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要不是和同事說起今天幾號，我都忘記這是結婚十四周年紀念日了呀。當年在大熱天熱婚，記得我小阿哥幫我去一家熟悉的朋友那裡訂婚紗時，人家都笑話說是不是你妹妹未婚先孕了趕着這麼熱的日子辦喜事？回來說了，讓眾親戚笑了半里路。確切的情況是：結了婚，老六要趕着去美國開學。

其實，掐指算來，我和老六認識已經18年。這其中的甘苦和風雨，真是難以一一道來。

現在，聽到身邊人呼呼大睡，我倒要爬起來，在月光下寫寫他的好了。

老六是他在兄弟姐妹中的排行，大哥長老六19歲，大姐長他20多，從年齡上都是我的父母輩。他們待我和老六確如父母待孩子般溫暖可親。我的公公婆婆若活着，都是年近百歲之人，他們在中年後得這個奶末頭（最小的孩子），據說又是孩子中長得最端正漂亮的，可想而知有多麼寵愛老六。可嘆當年我年幼無知，無知者無畏，和老六這樣的奶末頭好了才曉得他雖年長我半輪多，卻並不太懂得體貼女孩子。

戀愛四年，我們分居京滬兩地，後來他又去東京大學，真是聚少離多，但我們終於將愛情進行到底了。自98年跟他赴美，我們再沒有長久的分離，真的實現了老六當年對我的承諾：不再分離。

人近中年，我心越來越平和，仔細想想老六，有時也難免和其他我所認識的男子比較，倒真是越來越覺得他的好。

老六不會甜言蜜語，也甚少浪漫。除了95年一次驚世之舉，令我回味終身，他所有的表現都很淡定。但現在想想，因為他的這個“弱點”，令我不必擔心他有太好的女人緣而要吃醋。始終，男人該做男人的事。

老六愛孩子，我最愛看他抓着女兒的小手摩挲鬍子，那個畫面非常性感。除了兒子太調皮時被他像拍蒼蠅樣拍一記，通常他是不捨得打孩子一記的。

老六勤奮執着，早幾年的書稿，文章，都是在孩子的奶瓶，尿布，哭鬧聲中完成的。可他從未抱怨。

老六不世故，他喜歡看到老婆有所出息，經常鼓勵我寫作，承諾今生給我出本書。

老六不虛榮，不貪，不奢侈，吃的穿的用的，不講究牌子，只講究舒服實在。但我若真的給他買了登喜路，愛馬仕的東東，他也樂享其成，不會小家排氣責怨老婆。最搞笑的是，他老說我的LV包包像個馬桶，還以為這個馬桶幾百塊就可以買來。

對外界的時尚潮流，老六絕對是個落伍者，可是他胸中自有丘壑和追求，所以反倒顯出他的不凡來。至少在我眼中如是。他有時會嘲笑我整天吊在網上，他說他每天只花很少的時間收發電郵，更沒有閒暇和人網聊。QQ，MSN這些東東，只限於多年前我們回國後短暫的滬港兩地分離，還是我2004年來港探親幫他裝的。幾個月後我和孩子們與他團聚，他立即廢棄這些東西，再沒有使用過。

老六在我眼裡是透明的。他的電郵，手機，我可以隨時check,絕無曖昧。記得有一年他年輕時代的一個紅顏知己透過千山萬水輾轉找到他的聯繫方式，寫來一封有點點曖昧的信，那字裡行間的情愫竟然令我心也不忍，我是知道這位異國阿姐的，但老六除了禮節性的回覆，再沒有任何一點點多餘的話。現在想想，這才是男人的方式。

老六敬畏親情和生命，除了每日在家焚香禮佛，還會千里迢迢回老家給去世的祖父母，父母，哥姐，甚至我的母親做法事超度，其中的繁瑣辛苦，我雖未親歷，也能感受。有時我這個沒心沒肺的人還要大放厥詞，說他又要回去大搞迷信活動，他多半憨厚一笑，戳一下我的腦瓜：我代你給（你）媽磕頭了啊！

母親去世時，老六徹夜不眠，帶領兒子為母親誦經，到出殯那天，所有人都說，母親在微微笑。他親自寫悼詞，致悼詞，樸實無華卻令人動容。我相信母親在九泉之下都會含笑，她雖然歷經病痛折磨，但她享受到了親情溫暖，她的大知識分子女婿（母親活着時的原話）給了她一個風光的葬禮，給她的一生做了完滿的總結。後來每到紀念日，母親多次託夢給老六。

老六也有他的幽默，比如，他想要我減點肥卻並不勉強，頂多會在天台上背我走一圈（談戀愛時常做的事情），然後通知我：再不減掉XX斤，我背不動了啊。還有一次，我看他燒香，就問：哥，你會不會念一部完整的經？他神秘笑笑：會啊，我只會念一部經，就是“家家難念”的那本經！

老六生活簡樸而有規律，他喜歡細水長流，認認真真做廣播操，一絲不苟練八段錦，還常拉着我一起練，可嘆我這個沒有長性的人，沒有一樣堅持得下來。

自從我人不舒服頭暈失眠後，老六常管着我睡覺，半夜我若起床去看書上網，他常警醒得一把抓住我，嘴裡說着“不許去”。

啊，親愛的老六，寫完這句，我就回到你身邊，讓你酣暢的呼嚕聲，伴我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