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九曲說破驚天秘密

錐形樓從地面上看去很不起眼，就像一塊巨大的石英晶體，直愣愣地從地下冒出來。誰知進去之後，乘電梯下降數百米，來到一處，竟有足球場那麼大，四周還有許多研究室。九曲神人一邊走，一邊和他們倆閒聊。不一會兒，三人進入了一座實驗室。

土智子見這兒的大理石工作平台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電子和分子儀器。儀器上的開關旋鈕繁多，指示燈閃爍變化，有的還發出低沉的“嗡嗡”聲。研究室里坐着幾位 身着白衣的小童，各自操作着什麼。九曲師傅打開靠牆的一個立櫃，向裡面張望着。土智子見柜子裡面懸掛着各種樂器，正在納悶：難道九曲師傅還是個樂師？光亮 子手卻很快，抓起一把金光燦燦的圓號，就要試着吹起來。九曲神人看見了，急忙道：

“亮子，別吹！”

光亮子把圓號從嘴邊拿開，嘟囔道：

“真小氣！吹吹怕什麼，又不會少斤短兩！”

“怕什麼？”九曲神人道，“我讓你知道怕什麼。把它給我！”

光亮子很不情願地把那把精美的圓號交給了神人。神人右手拿着圓號，左手拄 着拐杖，叫一位白衣小童取來一籠白老鼠，來到大廳的一角。他命小童把那籠白鼠放在地板上，叫大家讓開，然後把光亮子叫到跟前，把圓號遞給他，讓他對着白鼠 籠吹幾下。光亮子雖然不解其意，還是好奇地吹了幾下，卻吹不出聲音來。但是那個籠子裡的白鼠，卻突然一個個地像中了魔似地翻倒在籠子裡，失去了知覺，不知 是死是活。光亮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跑到籠子跟前，仔細查看了一番，又把這圓號翻來倒去地看了幾遍。

“神奇！”光亮子道，“原來不是圓號。烏師傅，快說說，這是什麼呀？為什麼這麼厲害！”

“是呀，為啥呀？”土智子也道。

九曲師傅用左手捋了捋長長的白鬍鬚，笑呵呵地道：

“做得像圓號，那是為了掩人耳目，讓敵人難以覺察。其實呢，它是一種聲音武器，把聲波變成聽不見的衝擊波。”

土智子看着躺在籠子裡一動不動的白鼠道：

“它們死了嗎？用它們做實驗，是不是太殘忍了？”

光亮子不等九曲師傅回答，搶先道：

“當然沒有死！你擔心什麼？”

“你咋就那麼肯定？我看它們的樣子不像是活着。”土智子道。

“亮子說的沒錯，”神人道，“小白鼠只是暫時昏迷過去。要不了幾分鐘，它們就會醒過來。”

九曲神人讓那位白衣小童提着白鼠籠，四人一同來到了飼養老鼠的房舍。剛走進老鼠房，一股濃烈的老鼠屎味就撲鼻而來。飼養房裡有十幾個木頭架，架子上擺放着一籠一籠的白老鼠。白衣小童把那籠昏迷的老鼠剛放回架子上不久，就見那些橫七豎八的白老鼠一個個地甦醒過來，踉踉蹌蹌地迂迴在籠子裡面，樣子十分可笑。光亮子和土智子見此情景，都忍不住呵呵地笑起來。光亮子對土智子擠着眼睛道：

“說沒死，你還不信呢？”

“你咋知道的？”土智子道。

光亮子故意不答，看着九曲神人。

 “西域先祖有遺訓：‘只可防身，不可奪命。’”神人道。

“噢，我明白了。”土智子道，“怪不得亮子和仙子姐從不用殺人武器！”

光亮子又把圓號拿起來玩賞了一回，問道：

“這寶貝叫什麼呀？”

“名字很俗，叫‘震腦喇叭’。” 神人道。

“它的威力大嗎？能把敵人震暈嗎？”光亮子決意要問個清楚。

“應該可以。可惜至今還沒在人身上試過。”神人道。

光亮子眼睛一亮道：

“這個好辦呀。你把這個寶貝交給我，我保證下回去南域的時候，實驗它千次萬次！”

