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一所大學 銘心刻骨地學堂zt |
送交者: 才妞 2004年01月22日21:23:19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一個綠卡單身漢的自白:女人是一所大學
回國前的那個晚上,我不同以往地心神不定。S穿著那件被我稱為“19世紀的睡衣”,出來進去地為我整理着出差的隨身用品。我插不上手,(S從不用我幫忙),坐在牆角的沙發里抽煙。 思緒紊亂。一半兒是又要回到祖國去的憧憬 ,一半兒是又要遠離溫巢數日的不安。我吐出一個諾大的煙圈兒,煙圈兒向對面的牆壁悠悠飄去。思緒隨煙圈兒的飄散而更加零亂,籌劃了數日的要對S說的話卻不知從哪裡開始…… 下個月就是我和S相識七周年,我們同居也已經六年零十個月了。這幾年因為公司與大陸的合資項目,我來往於兩地不下20餘次,每年總有半數時間過着生活在旅行箱上的日子,每次多則幾個月,少也有兩星期。這期間我到過國內一個個日新月異的大都市,在形形色色自覺不自覺、清醒不清醒的場合與不下十個女人做了“露水夫妻。”過氣的時裝模特,剛出大學校門的外企職員,轉行下海的兒科大夫,談判合資的國營企業的會計師,廣告公司的精明幹練的女老闆……這其中不免有生理需要,也有渴求理解的心靈碰擊,有在美人計的誘惑下甘願俯首稱臣,也有“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已做他人婦”的無可奈何…… 我在自鳴得意和自我鄙夷之間徘徊,在無辜和罪孽之中逃避抉擇。 我一直讓自己相信這一切都不會影響我和S之間的關係,直到近來開始在深更半夜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幾次S將我推醒,體貼地問我是不是生了病,為什麼一向睡覺如死豬般的我在夢中嘰咕些她聽不清的“外星人語言”。我開始害怕會不會早晚有一天被S發現,會不會在夢中說出一些令人尷尬的事情。我琢磨着是否該與我那荒唐行徑說再見,是否該將發生的一切向S坦白,求得她的寬恕。 然而我對自己遲遲未下決心坦白交待的解釋,竟一直連自己都不能滿意和信服。我內心盤算着最糟糕的結果,卻實在無法接受那結果帶給我的苦澀。 我儘量讓自己認為我是為了S,畢竟她從沒有對與我廝守的日子流露出不滿。何必去攪亂她平靜的生活?我每次從國內回到我們布魯克林的蝸居,總會買給她足以讓她高興幾個星期的禮物。在我們團聚的日子裡,我待她總是極盡溫柔,呵護備至。我會放棄星期六下午電視裡的NBA決賽,陪她在Bloomingdale逛上四個鐘頭;我會犧牲星期五與同事們在Jazz吧里縱酒狂歌的Happy hour, 去陪她看百老匯的“西貢小姐”或“悲慘世界”;我會在夏日的黃昏里牽着她的手,漫步在Verrezanno橋下的河濱公園裡,做出興致勃勃的模樣聽她講述她公司里亂七八糟的事情。 但我知道我更多的是為我。我不能再忍受一周七頓的Pizza,不堪回首一人獨居時杯盤狼藉、衣鞋遍地的狗窩,我需要遠行歸來在肯尼迪機場S予我的擁抱,我珍惜夕陽餘輝中S枕在我腿上無限滿足地凝視着我。幾次望着她在我臂彎里睡去的安詳臉龐時,莫名的悲傷從心底不知什麼角落襲來,一次比一次重。 我靜下心來試圖去理解自己,希望找到充足的理由為自己開脫。我漸漸明白那莫名的悲傷是對自己的憐憫,它已被埋在內心深處的陰暗角落。當你試圖與身邊的人分享人生旅途上發生的每一個喜怒哀樂時,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卻再也不能捧出來與人分享了。我無法忘懷曾經的每一個女人,卻不能為記憶留下任何左證,沒有照片,沒有信件,沒有賀年卡,唯一一次想留下的帶有體香的針織內褲,也終於在臨下飛機前隨着蘋果皮進了機艙里的垃圾桶。我幾次鋪開紙筆,企圖記錄下自己的故事,好在日後留個念想,希望有一天老眼昏花了,還能為年輕時的行徑將自己感動…… 和我這一代出生在中國大陸的男人們一樣,我幾乎沒有從父輩那裡學到過一點兒關於如何對待女人的知識。記得大一時,第一次戀愛,愛上了那位高我一級的學姐B,竟是由於從未有過與女孩子接觸而突然得到一個異性特殊關心所引起的簡單生理和心理反應。