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走千年的女巫》之 宿命 3 新婚(下) |
| 送交者: 漢代蜜瓜 2012年04月19日22:22:19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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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抬眼看見我,把我抱在懷裡,流下淚來:“阿草,阿草,你醒了,嚇着了吧?” 我重複着問:“娘,爹爹這是怎麼了?” 母親擦乾眼淚,撐着想站起來,但是失敗了。她一個趔趄坐在地上。 “娘,你沒事吧?”我站起來,使勁地把她往上拖。我希望她沒事。如果她有事,我該怎麼辦? 她是我的母親,我們相依為命。我跟許盛業並無血緣,我們的父女情緣還不到一個月,我不會傻到認為如果母親有什麼事,他會繼續當我是女兒。 母親撐着地說:“阿草,娘沒事。你別拉,讓娘歇一會兒。”她看見我沒穿鞋的腳,驚叫一聲,“阿草,你怎麼光着腳?快上床去躺着,別着涼。” 可是我怎麼能夠撇下母親上床躺着呢?我迅速地跑回我的臥室,穿上鞋子再跑出來,為母親揉着發青的額角。 母親長嘆一聲,說:“阿草,去給娘倒碗水。” 母親喝了水,似乎有了力量。她緩慢地扶着牆站起來,一瘸一拐地打掃一地的狼藉,清洗地面,然後帶着我走進我的臥室,脫了衣服跟我一起睡下。 第二天,天還蒙蒙亮,她很平靜地掙扎着起來煮早飯。她破例沒有叫許盛業起床吃飯。吃完早飯,她把我的衣服都打了包。 母親的臉色顯示着剛毅決絕的神色。這種神色,在我的童年時代並不陌生。每當我們母女被人指點,被人欺辱的時候,她臉上就會現出這種神色。 每一次這種神色出現之後,她都會拼命地勞作,我們的飯桌會更加豐盛,衣服會更加鮮亮。 天愈來愈亮,雨有漸停的樣子。許盛業在夢中要水。我膽怯地看看母親,她沖我搖搖頭,指指我的臥室。 我走進我的臥室,在床邊安靜地坐下。 我聽見母親倒了水,端進去,似乎是放在床頭。接着她走出來,坐在堂屋裡。 我聽見許盛業起床的聲音,接着他也走進堂屋大口吃着母親做的早飯。 母親進了她的臥室,似乎傳出櫃門響的聲音。 我聽見許盛業問:“你想幹什麼?” 母親沒有回答。 “你到底想幹什麼?”許盛業提高聲音。 母親的腳步越來越近,接着是門響,我聽見許盛業把臥室的房門合攏,說:“阿草娘,你想幹啥子?你到底想幹啥子?” 母親還是不聲不響。 “阿草娘,你是不是想回去?你那邊房子都賣了,你要去哪裡?” “我還有娘家。”這是母親冷冷的聲音。 又是一陣門響,接着許盛業說:“阿草娘,你生氣了?為昨晚的事生氣了?你饒了我這一次吧,我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啥子話,幹了些啥子事。阿草娘,我再也不敢了!” 我聽見母親冷笑的聲音:“我們母女都是掃把星,還是早點走開算了,免得連累你。” 許盛業哀求的聲音像個孩子一樣乖巧:“阿草娘,我醉了,我不是有意的,你饒了我吧。” “你讓開。”母親低聲說。 “阿草娘——”許盛業的聲音變得溫柔異常。 “你還打人——”母親哽住了。我相信她的眼圈是紅的,眼淚已經簌簌而下。 “阿草娘,我醉了,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是混蛋,我是王八蛋,你打我,你打還我——” “嗚嗚嗚嗚。”母親壓抑着自己的哭聲。 “阿草娘,我給你跪下還不行嗎?好,你不捨得打我,那我自己打自己。”接着,那邊屋裡傳來一陣陣耳光的聲音。 母親終於放聲大哭。 “阿草娘,我對老天發誓,我再也不喝醉,再也不罵你,再也不打你。如有再犯,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說我們娘倆是掃把星!相親的時候我就跟媒人說過,媒人說你不信。結果你還是相信別人的流言,不待見我們娘兒倆。”母親的控訴斷斷續續。 “我混蛋!我該死!我該下拔舌地獄!”許盛業的聲音,懺悔裡帶着輕浮,聽上去不像是道歉,到像是——我也是長大成人之後才明白,那聲音像是*。 接着傳來門上栓的聲音。母親斷斷續續地哭訴,許盛業期期艾艾地哄慫,嗚嗚咽咽,呢呢喃喃,終於歸於一片平靜。 再開門的時候,母親的眼睛雖然紅着,可是臉上的哀痛決絕之色已經淡去,臉頰現出紅暈。 許盛業似乎心情舒暢。他走進我的房間,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不知道,把母親打好的包袱放進箱子,和顏悅色地對我說:“雨停了一會兒,爹爹帶你到河邊去釣魚,回來讓你娘給咱們做魚圓燒魚湯!” 我看看母親。母親點點頭默許。 於是我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套上木屐,跟在許盛業後面去河裡釣魚。 一場風波風平浪靜。 下午時分,當雨又開始下的時候,我們帶着滿簍的雨滿載而歸。母親讓許盛業送給大哥大嫂家幾條新鮮的魚,剩下的拿到廚下,刮鱗,剁肉,做了兩罐魚圓,燒了一鍋魚湯,一家人將風雨關在門外,熱乎乎地吃了一頓鮮魚飯。 一切都是美好的,夫妻恩愛,父慈女孝。燈光下,笑聲朗朗,似乎生活從來如此,一貫如此,永遠如此。 似乎醜惡沒有發生過。 我也是許多年之後才從母親嘴裡得知那一夜的故事。舅舅以及母親,都天真地以為只要我們換一個地方,關於我們的謠言都會遠去,噩夢結束,新生開始。 關於我的故事長着腿。只是許家大族,是讀書人家,敬鬼神而遠之,許氏的家長,不允許族人議論關於我的故事,但是悠悠之口如何禁的住?風言風語隨着跟何家沾親帶故的那些八婆之口傳到許家村,族人在背後議論紛紛。 自然要旁敲側擊地譏諷許盛業。再加上許盛業那日從賭友那裡聽到母親賣屋的原價,與帶過來的嫁妝存在着明顯的差距,於是隱藏在心中多日的怨氣與怒火,終於一起爆發。 他一回家就要酒喝要菜吃。母親只咕噥了一句“都醉成這樣了還喝”就挨了一耳光,到最後越喝越醉,砸酒杯掀桌子,大吵大鬧,大吼大叫,將夢中的我驚醒。 母親挨了兩記耳光,被推倒在地,額頭碰上桌角,大腿上又被狠踹了兩腳,差點疼昏過去。 當然,第二天的溫情款款,又讓母親原諒了這個粗暴的漢子。他的心還是好的,他還是愛我的。母親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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