“猴子，就你嘴貧！”神人道。

九曲神人喚過來一位白衣小童，叫他把光亮子和土智子帶到西院的客房休息。

光、土二人在三聖島聚寶院暫住下來。

光亮子來到這種地方，興奮得不得了，哪裡睡得着？他幻想着自己變成了一位先祖——光子，騰飛在無垠的星際，探索着遠方未知的秘密。假如九曲師傅能悄悄地透露一點先祖留下來的機密給他，那該多好啊！

土智子一踏上這三聖島的聚寶別院，就覺得這個建在絕壁之腰，起起伏伏，錯落有致的建築群，叫人嘆為觀止！他就想到了飛鞋、飛襪和隱身衣。它們都出自這個神奇的地方！光、土二人雖然住在兩處，卻都激動得夜不能寐。

從第二天起，他們倆個就跟隨在九曲師傅烏不能的左右，出沒於各處的實驗室、研究室和製造中心。從錐形樓的研製基地，到半球形樓的儲存中心。他們無處不在，無 處不去。據光亮子私下估計，別院的各種實驗室和中心，十亭已去過了八九亭了。幾天下來，土智子對西域科技的發達程度有了一個全面的認識。看來中州和西域相 比，還差得很遠！他每到一個地方都細心地聽着看着，不明白的地方就問九曲師傅。光亮子則不同，他常常嬉皮笑臉地纏着九曲師傅，想要從他的嘴裡套出點兒秘密 來。為了討好九曲師傅，光亮子一會兒給九曲師傅遞拐杖，一會兒幫他沏茶倒水，殷勤得不得了。九曲神人見自己身邊有這麼兩個能幹的後生跟着，一個不恥下問， 一個前呼後擁，也整日樂得合不攏嘴，還把他最心愛的翼龍飛舟，給光亮子和土智子試飛。

光 亮子是個閒不住的人，他像猴子一樣地東跑西顛，摸摸這個，動動那個，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到了晚上，他還時不時地捉弄人，穿上隱身衣，躲在走廊過道上，只 等土智子從那裡經過，冷不防地嚇唬他一下，然後開懷地大笑一回。又帶着土智子跳上翼龍飛舟，到山峰之間遊玩一番。從光亮子那裡，土智子學會了駕駛西域飛 舟。

土智子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把九曲師傅教授過的電子、質子、中子、聲波、電波、細胞、強度、性能和許多其它的概念和術語，一遍遍地回想思考，力圖弄明白它們的含義。

日月如梭，轉眼之間，幾周就這樣過去了。再過兩天，他們就要回南海天尊居住的珊瑚環島了。他們都捨不得離開這兒，因為這裡是他們的開心島，是他們的快樂園。它充滿了新奇和幻想。

臨行前的晚上，光亮子和土智子來到九曲師傅烏不能的住所。這裡是山腰蘑菇平台的邊緣，沒有院牆。山谷里的流雲，從懸崖下面爬上來，漂到九曲師傅的玉樹屋前。 光、土二人在隱約之間，看見一位老者，白衣白髮，半隱在雲霧裡。看來是九曲師傅獨自一人在玉樹下博弈圍棋呢。棋子在流雲中時隱時現。光亮子讓土智子呆在原 地別動，自己躡手躡腳地溜到九曲師傅的背後，伸出雙手去捂九曲師傅的眼睛。土智子見了，怕嚇着師傅，正要開口吶喊。不料，九曲師傅的身體突然像旋風似地轉 了半圈，繞到了光亮子的身後。他在光亮子的兩個咯吱窩裡快速地撓了幾下。癢得光亮子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就愛裝神弄鬼地嚇人。這下好了，遇到高手了！”土智子道。

三個人都笑了。神人叫他們倆坐下來喝茶聊天。

“人人都說太極星上好，有山、有水、有木、還有草，”光亮子道，“可我老是覺得，還有比太極星更好的地方。烏師傅，你說我們能不能也像先祖那樣，到處找找，沒準就能找到個新的太極星。”

九曲神人把棋子收到一個玉木盒子裡，喝了一口茶道:

“你知道先祖在太空裡找了多少年？”

“多少年？”光亮子道。

“近百年呀！”九曲師傅道，“把鬍子都找白了，臉都烤紅了，身上的基因都變了，才找到了太極星這個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