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瓢潑大雨之夜,在校園角落的亭子裡第一次將嘴唇貼在B的唇上時,我緊促的呼吸和驚慌的顫抖整個兒摧毀了我男子漢的矜持。我從那時起開始探索女性的身體和邏輯,每一個新的發現都使我經歷一次不知所措。那個暑假B回了南方的家,我失魂落魄了整個夏季。開學後卻發現她有意地躲避我,直到在周末的迎新舞會上發現她被樂隊的首席小提琴手整晚上摟得緊緊的。我從舞廳跑到花園裡,將那棵玉蘭樹狠狠地踢上幾腳,再用蘋果刀將我刻在樹幹上B的名字統統挖去。 幾年後在B的畢業舞會上,她從人群中走過來將我拉進舞池,討好似的把頭靠在我肩上,渾身肌膚中發出的玉蘭香氣頓時融化了我鬱積的傷痛。B調皮地微笑着說:“小男孩是不是還在記仇?” 94年我第一次回國時與B在西單的朝鮮烤肉店裡痛飲,剛剛離婚的她和離婚兩年的我談得分外投機,對生活的感慨使我們有了從未有過的親近。那晚我喝得酩酊大醉,至今也不知她是如何將我拖上出租車回到她的公寓的,倆人和衣相擁一直睡到第二天日落。B是少有的與我睡在同一張床上卻未發生任何事的女人。 儘管我早以不再相信婚姻,對許多天長地久的東西也都產生了疑問,卻仍願在心裡保有一個女神的神聖,以慰藉自己少年時那份純真。 我那些在中學和大學裡教書育人的老師們,至今也沒有向我們一代人說過道歉。當年是他們不知從哪個石頭縫裡找出個走在大街上看書撞到電線杆說對不起的陳景潤來做幾千萬青少年的楷模。似乎生活的最重要的目標就是解決“1+1=?”的哥德巴赫猜想,似乎成龍的意義大於實實在在地做人。於是有了從小就被定義為“貴族”的重點學校,有了失去少年人快樂的“少年班”,有了不知道生活是日復一日的柴米油鹽的“呆碩傻博”。幸虧偉大的美利堅後來接納了我們這批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並給了我們一個通向小康的前景。 厭煩了誤人子弟的教育方式,加上少年人的叛逆年齡,使我根本無法在教室里坐下去聽先生們的念經。於是拉了幾個臭味相投的朋友,支起架子鼓背上電吉它,跟在羅大佑崔健們的屁股後面唱完“風花雪月的日子”唱“新長征路上的搖滾”,唱累了就挾着煙捲兒在校園裡追逐女生,有意識地去練就一副厚厚的臉皮,以抵消社會賦予大學生驕子們的斯文。荒唐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直到最後一年才產生一種恐懼。我不敢正視畢業後的日子,研究員?副教授?一眼望到墳墓的前程,大不了超越不過家裡那個迂腐的老頭兒,不甘心20年後加入我現在譏笑着的人的行列。乾脆橫下一條心,畢業後“練灘兒”,要不就一無所有地走穴去! 一位學長語重心長的一句話改變了我的一生:“你若不在畢業前把托福GRE考下來,你會後悔一輩子。”我和B跳舞時問她是不是有道理,她嘻嘻一笑道,“你要是出國了,咱們全校人就都出去了!” 我從來不屑於人們編造的那些故事,說那些偉大的人物從小就有救國濟世的偉大抱負。我更相信矮個子的拿破崙、醜陋的林肯,發憤圖強出人頭地一定是源於為了向少年時崇拜的女人證明自己。大學的幾年我從沒有象讀托福的那幾個月一樣地下功夫,一個人占據一間研究生朋友的宿舍挑燈夜搏。考完托福那天的感覺竟象馬拉松到達終點一般的解脫。 為了慶賀“解放”,哥們兒找來幾個低年級的小妞兒,在空蕩蕩的物理實驗室里跳“貼面舞”。所有的燈都熄滅,只有一支蠟燭昏昏於角落。音樂是兩面十幾首鄧麗君串聯在一起,三十分鐘連續不斷的溫情脈脈。跳到凌晨3、4點鐘,最後一支蠟燭燃盡,屋裡漆黑一團,不知道其它人在做着什麼,只感覺懷中人細細的呼吸在加快,在耳鬢間挑逗着,我將她越摟越緊,終於用血盆大口蓋上她的櫻唇。 在“問彩云何處飛,讓春風永追隨”的靡靡之樂中,我感覺到N的嘴唇滾燙,竟如我一般饑渴。象遠征於沙漠中的駱群偶然發現一弘清水,我們盡情地從彼此的身體裡吸吮着滋潤自己即將乾枯的心田的甘露。我將嘴移開到她的耳邊,正要低聲介紹自己,她卻說:“我知道你是誰,不就是經常夜裡在操場上吼‘一無所有’的那一位?” 幾天后我迎來了23歲生日,在我那研究生朋友的宿舍里開完生日Party人們陸續散去後,N留下來給我最後一個生日禮物。