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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你為什麼總在軌道邊緣(ZT)
送交者: 灰狐 2004年01月19日20:07:29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西安這座城,世人眼中,或許最多是以沉的姿態出現。沉澱、沉沒、沉思、沉重、沉寂……附和着漢語中以沉開始的眾多詞語。城市沉駛在常態歷史的軌道里,市人心中跳動的卻是輕快的現代嚮往,所以會有出離軌道的異態之舉。只是,這基態,卻始終是沉的。只因為這座城曾經太磅礴,只因為滄海桑田白雲蒼狗。鮮亮暗淡,所謂歷史,所謂現實,不過如此。正如那首《夢回唐朝》,銳野呼嘯,華麗歌詞,登高應者如雲下是這個民族壓抑太久的血象雄心。西安城,從來就不僅僅是西安的城。

城牆:築在軌道邊緣

西安,在遊客中向來有蠱惑的魅力,克林頓來中國,第一站也到西安,撂下一句話,要了解一個民族就要了解這個民族從哪來的?西安正好夠這個資格。單那個城牆,就已經穿透歷史,和現代生活結緣了。每天城東的市民坐公交穿過城牆去城西上班;城南的學生經城牆到城北的火車站出遊、回家;應該說有城牆的西安才像西安。久住西安的學者蕭雲儒就說他一見到南城牆心裡就有歸宿感,好像它是西安一生不變的鄉愁。

西安的城牆是青色的,刻滿了風霜與滄桑。據說是世界上保存最完整的城牆,登上去看看很冷清,平視過去乾淨空闊。還有風吟唱的聲音,是一種令人沉醉的聲音,站在城牆上聽風吟唱,會很容易理解西安這座城的沉之基態,因為這樣的聲音,能將人輕易吹入歷史之中,是足以收懾人的心魂的吟唱。歷史剎那間無可言說,敬畏。就在敬畏又敬畏之中,西安沉駛於其軌道,無可作為,無敢作為。有人會壓抑,有人會沉醉;有人會逃離,如現實中的方興東者,有人會逍遙,若想象里的莊之蝶流。

城牆根下一邊是低矮的民房,另一邊是環城的一片綠化帶,人們在這城牆裡行動一律悠閒。南門箭樓上的窗戶,灰塵已經很厚了,因為它不朽。城牆底下住的人家,日夜在歷史的隔壁,不知,他們的日子,該是怎樣的一種滋味。或許,願意相信,那兒的人有着別處沒有的風質,因為,與歷史為鄰。陽光下的城牆人家,從上看下去橫豎的人字型青黑色屋檐,屋頂的瓦片上都是風塵積聚的黃土,陽光中泛出土質的明亮色澤。有的人家門口放着仙人掌仙人球,堅韌的風沙生命。感動,由此而生,這是一個可以拍出很多好照片的地方。

2003年11月13日,西安以一種商業式美麗向世人宣布了它的出軌決心。在今年的第53屆世界小姐總決賽中國巡遊里,110位世界小姐登上西安城牆,觀賞西安夜景,也為西安的出軌作出了金價注釋。

西安城牆全長13.74公里,除北部火車站前一段裂開,全部貫通。這段始終未予修復的裂開,引起世人眾多解讀。可以將此裂開認定是西安和現代接軌的壯舉,也可以看為它跨出傳統的鋪設。看上去,這個地方時尚掙脫着古老的懷抱,似乎頗有“出軌”之跡象。不過最新的消息是,西安城牆火車站段連接工程已於2003年12月30日開始動工修復,整個工程總投資約1.5億元,工程完工後,西安市將擁有真正環繞古城一周的完整城牆。整個中國都在吵着要走向世界,與世界接軌,西安反而要把自己圍起來,不知何意。在四方的城牆下走路,無論怎樣走,都像在原地踏步,因為城牆看起來是一樣的。這個發現多少有些憋氣,讓人親近着也煩躁着,如果沒有出軌的舉動,反而有些不可原諒。這四方的城牆,已經將西安沉沉框定在軌道之中,西安略有出軌,又見入軌之舉。所以這城牆,終究是築在軌道邊緣的。亦出軌,更入軌,築在邊緣。

