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千年的女巫》 之 宿命 76 景興寺(下) |
送交者: 漢代蜜瓜 2013年01月18日10:36:54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阿忠侍衛身材魁梧,膚色黝黑,平日的神情一向嚴肅,不苟言笑,這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成持重。可是此時此刻,他臉上洋溢着的那種得意,好似完成了父母親人交給的一項難以完成的任務,在向周圍的兄弟姐妹們表功和炫耀。 這讓他看起來更像個他這個年齡的人,甚至更小一些。 他見我將頭轉向他,又努努嘴示意我看阿柳。 阿柳居然在他懷裡睡着了,兩頰通紅,鼻尖冒汗。我忍不住咧開嘴笑了, 湊過頭去,拿出絹子替輕輕為她拭汗。 “居然睡了呢!”我輕聲地說。 阿忠侍衛也小聲地笑道:“馬車顛一顛,小孩子最容易睡了。” 我接口說:“這孩子從昨日到今天只喝那一點粥和干餅,又哭了這麼久,累了呢。” 阿忠侍衛道:“她不習慣景興寺的師傅們,見了你倒是有幾分親切,還算聽話。阿草,要不你先帶她到五王府暫時住一下,等她母親出殯的時候再去景興寺,陪她一起去郊外義墳葬母。過了這一陣,再請示公主如何安置她。” 我想了想,點頭說道:“我沒有問題。” 他說:“等下我先送你們回五王府,再去找公主覆命,跟她說說這事。” 我笑道:“其實阿柳也很認你呢。阿忠哥,你似乎很會哄小孩呢。一般的男人,都沒有這樣的本事。小孩子一哭,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阿忠侍衛眉頭略微一皺,臉上現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我有一個妹妹,是我叔叔嬸嬸的女兒,差不多跟阿柳一樣大的時候,我嬸嬸生病過世了,我妹妹就是這樣哭的,哭得誰都哄不好,一點辦法也沒有。後來我抱着她不停地走,沿着村子裡的小路走,遇到一個鄉親趕着馬車去打麥場,看我小小年紀抱着妹妹滿頭大汗,便招呼我坐上車,圍着村子轉了兩圈,我妹妹便在我懷裡睡着了——所以我知道顛簸的車可以讓小孩子睡覺。” 我便順口問道:“你妹妹多大了?現在在哪裡?跟你們住在一起麼?” 他的兩眼暗淡下來,看向窗外,半天才說:“嬸嬸過世後,叔叔一個人照看不了她,便將她放在我家養。兩年後一場傷寒,她,她,她便——” 他的眼圈紅了。雖然他儘量不讓我看到,我還是感覺那一雙總是堅毅的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水光。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我觸到他的傷心事了。我心中一陣陣後悔,低下頭去。 他半天笑一笑,道:“很多年了,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扯着他的衣袖,歉意地拉一拉。 他拍拍我的手,對着車夫小聲說道:“回城吧,直接去五王府。” 車夫將馬車轉了個彎,駛回洛陽城。 道路兩邊的楊樹都掉光了葉子,樹枝樹杈,都壓着一層白雪,玉樹瓊枝,紛紛後退。車內只得阿柳熟睡的呼吸聲,車外是得得奔跑的馬蹄聲。沉默中,阿忠侍衛忽然自言自語地道:“若是她活到今天,便是你這麼大。” 他說的應該是他的那個夭折的小堂妹。我想他一定是親眼目睹了小堂妹的死,一個活蹦亂跳,日日相伴的生命自身邊消失,年紀小小的他一定難以釋懷。 少年人的心結,就像母親的死是我的心結一樣。 我下意識地抓緊裙帶。 車子行駛在洛陽城平整的大街上,因為雪後初晴,街上行人稀少。馬車在五王府走馬車的側門停下,守門的侍衛見了阿忠侍衛的腰牌,揮手放行。 他在管家的引領下,徑直把阿柳抱進梅香院我的臥房,對我說:“你且守在這裡吧,我去跟臨淄王打個招呼——畢竟他是主人。然後我直接去景興寺和公主府。” 我垂首跟到門前送客。他轉頭道:“留步吧。萬一阿柳醒了,看不見你又要哭。” 他轉身出門,跟隨管家沿着門廊走出院門。院中風起,吹着他的衣角飛揚起來,屋檐上飛下的碎雪灑落在身後,被下午的斜陽映出七彩的光。 一展眼,他便消失在梅香院的大門外。 自那日起,我這裡便多出一個阿柳。阿柳醒來倒沒怎麼鬧,只是十分地依戀我。我走到哪裡,她便牽着我的裙角跟到哪裡。若是別人跟她說話,無論是惜福郡主還是宮女內侍,她都會藏進我的身後,瞪着一雙大眼望着他們,不聲不響。 阿柳娘出殯的那天,阿忠侍衛又來五王府接我和阿柳先去景興寺。那天早早起來,我給阿柳換上一身素白的孝服,頭上綁上孝帶,腳上穿了孝鞋。春雨在旁邊幫忙,我一邊給阿柳繫着帶子一邊說:“阿柳i的娘今天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姐姐帶阿柳去送送娘。” 我牽着她的手出門上了馬車,春雨在後面跟着,我們一起上了馬車。阿忠侍衛照例騎着馬在旁邊護衛。 靈柩停在一座小佛堂里,阿柳在靈前行了一跪三叩的大禮,在靈前的火盆里燒了紙錢和車馬。抬夫們上前抬起棺材,我拉着阿柳在棺前走着。 出了景興寺的大門,我帶着阿柳和春雨又坐進車裡。 一直到郊外義墳,落棺,填土,阿柳在墳前磕頭祭拜,跪了又跪,拜了又拜,哭了又哭。她完全明白她的母親去的地方跟她陰陽永隔,不復相見。 阿忠侍衛道:“公主覺得阿柳跟你親厚,年紀又小,無論是在公主府也好,還是在宮裡其他貴人那裡也好,都受拘束,不如就先跟你住在一起吧。公主說先住個一兩年再說。” 我點點頭,蹲下身子對阿柳說:“以後就跟姐姐在一起好嗎?” 阿柳看看我,又看看阿忠侍衛,點點頭。她伸出小手,一手拉我,一手拉着阿忠侍衛。 阿忠侍衛一把將她抱起,說道:“哥哥送你和姐姐回家。” 小小的阿柳在他的肩頭,回頭看着我,不安地叫道:“姐姐!” 我緊走幾步跟上,柔聲道:“姐姐在這裡。” 她似乎安心。安靜地伏在阿忠侍衛的肩上。阿忠侍衛也回過頭來,放慢腳步朝我笑笑,又轉過頭向馬車走去。 他的笑容總是那麼好看,令人心神安定。 我們又回到五王府。 從此阿柳便正式跟我在一起。她睡在我的床上。一開始的幾夜總是在半夜哭醒,必得我坐起來將她擁在懷裡,拍着她的背哄道:“乖,阿柳乖,姐姐在這裡,姐姐陪着你。” 她便依在我懷裡,緊緊地抓着我的衣襟。我摟着她躺下,她趴在我的懷裡又沉沉睡去。 如此一日復一日,壽春王的身體也漸漸康復起來,能在自己寢殿的院子裡散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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