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我發現身下床單上的血跡,鼻子裡竟然一股酸楚的感動,眼淚幾乎落在仍在熟睡的她光潔的身上。 那年,在我那些同學們統統湧向天安門“誓死捍衛廣場”的日子裡,我和N躲在空蕩蕩的校園裡享受着“卿卿我我”的兩人世界,不理會世界上正在發生着什麼。直到有一天她告訴我已經兩個月沒來例假,臉色如土的我才跑出校園找到一個哥們兒的當護士的女朋友去解決問題。那天我和哥們兒坐在阜外醫院門口那家小酒館裡愁眉苦臉地等待。我心如鉛注,無心把盞。哥們兒的女朋友扶着N走進來時,我至今仍記得當時她眼圈紅腫,步履飄忽的纖弱模樣。做護士的在一邊罵我不是個東西,都這麼多天了才來找她,我毫無分辯的理由,那一刻腦子裡轟然一聲,覺得欠了N一輩子的債,不知如何還清。 我能理解我的上一代人過的多難的日子,也理解生活的艱辛使他們割捨了太多的自我。只可惜我從他們的身上,很少能得到有關婚姻的意義,不理解的是,在本來眾多的枷鎖中,為什麼還要再加上一條,將自己緊緊縛住。如果說婚姻要彼此做出犧牲,家庭要為下一代而犧牲,那麼已經犧牲了太多次的我們這一代人,好象已被再多的犧牲嚇着了!我們因父母的下放而犧牲了童年的天倫之樂,因祖國的期望犧牲了自己的選擇,為祀祭神壇上光環的存在犧牲了少年的誠實,為雷鋒和張海迪們對人生目的的定義,犧牲了更具意義的自我探索。我們還要犧牲更多麼? 幾年前,在紐約和一個長我十歲的朋友喝酒時他講起他婚姻的不幸,但為了孩子雙方都別無選擇。我實在忍不住了,甩給他一句:“我不懂,一個自己不幸福的人怎麼帶給身邊的人歡樂!”我不相信,在孩子們面前日復一日的勢同水火、指桑罵槐、摔盤砸碗是為了孩子的幸福?我寧願接受人們的無可奈何是源於不願將自己多年築起的一座巢拆散,不願否定自己前半生的辛苦,卻為後半生埋下更多的苦澀。 總之,當我在大學宿舍里熄燈後的“臥談會”上鼓吹獨身主義和婚姻無用論時,其它人群起而將我攻之。在誰也不能駁倒對方的時候,一個哥們兒總結性地發言: “你獨身主義?咱們這幫人第一個結婚的就是你。”不幸而被他言中。更在意料之外的是,第一個離婚的也是我。 我到美國一年後忍耐不住中西部小鎮上的寂寞生活,也受不了兩天一封信和每月300元的電話費,終於讓N在三年級上到一半時退了學。我暑假裡回國草草的結了婚,行程之慌亂竟然沒有辦一個象樣的婚禮。幾個月後將她接到了美國。蜜月的日子裡我不想去上課,整日與妻廝守在床上,瘋狂地做愛,似乎要把分開的一年多里欠下的舊帳統統補上。 我終於受不了攻讀博士的煎熬,終於未能把當年“呆碩傻博”的帽子給自己戴上,終於在拿到幾個“C”之後被系裡掃地出門。為了“養家糊口”,為了N繼續完成她的學業,我開始到餐館打工。那段時間我倒真的挺輕鬆,雖掙不了許多錢卻不必去點燈熬夜讀“天書”。我學會了笑臉迎客,學會了辨認什麼樣的客人會給更多的小費,學會了在老闆面前忍氣吞聲,學會了在金錢面前畢恭畢敬。我竟然學會了調雞尾酒,竟然敢走進我曾厭惡的同性戀酒吧做調酒師。我改變了對同性戀以及對所有人的認識,我享受吧檯里沒完沒了的爵士樂,我欣賞T型台上的Drag Queen們演唱Madonna的“Like A Virgin”。我結交了 亂七八糟的朋友,我理解了這世界裡同性異性原本分不大清,我明白了所有社會上的道德準繩都在被人們不斷的實踐更新着。 當我變成了另外一個我時,我和N的距離越來越遠。我深夜回到家時她已睡去,早晨醒來時她已人去屋空。少有的休息日裡我無心逛街逛店,少有的與N同處的時刻,我無心聽她細述課堂內外的趣聞,我不再關心她的世界,忽視了生日的禮物,忽視了她為什麼近來總是提到德國人馬克。終於有一天下班後,發現家裡空無一人。電話留言機里N的聲音:“我晚上不回來了……”。過一會兒,第二條留言:“明天也不回來了……”。 打工的歲月里我失去了一些曾有的自信,疏遠的日子中我曾開玩笑地對N說:“你該另外找個人嫁了得了,看來跟我不會有什麼出路,趁年輕漂亮還可以……”她問我是不是喜新厭舊,或是看上了哪個男扮女裝的妖精。那回答讓我心裡感覺暖洋洋的,更不再對她的世界多聞多問。 離婚時,N對我說過一句話:“你知道嗎?對自己的老婆說婚姻是個大騙局的人,不是傻瓜就是神經病!” 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感覺失去的珍貴,那一段時間,我打心眼兒里痛恨我那些“先見之明”。