秦腔:出軌入軌,掙扎之間

2003年12月5日,西安舉辦了一場大型秦腔交響音樂會——《黃河秦聲》。演出劇目以秦腔名劇《智取威虎山》、《紅燈記》、《樓台會》、《血淚仇》、《洪湖赤衛隊》、《祝福》六本戲中的十餘個唱段為主,在劇目上既已出軌:秦腔傳統演出劇目約三千個,多是取才於“列國”、“三國”、“楊家將”、“說岳”等說部中的英雄傳奇或悲劇故事,也有神話、民間故事和各種公案戲;在表現形式上,這種展現着八百里秦川英雄氣概的藝術也來了一次“出軌”,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為之,卻得了相當的人氣,幾把傳統的板胡、揚琴之外,整個交響樂團都被搬上了舞台,讓秦腔天生的土氣蕩然無存,西安人倒也坦然接受。

一個陪母親過來的孝順兒子這樣說道:作為年輕人,我還是喜歡音樂多一些,但是我今天聽完以後給我感覺就是開心,挺好的。還有位觀眾這樣說:這麼多名段,這麼多名人,加上把這交響也用到秦腔裡頭,在我好像還是第一次聽到,非常過癮。

其實秦腔本身就相當優美,如陳忠實所說,很多曲子,不要演唱,本身就是非常好的樂曲,演奏就可以欣賞的,現在配上西洋樂器,以交響的形式,尤其在柔軟、細膩這一部分上,就更顯悠長了。

名角馬友仙在這場秦腔音樂會上也擺開架勢扯起嗓子來了一段。說起秦腔,陝西人常常用“吼”來形容,讓秦人之聲吼劈了嗓子,嘴角流血的感覺是它的靈魂,如泣如訴撕心扯肺像杯烈酒,是秦人的精神吶喊。暢廣元說他過去在農村的時候,聽到農民對秦腔的評價是,走到二十里還能聽見他的唱音,那就是最好的。豪放的感覺,高昂的感覺。人的性格是那樣的,他的戲曲也是那樣的,非常自然。

古秦人與其所存在之黃天厚土實是水乳交融。如陝西省戲曲研究院徐院長所說:秦腔的藝術,要說它的特點就像黃河的個性一樣,奔騰咆哮,一瀉千里,它最能抒發關中漢子,西北人那中豪放、粗獷的個性。而陳忠實則說:這種藝術形式,秦腔這種形式,它可能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語言形式所確定的,陝西人這種,尤其是關中人這種口語,他很可能就選擇秦腔這種音樂形式來表述是最恰當的,你讓上海那種,南方那個軟語,你用秦腔這種音樂是無法表述的,旋律的形成可能與這個地域有很大的關係。

大概古秦人在這片黃土地上生活了多久,秦腔就悠曳了多久,《詩經》裡那位老人所擊的築,就是最早的秦聲了吧。位於鬧市中心的易俗社是被公認為世界藝壇三大古老劇社之一,1912年創辦,90多年來這裡培養了眾多秦腔名角,許多傳統經典劇目就誕生在這裡,但是近年來對於西北以外的人而言,秦腔已經接近於一個難以普及和理解的古董了。就像徐院長說的:秦腔和其他劇種都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危險擺在我們面前,好像是越來越滑坡,越來越蕭條,現在這個年輕人,好多就是不願意走進劇場看這個戲曲,沒有這個固定的觀眾,沒有得到年輕人的喜愛、認可。那我覺得這個劇種存在的必要也沒有了,也可能就人說可能這個秦腔有滅亡的危險。

對秦腔的改革已經進行了20年,但是似乎並不能挽回它的衰落,它產生的土壤已經被城市化逐步占領,想一想在林立的大廈間吼一聲秦腔,似乎不倫不類。改革的最終,是不是只有和現代融合?而這種出軌,是不是也擔了失去自我的風險?

