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的愛情 要打三折 |
送交者: coco101 2004年07月25日15:34:43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那時她生活在一個梔子花盛開的城市,在一個專科學校教工業設計。她學的是油畫,她很愛畫梔子花,在畫布上溫暖而庸懶的綻放着,象雷阿諾的筆觸。
他高大,輪廓分明,穿着一套和她正好相配的李維斯牛仔,有一種落拓不羈的氣質,對她產生了致命的誘惑力,讓她有一種下嫁的衝動。他們聊起來了,很開心,然後互留了電話號碼。 在旁人眼裡,他是一個不太成功的商人,甚至長途電話都是她打過去。 一開始家人和朋友都不同意,但是她把忠當成成私心,她兼了幾個私立學校的教職,把每月的收入變成電話賬單和機票。他們給她介紹朋友,逼她去見面,有的很好,條件很誘人,但是一想象自己的生活中沒有他,她會控制不住的流淚。 後來,她辭職去了上海去投奔他。他們發出大紅喜貼,肥香沖鼻。沒有女方的親朋參加,他們舉辦了一個低調的婚禮。 一開始有些辛苦,她得習慣在錙珠必糾的公共廚房做飯,學會坦然的拎着馬桶串過弄堂。周圍的人不知道她曾經是一個教藝術的大學教師,而知道她是一個嫁過來的鄉下人,而且嫁的太一般。 但看起來她有些旺夫運,他們從浦東搬到了靜安寺,還在松江買了別墅,她的一些衣服從梅龍鎮伊勢丹和巴黎春天百貨購買。“儂小囡運氣交格好”,她身旁的同事說。 一開始他有幾分寵她,為她在他落魄的時候嫁給了她,對他有些知遇知恩。所以,她乾脆辭去了賺的錢不夠買花戴的廣告公司職位,當起了全職太太。 她並不是一個無趣的太太,他們是頗有人緣的一對,他們的家裡布置的別致高雅,經常是朋友都在,笑話無比精彩。她甚至學會了做西點和調配雞尾酒,當她為客人出其不意的奉上一杯自製的血腥瑪麗時,他不是不覺得很有面子的。“這個家離不開你”,他常把這句話掛在嘴上,她竟然信了,所以在對丈夫的感覺方面,有一些遲鈍。 然後,事情就往庸俗的方向發展,他外面有人了。 震驚、憤怒、委屈,她完全不能接受。 她簡直被氣瘋了,她上去質問他,甚至動手,不許他睡覺。她自己也不吃不睡,形容槁枯,目光炯炯。 事後,他說是她把他推走的,有三分道理。而且,她還屢次提及自己當初是有恩於他的。這是件大不該的事情,傷害了他作為男人的自尊。 最後,她對他說,“好吧,我同意了”,她可憐自己了,決定釋放他,也釋放自己。 她得到了一些賠償,並不多,因為他的背後有一個厲害的上海女孩。啊,她一下子被打懵了,在離婚大戰中,沒有任何章法和策略。他輕蔑的問了一句,“分家產?請問你賺過多少錢?”,她要命的清高發作了,自動放棄了很多應該均分的東西。 她嘗試過回原單位工作,而且幸運的被接納了。 整個晚上無法入睡,一遍一遍的回憶自己什麼地方做錯了。因而早上無法被鬧鐘驚醒,甚至耽誤了一個重要的合同。 她知道闖禍了,出了一身冷汗。老闆的臉色很難看,她知趣的自動提出了辭職。 到此為止,並不是完全沒有好的影響。無需節食,無需運動,1米68的身高,她的腰圍此刻小於一尺九寸,體重也歷史性的低於48千克。她穿上收腰的小黑裙,披上一個純棉的白色開衫,甚至讓人誤認為是一個未發育充分的少女。 幾經周折,她從專賣店的導購小姐做起,每天站到腳腫,還要一疊聲的誇讚挑剔的客人好看。她終於懂得了不爭意氣,雖然有些遲。