失去N的日子裡我還真有些恍惚,早晨刷牙時鏡子裡的人一天比一天陌生,一天比一天讓自己厭惡。於是我拼命工作,摔破一個又一個酒瓶,吧檯里的P問我出了什麼事。我平生最怕別人可憐我,所以一直閉口不談。直到那一天DJ播出一支流行曲叫“Love is unconditional”,我咧了咧嘴咕嚨 着:“騙人的鬼話,Love is truly conditional!” P驚訝地問我何出此語,我說:“愛從來就是有條件的嘛,學歷、才華、家庭、金錢,對哪一項的追求都因環境的改變和人生路上的不同時期而不同。愛上一個人的財富與愛上一個人的才華其實是一回事兒,愛的眾多條件中的兩個例子罷了。相反,做愛倒是無條件的,床上、地下、桌子上、車裡、電梯間……”P哈哈大笑,說想不到我年紀輕輕有如此宏論。 下班後,P陪我在吧檯上喝酒,我忍不住將我幾個月的甜酸苦辣一股腦地倒給她聽。P和我喝掉了一瓶Absolute和半瓶Smirnov之後,我雖神志清醒,卻無論如何開不了車。P將我拉回她家,扒光了衣服將我扔進浴盆,象對她3歲的兒子那樣給我擦洗了全身,然後在她溫柔的手裡釋放了我積存多日的男性的鬱悶。 三天以後我扛着些衣服搬進P的家,在那個時候,我實在需要個女人。那年我27歲,P34歲,一個我從沒有碰過的女人的年齡。 在我那個坐在大學階梯教室里同一排、經常借給我筆記的女孩兒死在木樨地的槍彈下之後的三年半,我毫不猶豫地接受了美國政府的慷慨恩賜。那批一起拿到綠卡的朋友第一件事便是組織回鄉娶親團,我卻在開往領事館的路上去和N辦理正式離婚。N因為離婚將失去申請綠卡的機會,儘管我當時做出紳士狀勸她離婚可以在拿到綠卡後再辦,可N一定堅持先離婚,綠卡是另外一件事情。我覺得她執拗的幼稚有些可笑,綠卡對於許多人來說是比婚姻重要得多。N直到六、七年後,才由工作的公司申請了身份。以後每個生日之夜電話那邊傳來她“生日快樂”的祝福時,我總是不禁想起23歲的生日禮物,不免對那件珍貴禮物的得而復失酸心。N終究不是一個因綠卡而愛上我或利用我的女人。 女人是一所大學。我從來沒畢業過…… 和P在一起的幾個月溫馨而輕鬆,P教會我許多在西方由母親教給兒子而我的母親根本不可能教給我的做男人的要領。她說男人的魅力來自於自信,男人的性感源於成功。她鼓勵我去申請商學院,說與人打交道更適合我的性格。在床上她給我足夠的空間發揮我的男性,即使有我力不從心的時候,她也會用其它的方法讓我達到高潮,然後在我筋疲力盡趴在她身上的時候,於我耳邊說些“我感覺好極了!”之類的話鼓舞鬥志。 P讓我知道了為女人開門,送一束花這類的小事對女人多麼重要,教我如何對電梯裡的女人說你今天看上去很迷人。那些日子裡我少有地意識到了家庭的溫暖。我居然同P那3歲的兒子成了朋友,和他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聽他給我講電視屏幕上動畫片裡的英雄。在此之前,我從沒想到過我可以同小孩子溝通。 如果說男人的魅力來自於自信,那我想女人的魅力在於她讓身邊的男人感受到自信。我得出的結論是:30多歲是女人的黃金年齡,她們使年輕的男人成熟,使年老的男人年輕。當我把這一理論告訴P時,她捧着我的腦袋亂七八糟地親了十來分鐘。 那段感情到我離開小鎮進入商學院而告一段落。但我仍時常在日後碰到挫折的時候打個電話和P聊上個把鐘頭,如果不是兩年以後她再次結婚嫁到佛羅里達,我會把包括我和S的事、其它女人的事,統統講給她聽。我知道從她那裡不會聽到虛假的道德說教,每一種決定都可能得到她的支持,而使我內心平靜。 我和S相識時,彼此都剛剛經歷過一場破裂的婚姻,因而對破裂時帶給對方的傷害都心有餘悸。我察覺S有意迴避提及過去的事,我也不願多談那些傷感的話題。好在我畢業後在華爾街找到工作,至少不再擔心與S的生活會因為經濟上的原因而產生波折。 S不提婚姻給我減去許多壓力,因為我知道自己並不清楚是否願意再做一次承諾。我申請搬進她那舒適溫馨的公寓的理由竟是:“咱倆都可以省些錢,我好在周末多陪你去聽兩次‘Phantom of Opera’。” S喜歡的電影和歌劇可以做到百聽不厭,不象我所有的事情都想去嘗試,所有的嘗試一遍就足夠了。S喜歡的川菜館永遠是她去法拉盛的首選,我卻寧願一家一家山南海北全嘗遍。 家裡的擺設經S的布置有條不紊,我也因多次將礙手的花瓶移到窗台的另一側而遭到S的發落。