徐院長坦言幾年前他們就排過一個,但過後一些戲迷認為沒有改好,認為改的路子過大,改革的步子有點過大,改得好象不象秦腔了,所以他們現在在走的路子就是覺得秦腔又要往前走,但確實步子不能邁得過大,不能離開秦腔母體,也就是本體的特色。

這場秦腔會,據說隨後就成了西安的月度談資,淹沒在唾沫星子裡。有人說秦腔的本色,是它的直白高腔,那和着黃土高原的風沙聲,搬進殿堂,配上管弦樂,還能是秦腔嗎?要知道西安這座城市,正因為它的獨特底蘊,製造了其他城市所不能的文化風暴,成為這片土地的靈魂所在。正如日本的能劇也是日本古文化的精髓一樣,如果以當今電視快餐的好看眼光來看,能劇無比難看,光禿禿的舞台,拘謹的動作。但今天,日本仍然有人數不多但是非常熱忱的觀眾繼續支持能樂。小津安二郎、黑澤明、北野武,這些鼎鼎大名的日本導演,皆深受能劇之精魂滋養。黑澤明的《七武士》乾脆就是改編自古能劇劇目。中國自己的導演亦受秦腔恩澤多多,張藝謀就是其中之代表。他早期作品中生命力的張揚,高昂、蒼闊、充滿激情。《紅高粱》中趙季平作曲的"顛轎"、"高粱曲"譜出的激然血性,《秋菊打官司》中帶有地方風俗的秦腔的採用,乃至遭批不少的《英雄》裡秦兵高呼的“風,風,大風!”如果沒有秦腔,老謀子會失色不少,這毫無疑問。

還得提及秦腔對當代中國音樂的影響。據說想當一個好的秦腔演員不容易,非得對世道人心、命運悲歡有深入骨髓發自靈魂的心領神會不可,即“懂江湖言”。老藝人郝炳黎說:“能懂江湖言,必是窮命人”。也許正是對生命有了如此透徹的領會,西安才會走出那麼多優秀的歌者:張楚、鄭鈞、許巍、九天樂隊,西安本地的樂隊也做得非常出色。秦人的精氣神,秦人的聲音。

所以,秦腔至今還在軌道的出與入之間掙扎。固於傳統軌道不行,有失去市場之危險。出軌亦不行,它是負載秦人千年精神的心靈聲音,稍不留神,膚淺化、媚俗化即在眼前,誰敢輕易冒此之險?其實,秦腔早已滲入了秦人的血脈,就像秦的歌者的搖滾,激烈樂符里浸藏的,還是秦腔在發聲。

街道:入軌與出軌的並列

從氣勢恢宏的南門進城,在城牆下左右分立的兩塊牌坊後面,是布局結構基本相同的兩條仿古建築街道,如果不進去看看,只道是中國建築對稱美的體現,但是在形式背後,這兩條街繁榮的內容和時間截然不同。

書院門是西安老城牆下一條古色古香的老街,指的是從碑林道關中書院門口的一條步行街。這條街的形成起初是一些人拿了宣紙,到碑林裡面拓片來賣。生意還很紅火,於是人越來越多,逐漸形成了這麼一條街,擱在古代,也算是一個“雅集”吧。後來西安市政府把這條街索性改造成了一條古文化街。從南大街走到這條街上,喧鬧市聲瞬時消散。路兩邊,高大的槐樹後面,紅漆格子門半開着,大大小小的湖筆從門檐上面垂下來。青石板的路面緊貼着鞋底,鬆動的地方發出清脆的烏烏聲。潑墨山水掛在城牆的青磚牆上,有斑駁陽光與溫柔清風的一同愛撫。湖筆端硯,名人字畫,古籍方印,歷歷在目。

店鋪很多,買賣的聲音很少。店鋪裡面的老闆大都袖着手坐在屋子裡面,街邊的小攤販也少有吆喝,買不買全憑人興趣。這種願者上鈎的商業模式,多少讓人有些期待,在街邊一間不起眼的院落就可能藏着一位高人。“秦人畫室”就是這樣不起眼地精彩於街邊小院,裡邊有一位。

