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鐵甲人拜會幽暗王

雙額巨莽魚怪把黃髮兒和這伙虎人押到一個海底岩洞前。守門的燈誘魚怪斜了斜扁平的身子，鼓出一雙圓眼，借着生在腦袋頂上，吊在大嘴前面的發光球的光亮，打量着這伙奇怪的鐵甲人。它張開發光球後面的大嘴巴，露出來幾排尖利的牙齒。

“幹什麼的這些傢伙是？”燈誘魚怪道。

“南域鐵甲人說是，大王來見。”領頭的雙額巨莽魚怪道。

燈誘魚怪游到洞門口，用鰭條按了一下機關，洞門打開了。黃髮兒和虎人們被推進了洞中。石門從身後緩緩地關閉了。洞中變得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黃髮兒被後面的虎人撞了一個趔趄。

“混賬，你沒長眼睛！”黃髮兒罵道。

罵完了，才意識到鐵甲頭盔上的燈沒有打開，就命令都立刻打開。一時間，幾十束光線投向洞中各處。

“聽，有抽水聲。”一個虎人道。

“是呀，洞頂的水位在下降。”另一個虎人道。

十幾分鐘後，洞中的水已經所剩無幾了。剛剛甦醒過來不久的虎隊長道：

“誰會想到，幽暗國還有這東西！”

“他們哪裡有這技術！”黃髮兒道，“還不是師爺派人送來的！”

“他們用什麼做動力？”虎隊長道。

“火山，火山噴發出來的岩漿中有的是能量。”黃髮兒道，“這個鬼地方別的沒有，有的是岩漿和毒氣！”

說話間，“咣噹”一聲，他們腳下的洞底上，慢慢地打開了一扇圓形的鐵門，下面不僅有亮光，還有一股食物的氣味。黃髮兒第一個走了下去，虎人們隨後魚貫而入。當最後一個虎人進去之後，那圓門自動關閉了。他們剛才離開的那個洞區又開始充水，“嘩啦啦”的水聲從洞壁上傳進來。

“他們要幹什麼? ”虎隊長用顫抖的聲音道，“把我們鎖在這裡，還斷了後路！”

“別嚇破了膽！”黃髮兒道，“量他們不敢把我們怎麼樣！”

虎隊長這才安下心來。他見這個洞穴呈紡錘形，洞壁平滑，各處有壁燈，還有椅子、桌子和柜子一類的東西，突然高興起來，道：

“這兒哪裡是地牢，簡直就是高級客房嘛！”

他們匆匆地除去鐵甲衣，從柜子裡拿出了熱騰騰的海龜肉吃起來。虎隊長吃飽了，用毛茸茸的手摸着洞壁。對黃髮兒道：

“探長，是金屬的，很眼熟啊。”

“虎大頭，”黃髮兒一腳把鐵甲踢到了角落裡，“剛才挨了電激，我還以為你變傻了。看來你沒事呀！這裡不是洞穴，是潛艇的肚子。是師爺派人送的，叫幽暗國好好保管，以後大有用處。”

“裡面沒有操作台呀？”

“現在又不用，裝它做什麼？”黃髮兒道，“看見了吧，大嘴魚王沒有把我們怎麼樣，還讓我們住在這裡！”

“為什麼？”

“剛說你不笨，你就又愚蠢起來了。我們從地面上來，不住這裡住哪裡？不住在這裡，你能脫了鐵甲，躺在這裡舒服嗎？”黃髮兒故意頓了頓，“虎大頭，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魚王不是囚禁我們，”虎隊長如夢方醒，呲着虎牙笑道，“是讓我們住高級賓館？”

“還算你明白，怪不得叫你做隊長。”黃髮兒道，“實話告訴你吧：師爺的能耐，幽暗國已經領教過了！他們敢不巴結！”

黃髮兒得意地翹着二郎腿，使勁咬了一口烏龜肉，津津有味地嚼起來。一頓飽餐之後，黃髮兒躺在床上睡着了。虎人們也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