有了女人的家豈是我獨身時的狗窩可比,窗明几淨,衣櫥整潔,雖說日子長了免不了使人生厭,但不足以讓我對之產生絲毫抱怨。 所以我之後的頻頻沾花惹草並非源於我對S有什麼不滿。我將自己扔進一次次毫無結果的漩渦,完全是對自己的放縱和無法抗拒變革時代充斥着的各種誘惑。 當年,在北京那棟滿是外企職員的高層建築內的自助餐廳里吃中午飯時,辦公室里幾位小姐與幾位男士總是坐在角落裡對穿梭於人群中的俊男美女們品頭論足。小姐們讓男士們評選哪個公司的小姐最漂亮,相鄰的幾個先生各自做出自己的選擇之後,輪到我的時候我想起P曾經教導從不要當着女人的面誇獎別的女人,於是將身邊的每一位小姐逐個讚頌了一遍:C小姐的楊柳腰,D小姐迷人的小腿,E小姐…F小姐…… 其實,我並非口是心非,言不由衷,我寧願讓自己相信這世界每一個女人都有各自的美麗之處。 姑娘們說,當年國內正流行找對象的新標準,第一要美軍,第二要皇軍,第三是國軍,第四是偽軍(外企里做事的),第五才是共軍。我笑她們沒有板眼,如今叱咤風雲、腰纏萬貫的都是共軍。D小姐說,有錢的共軍不是年紀太大有家有室,就是“良心大大的壞啦壞啦的。” 我無意與她爭辯,儘管心裡大不以為然。自覺一旦將人劃分類別,建立標準,那標準本身便失去了意義。我們漂泊在外的人已經多次被人按類而分,那種對類別的界定本身不正是偏見的開始嗎? C小姐的楊柳腰的確迷人,以致兩周后在“硬石”酒吧跳舞時,我的手一直沒能從那裡離開過。跳完舞后已經深夜一點,我只好帶她回到樓上我的房間。我和衣捲縮在沙發里佯裝昏昏欲睡,床上的C柔聲柔氣地喚我睡到床上去,說讓主人睡在沙發上她於心不忍。我聲明我這個人立場不堅定,面對“資產階級的拉攏腐蝕”,會很容易喪失我的“黨性”。她說這麼大的一張床還要一個人去睡沙發,咱倆準是都有毛病。我剛想解釋說有毛病的是我,又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就毅然決然地跳上床去。那以後C成了我這裡的常客,她說喜歡這賓館裡做愛前後都可以洗個乾淨。 與C的關係僅僅相持了兩個月,我一直在渾渾噩噩中無法把握那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在辦公室里我們始終做到不露破綻,有時會因極力掩飾而不免過分正經。我不願將關係公開,怕引來玩笑和議論,她更對之做出無所謂的表示,反而使我感覺自己的顧慮有些齷齪。 幾次深夜在與C做着床上運動的時候,她的BB機傳來煩人的呼叫聲,她總在我走進浴室時輕聲地打電話,我假裝不知卻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後來從別人那裡看到C和樓里的另一個“美軍”在北戴河的玉照,“美軍”的手緊緊地摟着那泳裝下被我讚美過的腰肢。 兩年後聽說C嫁了人馬上要去比利時或是瑞士,我心裡為她高興也暗自舒了一口氣,為我們的娘子軍“走向世界”挑戰八國聯軍而鼓舞歡欣。 我和S的性生活曾經有過輝煌,我們在認識一個月左右就在我的辦公室里桌子上拼了個你死我活。幾天以後我搬進與她同住時,還欣慰這下有了正常的“健身運動”。四年前S不知跟誰那裡學來了“XX功”,從此後她對性的要求一落千丈。每每在我百般哀求之下,賞我個恩賜。當我三下五下扒光衣服跳上床時,她卻從容鎮定地款款寬衣,再將一件件衣褲疊整齊,放在床頭柜上。幾次在我興奮之火被懵然撲滅後,忍不住玩笑地打趣:“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給弄個陽痿。”S不慌不忙道:“沒聽說過現在有個新藥叫偉哥嗎?”終於有一天她拒絕再跟我做愛,說她成仙的路上要“六根清靜”。我哭笑不得又覺得拗不過她,畢竟主動權不在自己的手上,只能在嘴裡不依不撓地貧着:“六根清淨?除了我這根兒,那五根兒是什麼?” S說她此生再無他欲,只求一朝夜半夢醒,身邊有個人給她些撫摸就心滿意足。我聽後不免有些感激涕零,她對我的要求竟如此的基礎。我知道在她那百分之八十獻給師父的心房裡,還有百分之二十的空間依附給我。我知道清心寡欲的女人給男人安全感,也不會用他人的標準去衡量男人的價值。想來家庭之於男人,避風的港灣重於小息的客棧。每次遠行回來面對S做好擺滿的一桌家常飯菜,再誘人的紙醉金迷,再豐盛的燕窩魚翅,再艷麗的酒香肉色,都不過是過眼雲煙。