國畫家“貓王”,關於西安的驚艷,他是這樣說的:西安這麼多書畫家,和這座城市有關係嗎?肯定有影響。本身西安是一個文化古都,它文化底蘊很深。再就是你到其它地方去,你要看到有些書畫作品,甚至要拜老師,難度都比較大一些。西安本身是文人集聚的地方,人比較多,交流起來比較容易。

在書院門對面的這條巷子,掛在西安白領嘴皮子上的時間和它的歷史一樣長,成為寒暄的招牌語,叫做德福巷。這條充滿着小資情調的街道,不到200米長,挨擠着大大小小的咖啡屋、酒吧、茶館,名字都起得很雅皮,很有小情調。來這裡的大部分都是有點錢的白領階層,街上靠路邊停着很多車,開進,又開出,爵士音中,留給這裡真真假假的憂傷和快樂。

德福巷的房子都很老,有的還是仿古的青磚建築,但他們的門臉都很洋派,就好像是一個穿着西裝的兵馬俑。不過它只在夜晚盛開,其時門臉模糊,傳統早就被摒棄在暗的夜色里,於是,可以看到書院路和福德巷就像兩條並行的鐵軌,兩種生活並不相交。那邊白日裡熱鬧,那是常態的西安,這裡卻只在夜晚繁華,是出軌的西安。

對此,蕭雲儒很平和:南城門進去以後,兩邊兩個巷子,一個是傳統的,一個是現代的,兩代人的需求在這得到了滿足、得到平衡,也反映了新一代年輕人、新一代的西安風氣,就在城門樓子底下開始誕生。而且兩個視覺看來是:一個是現代視覺,它可能是批判的眼光,什麼時候把這城牆拆了,路就長了;一個視覺是老先生在這兒寫字、畫畫,來談談城牆。

西安在此不再僅僅軌道邊緣化生存,乾淨利落地要麼出軌,要麼入軌,兩列鐵軌,並行不悖。冰與火,傳統與時尚,奇妙地相輔相成,或許,也給這個古老的困惑城市指出了一種新的可能性。

創業:軌道內外的困惑

千萬別以為西安除了歷史就沒有可說的東西。除了歷史,當下的西安也有它的驕傲,比如軍工,有一個說法,建國50周年閱兵時,近半數的兵器出自陝西。而西安擁有近50所高校和300多家獨立科研機構的事實,也使得這個城市更有發聲的資本。

但西安的失語也是明顯的,不少在這裡投資創業的人坦言,自己當初就是衝着這裡的科技基礎來的,可是一旦來了卻感到力不從心,比如高校科研單位的自我封閉,西安的傳統可見一斑。由此不少人對西安的城市發展感到困惑,而這種困惑一度盛行。不僅科技與經濟之間不能作用、平衡發展,西安的文化與觀念、高等教育與基礎教育、國防工業與地方工業等諸多領域均存在這種嚴重的不平衡,許多經濟學家將這種本應協調一致但事實上卻不能平衡發展的現象,稱作“陝西現象”,其間的張力牽制讓西安難以高速起飛。倪鵬飛認為這其實是一種“飛地效應”,西安發達的高科技並不是這塊落後地區自然衍生出來的,它是因為政治原因,由國家權利空降在那裡的,而且長期以來它的軍工、科研和高校一直是自成一體的,沒有和當地人發生關係,沒有有效的融合。

其實說白了,西安的文化性格才是它的心病。在有些人看來,西安是沉悶的,那是因為這個城市本身的精神——沉鬱,她似乎一直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看待着別人的覺醒,外界常常誤解西安,覺得她發展的太慢、太穩了,而這恰恰是她無法短期擺脫的特點,大刀闊斧、大修大補都是她無法適應的。而即使是飛地,在初期的發展一過,也容易出現“強龍難壓地頭蛇”的現象,墜入西安的精神輪迴里。在西安高新產業開發區,西部創業的基地里,一位叫韓軍的年輕人,用自己的經歷,證明了這一點。

