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醫學院的宿舍
韓景龍 2001/12 註:《沒有人是乾淨的》作者
記得當時開學典禮上校長只用一句話就使我們新生全部靜了下來:“我們醫學院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我們有二百具屍體供你們解剖,它們就在你們宿舍的地下室里……”大家譁然,之間還摻雜着尖叫聲。但我們還是住了進去,這也成了新生入校後永恆的話題。關於這方面的傳說多種多樣,據“權威”人士透露:在我們宿舍樓的地下室里只不過是有幾個兩米見方的池子,裡面裝滿福爾馬林,屍體是用繩子綁住脖子泡在裡面……所以當你一住進去,就會為此付出代價,最起碼是少了不少別的學校的同學來看你。當然,只有這樣的地下室是遠遠不夠的,我們宿舍樓旁邊的二層樓就是解剖樓,它是我們從教學樓回宿舍的必經之路。解剖樓的一側是一個動物房,這裡養了十幾隻狗、幾十隻兔子和無數的小白鼠。它們都是我們實驗的對象。我們這兒沒有正常人會在夜裡唱歌,因為樓下的狗會認為你在和它打招呼。
寰椎項鍊
當時在我們醫學院裡有一種寰椎項鍊十分流行,只要你上解剖實驗課,就總會有人拜託你去偷些寰椎來。那時實驗室里的寰椎已經非常少見了。所謂寰椎就是人的第一頸椎,呈平滑的菱形,在兩角的椎間神經孔,正好用來連線,要是在寰椎兩邊再串上一圈細小的指骨,那樣看起來就更個性了。
我們醫學院成立於195X年,標本大多是那一階段做好的,所以經常被我們拿着玩的就是這些爺爺輩的骨頭。也許你認為這不可理喻,可是如果我告訴你通常我們一堂實驗課是四個小時,中間除了上廁所以外,不可以出入這間實驗室,你就不會驚奇我們的所作所為。
這間實驗室有三十幾坪,布局就像恐怖電影裡描繪的一樣:四張大桌子,周圍坐着我們這些學生,上面放着各種骨頭標本;在牆邊立着的玻璃柜子裡是一大堆瓶子,裡面通常是放些心、肺一類的東西;在一邊的大手術台上,常年放着一具屍體,旁邊還零亂的扔些胳膊和大腿。福爾馬林的氣味無時無刻不在刺激着我們的鼻腔。在這裡,骨頭通常是我們發瀉的對象,因為它不容易壞。所以你通常可以在頭骨上找到“XXX到此一游”一類的字樣,或是在股骨、肱骨一類長骨上找到打鬥的痕跡。至於那具屍體,從我上課它就在那裡陪讀,一直都沒有換過,這使我曾一度懷疑我們校長說過關於二百具屍體的話。老師每天不是把那具屍體的肌肉一條條地抓給我們看,就是從他肚子裡拿出一樣東西來考我們,然後老師對我們說:“有什麼不懂的,自己閒着沒事去摸一摸,看一看。”可以這樣說,我對它的身體要比對我的身體了解的多得多。
青春
醫學院普通本科要讀五年,我們這些男男女女們幾乎在一畢業就跨入了大齡的行列,因此在種種因素和荷爾蒙的作用下造成外界有這樣的傳言:“醫學院的都是屬狼的”。
這話說的也是不無道理,我們醫學院的女生沒有男朋友的廖廖無幾。僧多粥少,剩下一群像狼一般的男人們孤枕難眠,夜夜在窗台邊狼嚎惹得樓下的狗汪汪叫,這也成為對面師大女生們的笑談。對面師大的女生宿舍樓與我們的男生宿舍樓僅僅相隔一條馬路,對面是清一色的“美眉”,這邊是一水的大老爺們,隔着一條馬路難免迸出火花。
八月里一個燥熱的晚上,我們這邊的男生依舊抱着吉他在歌唱,對面的師大女生則為了考試正通宵達旦用功。一切發生得是那麼的突然,一切發生的又是那麼的自然。那邊的一個女孩大聲喊:“你們為什麼總是在唱情歌?”猶如在狼窩裡投了顆炸彈,立即有幾個小伙子扯脖高呼:“我們都失戀了,你們呢?”一嗓子喚醒無數沉睡的心靈,於是,幾十個手電筒橫空出世,光柱在天空閃來晃去。這邊二十個房間裡伸出一百多個腦袋,那邊透着窗簾的燭光映出無數的影子,我們齊聲高喊。第二天樓下一個“的哥”神秘地問我:“這9.18還沒到,你們怎麼就開始搞活動了?昨晚我都看見了。你們還喊口號呢……”
那時任賢齊的《對面女孩看過來》還沒有出世。我想現在我們對面的師大小妹妹們一定是聽着這首歌睡覺的。據說這首歌后來作為我們醫學院的男生宿舍的舍歌,在我的學弟們中間一直傳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