“近百年？”土智子很吃驚，“是真的嗎？一個人才能活多少年呀！”

“先祖在太空近光速飛行，所以才能活到兩百歲。”神人道，“你們看，找到太極星多不容易。那是不幸中的萬幸！所以要好好保護它，才對得起光祖，才對得起我們的子孫萬代呀！”

光亮子頓覺大失所望，看來到太空遨遊的願望是很難實現了。土智子覺得太空太遙遠了，不如關注太極星來得現實。

“小徒有件事情不明白，想請教師傅？”土智子道。

“你就直說吧，別客氣！你們中州人就是講究多。”九曲師傅道。

“師傅發明的寶物，咋多是電子、機械、材料、和能源之類的，”土智子道，“為啥沒有生物混合再造的呢？難道南域在這方面比西域強嗎？”

九曲師傅身子一震，遲疑了片刻，道：

“你們有所不知。本來在這個領域裡，我們西域是領先的，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就停止了這方面的研究。我想啊，南域的那些東西，也是從我們這裡偷去的。”

光亮子聽了，覺得這裡面有些文章，馬上忘記了上太空遨遊的事。

“出了什麼事？”光亮子忙問道。

九曲神人面有難色，擺了擺手道：

“今天高興，不想提過去的那些傷心事。我們聊聊別的吧。”

“烏師傅，”土智子道，“三聖島從名字看，好像應該有三個神人才對呀。咋就只有你一個神人呢？”

“對呀，為什麼只有你一個？”光亮子也道。

九曲神人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旁邊的玉木茶几上，嘆了口氣道：

“你們說的沒錯。這個島上，原先除了我以外，還有另外兩個神人。他們都是西域數得上的能人。二十年前，一個去了北域，支援北域抗擊東域的入侵，死在了那裡。另一個突然中了魔，逃出了西域，至今下落不明。所以，就剩下我一個老鬼留下來看家了。”

光、土二人都吃了一驚，不約而同地問道：

“那個中了魔的就是天魔嗎？”

“是呀，可惜呀可惜！”

“咋會中魔呢？”土智子道。

“不知道。”神人道，“他叫青天，心地善良，勤奮好學，倍受西域人的愛戴。那時候，他在甲殼蟲樓里研究生物學，是個典型的工作狂，沒日沒夜地干。他對太極星上 的生物門類、習性、基因組成和遺傳變異之類的課題很有見解，是我們西域在這個領域的大師。二十年前的一個早晨，他突然披頭散髮地跑出甲殼蟲樓，赤身裸背地 駕着飛舟，到五聖島瓊琳閣大喊大叫，口口聲聲說要西域發兵，奪取天下。大罵‘只防禦，不進攻’的祖訓是縮頭烏龜政策。天尊們大怒，斥責他行為不端，不可再 做三聖島神人！青天神人罵罵咧咧地離開了。臨行前他還發下重誓：‘不武力奪取天下，誓不罷休！’從那以後，就不知去向了。”

“後來找過他嗎？”土智子道。

“找過。”九曲神人道，“剛開始那幾年，不知派了多少人明察暗訪，都沒有消息，就像太極星上從來就沒有這個人似的。”

“青天神人不見了，後來南域就出現了天魔活動的蹤跡。”光亮子道，“於是就推測，南域的那個天魔就是青天神人變的？”

“猴兒，就你腦子快。我還沒說，你倒先替我說了。天尊們就是這麼想的。試想太極星上，還有誰比青天神人更懂得生物混合再造技術？沒有！所以結論只有一個：‘天魔就是青天神人！’”

星星在天上閃爍。南月北斗給山水披霜戴銀。露水爬上了枝葉，夏蟲也在草叢中“吱吱”地叫個不停。

“就沒有人調查青天神人為啥突然變了？”土智子問道。

“調 查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調查呢？我也是調查組的成員。”神人道，“我們發現青天神人在出事前的那個晚上，一個人呆在甲殼蟲樓里做實驗。大約是在黎明前後， 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把研究室里搞得亂七八糟，狼藉遍地。破碎的瓶子和化學藥水到處都是，好像和什麼人廝打過似的。但是查來查去，也沒有弄明白到底發生了 什麼事情！”