韓軍,32歲,1994年畢業於西安交通大學管理學院,現任西安信利網絡系統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與韓軍的會面,一再變換地點,因為他始終在各辦公地點之間穿梭,秘書小徐告訴我們,最近經常有日本客商前來考察他們的研發和生產基地,原因是去年9月,經過多方洽談,他們與日本60年歷史的老牌軟件企業NTS公司就”軟件外包”達成了合作協議,而與外方進行這樣規模的核心技術合作在西部還是第一家。

日本客商有自己的充足理由:西安在通信領域方面有自己的獨特之處,有一些大專院校和研究所在做後盾來主持它。在這方面顯得西安比較突出一些。國外也逐漸認識到了這一點,西安已經不單純是一個旅遊和文化城市,認識到了西安的科技含量有多高。

韓軍告訴我們,96年下海創業純屬機緣巧合,當時自己畢業分配的那家公司由於經濟問題重組,沒什麼背景來歷的他面臨着生存問題,於是幾個同學一商量,就組建了一家軟件公司。7年過去了,公司已經由最初的3個人發展到了135人,無論技術力量還是產值,在西安高新區都名列前茅。回首來時路,韓軍覺得西安是一個創業勝地:創業在西安一直是非常得到關注的問題。因為西安原來科研院所比較多,希望把科研力量轉化到社會上,創造更大的價值。所以大家在這一塊,政府在這一塊,投入了相當的心血,所以這一塊比較好的。我不能確定(是最好的),但以我的感受來說沒有什麼不好的。

儘管公司的起步仰仗西安地氣,但韓軍他們並沒有就此安營紮寨.他坦言公司已經在北京、上海、深圳分別建立了新的營銷和研發基地,原因是隊伍越是壯大,他們越是感到西安當地的局限。韓軍認為現在的問題在於等到了一定的起步,再起來之後,那麼無論是創業方面的支持、技術方面的支持、科研成果的轉化,所有這些問題,面對市場來說,還是不夠。大家都沒有整個發展起來,好像在一個高壓鍋里,蒸汽很足,在裡頭好像活動得很激烈,蓋沒開。也許蓋一開,西安的力量“嘩”一下出去了,就會很厲害。蓋的揭開有賴於本地公司和外地來的公司在這個市場上的動力。一旦這個地方在國內和國際上某一些領域得到了突破,市場力量得到了突破,那整個這股勁就會引導起來。

而象韓軍這樣創業之後就逐漸把隊伍拉出去的,絕不是少數,赫赫有名的西安楊森,如今總部也早已經搬至北京。而零星被沿海甚至海外挖走的科技人才更是不勝枚舉,據說深圳的“陝軍”位居眾鄉黨之首,難怪一說起西安,人們耳邊就會迴旋起“孔雀東南飛”的調子。這個扎在自己懷古心思中認命的城市,能培養有創業激情的年輕人,但要留住他們,西安只能突破自己。要不,就只能讓那些優秀的年輕人困惑於軌道內外,陷於軌道肯定不成,跳出軌道勇敢創業亦不易,真的成了“愛與痛的邊緣”。

編者手記:

不必說藍田的茅草房周公的禮樂,也不必說秦代的磚漢朝的瓦,更不必說唐時的詩歌多麼令人難忘。3100年建城史,十三王朝古都;中國的地理中心,大地原點的所在。數字與位置,已勾勒出城市沉甸甸梗概。理解中國,西安無法迴避。

說西安是中國文化真正的發祥地,這不為過。周禮秦制、儒學法術幾乎全部誕生於西安,或者起源於西安。寫這篇文章的人,換了古代,只是一個南蠻,游於主流社會之外,所謂化外之民,再被北方的大一統話語慢慢地化入。從西周至滿清,所有統一中國的王朝,皆是將自己的命脈定在了北方。唐宋以降,中國的變革性元素幾乎全部出於南方,也幾乎全部領受否定命運。權力邏輯要求對挑戰權力的一切利益要求予以剿滅,牢固維持權力實體的秩序和威嚴。“天不變道亦不變”。積重難返,這個詞語可以如是解釋。這積重,有超過一半沉在了西安。

