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 |
送交者: Alicia 2003年11月17日22:04:42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堂哥 一 童年 這張臉長在一個女孩子頭上,不算出奇,再說我從小生活在兩個漂亮堂姐的陰影下,很是自悲。就是現在,我搬到二堂姐家附近,拼命地打扮,自悲感仍然象夏天的草一樣又一叢一叢地長出來了。這使我染上一種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叫作購物狂。 我二姐長我五歲,人家從來不用化妝品,從來不買漂亮衣裳,有一次在我家Party, 我朋友看到堂姐,驚得掉了眼鏡,後來要請我堂姐去她家吃飯,結交一下,我堂姐說:“怎麼好意思?又不認識。” 這張臉長在一個男孩子的頭上,就不得了了。加上堂哥一米八四的身高,在改革開放以前,還沒有禿頭矮胖的大款好傍時,身高曾經是中國女性追求的指標之一。對我來講,年輕的時候追求者頗多,我二姐的爹我的大伯父很不服氣,曾發表謬論:溶溶就是靠胡侃吸引人,這些男孩子給她三下兩下侃昏了,就不去注意她的那張臉了,當然她身段錯落有致,不容抹殺。我不管他的這些謬論,我緊急需要一個儘快淘汰的方法才可應付得過來。其他我也不太懂,就把身高列為唯一的指標。我在大門的門框上畫了一條一米八零的線,我家進門時是強迫客人脫鞋的,很長的時間裡,脫了鞋後只有一個人能達到這個指標,可是這個人是我的堂哥,我大大地沮喪了很久,後來把指標放寬了一點,穿上鞋達到也馬馬虎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算了,讓我先生鑽了這個空子。 我堂哥的私生活我不了解,估計慘不忍睹。如果沒有被成群的女孩子騷擾過,我下半輩子在他面前頭朝地走路。 小時候我們關係是很親密的,我們常常坐在一張凳子上玩,多半是被他欺負。那時還沒有可口可樂,也沒有別的飲料,我們就只好喝醋,有一次他灌了我一瓶醋,讓我吐了兩天。還有一次他灌我一碗酒釀,讓我睡了兩天,後來他試圖灌我二鍋頭時,我學精了,我用筷子先點着沾了一口,嘴裡的皮立刻縐起來,我嚇得要死,以為變不回來,慶幸沒一口喝下去。 他有一天按照我大名的諧音給我起了個外號,叫稻草蟲。他天天盯在我後面喊:稻草蟲!稻草蟲!我氣的要命,他的大名就跟我差一個字母,我靈機一動,也給他起個外號,叫稻草堆。那段時間家裡稻草蟲,稻草堆叫得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這樣玩就免不了會摟摟抱抱的,我第一次知道男女瘦瘦不親,就是在十二歲那年,我的美國叔叔第一次訪華,我們陪客時下了雨,他摟着我共打一隻雨傘,回家後被老媽痛罵一頓:“男女瘦瘦不親!當着外賓的面,丟盡了中國人的臉!” 老太太很嚴肅地上綱上線到國際影響上去了,嚇得我寒蟬若經。 當時並不知道男女瘦瘦不親是什麼意思,因為我們倆都是瘦子,摟在一塊兒骨頭碰撞,很不舒服,還有點疼。就很崇拜古人,幾千年以前就知道倆瘦子是不能過分親熱的。從此以後,就再也不敢跟堂哥摟抱了。 二 射鵰 我的三伯父是個大官,堂哥的家境要比我好得多,很多他能買的東西我都不能買,我只好去揩他的油。 我小時候連書架也沒有,所有的書都是借堂哥的。堂哥這點非常大方,書隨便拿,也不記賬。 第一本口述的是《射鵰英雄傳》,把我們聽得如痴如狂,恨不得不要有白天黑夜,我們可以不吃不睡地聽下去。