四周到處是空瓶子、龜片和骨頭。

海 面下幾千米深處的幽暗國，是一個鮮為人知的海底王國。太極星表面的人類種族，和這個坐落在黑暗世界裡的古怪國家，在過去幾萬年的歷史裡互不相知，更談不上 來往。幾年前，南域終於秘密地製造出了太極星上最先進的潛水器，可以把他們的勢力延伸到這個未知的海底世界裡。幽暗國的國王一開始的時候，並不懼怕這些乘 坐在鐵殼子裡、穿着鐵甲衣的怪物。他派出自己最強壯的軍隊，與鐵甲兵展開了幽暗國歷史上最慘烈的激戰。可是大嘴魚王失敗了，做了鐵甲人的俘虜。在被囚禁的 那些日子裡，他往日的自豪和自信喪失殆盡。深海幽暗國難道就這樣完蛋了嗎？幾個月以後，就在他完全絕望的時候，從地表來了一個鐵甲人。他似乎有着至高無上 的權利。是他命令不許囚禁國王，還讓他回到久別了的魚背山王宮。這個鐵甲人私下威逼國王，簽訂了一個不為人知的條約。國王唯恐自己的臣民知道了，毀了自己 的形象。所以，就連他最寵愛的萬花水母也不曉得有這麼一回事。

“起來！要召見你們國王。”一個刺耳的聲音從鐵洞壁上的喇叭里傳出來。

“別睡了！”黃髮兒踢着躺在地上的虎人。

他們穿上鐵甲衣，出了洞室。一群雙額巨頭怪在洞外嚴陣以待，押着他們，來到魚背山王宮的門口。守門的盾頭電激魚也不阻攔，讓他們徑直地進了王宮。虎隊長看見盾頭電激魚，心有餘悸，只怕再一次遭受電擊的痛苦，悄悄地溜了進去。

他 們打量着這座海底高山中的火山岩洞宮殿，被它的高大宏偉震懾住了。洞頂和洞庭的角落裡，有活生生的海底詭異動物，或攀緣期間，或懸空倒掛。這些動物時動時 靜，時伸時縮。它們身上的發光體就是王宮裡的宮燈。這些發光體像星星似地散布在海水洞穴的各處，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在那些“宮燈”的照耀下，火山岩 壁黑幽幽的，凸凹不平，千瘡百孔，如蜂窩一般。又經過了一段狹長的洞道，來到了另一個洞穴宮殿。這兒不大，至多可容納二三十個人。宮殿的高頂上有五個巨大 的水母，張開她們傘狀的長裙，裙邊的發光體閃閃爍爍。她們不時地移動到宮廷的不同地方，衷心地為國王效力。宮殿的中央，有個形似火山口的高座，底下冒出來 的黑色氣體沖入周圍的海水裡，給這個寶座平添了幾分威嚴。高座上斜躺着大腹大嘴的魚王。它的身量太大了，讓人想起了南海的鯨魚。黃髮兒暗想：這個傢伙肯定 是幽暗國的巨嘴魚王了。

巨 嘴魚王坐在它的寶座上，用嚴厲的目光命令它的屬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比它身量小很多的它的手下，都匆匆地游回自己的岩石突起上待命。它們每一個的長相都 不亞於從地獄裡鑽出來的鬼魅。不管它們相貌有多麼的不同，但是，它們都有一張讓人不寒而慄的大嘴，裡面布滿了尖刀形的牙齒，數也數不清。

鐵甲衣一行被領到離國王寶座幾米的地方站住。黃髮兒依照師爺的吩咐，向大嘴魚王行了一個全身波狀擺動禮。國王把寬大的胸鰭擺動了一下，算是回了禮。然後，國王挺着它的巨大肚腩，張開大嘴，露出幾排尖利的牙齒，用一種從未聽過的水中破鼓聲道：

“哪裡人你是？闖入我幽暗國水域你竟敢! ”

