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智子領着天仙子參觀了石水音樂洞、藏書洞、弟子居、地下湖、石筍田和通氣豎井。天仙子覺得樣樣新鮮，個個有趣，尤其是地下湖的無色盲魚、千筍田密密麻麻的石筍、石水音樂洞的奇特樂器。一路下來，童智子擔心天仙子走累了，就領她回到田園洞，繞過耕牛岩畫，走進一個側洞歇息。

“仙子姐，你歇歇，我去沏茶。”童智子說着出洞去了。

天仙子抬頭看時，只見對面岩壁高處，有清水呈簾狀而落，涓涓細流，匯成一股，流向角落，潛入地下。水聲柔弱婉轉，極其悅耳。左右岩壁波浪起伏。靠門一側設桌椅，都是青石雕刻而成。石桌上方的岩壁上，有一幅岩畫，由朱紅顏料塗抹而成，風格古樸，應是中州先民所作。畫中有小童牧羊於山野，頗為有趣。這時，童智子沏好茶進來，奉一杯給天仙子。

“是今年春天采的‘月露茶’。”童智子道，“是專門招待貴客的。”

天仙子道了謝，把白髮理了理，品了一口茶。

“聽我師傅說，”童智子道，“你們西域有七彩橋、五聖島、三神島、珊瑚環島、東鄰書院和好多名勝。仙子姐，講給我聽好嗎？”

“七彩橋長三千丈，”天仙子道，“凌空而架，通往五聖島瓊琳閣。東鄰書院是我師傅讀書講學的地方，風景秀麗，四季如春。珊瑚環島傳說是西域美人的耳環掉進海里變的。島上的千尺瀑布從天而降，美得就象飄動在空中的白色絲帶……”

童智子聽得入了神，竟有身臨其境的感覺。他心中暗想：

“若日後得了機會，一定要到西域仙境裡走去看看。”

“西域，”童智子道，“離橫貫山有幾千里遠，還有斷谷切割阻擋。仙子姐和神人師傅是怎麼來的呀？”

“先乘飛舟過了斷谷，後來乘馬車來到這裡的。”

“西域飛舟，能日行萬里。為什麼不乘它直接來這裡呢？”

“我師傅說了，這次是秘密行動，不用飛舟。另外，師傅要我邊走邊看，熟悉中州風土人情。沒有想到，中州的景色這麼美，我都有點捨不得離開了。”

童智子聽了這番話，心中頓時生出幾分自豪感。天仙子一面飲茶，一面又攏了攏雪一般的長髮。她那淡紅色的臉龐，就象中州紅靈山生產的的絲綢一樣光滑。微微上翹的大眼睛，配上淺灰色的瞳孔，就象夢幻似的。童智子看着這位從天外來的白髮姐姐，心裡有說不出來的親切感。他正在遐想，忽然聽見師傅叫他，便和天仙子一同回到田園洞。高士元吩咐童智子帶領客人去雅勤居歇息，並告訴西域神人師徒，晚宴在石水音樂洞舉行。

沿田園洞左側的通道石階緩緩而下約五十米，拐一個彎，右邊有一座穹頂洞，裡面白色鐘乳石，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或是長在地上，或是懸在空中。幾盞地燈隱在天然石墩之後，紅、黃、藍、綠的各色燈光投射在幾處的洞壁上，生生地烘托出一個喜慶宴會來。再朝左邊一望，一汪清水，象一面鏡子，竟把這穹頂洞的氣氛又映照出來。天仙子日間曾來過這石水音樂洞，卻不知它在彩燈裝扮下的魅力。項天歌見了這等景致，讚不絕口。高士元把自己的徒弟們按大小排行一一介紹給西域客人：恩智子、橫智子、音智子、靜智子、靈智子和童智子。大家寒暄之後入席。石桌上多是中州菜餚，什麼清蒸鰣魚、筍尖蘑菇、紅燒山雞，應有盡有。