只是我自己終究不能“跳出三界外”,唉,我畢竟是個俗人…… 我在祖國各地商場裡的狐朋狗友,總是拉着我去光顧各種新鮮的服務場所。按摩、桑拿、洗頭、洗腳,祖國的服務行業高速發展,讓人感受到如今伺候身體的每一個部件都已經有了“專業人士”。每次他們被小姐們拉進裡間,我總是在外面與陪我的小姐天南地北的聊家常。我沒有興趣在那種風月場所里尋歡,一是因為對日漸泛濫的愛滋病心懷恐懼,同時也認為這種生意般的肉體交易沒有激情,也沒有成就感。這並非是因為我對風塵女子有什麼鄙夷之心,相反我認為人們都在這世上為自己的日子而掙扎,嚮往有錢嚮往富裕的生活本身無可厚非。我本來就對道學家們有着滿腔仇恨,討厭那些對別人生活方式指手劃腳的人。在這個混亂的世界求生存各有各的手段,沒有什麼冠冕堂皇的標準,我相信每個人的人生抉擇都有其合理性,對一切扔給道學先生們大耳光的行為都視為痛快淋漓。 我拿手的是從萍水相逢的女人身上找到某個不易被人發現的優點,然後一股腦的歌頌下去。在對方飄飄然的時候,將兩杯Bloody Marry或是Ging & Tonic灌進她的嘴裡, 在吞雲吐霧的香煙里傾聽她們細敘“人生幾何”,接下去的故事往往會順我的意志發展下去。 深圳的J身為過氣的時裝模特,職業生涯的短暫不能為自己已習慣了的生活水準提供足夠的自立基礎。在包給香港半大老頭兩年後,香港人因為生意不順撤出了深圳。如今她在“二奶村”領導着一個“寡婦連”,整日在麻將的嘩啦聲和卡拉OK的歌聲中昏昏沉沉,她也清楚自己的後半輩子尚不知歸宿如何,每每用白酒和洋酒的混合物讓自己逃避現實。J在床上最瘋狂,將我的後背抓出幾條長長的血痕,幾天后在小梅沙游泳時被哥們兒發現,問我是不是遭了虐待,從此留給他們一個笑柄。 我對G的讚美詞是她抽煙的姿勢最性感。在餐桌上我看到她將一根加長的 Moore放進塗滿口紅的嬌唇,夾着煙支的兩個纖纖玉指在煙杆上前後移動,迷離的杏眼中一付看穿世態炎涼的冷艷。我掏出打火機走上去為她將煙點上,她微笑地點了下頭,問:“從美國回來的?”我不免驚訝,問她從哪裡可以看出。“很簡單,在這裡都是女人為男人點煙。” G總是在做完愛後才露出一股女人的溫柔,將一支煙叼在嘴裡,點燃,放進我的嘴裡,再點一支給自己。當年她不堪每月400元的工資和與工資不相稱的工作負荷,放棄了受人尊敬的兒科大夫職業,下海成了經銷醫療器材的商人。商海里的成功似乎並未給她帶來多少周圍人們的認可,反而是各種流言蜚語讓她無處藏身,似乎她的早起晚歸的艱辛都不被人相信,人們更願意接受的是為了賣出一台CT她睡過多少多少個人。 G半真半假地和我提起多次,回美國給她找一個70歲以上的洋人,最好結婚後活不了幾年,然後……我一邊勸她別這麼絕望,“你年紀還輕,還有機會嫁個好人。”她一骨碌從床上翻起:“放你媽的P,你***算不算好人?” 那一刻我愕然呆住,似乎一大塊就要癒合的傷疤被人突然揭起,那膿和着血流出來的感覺疼痛中夾着絲絲的快感。 “我是個什麼人?”這問題我時常對自己提起又不可能回答,似乎每個人的界定應該是要等到死後由別人蓋棺定論。 我願意被人認為是個有責任心的人。然而小時候對老師家長負責,長大後為國家和人民負責的重擔曾壓得我不堪其它重任,人生情感上的得意和失意已經讓我如今不敢再對愛做些什麼承諾,對每一次似愛非愛的遭遇,都不願承擔對另一個人的責任。更不願去想是不是應該加入到製造下一代的行列中去。 我願意被人認為是一個誠實的人。可從小長輩們就諄諄教導在這個世界上學好為人處世,就要會在必要的保護自己的時候欺騙別人。曾經在學生大會上為共產主義奮鬥而信誓旦旦,也曾經為那個虛無飄渺而盡表忠誠;為了出國偽造過成績單和僑屬證明,為了生意上的合約排練過言不由衷。如今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嘴裡說出來的甜言蜜語是真是假,我竟不能對一個要求不高的S展示我的真正內心。正如我現在在提筆寫下些文字時,才發覺自己最大的恐懼竟是會有一天,自己不再對自己誠實。 我究竟算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在D23歲生日的晚上將她“騙”到我的房間內,她大大方方地脫去衣裙,在我的口哨聲中走進浴室,我在等待了半個小時以後忍不住沖了進去,將她裹上大浴巾從蒸汽中抱出,輕輕放在床上,在她的要求下我沒有開燈,在黑暗裡用手指和嘴唇去感受她稚嫩的青春。