他自己，一個白人進來是因為房子被銀行拍賣了，但他到期了仍還住在裡面；另一個白人是打人、搶劫進來的，他忿忿的表示警察弄錯人了；其他的人犯則全是毒品相關的問題。輪到他們問他是怎麼進來的了，他說：“我什麼也沒幹，不知怎麼就進來了”，他們聽了全笑了。發達國家就是不一樣，他想道，連罪犯也這麼有禮貌，他環視着那些客客氣氣、老老實實的坐在靠牆的台凳上的人犯們。仔細環顧這間牢房，最頂端靠牆有一個洗手池，下面是一個抽水馬桶，圍着牆的是一圈水泥台凳，一道鐵門將牢房和外界隔開，外面有攝像機正對着牢房，牆上、天花板上塗寫着各種各樣的圖案和文字，和當年在國內學校里的桌面文學、廁所文學差不多。

這個時候，妻也在牢房裡和女犯們Social呢，一個女孩才十幾歲，和男友打架，一氣之下把男友家房子燒了，其他的則要麼是妓女，要麼是毒品有關的，妻說和老公打架進來的，這些慣犯聽了都說這是小意思，找個人保出來，向法官認罪再上個如何處理家庭矛盾的課，就行了。但你老公可真不是個好東西，打女人，壞透了。

正在他靠着牢門鐵欄杆審視牢房周圍環境之時，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從外面走廊走過來，說道：“我是你太太的律師，待會兒Teresa和David作保將你和你太太都保出來。”，說完就走開了。過了一會兒，一個女警過來讓他出去，她帶他走進另外一個房間，那裡有另一個女警守着台機器，見他來了，就讓他走到機器前面，給他記錄指紋。他對這個女警講：“我發現你們這裡女警察很多”，她回答：“確實如此”。看來發達國家男女平等做的挺到家的，這個案子完了之後，我還得把這些指紋、照片檔案想個辦法都消了，他在想。做完指紋後，他又被帶回牢房等候傳喚出庭。

警察終於叫他出庭了，給他又帶上手銬，領他走進法庭，他進去一看，妻已經在那裡了，也帶着手銬，外面隨便披了件灰色外衣，裡面還是昨晚他們打架時穿的睡衣，一抽一抽的，哭的如雨打梨花似的，他的眼睛也不由的濕了。往聽眾席上一看，Teresa、David和他們的女兒赫然在座，旁邊是一個小孩子的car seat，小女正在裡面躺着。往上一看，披着黑袍子的法官、檢察官、秘書和那個律師正在談論着什麼。過了一會兒，正式開庭了，法官讓他和妻站起來，檢察官開始介紹案情，然後說她和律師已經討論了，建議法官允許他們保釋，條件是他住在Teresa和David的家裡面，兩人不許有來往，除非有律師安排或者是Teresa和David安排和小孩見面，幾周后再開庭審理此案。法官問他們聽明白沒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紅了，有些抽噎，強忍着應道：聽懂了，妻也一樣的答道：聽懂了，法官就說那就這麼地吧。旁邊警察馬上給他摘下手銬，遞過一個袋子，裡面是他的鞋子和其他進來時被收去的物件，隨後帶他離開法庭，告訴他離開前一定要在法律文件上簽字，就走掉了。

他終於自由了，隨後Teresa、David和律師助理走了出來，他馬上穿上鞋子到洗手間洗了一下，在鏡子裡發現自己臉上有好幾處傷痕，戰鬥還挺激烈的，他自嘲道。出來他馬上問：“我女兒呢？”，Teresa說：“你這個女兒好聰明、好乖，昨晚一夜好睡，早上8、9點才醒，醒來看到是我也不吵，只對我笑。我們帶她到法庭，她和法庭里的法官、檢察官、秘書、律師擁抱、微笑，她們都喜歡她。”，正說着，他見Teresa的女兒帶着小女從外面走進來，小女還在學步，搖搖晃晃的往前走着，他大喊一聲：“妞妞！”，就沖了過去，淚如雨下，Teresa、David和律師助理看到這個場景，也有些動容，都扭頭走開，他一把把小女抱在懷裡，小女親吻着他的臉，他更是哭得像個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