堂哥口才一流,把個射鵰講得繪聲繪色。 我的名字叫作溶溶,聽了射鵰後自作主張把“溶” 改成黃蓉的“蓉” 。我堂哥叫瑋,是我家的長孫,他外婆家的長外孫,下面的弟第妹妹數不清。家裡有一群人,都叫他“瑋哥哥” 我那時候聽瑋哥哥講靖哥哥的故事,把自己幻想成蓉兒,腦子裡浮想連篇。 瑋哥哥可不跟你客氣,一不高興就罷講了, 任憑蓉兒在邊上急得跳腳,不講就是不講。 不講射鵰的時候就開始交易了,第一個交易,是答應他終生不得再提“稻草堆” 三個字。這個被迫達成的協議讓我耿耿於懷很多年,直到輝瑞公司制出藍色小藥片,我在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堂哥,甜蜜蜜地大叫了三聲” 瑋哥“,然後小奸小壞地嘿嘿嘿地說“瑋哥呀瑋哥,你出了大名了!” ,啪地就掛了電話,想象堂哥氣得鐵青的臉,自己樂了半天,我先生大惑不解:“你有病呀,一個人笑什麼呢?” 我沒有什麼財產,我表哥參加工作,第一次發工資時,為了討好我,曾經給我買過二十條高級花手帕,這大概是我能拿得出手的唯一財富,可是堂哥看不上眼:“女孩子的花手帕,我要了幹什麼?” 我急中生智:“追女同學了,這個女孩子都喜歡的。” 我硬塞了一條花手帕給他:“瑋哥哥,再講一章了,好嗎?就一章。” 後來我看到堂哥帶了個女孩子來家,她手上拿着我的花手帕。雖說是我的主意,還是心揪揪地痛了半天,從此以後,瑋哥哥不再屬於我,他走向社會了,要先屬於廣大革命女青年,然後再屬於某一個女青年,後來是不是又屬於廣大革命女青年,我就無從查考了。 我,也要去找我的靖哥哥去了。 三,出國 看射鵰的時候,竟找不到堂哥的角色,因為他不象郭靖那麼笨,又沒有楊康那麼壞。到神鵰時,覺得他有點象楊過。 靖哥哥沒有找到,小龍女倒先進了門。 說實話,我起先對小龍女有點反感,我堂嫂十七歲進我家門,到二十五歲她出國前匆匆結婚,我基本上沒怎麼答理過她。 我十九歲那年初戀,過了一個月以後發現找錯了人,花了半年才分手。這場戀愛談得轟轟烈烈,失戀時我萬念俱灰,曾經絕過幾天食。 二十歲生日時,他們要給我過生,我這人從來不過年,不過節,不過生日。常常整年不讀書,到大年初一跑到我爸的辦公室用功。這次絕食了幾天,也沒個主見了,他們說過生就過生吧。 我堂嫂操刀,做了滿滿一桌菜,從此奠定了她在我家的地位。堂哥的外婆是烹飪高手,堂姐堂嫂平時得了外婆的真傳,堂嫂的這桌大菜被評為青出於外婆而勝於外婆。 我那時滿腦子想的是到哪個尼姑廟出家,也沒心思吃,但至今記得她燒的魚香肉絲,真是好吃。 從此知道堂嫂是個厲害角色,不象我,因為從小生病,被寵得不僅什麼都不會做,脾氣還特別壞。 堂嫂,堂姐,先生,三個人在同一年的夏天跑到美國。第二年,堂哥,姐夫出國,第三年,我孤身一人出國。 我常常吹牛,想當年一個人揣了一百美刀到美國來闖天下,多麼多麼勇敢。其實都是假的,因為我一來,剛下飛機,就被堂哥和堂嫂的學生小柱子接到家中。 堂哥聽說我來了,十分興奮,他那時跟堂嫂住的距離一個半小時,周末才見面。他在電話里歡呼一聲:溶溶可以來給我燒飯了! 我心裡直嘀咕:yeah,right. 兩天以後我堂哥發現上了大當,溶溶不僅不能給他燒飯,還要吃他燒的飯,而且,溶溶 screw up, 有個男朋友發現溶溶腳踩兩條船,大老遠的跑來追殺溶溶。 我躲在堂哥身後,抖抖活活地揪着堂哥的衣角,不敢面對那個男人。 他說:“我跟你堂妹是結過婚的!” 我在堂哥耳邊說:“是假的。” 堂哥正氣凜然:“我堂妹說了,是假的!” 堂哥打跑了那個男人,回家把我一頓痛罵:“你看你,都找的什麼人,奇醜無比不說,素質也太差了吧,黎家的臉讓你丟光!小小年紀,還學會了腳踩兩條船。” 我說:“那什麼一條船好象不太保險,實際上我還藏了兩條船他沒發現呢,我的先生,你還記得嗎?就是我的老師,還是很帥的,學問也好,那個是真命天子,其他的都是候補隊員了。” 然後我黯然神傷:“可惜,先生出國後就失蹤了,我找不到他。”
