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唐的故事 (京華沉浮) [1-2] |
送交者: 阿唐 2004年08月31日21:00:08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阿唐的故事 (京華沉浮) 阿唐 atangwriting@yahoo.com
一 初進京城 1987年7月底的一天,我到北京東站去取我的託運行李。 我已經來京城2天了,今天終於等到了我的行李,可以從招待所里搬出來了。
我是今年畢業的應屆企業管理研究生,本科是電子工程,剛剛分配到京東的經濟學院任教。這一單位是我自己聯繫的,按理說此時的教師並不是一個令人羨慕的職業,為什麼我還要飛蛾撲火呢?說起來,話就長了。 當初本科畢業前考研究生,我選擇了企管,原因除了電子工程過於抽象,自己沒有信心外,還有就是當時的企管正紅透了半邊天。有一種說法是,中國目前不缺工程技術人員,缺的是管理人才,如何充分有效利用現有的生產力,遠比搞出什麼發明創造來的重要。我當時是黨員,又是學生幹部,專業加管理的 T 形人才,不用我用誰?嘿嘿,就是不用你,看你又如何? 我持東北某省政府經濟研究中心主任的推薦信,首先聯繫了國務院經濟研究中心某經濟學大老的秘書,秘書從中南海的紅牆裡出來到接待室見我,看了信,寒喧幾句後問我,可否搞到鮮人參,如有再聯繫他。我當時稍微書生了一點,循正常途徑找了一番不果,遂放棄了機會。以今天阿唐心機,自然專程到林區一覓了,天涯海角挖地三尺也要搞到那顆千年老參! 做官的路斷了就盤算着做官商吧,於是什麼長城公司,北方公司,國際信托貿易公司那些個響遍寰宇的大公司全都轉了個遍。我也不是一點路子也沒有,阿唐女友家在東北頗有背景,雖然老人家早已退居二線,多少還是有些影響。最後都失敗了(一個東北藝人說),好像有一種隔靴撓癢的感覺,現官不如現管,條子的層次太高了反倒沒用。 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阿唐的形像,實在不象一個奸商,倒有幾分學究的氣質,往往一見面就被槍斃了。記得後來阿唐自我放逐下海後,一次和一從未謀面的客商電話上談了很久,一見面他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怎麼象個教授啊,我還以為你是一個奸商呢!其實這些人的觀念很是迂腐,推銷產品一定不能用奸商一類的人物,學究最好,人家信任你!阿唐後來的公司最重要的談判都是阿唐出馬搞定的。 最後學校說,如果在7月底還不能找到工作,就要分配到XX部的XX出版社當編輯。我一咬牙,先找一個落腳之處,一個容易調動的地方,將來再慢慢找。凡中央直屬均不在考慮之列,進去就出不來,最好是北京市屬。 當時我利用調研的機會住在XX部招待所里,拿出地圖一打量,在離XX部最遠的京東找到了經濟學院,翻了一下電話薄,沒錯,是北京市的,就是它了。出了門,坐上了101路,從京西一猛子扎到京東,直接就奔了人事處。一說來意,那人事處幹事大喜,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啊,一文錢都不用花!立馬打了電話給在家養病的處長,然後帶我見XX系系主任和XX系海書記,當下兩個系都要,我選了後者,因為那海書記我看得順眼。然後是XX學院和XX部一通信函往來,事情就搞定了。