當我的嘴唇觸動她挺立的乳頭時,我感覺到D打了個冷顫,將腿向上蜷起,我的手在她的臉上撫摸了一陣,等待她鎮定下來,在她的嘴唇上做了長長的一吻。我翻身解開身上的睡衣,將她的兩腿輕輕分開,黑暗中D的聲音中夾着不安的焦慮:“輕一點好嗎?我這……可是……第一次……” 我所有的動作在黑暗中停住,呆滯了幾秒鐘後,我翻身下地,扭亮檯燈,在散亂的衣褲中摸索香煙。D讓我也給她點上一枝,在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後問我:“怎麼熊啦?”我眼睛不敢直視她:“可能是被你嚇着啦。”她不再說話,一口一口猛吸着,然後將煙霧沒頭沒腦地亂噴。吸完煙後,她起身穿上衣服,我說這麼晚啦,就別走了。她劈頭蓋臉地給我一頓臭罵,罵的話讓我不相信是出自一個尚未**的女孩子的口。 她說我的是逢場做戲,拿個綠卡做招牌,四處騙妞兒只為了解悶,明兒一溜煙跑到美國,說不定那裡還有老婆孩子呢。想偷吃又怕惹身騷,碰上個雛兒是不是怕惹上麻煩沒完沒了?……D還罵了一些我已經記不得的話,長長的一篇批判稿,比她做的市場調研遠為生動。 我一邊稱是,一邊點頭如雞啄碎米,時常將字典里她還沒用完的貶意詞變本加利地加在審判詞中。我本想給她講我23歲生日的故事,但轉念一想覺得於事無補。終於在她罵痛快之後我拍着她睡去,看到她睡夢中余怒未消的模樣,眼淚差點兒就奪眶而出。 兩個星期後D向公司遞交了辭職報告,從此我再沒見到那雙撩我心動的小腿兒,只有時常對牆角她曾坐過的位置悽然心痛。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是對是錯,因而覺得我這幾年的浪跡生活已經堆積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那一次回到紐約時將S緊緊摟住,似乎只有她給我的日子帶來無需做任何解釋的輕鬆。 那一刻我萌動了有一天告訴S發生的一切,可直到今天也沒有將意念付諸於行動。我知道我未能告之S我身邊的故事的原因是因為另外一個女人。不知誰說過,一個男人需要三個老婆。一個做情人,一個做朋友,一個做傭人。 我和Z的關係起始得很早,是我遭遇的女人中做了朋友時間最長,而又在以後的日子維持關係最深的一個。這以外還有一個唯一,Z是唯一一個身在婚姻之中的女人。 我從小缺乏競爭意識,別人要爭的我會拱手相讓。離婚時這也曾是我的罪責之一。婚姻破裂後更是特別小心,不去碰有家有室的女人。我其它的女人不是單身就是離異,一切發生得自然,結束時也乾乾淨淨。 Z生性爭強好勝,做事精明。當年她從一個邊城考大學來到北京,是全省第一名。畢業不久與同鄉的一個書生結了婚,一起回了省城。幾年以後Z受不了省城裡的孤陋習氣,更受不了不會投機鑽營的老公對一切恬淡無求的“胸無大志”,終於離了婚,帶着一個一歲半的女兒再闖京城。從此她勵精圖治,自一個打工職員,晉升至一家廣告公司的副總經理。這期間她再嫁了一個大她十餘歲的高乾子弟,是一個軍隊企業“年輕有為”的“希望之星”。軍人就職位之便一舉收購了那家廣告公司,立老婆為總經理。如今她不再是土頭土臉,而儼然一副商海里騰挪自如,駕着凌志滿京城轉的“巾幗英雄”。 我和Z的交往從麻將桌上開始,一直到三里屯酒吧里的傾心相訴。我們談小時候她在文工團里跳紅色娘子軍里的吳清華,我唱沙家濱里的刁德一;談她大學裡春風得意,追求者無數;談我在大學裡不學無術,拈花惹草;聊她剛工作時的辛苦,聊她第一次結婚時在一個八平方的小屋裡招待20多個親友,聊她第一個丈夫的為人厚道而近乎迂腐,聊第二個丈夫的徹夜不歸和總推說生意的需要出入於風月場所,聊丈夫對前夫的女兒既無親情又無責任感,她不得不經常將女兒送回老家的父母那裡去照顧。 我在朋友聚會的飯桌上總能感受到面前的碗裡被盛滿我愛吃的東西,有Z在場時,總不擔心在別人強灌我多杯時一定會有人挺身代醉。我們一起去為希望工程捐了款,一起參加京城裡洋人國人組織起來的到長城兩邊撿拾遊人扔棄的垃圾飲料瓶。 在她丈夫因公出差的周末,她架車帶我去北戴河,躺在海邊浴場的沙灘上唱“紅太陽”的歌。那次我們手拉手走在山西運城的大街上,看着周圍為各自的生計忙碌的人們而無端感動,無求的生活總是呈現給外人表面的平靜,我們也不覺感嘆人生不過是在不斷的得到失去中為自己的選擇尋找可以麻醉自己的理由。