周末到了,我跟着堂哥清早五點出門擺攤,去跳蚤市場賣電腦。 想當年,黎大少爺,黎三小姐,都是出名的懶人,哪個周末不是睡到十幾點才起床。 我第一次展現生意上的天才,是從隔壁一個攤子,買了只15塊錢的電話,轉手25塊錢賣了。這一壯舉,得到了堂哥的大力讚揚,他晚上花了六十塊錢,請我吃了頓飯。 在飯桌上,他告訴我,剛來時去一個餐館打工,第一天就把四杯水端翻了,潑在客人生上,被開除了,這才找到一份賣電腦的活兒。 他說:“溶溶,那家餐館叫美麗華,你明天應該去試試,注意不要把水端翻。” 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去給他挽回面子,第二天我就去了美麗華。 慢工出細活,我一手捧一個杯子,小心亦亦地端給客人。,美麗華生意奇差,老闆生了六個女兒,全在店裡打工,好時間,好台子都給這六公主占了,大概是唯一收生手的餐館。 第一天,我掙了六塊錢小費。這是我辛勤勞動掙來的美元,心裡十分高興。 堂哥看我拿了錢回家,也沒被開除,很是得意:“嗯,溶溶比我強。” 我在美麗華安了家,凡是六位公主不要的台子和時間,我都毫無怨言地包下來了,每天掙個十塊也好,二十塊也好,都是錢。我身無分文來到美國,能掙一點就掙一點了。 美麗華的人都很喜歡我,我正在打的得意洋洋,打到美麗華七公主的地位,還隨手在餐館裡撈了一條船,沒想到,出了一件事。 我大伯父在國內,一腳揣翻我的四條船。 大伯是我的心理醫生,我有心事都告訴他,什麼加了一跳船了,減了一條船了,雞毛蒜皮的全寫了信給他。 我的一跳船去探訪他,我的這條船是個十分純樸的小男孩,我大伯不忍心,就把我腳踩四條船的事情告訴了他。 男孩子寫信給我,大罵。 我心神大亂,在回信時一不小心,裝錯了信封,把他的信和了另一條船的信寄混了。 這下子闖了大禍,我惱羞成怒,想想還剩下一條船也沒意思,不如揣了一切重新開始。 現在還剩下一條名存實亡的船,一條失蹤的船。 五 堂嫂 我們家大概有個情種基因,起碼我知道的就有堂哥和我。其他人藏得很深,無從查考。 我們絕對不是玩弄革命青年感情的壞人,我們的最大的毛病是心太軟,來者不拒,然後惹出無窮無盡的麻煩。 我一夜之間,從四條船到零條船,心理上有點受不了,竟軟弱得趴在堂哥身上嚎啕大哭,可見我們腳踩四條船的人,其痛苦的程度,跟船比起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這裡我要向那個純樸的男孩子說聲抱歉,但願你能安然度過這次打擊,對純情少女的認識更上一層樓,在失敗中崛起,找到適合你的人生伴女。其他的船都是情場老手,想必不會留下心靈創傷。 堂哥看到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擦到他的破鑼T恤上,估計有點心疼,他長嘆一聲:“溶溶,我管不了你了,你去跟堂嫂住一陣子吧。” 這樣,我就被他用一輛卡車,搬到了黎大少奶的家。 有時候我懷疑,他這樣突然讓我搬走,是不是有什麼貓膩。當然這是小人之心,我堂嫂天仙一般的美人,眼睛一瞪,能嚇得我們一哆嗦,堂哥即使有賊心,不知道有沒有賊膽。