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 續 (四) |
送交者: 小師兄 2012年07月05日13:49:47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車上,腦子裡滿是她紅了的雙眸。花店初見的一剎那,我竟然天真地幻想我們可以成為兄妹一樣的親人,現在我可以肯定,在我靈魂深處她永遠不可能。車到街角轉了彎,我再回頭,小灣的身影一閃而逝。我衝動地大叫停車。司機踩了急剎。我扔下十元錢跳下車,飛快地向後跑去。過了拐角,遠遠的小灣依舊站立望着這邊。小灣看見我,先是詫異,然後變成了驚喜,快步帶小跑地迎了上來。我跑到她面前,穩定了氣息,笑說灣灣,我那個同學現在還是單身,一天到晚哭窮。我想我還是幫他省一頓飯錢,讓他存下來將來娶媳婦。不什麼心理驅使,我叫起她的小名。 小灣眼裡蒙了層薄薄的霧,說謝謝你。我按捺住替她擦去那層薄霧的衝動,說你請我吃飯,我應該謝謝你。小灣不好意思地抹了下眼角說你喜歡吃什麼?粵菜川菜還是西餐?我說四川人當然是川菜。小灣帶我到一家川菜館,要了間包間。我打趣道你可別點太多菜。我們在美國節儉慣了,吃剩的都要打包帶回家。在中國打包恐怕過不了美國海關。小灣噗笑了說你永遠都這麼逗,就四菜一湯好嗎?包間有最低消費。 我們邊吃邊談,避而不提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聊了很多少年時代舊事和同學的現況,。剛吃完準備起身時小灣手機響了,小灣看了眼來電顯示關了機。我說你接吧。小灣說是小龍的。我說小龍怎麼樣?聽說他沒捲入。小灣說春生哥一直照應小龍,沒讓他插手那些違法的事。我們談話一直避免提到春生,她既然提到他的名字,我接口道春生哥現在情況怎麼樣?小灣說上個星期五見了一面,他精神還好。我遲疑片刻終於小心問出積壓心中多年的疑問,說這些年春生哥對你好嗎?小灣淡然一笑說很好吧。從她臉上的表情我看不出她說的是否是真心話,卻不敢再追問。 走出飯店,天色已暗華燈初上,我們漫無目的沿着街道默默地走着。我意識中突然有一種擔心,害怕她開口說再見,天太晚她必須回去照顧孩子。但她卻半低着頭。我暗自欣慰之餘,揣測她是不是和我一樣,害怕我說再見二字。難道我們就這麼默默地走下去?這夜能有多長?我的心情灰暗下來。 經過一家卡拉OK歌廳,小灣向里瞥了一眼說好多年沒聽你唱歌了。我說要不進去坐坐?小灣臉上蕩漾起一個美麗的微笑說好啊。我又想起丫丫,說會不會耽擱你接孩子?小灣說沒關係。她打個電話給春生母親,說她今晚和同學有個聚會,丫丫就在你們那兒住一晚,又溫和親密地和丫丫說了好一陣,要丫丫乖,聽奶奶的話。我站在一旁聽着。愛屋及烏,也許小灣對春生,說話也是這般溫情。我油然而生淡淡的失落。 這個歌廳有大堂和包間。小灣問我的意思,我說大廳吧。春生是以卡拉OK起家,這條道熟,我擔心隱私的包間沒準反倒會引起小灣不必要的麻煩。我們選了個角落坐下。大廳有人正在唱林俊傑的江南。我們各要一杯碧潭飄雪,我心裡一動,點了首小虎隊的愛。 輪我上台時,台上一個凌空側翻。台下人顯然沒有料到,叫好聲和口哨聲大作。小灣也不竟莞爾。我按記憶中當年和小灣在山上唱這首歌時的動作,少年般癲狂地又蹦又跳,下面歡笑掌聲迭起。小灣開始也在笑着鼓掌,漸漸地她的笑容凝滯了,一動不動地凝視着我。我唱完下台,回到她身邊。小灣掩飾地抹了下眼睛微笑道,你還是和當年一樣。我說不行了,當年是連翻三個跟頭。小灣道我記得,轉過頭抬手又抹了抹眼。 我沒料到這首歌引起小灣這麼大的感傷,有點後悔自己自私的念頭。好一會兒,小灣歉意道對不起,我也不知怎麼的了。我說要不我們走吧。小灣渴望道再呆一會好嗎?我說那你也唱一首。小灣道你想聽什麼?我說And I Love you so。小灣一怔勉強笑道換一首吧,我不想在眾目睽睽下失態。我說好吧,你隨便唱一首。小灣說要不就唱那首美麗心情。我點點頭。 小灣的聲線依舊是那樣純淨清麗,宛若天籟之聲。每一字每一句在歌聲里飽含着我們舊日的情感。一曲過後台下的人都鼓掌叫喊要再來一個。我產生了強烈的妒意,小灣是為我一個人而唱,唱得是我們的故事,他們有什麼資格和我一樣聆聽?