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一線天峽飛舟撞崖

光亮子見土智子點了頭，就用力拉了一下操作杆，左轉90度， 大仰角順着烏陵山坡，爬過烏陵山巔。透過天龍九號的窗戶，土智子看到烏陵山的東坡，在晨曦中泛着金光。刀削似的山峰連成一線，蜿蜒北去，漸漸地消逝在雲海 里。放眼西方，山巒迭起，流雲浮動，廣闊得一眼望不到盡頭。飛舟在這樣的疆域上飛行了大約半小時。這期間，土智子查看過童智子好幾回，還和光亮子討論了飛 越一線天峽的具體做法。突然，天龍九號的雷達偵察系統發出“嘟嘟嘟”的警報聲。顯示器的屏幕上出現了好幾個亮點。

“鯊魚飛行器追來了！”光亮子道。

“幾架？”土智子道。

“六架。”

“還有多遠？”

“十公里吧。”

“咋辦呀？”

“你看着童智子，我來對付它們！”

土智子給昏迷中的童智子系好保險帶，坐在童智子身旁的位子上，也系好自己的保險帶。

十分鐘後，六架鯊魚飛行器已經追上來了！

“坐好！”光亮子喊道。

話 音未落，土智子頓時覺得頭重腳輕，原來是他的身體已經倒懸在空中，接下來的就是左右上下的晃動。原來是飛舟在高空做前空翻後空翻，左突右沖，才躲過了鯊魚 飛行器的飛彈襲擊。光亮子見寡不敵眾，就一頭扎入了地形複雜的山谷里。天龍九號飛舟進入山谷以後，就像蛟龍歸了大海，靈活得像林間的小鳥，山中的虎狼。相 反，鯊魚飛行器素以速度和力量見長，到了地形複雜多變的山谷里，就像困獸似地難以發揮威力。果然在進入山谷後不到兩分鐘，就有兩架追尾的鯊魚飛行器，在山 谷緊急轉彎的地方躲閃不及，撞在了山谷的岩壁上，化成了灰燼。南域的敵人似乎也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們把剩下的四架鯊魚飛行器分成兩組。其中兩架仍然留在山谷里尾追天龍九號，另外兩架飛行在高空，居高臨下地偵察、指揮、攻擊和攔截。自從敵方改變了戰術 之後，尾追的鯊魚飛行器，似乎總能預知光亮子的下一個動向。好幾次，天龍九號差一點兒就被鯊魚飛行器發射的飛彈擊中了。光亮子這才發現，自己和天龍九號就 像一隻無助的山羊，正在遭受一群惡狼有組織的圍攻。看來逃離南域，並不像他預計的那樣容易。

“再有幾分鐘，就能到達一線天峽。”光亮子在心裡盤算着，“如果能成功鑽入那個狹窄的深谷里，鯊魚飛行器就只能望谷興嘆了！堅持！只要幾分鐘就好！”

天龍九號在山谷中時左時右，時上時下，時而鑽入山谷深處，時而爬上山谷高處。幾分鐘之後，光亮子終於看見了十公里以外的一線天峽了。再有一分鐘的時間，他就 能飛入一線天峽谷里。光亮子蛇形前進，多次逃過了敵方的飛彈，三十秒過去了，飛舟還沒有中彈。四十秒過去了，五十秒過去了，一線天峽就在眼前，再過十秒鐘 就能脫險了！在這最後的關鍵時刻，尾追和指揮的四架鯊魚飛行器里的敵人，都發現了光亮子的意圖。它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它們所攜帶的所有飛彈，從天龍九號飛 舟的後方、上方和兩翼，一齊向天龍九號交匯襲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光亮子果斷地減低飛舟的速度，天龍九號幾乎是80度 俯衝，欲潛入一線天峽谷中。此時，飛舟的四周全是火花，像放煙火似的。巨大的爆炸聲震耳欲聾。突然，天龍九號的側門被炸開了幾個洞。一股強大的氣流，帶着 濃煙和火藥味，從外面猛地吹進來。頃刻間，機艙里濃煙瀰漫，衣物和紙片飛來舞去。天龍九號像一個醉漢似地東搖西擺，難以自持。光亮子一邊叫土智子背上氣流 升降器，一邊踢開了的側門。他一使勁，把仍在猶豫中的土智子推出了門外。也幾乎是在同時，光亮子抓住了童智子的腰帶，和他一起跳出了飛舟。