當然了,他那樣的人,很象是既有賊心又有賊膽的,那麼,他是找不到比我堂嫂更好更美的人的,也就只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湊合了。 堂嫂是跟人合住的,她不象我想象的那麼兇惡,反倒非常地和氣,還做得一手好菜,我是個饞人,能大飽口福,就暫時忘了四條船的事情。 漸漸地我發現,堂嫂是個很能幹的人,心地極其善良,對付我堂哥這樣的花心大少,綽綽有餘。想我黎家上輩子不知道積了什麼德,娶得如此良才。真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德有德,對老公的花心,可以臉不變色心不跳。 我後來嫁了人,會燒的幾個菜,全是在給堂嫂打下手時偷學的,到如今,家裡桌上,翻來復去的幾樣小菜,都是盜版堂菜。 我來美國的時候,是沒有獎學金的。這點我堂哥讓我至今都非常感動。他那時也才來不久,在電腦公司做事,常常冒着被開除的危險,請假開車兩小時帶我去找教授要獎學金,而我又十分地沒有出息,一分錢也沒要到,自己沮喪萬分,堂哥無怨無悔。 倒是堂嫂,不動聲色,在家裡幫我找到一份獎學金,教授是她室友的男朋友,當場就答應了。這樣我找到錢,總算安下心來。 六 車禍 我找到了導師,又回堂哥家去,一來好繼續在美麗華打工,爭取早日獨立,二來可能堂嫂也願意我住在堂哥那兒,好讓革命女青年無機可乘。 我堂哥肯定是愛極了我堂嫂的,起碼他認為她是天底下最美的也是最能幹的女青年,不止一次地在人前人後誇她,得意洋洋的。我擔保如果堂嫂離開他,他活不活得下去還是個問題。 無奈堂哥長得實在太帥了,以至於影響到我交男朋友。每找到一條船,過了三四天,我就失望透了,唉,不如堂哥。於是要花半年的時間去把船揣了,揣的時候又不能閒着,多船現象就是這樣出來的,我覺得堂哥在溶溶有腳踩多條船這個毛病的形成,是要付一定的責任的。 男孩子長得帥,又從小受金庸影響,十分地俠義,人稱黎大蝦。(因為有點瘦,加上堂嫂不夠高,養成一個彎腰的毛病,是有點象個大蝦米似的。)難免外界的誘惑層出不窮,俗話說,男挑女隔座山,女挑男隔層紙,所以堂哥真的有什麼貓膩,大家都應該原諒他。當然了,玩玩是可以的,若是真出了事情,被某個FOX迷倒,我會代表全家,義無反顧地支持堂嫂,幫她打跑FOX. 堂哥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國內竟然有人花巨資給他航空寄了全套的金庸來,不用說是個某個女青年了。 我在美麗華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閒時正好複習下金庸。 有一次堂哥去堂嫂那兒,我因看金庸入迷,沒有跟他同去。我是有好吃的一定不能誤的,但是有金庸是可以不吃的。 我看累了,捧着金庸睡了。 突然鈴聲大作,我接了電話,是堂嫂。 她問:“瑋瑋回家了嗎?” 我知道堂哥可能有貓膩了,就機靈地說:“瑋哥哥他睡下了。” 堂嫂說:“快去叫他一下,我有急事找他。” 慘了,瑋哥哥,你可別怪我呀,我盡力了。 “啊,我睡着了,不知道,瑋哥哥他還沒回來。也許在路上吧,他不是去你那兒了?” “他九點鐘就離開了,現在已經是半夜兩點了,天了,瑋瑋別不是出了車禍了吧。” 話音未完,我堂嫂這麼個女強人,已在電話那頭放聲痛哭。 七 出走 我必須坦白一下,我很對不起堂嫂。 在她放聲痛哭的時候,我在電話那頭偷偷捂着嘴在笑。 