在我抱起一個在集市上走散的小女孩,幫她找到他感激泣澪的父母后,Z拉着我的胳膊不顧一切地衝進一家破舊的旅店。 我感覺到她的積蓄多時的渴望和繃持已久的僵硬,在她身體挺直頭頸後仰大叫一聲的時刻貢獻了我早已蘊藏的激情。 我因認識她先生而自覺有些不仁不義的內疚,Z問我是不是把她想象成一個下賤女人會使我心裡好受些。於是她拉我去她在亞運村的住處,脫光衣服跪在她和丈夫的床上向我噴謝火辣辣的誘惑,我看着掛滿她和先生的結婚相的四壁,和她滿眼射出的報復的火焰,緊張得根本摸不着自己的腰帶在哪兒。閃念中不覺回到我在中西部小鎮的日子,尋思着是否N也在我當年打工的時候做過同樣的事情。我終於沒有摸到自己的皮帶,拾起Z扔在地上的衣服遞給她,說在這兒我不能發揮,會給她留下性無能的印象。 Z是唯一知道我和S關係的女人,竟有一次在我房間裡做愛途中讓我給S掛個電話。我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麼虐待或受虐症,雖然自己也不免幻想那樣做一定挺刺激,卻沒讓自己傷天害理地過於衝動。 和Z在一起的日子,除了彼此感慨人生有幾多相見恨晚,卻很少傷感那些悲歡離合。Z不想離開中國,這裡有她的事業,有她的親朋。Z也不想離婚,我們對婚姻有同感,日復一日的柴米油鹽畢竟不同於偶爾偷腥,你怎能知道離開虎口不會再入狼窩。人說婚姻象圍城,外面的人想進去,裡面的人要衝出。我們是進去出來過的人,似乎這城裡城外人們各自的期待於我們無動於衷。 我有時在她丈夫回家而不能拉她夜出的時候產生過嫉妒,於是在與Z交往的過程中也穿插幾個其它的女人以求心理平衡,當我們再次相聚她對我這期間的日子不聞不問,似乎她只求能夠享受那幾個鐘頭,我不免失望之餘有些自嘲,也許那正是我追求的意境。Z唯一的願望是讓我答應她等她女兒長大後幫她聯繫出國,她說這個土地對女人太不公平。 我和Z對幾乎一切的事情都有共鳴,只是她的世界裡還有個女兒,對她多我一個寄託,我經常露出羨慕之情,我經常在她大談女兒如何如何時,想起當年阜外醫院對面的小酒館,便調侃地打斷她:我要是有個兒子,現在已經能給我打酒啦。 我在S的眼神里偶爾捕捉到一絲對婚姻的渴望,卻從沒有對繁衍子孫產生過共鳴。我們可以分享一年之中的其它節日,感恩節、聖誕節,卻會在父親節母親節的時候情緒低落幾日,我稱S為老婆,她也稱我為老公。我覺得這樣挺好,似乎沒有一紙婚書,我便為自己的行為多了一份心安理得。 多少次我在國內觥籌交錯的時刻,我的眼前浮現出S一杯淡茶的恬靜;多少次陪S到教堂里去做禮拜,在彌賽亞的歌聲中我禁不住寒冷;多少次在離開紐約的飛機上想起忘記S幾次提醒的居家瑣事,幻想她瘦弱的身體登上嘰呀作響的椅子往高高的天花板上更換本應該由我去換的電燈泡;多少次在身心疲憊的回程途中,設想着向老闆提出不再過飛來飛去的日子,從此可以每天在黃昏的時候,和S坐在東河岸邊,讓她的手將我鬢角日漸增多的白髮一一拔除。 還是那個回國前的晚上,S已經將我遠行的行李收拾完畢,走過來在我的額頭輕輕一吻,一如以往地拍拍我的臉:“親愛的,旅途順風!” 我坐在牆角的沙發里發楞,那股莫名的悲傷再次襲來。我想起七年前我們剛相識的日子,我眼中的她依然如七年前一樣美麗年輕。我將我這半輩子的電影在腦海里又過了一遍,不再為自己要說而未說的話而悸動。我終究不知如何說起,我深知我之所以成為今天的我不是一兩個時辰說得清,我不再去想求得S的寬恕,只是走到床前將頭湊近已經入夢的S,讓她鼻孔內輕柔均勻的呼吸吹在我的鼻頭。我的手伸進她的秀髮,在濃濃的堆雲中摩挲;我拾起被她踢開的被角,將她露在外面的膝蓋蓋住。 我環視屋裡熟悉的一切,長長地吸進一口氣,將那散發在空氣中的平和安詳統統納入。我低下頭去試圖吻一吻S的臉頰,不忍將她碰醒,只好將吻吻在自己的食指上,再把食指在她的唇上輕輕地觸一觸。我的臉在離她咫尺的地方端詳了幾分鐘,我在那幾分鐘裡一動不動…… 幾分鐘後我走到寫字檯前,打開電腦,發一封E-mail給Z,告訴她我的航班號碼和到達北京的時間,讓她到機場去接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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