天龍九號被更多的飛彈擊中了！它冒着濃煙，撞在一線天峽西側的懸崖上，一股濃煙騰空而起。

土智子在空中墜落。起初他有點暈頭轉向，只覺得冷風颼颼地吹，四周陰森森的，到處煙霧瀰漫。但是，他很快恢復了自己固有的機敏和勇敢，開始左右查看。不見光 亮子和童智子，只覺得自己像一塊石頭似地飛速沉降。兩側的絕壁像離弦的箭似地向頭頂飛逝，讓他頭暈目眩。低頭一看，似乎距離谷底已經不遠了。他慌忙按了一 下氣流升降器的開關。從升降器的底部，立刻傳來了“呼呼呼”地噴氣聲。他下降的速度馬上緩慢下來。現在，土智子可以清楚地看見，崖壁上稀稀疏疏的野草野 花，散布在岩縫裡。快到谷底的時候，四周變得越來越陰暗。土智子聽到了“嘩啦啦”的流水聲，低頭一看，原來谷底有一條小河，泛着浪花向北流去。土智子的雙 腳重重地落在地上。他抬頭一望，四周陰森森霧蒙蒙的，十幾米以外的地方就什麼也看不見了。他卸下背上的氣流升降器，把耳朵貼在長着青苔的濕地上，想傾聽遠 處傳來的聲音，看看能不能聽到腳步聲，也許光亮子和童智子就在附近。可是，除了“嘩啦啦”的流水聲之外，他什麼也聽不見。他跳上一塊巨石，大聲地叫喊着光 亮子的名字，喊了很久，把嗓子都喊啞了，也沒有聽到任何回應。最後，他失望地躺在巨石上，思考着下一步該咋辦。

土智子在一線天峽谷的大石上呆了好一會兒，決定向南尋找。儘管已經是早晨十點左右，但是谷底仍然灰濛濛死沉沉的。若不是有小河的流水聲，還以為進入了一個鬼 魅世界。大概是常年不見陽光的緣故，這裡只有低矮的抓地植物，常常攀緣到谷底的石頭上。這些石頭更是千奇百怪，有圓形的、菱形的和錐形的；有肉色的、黑色 的、灰色的和雜色的；大的小的，雜亂無章。潮濕的地方有青苔，滑溜溜的，不小心就會摔倒。土智子背着氣流升降器，才走了沒幾步，就摔了個四腳朝天，腦袋差 一點兒就撞在了旁邊的石頭上。經歷了這一次之後，他變得小心翼翼，常常繞開青苔，踩石踏草而行。

一線天峽兩壁齊齊的，仿佛是從太空飛來的一把長劍，不經意砍出來的！站在谷底，抬頭一望，天空只是長長的一條細線。土智子知道，這條峽谷是六百五十萬年前開 始形成的。它南面高北面低，因而谷底河向北而流。據他判斷，剛才飛舟出事的地方應該在南邊，因此他向南尋找。他邊走邊喊，大約走了半小時，見谷底的霧氣漸 漸地變薄，谷底也變亮了。他在谷底一個轉彎的地方，發現了天龍九號的殘骸。駕駛座燒得只剩下金屬部分，機身的碎片像天女散花似地散落在各處，有的泡在水 里，有的落在草地上，有的砸在泥地里的。他拼命地到處尋找光亮子和童智子，但是，除了那些飛舟碎片以外，什麼也沒有發現。

土智子在一個長滿青苔的地方，找到了一袋西域食品，裡面裝滿了餅乾、果乾和肉乾。看見這些食品，他突然覺得飢腸轆轆。原來自從昨天夜裡到現在，他什麼東西都 沒有吃。胡亂地嚼了幾口餅乾，匆匆地喝幾口河水，馬上覺得剛才喊啞了的嗓子舒服多了。看樣子光亮子他們不在這裡，也許在北面的什麼地方。土智子收拾好食 物，轉身往回走。過了一個小時左右，他又回到了他此前降落的地方。這裡霧氣仍然很濃，可見之處不過二十米。繼續往北走，行不過二三里路，面前一個湖泊擋住 了去路。原來這裡地勢低洼，谷底小河在這裡擴展開來，把整個谷底都充滿了，變成了一個方圓五六十米的湖泊。

土智子雖然會游泳，但他身上背着升降器和食品，當然不能把這些東西泡在水裡。他啟動氣流升降器，腳下立刻沙飛土揚。升降器把他帶到了空中，沿着懸崖峭壁向北 緩緩移動。身體下面的湖水在升降器氣流的衝擊下，盪起了一層層的波浪。剛行至湖泊的中段，湖心開始冒出許多氣泡。從冒着氣泡的地方，突然衝出一條巨蟒蛇 來。它頭若鱷魚，身如巨龍，目如虎狼，半身弓在空中，捲曲成了“Z”字形。毫無疑問，它已經做好了攻擊的準備。面向崖壁的土智子聽見身後有水聲，轉身看見了這條駭人的巨蟒蛇，他心頭一震。