有沒有搞錯,我家瑋哥哥不就是討人喜歡,憑什麼咒他出車禍呢,出了車禍還不是你倒霉。再說了,瑋哥哥的那點貓膩,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我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不知道怎麼處理。 堂嫂越哭越響,一口咬定堂哥出了車禍。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成了真理,哭到最後,連我也相信黎瑋出了車禍,馬上想到的就是黎溶溶要成孤兒了,我也開始放聲痛哭。哭自己的不幸,到如此年紀,還嫁不出去。 倒是堂嫂,畢竟是經過大場面的,哭得昏天黑地腦子仍然是清醒的,她說:“你去找小柱子,叫他出去找瑋瑋。” 我立刻到隔壁去敲小柱子的門,小柱子睡眼蒙蒙,看我哭哭啼啼地說堂哥出了車禍,態度跟我一開始聽到堂嫂說堂哥出了車禍一樣,不過,他是當着我的面捂着嘴笑。 他說:回家吧,我去找他好了。 小柱子真是神人,兩分種以後,堂哥就打了個電話回來:“溶溶,怎麼回事?你真太不懂事了,怎麼把堂嫂惹哭了?我馬上就回來。” 五分鐘後,堂哥回來了,堂嫂還掛在電話上,他接了電話,說:“我沒事的,我在老蔣家喝酒呢,你明天還有課,別折騰了,睡吧!” 過了一會兒,老蔣也打了電話給堂嫂,證實了堂哥確實在他家喝酒。 堂嫂嬌嗔了幾聲,就去睡了。 我傻乎乎地問堂哥:“老蔣家開車起碼要十五分鐘吧?你怎麼五分鐘就開回家了?” 他大喝一聲:“笨蛋!怪不得嫁不出去,要賴在我家白吃白喝。” 這句話深深地刺傷了我,我楞了一會兒,眼淚嘩嘩地流,轉身就拎了我的小包,開門就往外跑,我不知道要到哪裡去,反正堂哥現在嫌棄我了,我不能再在他家白吃白喝了。 堂哥追出來一把抱住我,我撲在他懷裡擦眼淚鼻涕,他說:“你看你看,又給你毀了一件破鑼衫了。女人真TMD是個大茶包,我這是何苦。”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女人,堂嫂,我,還是那個“老蔣” ,我也顧不上想這些,我看金庸,本來就沒睡夠,又被他們鬧了一夜,困得要命,我在堂哥的懷裡沉沉地睡去。 八 自立 堂哥再三道歉,挽留,我還是租了間房子搬出去了。 我那時沒有錢,這房子租在很差的區,跟另外三個中國同學合住一間兩房一廳,你不能想象房租有多便宜,我一個人才交 $67.50. 這個房子租在學校附近,可以走路上課的,因為我沒有車,堂哥把他的自行車送給我,還送了我一隻鬧鐘。 堂嫂跟我同校,住得離我不遠,可堂哥就遠了。 堂嫂突然找到一個好的DEAL,幫一家人看房子,免費房租,只要做個清潔,除個草。 那房子極大,堂哥也搬過來了,其實我也想搬進去的,不過他們沒有提。我三伯父訪美,住在堂嫂家,可真是拉風,三伯父看我可憐,塞給我一百塊錢。 大家出去吃飯,堂哥居然把“老蔣” 也帶去給他爹顯拜,三伯父不領情面,吃完飯,“老蔣” 剛走,三伯父一臉不快,當着堂嫂的面對堂哥說:“以後這種又老又丑的不要帶來吃飯了,倒胃口。” 其實“老蔣” 既不老,也不醜,還是有幾分姿色的,三伯父對他的為兒子,可謂是瞭如指掌,看到“老蔣” ,就知道是什麼貓膩。堂嫂做為長孫媳,在我家的地位極高,三伯父這次給足了堂嫂面子,使我看到了當長孫媳的福利,就立馬把這個加到條件里了。後來我交朋友時,就養成了一個毛病,總愛問人家:“你是家裡的老幾呀?” 開學了,我開始了住貧民窟,吃三明治,徒步穿越黑區的嚴酷生活。 我讀的是神經生物,研究小白鼠的鼻子裡的神經遞質,非常無聊枯燥的一門。 