小灣下台後我藉口這裡太吵,要了一個包間。 侍應生調試好音響,離開時反手關上門。昏暗的光線下,有種微妙的氛圍讓我們不約而同地拘束起來。小灣朝我微微一笑,笑容里居然有幾許羞澀。我們一曲曲輪流唱着,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當服務員進來通知我們還有一刻鐘就關門時,才驚覺已經將近凌晨一點。小灣和我相視一眼,一時間沉默下來,排解不去的悵然在寂靜中滋長。終於小灣打破寂靜,說林躍,你可以唱一次秋蟬嗎? 前面幾個小時裡,我們有意無意地迴避這首歌,即便屏幕上顯示這首歌名也裝作沒留意。我已經有八年沒唱過這首歌。我望着她說我們一起唱吧,就像過去一樣。小灣輕輕地嗯了聲。我們合唱完這一曲。小灣沉默地望着屏幕。我想或許這就是我們人生最後一次聽彼此聽到對方的歌聲了,也是我今生最後一次唱秋蟬。秋蟬,我們以後能在一起的時間不就像入冬前的秋蟬的生命,馬上就到盡頭?我看了眼表說,只有幾分鐘了,我們走吧。 小灣遲疑一下道你還想聽And I Love So嗎?我一怔,小灣雙眸深幽凝視着我。我說當然。樂曲響起之時,我痴痴望着小灣,腦海里浮現上次聽小灣唱And I Love So時情景,我的瘋狂和絕望,她的悲傷和淚奔,傷感霎時浸滿我的胸膛。小灣唱到How lonely life has been,她淚水已經流了下來。我情不自禁握住了她的手。小灣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試圖縮回手,我用力握住了。 唱完後我們都沒說話,服務員進來提醒我們關門時間到了。我們結了帳,走出歌廳。我毅然再度握住了她的手。也許是因為花店的勞作,她的手不復學生時代的細膩柔軟。我們牽着手默默走在街道上。幾輛亮着空車牌子的出租車從我們身邊經過。終於我說我送你回家。小灣抬起頭,望着我輕輕說再走走好嗎?這也許就是我們一生最後一次在一起。夜色下,她黯然的語氣和憂傷的眼神,讓我只覺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忘記所有的顧忌,忘記我已有家庭,忘記她已是春生的妻,不顧一切地把她緊緊地擁入懷中。 好久,我說灣灣,這麼多年來。當初你為什麼離開,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小灣沉默着。我鬆開她,捧住她的臉。小灣已滿臉是淚。我凝視着她閃亮淚眼,說這些年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再想你。但是每隔一段時間,總有那麼幾個夜晚我會失眠,情不自禁地想起這個問題。我問我自己為什麼為什麼,一想我就會心痛。告訴我,你為什麼離開我? 小灣啜泣道對不起林躍,是我害的你。 我凝視了她,好久,說我不相信你會害我,就算是我自己傷害自己你也不會傷害我。 小灣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現在知道也晚了。除了叫人傷心,什麼也不能改變。 她說得沒有錯。我們都有了家庭,即便知道了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改變?我憐惜地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更多的淚水卻流了下來。我們攜手默默地走在街上,空曠的街道只剩我們倆個人,和着孤單的腳步聲。就這麼走着,到了江邊。雖然已過了半夜,江岸的燈火依然璀璨,在江水的倒影下絢麗閃爍。我們在石椅上並肩坐下。望着江水我問你冷嗎?小灣說還好。我抬手攬住她的肩緊了緊。小灣略一遲疑,將頭靠在我的肩頭。 我們依偎着。我想如果有人看見,一定會以為我們是對熱戀的戀人。是的,內心深處我們依舊是戀人,不遜於世間任何戀人的戀人,只是命中注定這身體不能永相廝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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