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唐的故事(3-4) |
送交者: 阿唐 2004年08月21日12:05:24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阿唐的故事(3-4) 阿唐
三 鄂西北的大山
70年秋天,爸爸來信囑我們前往十堰會合。 坐輪船到長沙,轉火車到湖北丹江口,爸爸在此和我們會合,此地就是今天的南水北調的中線方案的起點。然後換乘兩輛運貨貨車,我和媽媽共乘一輛,坐在司機旁邊。當時,鐵路未通,鐵道兵正日夜趕工,奮戰在襄樊至十堰的萬山叢中。後來知道這一條鐵路是士兵們用血汗打造出來,單單穿過五當山脈的那條隧道就死了忘記是一個班還是一個排的兵。 路況非常糟糕,沙石路面,一路上都是重載的貨車,急急匆匆地捲起一道道塵煙,好一派大戰即將來臨的場面。途中,媽媽扭傷了腰,爸爸的牙碰掉了一個,我和姐姐倒是很平安。 越走山越高,越走人煙越少,近一天的顛簸,終於到傍晚時分到了十堰。 十堰是若幹個分布在大大小小十幾個山溝的山村鎮子的總稱,從頭堰到十堰再加上其它村鎮合共有二,三十個,有趣的是十堰不是最大的,最大的是五堰。其時十堰還未建市,屬於鄖陽縣管轄。鄖陽坐落在漢水之濱,是一個歷史古城,古時稱麋國。 我們的新家在花果鎮的一戶農家中,一開三間,中間是堂屋,兩側是睡房,我家租住其中一間。一天的顛簸下來,非常勞累,我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爬起來了,鼓搗着媽媽姐姐帶我出去看看新環境。 新家坐落在小山坡上,干打壘的牆壁,瓦苫的屋頂。 干打壘在建築學上稱板築,據考證,人類在大約5000年前學會了這種建築方法--用木板做一個上下開口的框子,中間用填土夯實後,拆掉木板,再在夯土上做新框,再夯土,如此,直至所需高度。這是一種簡單實用的建築方法,在資源匱乏的地區尤為通行。大慶在開發初期,用干打壘法解決了工人宿舍及辦公樓的難題,然後這一方法隨大慶經驗推廣至全國。後來,爸爸的單位在蓋廠房時也用了干打壘,安裝上天車後一試車就塌了,然後是全部推倒重來。此是後話。 農舍的前庭上豎着幾個標誌,爸爸後來告訴我是未來通往陝西的鐵路線前期勘探標示。 遠遠近近都是重重疊疊的山巒,隱隱綽綽地在山霧裡飄動着,很美,從那一天起,我就迷上了山。(妻稱我是 Mr. Mountain。) 遠處的山坡上有幾個農人在勞作,山下是一條帶子般的小溪在蜿蜒着。 突然,傳來了農人們的吆喝聲,他們舉着鋤頭在追趕着什麼。姐姐眼尖,一下子就看出來了,狼,是狼!我遠遠望着那隻倉皇逃命的狼,原來只是在動物園裡看到的生物,緊緊拉着媽媽的手,汗水不停地從手心裡冒出來。 這是我唯一一次看見野生環境下的狼。以後,隨着修路蓋房的工程逐漸展開,開山放炮,築路架橋,狼,豹子等大型野獸都慢慢遠遁,很少再聽說與人遭遇的故事了。
我們家在花果住了幾個月,我和姐姐都去附近的當地學校上學。學生是外來的和本地的參半,口音五花八門,南腔北調。 然後爸爸就又接到調令,我們就又一次搬家,從十堰最西邊的花果一下搬到最東北面的茶店鎮下面的一個山村,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山村。
四 大山裡的旮旯
十堰到鄖陽的公路過了土門,有一個左轉大拐彎,茶店鎮就在拐彎處。這裡有一條簡易公路順神定河而下,大約走七,八里,就到了那村子。已不能記起名字,權且稱之為王村。 王村坐落在河旁邊的山坡上,大概有百十戶人家。 房東家姓王,有一女二男三個孩子。女孩兒是老大,比我大一歲,芳名秀華。 村西邊的山溝里盛產沙石,這裡就是十堰建設最重要的一個原料廠之一--沙場(廠),爸爸任職於該廠。全廠有幾十個管理及技術人員,還有數百個當地的民工。帶家屬的只有我們一家。
如果說十堰是山溝里的待建城市,那這王村就是山溝里的旮旯,離文明實在太遠了。 村子裡有一個小學,我就和村子裡的孩子一起上學。 上初中的姐姐要走到河對面的山背後去上學,上了沒幾天就死活不去了,說上課聽不懂方言,廁所太髒沒法上。在家待了幾個月後,爸爸托關係把她的年齡改大了2歲,招工上了班,那年,我姐才14歲!前不久,來電話說她辦了退休,已有工齡32年,早已是8級電工。後來媽媽經常拿我跟姐姐說事,弟弟那麼小還能堅持上學,終成正果,姐姐是自甘墮落云云。現在我也想不明白,當時我為什麼不逃課?實在是有太多的機會和理由這樣做。 呵呵,還是接着侃阿唐上學的事。村北有一個大倉房,存放着脫好坯尚未燒制的瓦,校舍就在庫房的一角,只有一個老師三,四十個孩子分成一年級和二年級輪流上課,不上課在外面的場院上自由玩耍。桌子是一條木板搭在兩摞土坯磚上,凳子是一摞土坯磚。屋裡還算明亮,有一盞電燈。去年村里通了電,因為沙廠開工的緣故。 下課後,孩子們蜂擁而出,一溜煙的奔向不遠處的一個沒上蓋的土坯房,我也跟在後面跑了過去。小時候好像都是這樣,幹什麼都象起鬨似的。 衝進去一看,原來是個廁所。孩子們大便小便,忙成一團。接下來的一幕,不知道多少人見識過,我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便後的小孩,提着褲子跑到外面的幾顆小樹前,抬起屁股在樹上自上而下蹭着,那些個找不到樹的孩子,則滿地找土坷垃用於同一目的。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上過學校的廁所,總是憋着,回家再方便。過了好久,我才適應過來,不過仍然避免與眾人同行。日前有朋友講他孩子回中國不敢上公共廁所之事,我又想起了此事,心裡還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除了我不能和他們一起上廁所外,其餘的時間我和村裡的孩子相處融融,很快我就能講一口道地的當地方言了。姐姐依舊堅持她那口純正的京腔,不為所動。一次,爸媽同鄉的兒子雙全從花果到我家來玩,他比我大幾歲,比我姐略小,倆人一口京腔地嘲笑我是湖北二娃子。當地的口音和河南話較接近,看來在歷史上的經濟區劃上,鄖陽襄樊地區和河南是一體的(錯了請扔磚頭)。 村裡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很有生活能力。冬天放牛時,他們會收集干的牛糞,燒火取暖,抓了麻雀,糊上泥在火里烤。或是在河裡用石頭壘成一個 V 字形的堤壩,在 V 字底部用石板做成一個人工的瀑布,瀑布下面用石頭壘成一個圈。這樣,當魚被水衝下瀑布,就沒有辦法游出來。過幾天去查看一下,通常都有收穫。抓到魚後,孩子們會用草把魚紮成一串,到公路上賣給過路的司機。 那時候的神定河十幾米寬,清澈見底,魚蝦很多。等到75年上游的東風輪胎廠投產,廢水一排,魚呀蝦呀的都直接跑到東海去找龍王爺報到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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