我對小白老鼠的鼻子毫無興趣,但是,那是我的衣食父母。 每天橫穿黑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沒有多久,我就找到了一個司機,這個司機是來跟我學中文的,因為破產了,沒錢交學費,以勞動交換,他每天夜裡開車來接我回家。早晨破產的人大多是要睡懶覺的,而我的一門主課的教授私自把上課時間調到七點,是不可能指望有人會送的。 我的室友是圖書館系的,在圖書館打工,沒想到她幫了我一個大忙。 九 先生 我叫室友去圖書館幫我查了一個地址,然後按那個地址寫了一封信: 尊敬的黃小毛教授: 我是郭晶的朋友黎溶溶,郭晶轉學以後我們失去了聯絡,如果你跟郭晶有聯繫的化,請告訴他我在找他,我的電話是:xxx-xx-xxxx. 謝謝! 黎溶溶敬上 我跟本沒有想到這封信會帶來什麼結果,寫完後就忘到腦後去了。我因為小資產階級思想嚴重,受不了$67.50的居住環境,就時不時地住到我學生家的那間空餘的房間裡,以方便教學。 有一次離家很久,大概有一個星期吧。 回家拿衣服,我室友看見我,發出一聲悽慘的尖叫。 “黎溶溶!有個男的打電話找你一星期了,天天半夜三更來騷擾我,害的我睡不着覺。” 我還沒說話呢,鈴聲大作,室友努努嘴,我接了電話。 是堂嫂:“溶溶!你到哪裡去了?我們找你一星期了,有個叫郭靖的男的,瘋狂地打了一星期的電話,找你呢。郭靖是誰?怎麼沒聽你說過。” 我說:“哎呀,郭晶就是失蹤的先生嘛。快把他電話給我。” 我撥了電話, “是我。” 這個電話一打就打了八個小時,直打到第二天早晨六點,我因要去趕七點鐘的電鏡課,才不得不掛了。” 我一開始就告訴他:“阿晶,我有人了。” 他不甘示弱:“我也有人了。” 我問:“你有了幾個人?” 他說:“粗略估計有七八個吧。” 我氣得發瘋:“我也有七八個。” 後來想想才五個,就把那隔着手套握過一次手的和點過一次頭的都算上,總算達到七個。 我們化了八個小時的電話費,就是談了這十五六個無聊的人,等到掛了電話,才想起是我打給他的,嚇得我面無人色,慘了,這不是要破產。 我去跟學生說我找到初戀情人了,還把郭晶的照片帶給他看。 學生說:“這個人很好,你去找他吧。” 於是我收拾了行囊,離開堂哥,踏上了尋找郭晶的征途。 (全文完) 十 後記 當初問了堂哥:“想寫篇堂哥,可以嗎?” 堂哥說:“行呀,別提我真名,怎麼寫都可以。” 於是就有了《堂哥》,本來想寫一篇短文,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到最後我自己受不了了,活生生地吞下去起碼十章,才草草收場。後面的內容,只好等有空再寫了。 跟先生抱怨,這《堂哥》怎麼也結不了尾。 先生沒說話,開始唱劉德華的歌:“一段一段地回憶,回憶已沒有意義。” 《堂哥》有可能作為我這個階段的封山之作,馬上有個項目要上馬,合同里寫:不得寫其他的雜文耽誤項目的進展。 無奈人到了這個地步,江郎才盡,寫中間的幾段時完全沒有感覺,只好跟先生請示:“我要加點猛料了,行嗎?” 先生一向是個好好先生,說:“那就加吧。只要你堂嫂不生氣就好。” 加了點猛料後總算找到點北,可惜時間越來越緊,我定在本周末結束《堂哥》,封山也只能胡亂封封,自己感覺有點悲哀。 就連個後記,也寫不好。 柳蟬 November 16, 2003 2:48 PM |
|
|
|
實用資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