歷史是那樣的沉重,人在其面前總如鴻毛,卑微無力。近代中國陷入慣性的泥淖,無法自拔,變革的因子被一個個無情扼殺,非船堅炮利不能動其。西安,更是沉積。直至歷練人們熟知的種種痛楚變革,始開首小心嬗變。

由是,今天的西安,人們不會奇怪它深陷常態軌道之內,甚至將此作為理所當然,西安就是土、就是過氣;相反,西安若是有出離常軌之舉,銳意革新,倒是多多少少地顯得奇怪。這是西安的命運嗎?它曾經文化了整個中國,同時使這種文化成為所有中國人的命運,而今天,它正在擔當這種命運帶給它的所有。

千年而下,歷史何其沉重,西安,或者,整個中國,步履蹣跚,陶然自得。我們有歷史。西安眾望所歸理直氣壯地成了歷史文化旅遊名城,將相才子,遊人若織,歷史如盛世華衣,有意無意間,卻無人見其卑黯底層。“史官文化”中只有帝王風流,哪聽得到民生的聲音。在消費歷史中,我們已經失去了歷史,消費的其實只是現實,正如朱學勤所說的“殘酷消費歷史”。消費現實,這是一種“酷”,而被消費的現實同時被摧改,這是一種“殘”;殘酷消費,殘酷的現代性遊戲。消費主體與消費客體的荒謬置換,最後,人們消費的只是他們自己。

消費現實,抑或是消費歷史,這裡消費的表面指向都是死人,死掉了的中原漢人,其中絕大部分是漢族男人,由他們所構築的有形無形遺存。當下西安自然是由生活在那裡活性的人所組成,但幾乎所有慕名而往西安的人,其矢的都是衝着那兒死者的遺存。說得刻薄點,即是發死人財。而這財富手段在西安的主要形式,即為陵墓。西安最吸引人的是兵馬俑,而兵馬俑正是秦始皇陵墓的一部分,還有茂陵、乾陵……西安有一個氣勢迫人的巨大陵墓群,以十一座皇帝墳墓為核心,仿佛軍事上兩列縱隊對西安構成包抄:一邊九座,在它北部的成國渠邊,從西到東依次是武帝茂陵、成帝延陵、平帝康陵、元帝渭陵、哀帝義陵、惠帝安陵、高帝長陵、景帝陽陵,一邊兩座,在它東南方的白鹿原上,是文帝霸陵和宣帝杜陵;這座城市,也就宿命樣地沉在了歷史的主流軌道之中,也就成了摩羅所說的“墓都”,賈平凹驚動世人的“廢都”。

沉重就是這樣觸目驚心渾然不覺地沉在了西安的城與人的心魂深處,其實何嘗又不是沉在整個中國呢?避不了更忘不了。西安在它的常軌里沉緩行駛,沉醉歷史,不明新路。西安當然可以為此自豪得其蔭護,歷史從來具有無與倫比的風質深量,無私成就後人。除了西安,還有幾個城市能有這般風華沉澱,如果西安不為此自豪,不得其蔭護,那才是暴殄天物。在平面化膚淺化的當下話語中,能珍視古舊深厚歷史,自為難能。反諷亦難免,“翻身靠共產黨,致富靠秦始皇”,有沒有黑色幽默的味道?

城在軌道邊緣以沉的姿態呈現。目前西安的發展向西,計劃和咸陽形成一體化大都市,屆時將遠超盛唐長安城的規模。香港政務司司長曾蔭權幾個月前放言西安兩年就能趕上香港,當然只是鼓勵和期許。不過,西安的主題精神是傳統的,要突破,只有全方位出軌,懷念一個舊的盛唐大都,還不如創造一個新的西部龍頭。被現代性滲透的中國城市,每天都在出軌,只要出的有理,拍掌的絕對比拍磚的多,在這樣的背景下,西安的出軌足以言勇,是個三秦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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