“大王不認識我黃髮兒，”黃髮兒道，“也該認識我身上的鐵甲！”

“大膽狂徒你！”大王的手下盾頭電激魚火了，“是你撒野的地方這裡？”

大嘴魚王向盾頭電激魚擺了擺胸鰭。

“黑衣太尊這個名字，”黃髮兒也不示弱，“想必大王一定聽說過了。要不要我給大王從頭道來？”

“黑衣太尊誰是？哈哈哈。”大嘴魚王譏諷道。

坐 在王座前面的海怪們也都哈哈大笑起來。黃髮兒見有人譏笑敬愛的師爺，怒從心起。他向前衝了兩步，早有國王衛隊的雙棒巨眼魚怪從兩廂里游來，擋住了他的去 路。黃髮兒知道自己身披重甲，又是在水下，難以對付這些深海水怪，不如暫且忍住，待日後和他們算總賬。幽暗國的國王知道這個鐵甲人非同一般，但是他作為一 國之君，豈可在手下面前遭人侮辱。他裝腔作勢地衝下寶座，張牙舞爪地拖着巨大的肚腩，在鐵甲黃髮兒的身邊繞了幾圈。它的大嘴上、眼角上和鰭條上的發光體， 一閃一閃地放着寒冷的藍光。把它的冷酷和兇殘表露無餘。有幾個鐵甲虎人看見它從身邊游過，嚇得魂飛魄散，翻倒在海水中。國王似乎對它的恫嚇手段十分滿意， 因為它又一次聽都了手下的喝彩聲。魚王慢條斯理地回到自己的寶座上，斜身側目，用破鼓嗓子厲聲道：

“黃髮兒，知罪你？”

“不知！”

“打死了我的邊防軍你為什麼？”

“是他們不知道待客之道，先放了毒液彈！”

“待客之道？待客之道什麼是？”

“火山毒液彈，是用來歡迎遠道來的客人的嗎？”

國王剛剛張開的大嘴巴突然閉合上了。他轉着眼珠子，挺了挺大肚腩道：

“派你來的誰？”

“我師爺黑衣太尊。”

大嘴魚王聽了這個名字，不由得心裡一顫，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但又故作鎮定地道：

“做什麼叫你來？”

“有兩樣寶物要送給國王你。”黃髮兒道。

“寶物什麼？”魚王道。

“大王不想到陸地上走走嗎？”黃髮兒道。

“好嗎陸地上？”魚王道。

“比這兒好多啦？”

“什麼什麼？”魚王的手下紛紛不滿地道。

“你不信，自己上去看呀？”黃髮兒嘲諷道。

“打岔別，說讓他！”魚王對手下道。

“你們把這些寶物戴在身上，就可以到陸地上走一走了。”黃髮兒道。

“走一走陸地上? 哈哈哈，好好。”魚王大笑道。

大嘴魚王高興得在王座上瘋狂地扭動了幾下鯨魚般的身軀。從王座下面的兩邊，立刻傳來了手下怪物們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的笑聲，高的、低的、沙啞的、破裂的，應有盡有。一陣狂喜之後，大嘴魚王問道：

“是什麼兩樣寶物？”

“鰓肺轉化器和鰭變肢器。”鐵甲黃髮兒道。

“玩意兒什麼？”魚王嚷道道。

“國王為什麼從來不能到陸地去呢？”黃髮兒道，“那是因為用鰓呼吸海水裡的氧氣。到了地面上，你的鰓就不起作用了。不能呼吸，還能活嗎？”

黃髮兒見水怪們一個個瞪着死魚眼等着他解釋。

“到了陸地上，”黃髮兒道，“要用肺呼吸，才能生存。用肺，懂嗎？如果把鰓肺轉化器戴上，鰓就變成了肺，就可以在地面上呼吸了，懂嗎？還有，在陸地上得要用四肢走路，不能用鰭條。懂嗎？”

