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 請掀開你的面紗 (1)
那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傍晚。
月亮象一塊兒殘冰漂浮在天際上,它晶瑩剔透,若隱若現,好象呵一口氣就會在天空中化去。而未盡的夕陽,卻象少女的臉龐,含情脈脈,又殷殷欲滴,羞得整個兒西天都紅了。我駕着車,向淡淡的餘輝里駛去,把大大小小,星光般的燈火甩在後面。
這是南方的一個小城,如果你喜歡, 就把它叫做R 城吧。這裡沒有我熟悉小橋流水,也沒有我喜歡的裊裊炊煙,但卻有蒼翠的樹木在暮色中依我左右,有如茵的碧草在寂靜中從腳下伸展,有白的和粉紅色的花朵點綴其間,有輕霧和晚風在身邊徜徉,讓你處身其中,能閉目一醉。
那時我剛從紐約到這裡,除了作工,還給一家小報當記者。每天忙忙碌碌的,又不知在忙些什麼。R 城真的小,有時,工作晚了,想找一處地方吃宵夜都不容易。所以,我的冰箱裡,總是堆滿了各種冰凍食品,以應急需。生活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着,讓人感到平淡無奇,甚至有些沉悶。如果說紐約是一桌滿漢全席的話,這裡簡直就是清粥小菜。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聽說我的一個老同學也住在這小城裡,心裡不由的一陣高興,就抽空兒去看望她。老同學的名字叫妍,打畢業以後,就沒再見過面。但她的消息,卻時有耳聞。同學聚會的時候,也常提到她。妍當年是我們生物系裡有名的才女,記憶中的她有一張圓裡帶方的臉,大大的眼睛,配上一副無框眼鏡,顯得即文靜又透着靈氣。細細的皮膚,嘴角略向上翹,好象總是帶着笑。但真笑的時候卻會側過臉去,避開你的視線。我這樣說,你可不要以為她柔弱可欺,妍其實是個很有性格的人,認真的時候,多少讓你想起化木蘭。那時,她不僅是本系男生的“白馬娘子”,外系的男生也常來打探消息。當然,我們是不會告訴他們真話的。本系的美女,如果被外系男生搶走,那不是太。。。然而,我們都知道那時的妍並沒有男朋友,原因是妍有個頗為嚴厲的父親,不准她在校期間談戀愛,而妍又是個有名的乖乖女。所以這件事兒就成了本系一大遺憾。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聽說,她去到一家研究所工作,在分子生物學領域裡,很有建樹。誰會想到,十幾年後的今天,竟在這個它鄉小城遇到她。你能說什麼呢?這就是生活。我心裡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亂想着,車子卻越開越快。這次去看望她,本想事先打個電話,但卻沒打,不知怎的,想來一番惡作劇,給她一個驚喜。念及此,心裡不僅有些得意起來。
我順利的找到地址,停好車,三兩步走上台階,按了門鈴。那一刻,心裡湧起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十幾年了,不知道如今的她,看起來是什麼樣子,也想知道她見到我是什麼反應。然而,門裡卻是靜悄悄的,沒有聲響。難道人沒在家,心想,開始後悔沒有事先打電話。不耐煩地,又按了兩下門鈴,還是沒有動靜。心裡就唉聲嘆氣,自我埋怨起來。為什麼不事先打電話呢?這又不是在國內!我氣惱拍了一下自己的頭,無奈地轉身離開。正要步下台階,門卻呀的一聲響了,一位女士從門裡探出身來。就在這一霎那,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孔,在眼前晃動起來,我周身一顫,暗道,是她,就是她,就是當年的妍。我儘量控制住自己,不露聲色,裝出找人的樣子,問到“張女士在這兒住嗎?”她也看着我,反問到“哪位張女士?”“一位叫張妍的女士” 我說。她笑了,就象當年在學校里一樣。“在這個小區,有兩位叫張妍的女士,不知你找哪一位?”“有這麼巧的事兒,我找一位搞生物學研究的張女士”我答道,“不會兩位都搞生物學研究吧”我略帶挑釁的補充。“生活是許多偶然事件的組合,也正因為如此它才多恣多彩。”她答非所問,口氣象一位哲學老師。這就是我熟悉的妍。許多年過去了,她還是她。我暗中仔細地打量着妍。她上身穿着淡黃色的襯衫,下着米色休閒褲,齊肩的短髮,取代了昔日的兩條辮子,更顯得幹練,端莊和嫻靜。身材粗細有致,歲月好象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什麼。她還是那樣漂亮,我心裡默默的讚嘆着。她沒有認出我,在回答我的話時,也打量着我,那狐疑目光,隔着眼鏡,從那雙大眼睛裡閃射出來,直直的落在我的臉上,讓我有些裝不下去。大概是我的表情太不自然,露了馬腳,突然間,她哈的一笑,打了我一巴掌,“原來是你,還是那麼討厭”。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請進吧”她讓道。“是”我笑着,跟她走進屋內,她把我讓到書房,轉身給我倒茶。我挨着桌子坐下。正想尋問她的近況,卻一眼看見寫字檯上有一迭厚厚的書稿,好奇促使我去看書的名字,一看之下,我驚得呆了。那書名竟是《愛情的分子生物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