光亮子和土智子聽了，才知道這個迷至今仍然沒有解開。看來事情很蹊蹺，他們都想再聽聽事態的發展。但是，九曲師傅不想多說，趕他們回去睡覺。

“天不早了。回去吧，晚安。”

言罷，九曲神人拄着拐杖，起身進了自己的臥房。光亮子還愣在那裡不肯離開。

“師傅都走了，咱們也回去吧。”土智子道。

光、土二人只好也怏怏地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後半夜，月亮沉入西南，北斗落於西北，大地變暗了。

整個聚寶院和三聖島的其它地方，都籠罩在濃黑的夜幕里。在這所大宅院的西南角有一座樓，黑暗中只能分辨出它的輪廓，形似一隻巨大的甲殼蟲，俯臥在山崖下面的 院牆內。突然，一個似有似無的影子，像浮雲似地飄過玉樹枝椏，來到樓閣的高處。影子打開二樓的一扇窗，人不知鬼不覺地潛入甲殼蟲樓里。院子裡巡夜的小童們 打那裡經過，誰也沒有注意到影子的存在。他們打着火把，魚貫而過，朝西北方向巡視去了。

那影子等那一排火把遠遠地離去之後，才下到第一層的101研究室。影子摸到門邊，推門而入。突然腳下一滑，差一點兒摔倒在地上。就聽見一陣“吱吱”的慘叫聲，影子在暗中沒好氣地罵道：

“該死的老鼠！”

影子從腰裡抽出一隻筆，按一按上端，立刻有道光束照向前方。影子把半死不活的老鼠提着尾巴，丟進了垃圾桶里，開始到處查尋着什麼。在這個研究室里，影子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他又來到二樓，進了202研究室。在這裡，影子把所有的實驗記錄都翻找了一遍，有的他還做了筆記。他好像知道，還有一個實驗室在四樓。影子匆匆地上到四樓，走進了401研 究室。在翻看了許多記錄和資料之後，影子似乎有點失望。他把那些發黃了的實驗記錄統統放回原處，一屁股坐在一把轉輪椅子上，抓耳撓腮地無計可施。突然，頭頂上傳來了老鼠咬嚼東西的聲音。影子抬頭一看，室內的頂壁上有一個老鼠洞，粉塵從洞裡撒落下來。影子大概是吸了粉塵，禁不住地打了個噴嚏。那影子似乎非常 生氣，飛身而上，用右手猛地向頂棚捅去。誰知老鼠聞風先逃走了，頂棚被影子捅壞了，從上面掉下來一個厚厚的本子，四角已經被老鼠咬禿了。影子轉怒為喜，打 開這個發黃了的本子，用手電筆照着翻看了一會兒。那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有的地方還有手繪的圖案。其中有一張圖上有三隻老鼠：第一隻是灰色的，第二 只是黑色的，箭頭從這兩隻老鼠指向第三隻老鼠。第三隻的顏色是灰色和黑色相間的。影子看見這張圖後禁不住笑容滿面。他把這個本子研究了好一陣子之後，為了 節省時間，就直接翻到最後面的幾頁。見上面所注的日期是第四紀四百五十一年十月三日，下一頁是十月四日。這兩頁紙上記錄了一個密碼，代號是SFG-L1。接下來的幾頁上寫的是一連串的字母：AGAACCDTAGAACCDTAGAACCDTAGAACCDTAGAACCDTAGAACCDTAGAACCDTAGAACCDTAGAACCDTTA……

這個字母串占據了五六頁紙。在這個字母串的不同位置上還有註解。因為年代久遠，字跡已經模糊，有的地方很難辨認。還有一些地方被老鼠咬壞了，字母鏈在那裡就中斷了。

影子看到了這幾頁，研究了一番之後，突然高興得跳起來，像發現了寶貝似的。不小心，手中的手電筆“咣噹”一聲掉在石頭地板上摔斷了，四周突然變得漆黑一團。影子不慌不忙地摸到斷筆，把它撿起來，收回腰間，摸黑兒走出了甲殼樓，消逝在夜幕里。

幾隻夜鶯撲愣愣地從附近的玉樹上飛出來。黑暗中，很快就不見它們的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