這些海底怪物哪裡聽說過這麼多新名詞，一個個翻着白眼，七嘴八舌地議論了好一陣。這時，有一隻小蝦米游到大嘴魚王的面前，用自己發光的長鬚和腿，擺弄着各種舞姿。大嘴魚王看了一會兒它的舞蹈，也上下擺了擺自己的尾鰭，視乎是說它明白了。

“一樣像你們，”魚王張開口袋似的大嘴，“呼吸用肺，走路用肢？”

“是呀！真夠聰明的！”黃髮兒譏諷道。

看來幽暗國的海怪們，也不是個個都是愚鈍的。魚王的手下見大王回答正確，又騷動了一番，好像是在讚賞魚王的智慧。

“是好人鐵甲人！”大嘴魚王操着破鼓嗓子，“真想到陸地上看看大王我。東海岸邊的陽光很明媚聽說，哈哈哈。”

大嘴魚王張開口，故意露出它尖利的牙齒，哈哈哈地狂笑起來。

大 嘴魚王的手下也高興得擺動身體，把宮殿裡的海水打得沙石飛揚。宮廷頂上，五隻水母的傘狀體上的花燈網，也開始整體伸縮擺動，仿佛是在為大王跳燈火舞。右側 第一個岩突上的吸杯怪，伸出它的布滿吸杯的八條蛇形長肢，瘋狂地舞動着，打出了無數的水花。對面的多嘴吸殺怪也不甘寂寞，把它的幾十張突齒吸嘴從口袋一樣 的大嘴巴里伸出來，在海水中上下左右亂竄。被這些比他們還要可怕百倍的海底怪物包圍在中間，鐵甲虎人們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這時，大嘴魚王首尾倒置，把 它尖長的尾鰭在海水中莊嚴地擺動了三下，台下的笑聲和騷動嘎然而止。大嘴魚王又回復了正常體姿，道：

“黃髮兒，貴客你是。要在鉄洞設宴款待你們本王。太小鉄洞，不去了本王。盡情享用我們幽暗國的佳餚你們！明日，試試寶物我。下去吧。”

鐵甲黃髮兒趾高氣揚地走出了王宮，領着虎人手下回鉄洞去了。

南域鐵甲人離開以後，王座下面右側第一位的盾頭電激魚，把它盾牌狀的扁頭，在水裡搖了搖，用它那“呲呲”的摩擦聲道：

“太傲慢鐵甲黃髮兒！為什麼不給他點顏色看看大王？”

“小兒黃毛。”大嘴魚王道，“整治他還不容易本王？還不是時候現在。需要這些傢伙幫助我們，攻打到陸地上去我們。太小了幽暗國！忘了那個鐵甲黑衣太尊給我們看過陸地上有多好你們？要借他們的寶物本王，攻打到那裡去我們！”

大 嘴魚王雄心勃勃，盾頭電激魚聽到這來里，禁不住“呲呲”地大笑不止，不小心全身突然放電，把鄰座的八肢吸杯怪電激得不省人事。幾秒鐘後，八肢吸杯怪醒了。 它在盛怒之下，用它的那布滿吸杯的八根肢，纏繞住電激魚怪，再用肢上的許多碗口大的吸盤，把電激魚怪的肌肉嘬吸得“吱吱”地發響。盾頭電激魚疼痛難忍，試 圖用放電攻擊對方。可是它一時之間，還沒有充夠足夠的電量，只得用“呲呲”的聲音求救道：

“救我大王，要害死我這傢伙！”

八肢吸杯怪爭辯道：“先電激我的是他！”

“住手！就動真格了一丁點屁事！”大嘴魚王罵道。

八肢吸杯怪這才鬆開了盾頭電激魚怪。它們各自回遊到自己的岩突上。大嘴大王吩咐呆在左邊第二個位置上的雙棒巨莽怪明日試驗鐵甲人帶來的寶物。然後擺了擺胸鰭，叫散了，便一頭鑽進了後宮的黑暗洞穴里。五隻水母也張開裙子，聚集到宮殿的出口處，為客人照明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