幾杯蓮花江釀造的中州大曲下肚之後，音智子借着三分醉意，召集四位師兄弟同他合奏了一曲“中州行”，只留童智子席間前後照應。說來離奇，他們使用的樂器竟是石頭和流水。恩智子和靜智子只管水音。他們不時地分流，開閘和關閘。水團落入水深不同的地方，發出各種音階。橫智子和靈智子只管石音，每人一雙木錘，左轉右旋地敲擊着大小不同、散亂在空中的銅色鐘乳石片，音色鏗鏘有力。音智子站在一個石台子上，左手指揮水音，右手指揮石音，手動身舞，如行雲流水一般。二音時而合一，時而互補襯托，交織俱進，又經穹頂岩壁放大調頻。一曲“中州行”有時像綿延的橫貫山脈雄偉壯麗；有時又像三千里清水河曲曲折折，時緩時急。中州智人的弟子們，在石水之間奔走舞動。他們矯健的身軀被地燈投影在岩壁上，放大扭曲，飛轉流動，給人一種動態的美感和韻律的優美。

童智子往來於宴席之間，為客人和師傅端茶送水。一曲“中州行”過後，又演奏了一首婉轉飄逸的舞曲“月映清水河”。天仙子邀請師傅項天歌隨曲而舞。他們西域師徒二人，身輕如鴻，飄飄渺渺，蹁蹁躚躚，緩曲慢舞。與中州舞姿，全然不同，讓智人師徒耳目一新。舞曲中間，童智子在師傅高士元的耳邊說了些什麼，就悄悄地離開了石水音樂洞。

童智子向半崖洞深處走去。不一時，前面洞道變窄，有數百級台階向左上方延伸，兩壁上的幾盞地熱燈亮着。他快步拾階而上，來到一個平台，一邊有護欄，另一邊的岩石壁上，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紫色晶體。童智子把手掌輕輕地放在晶體上，突然洞壁向兩側開啟，露出一口櫥窗來，裡面一個晶板屏幕漸漸發亮。屏幕上顯示着半崖洞通氣豎井井口外面的情況。屏幕的右上角有一個紅色警告標誌在不停地閃動。童智子按了一下警告標誌，屏幕上就開始回放幾分鐘以前拍攝到的通氣豎井上邊、橫貫山北坡的活動追蹤錄像。在豎井邊，有一隻動物模糊不清，體型怪異，像是鼠類，但頭又太大。童智子躡手躡腳地爬到台階的盡頭，繞過一個平台，貼着岩壁，靠近豎井井底，側耳傾聽了一會兒，未見什麼動靜。他一閃身，進了通氣豎井，抬頭一望。高高的井口上面，幾顆星星在夜空中閃動。遠處山林里傳來了一陣嘈雜的鳥叫聲。一切正常，童智子鬆了一口氣，按了一下袖口的通話器，對小師弟們道：

“盯住各處入口，有情況，立刻報告！”

童智子沿原路返回，順手端了幾杯茶水，若無其事地走進了石水音樂洞。他趁人不注意，在師傅耳邊咕隆了幾句。晚宴結束後，項天歌向高士元師徒表示感謝，大加讚賞這場別開生面的音樂會。他還告訴高士元，再過幾日，他就和天仙子下山回西域。三天后的一個早晨，項天歌和天仙子離開了橫貫山。

高士元回到自己居住的閒人居，關好洞門，從袖筒中取出光子信囊，挾在拇指和食指之間，移到眼前一尺遠的地方。突然，光囊里發出一束束彩色光線，在空中形成立體影像。原來是一座黃土高崗，崗上林木蒼翠，儘是千年松柏。高崗漸漸北移，南面出現了一條百米深的谷地。谷地下面炊煙裊裊，卻不見房舍。原來谷底是個村莊。村子裡的居民都居住在西邊谷壁上的窯洞裡。幾乎每家都有兩三口窯洞，一個院子。谷底的中間有一條青磚鋪成的街道，一直通到村子南邊的一條東西向的大道上。村裡的人若是從自家院子出來，穿過青磚街，再走過一片狹窄的楊樹林，就來到一條黃土峽谷的邊上。這條峽谷由北向南延伸，谷壁陡峭，深幾白丈。谷底有一條小溪，彎彎曲曲，緩緩流動。流水漸漸消逝在遠處的淡霧裡。影像中推出一首詩來：

中州清江青勝藍，騎馬行船到黃岩，笑問僧人何來此，只求乾唐風一團。

中州智人剛剛讀完，就見光子信囊一下子變暗，空中的影像也隨即消失了。智人還想看看，但無論如何，光囊也不能再啟動。智人把光囊放在抽屜里，在閒人居中走了幾個來回，把影像中的情景和那首詩又細細回味一回，恍然大悟。他立刻叫弟子童智子準備行李船隻，明日一早出發，去中州陶器之鄉乾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