而後,她受過的藝術訓練起了做用,她升級為總公司的店鋪陳設設計師,讓那些流水線中下來的成衣襬放的充滿了靈魂。 終於,她開了一家自己的店,她經歷過中產階級太太的生活,她明白她們的taste. 顏色多選用含蓄的玫瑰灰,略略暗一些的湖綠,珍珠粉,領口,腰線裝飾上錯落有致的小顆水鑽,她自己的設計。全上去的感覺生活一派春風和煦,象雷阿諾的筆觸。同時鼓勵客人參與設計,享受DIY的樂趣。價格定的不輸國內的大牌,因為她的顧客不想被蔑視自己的購買力。 漸漸有了固定的客戶和不錯的口碑,也抗過了非典的打擊。經常是從廠里運過來,剛剛開箱,尚來不及熨燙懸掛,就被顧客買走。 請來的店長故作抱怨的說,“既然這樣,還租這個店面幹什麼?”, “是的,不如改成直銷,然後省下的錢來,大家該升職的升職,該加薪的加薪”。她現在不僅有心思開玩笑,而且笑起來比不笑好看。曾經有人說過她不會笑,而另外有人說她笑的比哭還要難看。 打烊的時候,她把店裡的梔子花帶回家去。她知道,他明天會送新的一束來,如此這般,已經持續了半年。她還沒有答應他做任何事情,甚至不願意和他單獨見面。 沒錯,是同一個他。他有了新太太,他想讓她變成情人。 半年前,他送太太到此地購物,然後遇到了她,她大方的招呼迎候,完全象對待一個熟客的家屬。奉上香茶和雜誌,請他耐心等待試衣間中的太太。她的眉宇已經沒有一絲幽怨。他的太太身着一身香奈爾風格的雪紡的粉紅滾邊套裝走了出來,她輕輕鼓了鼓掌,熱情而有分寸。他的新太太表現了購物狂的特性,最終挑走了3款樣式類似的連衣裙,三套“顯得年輕”的套裝,一款三色。他這次沒有抱怨,乖乖的掏出卡來刷。她送他們出了大門,啊,還是那輛香檳色的福特,她選的顏色。 他有些不甘心,對男人來講,愛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忘記,她竟然似乎不認識他了。 路過此地的時候,他忍不住再次走了進來。覺得空手有些不妥,到一旁的花店買了一束梔子花。 終於他不再送花了,她有些失落。難道他就此消失了麼,然後相忘於江湖,她這樣想。 又是一年的初夏,她在隔間小憩,被外面隱約的爭吵聲給驚醒,出來看個究竟。 “這位小姐非要見您”,店員說。 啊,是她! 她拿着一個巨型的紙袋,直截了當的對她說,“這些都是我在貴店去年購買的,這幾件一次也沒有上身,款式也沒有過時,看看能否回收?” 她的經濟上出了問題,顯而易見。 她心中一陣歡喜,一閃念間,想出了一個貓捉老鼠的遊戲。然後用客氣的語調說,“是沒有過時,也很適合你啊。” 她的眼睛緊張的盯着她,象是等待宣判。 “而且,本店沒有回收的先例”。 她的嘴巴張開,似要爭辯,她上前親昵的摟住她的肩,表示同情,表示萬事有商量,“不過呢,也許我們可以試一試是不是有別的客人願意接受”。 她象獲得大赦一半,鬆了口氣,開口致謝。 她也跟着嘆了口氣,補充道,“你知道,我有些為難,價格只能按照去年的三折回收。” “好吧”,她很爽快的把衣服從袋子中倒在櫃檯上,可憐的姑娘,結果也許比她預想的要樂觀些。 清點之後,店員付給了她相應的現金,她逃似的離開了。她看見她的背影步行至人行天橋,然後消失了,那輛香檳色的福特沒有出現。 她命令店員將回收的衣服掛起來,臉上掛上了一個喜氣洋洋的微笑,因為她完全有信心全部全價賣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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