這條巨蟒似乎和人怪沒有任何關係。一般來說，人怪多少有一點人的特徵。可這條巨蟒蛇渾身鱗片，滿口尖牙，絲毫沒有人的任何痕跡。土智子本能地把手放在了升降 器的控制板上。當巨蟒蛇張開大口，伸出分叉的舌頭，向他襲來的時候，升降器猛地噴出一股強大的氣流，“嗖”的一聲，騰空而起，飛到了十幾米的高處。巨蟒蛇 撲了個空，頭“咣”的一聲，撞在了堅硬的崖壁上。它“呲呲”地慘叫着，倉皇地逃入湖水裡，消逝得無影無蹤。湖面泛起一陣漣漪後，慢慢地恢復了平靜。土智子 鬆了一口氣，卻不敢耽擱，匆匆地度過了小湖泊，關閉了升降器，繼續向北走去。

半個時辰以後，土智子來到一處。只見峽谷西側的谷壁凹陷進去，在谷底形成了一個岩石長廊，高三丈，猶如一座豪宅前面敞開的亮間。土智子向裡面喊道：

“有人嗎？”

“土兄， 是我，快進來！”是光亮子的聲音。

土 智子欣喜若狂，匆匆地進了長廊。長廊裡面有點昏暗，但一點也不潮濕，乾乾的一層沙土，堆積在基岩上面，軟軟的像床似的。 童智子躺在沙土地上，仍然不省人事。光亮子正跪在童智子的旁邊，給他用濕布散熱。光亮子把一塊濕布蓋在童智子的額頭上，站起身來，一把握住土智子的手。

“土兄，”光亮子道，“我一直在擔心你，想去找你。可是童智子在發燒，走不開。”

“我也在到處找你們。”土智子道，“我還走到了飛舟出事的地方。你看，我撿回來一袋食品。”

“感謝光祖！”光亮子道，“總算有驚無險。快給我點吃的，我都快餓死了！”

土智子把纏在腰間的食品袋子遞給光亮子。光亮子馬上拿出幾片餅乾和一把乾果，邊吃邊道：

“童兄不能再耽擱了！我剛剛給他餵了水，還用冷水給他降了溫。他的傷口已經發炎了，要趕緊敷藥解毒，不然的話，麻煩就大了。”

“那咋辦？”土智子問道。

“我去採藥。”光亮子道，“你照看他。記住，多給他用冷水散熱。”

“好！你要小心呀，亮子弟。”土智子道。

“沒事兒，我是誰呀？”光亮子做了個鬼臉，笑着走出了陰暗長廊。

土智子就喜歡光亮子這種開朗詼諧的性情。不管什麼時候，他都能說能笑，調侃自如。看見他的背影，土智子忽然注意到他的鞋子十分奇特：鞋沿太大，像小船似的； 襪子也頗不尋常，竟然直伸到膝蓋的上面。他這樣的裝扮，看上去古里古怪的，活像馬戲團里的小丑。土智子正要問個究竟，他已經走出了長廊。

光亮子喝了幾口冰涼的河水，抬頭看了看一線天峽。峽底陰暗潮濕，常年不見光線，所以統共沒有幾種野花野草，哪裡能採到藥草？他向前奔跑了幾步，身子忽然一 輕，騰飛在峽谷兩壁之間。不一會兒，飛出了一線天峽谷。谷外陽光燦爛，春光明媚，萬木蒼翠。幾隻山鷹正在峽谷上空悠閒地盤旋，被忽然從峽谷里飛出來的光亮 子嚇了一跳，紛紛四散奔逃。光亮子像一隻大雁似地飛翔在山巒之間，放眼望去，山花爛漫，白雲繚繞，忍不住嘆道：

“好地方！看來只有荒無人煙的地方，才能保得住它的自然美呀！太極星的山川，要都能都像這兒的一樣就好了。”

他 降落在一線天峽東側的一個向陽的山坡上，尋尋覓覓。終於在一條林間小溪的旁邊，發現了可以止血消毒的旱蓮菜。這幾株旱蓮菜綠油油的，高不過一尺，還未開 花。他趕忙采了放入腰間的羽毛袋子裡。采完了草藥，他又撿來了一捆乾柴，用藤條捆起來，背在肩上，一溜煙地飛回一線天峽底，走進了陰暗長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