行李運回來,安頓好宿舍,一屋4人,上下鋪,比上研究生時稍好,少了兩個人。 宿舍里已經有一個人了,自我介紹姓晉,是本校本科畢業生,和我是一屆,已留校任教2年。小晉一臉幹練,一看就是人精。 然後是兩個憑關係住進來的,一個進修生姓朱,一個在校學生姓張。 安頓好後,學院也放假了。我買了張車票又回了母校,繼續在省政府做未完的課題,我從年初開始幫中心搞課題,現在還未殺青。女友那時還在母校讀書,卿卿我我,很是寫意。 如此,直到開學,課題完成了所有的數據計算,我回到北京正式開始我的教師爺生涯。 我所在的教研室一共有7個人,正主任浩,付主任森,老教授甲,中年講師馬,中年講師乙,青年助教張,我是最小的小字輩。每周二下午教研室開會,每周六下午黨員學習,其餘時間沒有課的,可以不來學校坐班。 教研室開會時,正題一完,馬和張的小道消息就開講了,什麼胡耀邦如何如何,王震被老鄧痛罵,某某公子開了一家什麼公司等等。我當時可以說是瞠目結舌,因為我是第一次聽到如此赤裸裸的政治小道消息。而且後來證實這些傳言大都似乎確有其事,真讓我感慨天子腳下無小官。 正主任浩正進修日語,準備到日本深造,不大管事,由付主任森主持大局。森不是黨員,業務平平,拿不住馬張,其他人樂得聽個熱鬧,於是每次教研室開會都象茶話會一般。 森一心想入黨,對我很巴結,會後往往和我聊一會兒,罵罵馬張不覺悟,讓我和他們保持距離。 我自然閒事不管,一心撰寫中心的課題報告。我做事情歷來有始有終,不喜歡半途而廢,心裡也存了一旦方案被採用,我也是大功臣一個的小心眼兒。到10月份,報告完成,郵寄給中心。誰知,不幾天中心一個電話過來,央告我無論如何再去東北一趟,他們實在搞不定。 系主任在美國進修未歸,我只好再向海書記告假,他雖然一臉難色,不過還是答應了我。這一去又是兩周,終於連報告部分也幫中心搞定了。
回來後,我開始着手找工作,一位同學的朋友介紹我去中國XX器材經營公司,電子工業部直屬的公司,那人事處長一見我就很投緣。我這人也是怪,喜歡我的和憎惡我的都極為分明,沒感覺的很少。有人說,我這種人是做事情的,也就是幹活的命,週遊於各種人事間遊刃有餘不行,個性太鮮明,不是和細泥的材料。 處長說難得有我這研究生願意來做買賣,又是電子工程方面的本科,還是黨員(這黨票還真有點兒用,不過也是阿唐本科3年班長的酬勞),只要經濟學院放人,他們隨時恭候。嘿嘿,爽得不行不行。 回到學院,就遞交了請調報告。這時,系主任已訪美歸來,報告交由主任處理。 系主任50歲上下,一派溫文爾雅的學者模樣,據說和海書記不大合拍。接過報告,沒有任何表示,只是說要和人事部門研究一下。 過了兩天,系主任召見,說與人事處長研究後,決定不能允許我調動,不過,我可以按畢業生分配被退回處理,也就是說,檔案退回原畢業學校,再由學校分配。看來,這倆老小子因為當時決定要我時,沒有在場拍板,現在把壞使在這了,這TM真是一腳踢到鋼板上了。 沒辦法,和中國XX器材經營公司的處長通了氣,他說他那兒沒問題,分配過去也成。 此前,已和XX部人事司管研究生分配的老劉搭上了線。我們學校的本科生是由學校分配,研究生則由部里管。老劉是個痛快人,說只要經濟學院放人,他這裡出個函給電子工業部,我就直接報到去就好了,連戶口都不用轉。 回到學院,付室主任森來訪,他上完課後總是有事沒事到我這溜噠一圈,套套磁什麼的。室里加上我一共3個黨員,看來這傢伙想入黨都想瘋了!森,40幾歲,在學院教數學,很亮的禿頭,總是掛着一臉慈祥的微笑。我這個室的老師大部分是數學背景,只有我和室主任是經濟學背景。 森已經知道我想調動的事,暗示系主任曾徵求過他意見云云,然後堆着笑容恭喜我本事大,這麼快就找到新單位了,比他們這些老傢伙強。接着試探地問我高就何處,待遇如何。我當時年輕,經不住幾句好話,一高興就說出來了,甚至連戶口都不用動的事都捅了出來。很傻,是吧?嘿嘿,那年阿唐23歲,是嫩了點兒!試想如果阿唐調走,對那森而言一點好處也沒有,他憑什麼為你使勁兒,如此,你和他談及此事是何目的?唉,簡單如 1+1=2 的道理,我當時就愣是沒有轉過來! 果然,下午找到系主任,主任把我推到學院人事處長處, 處長一口官腔,說退回可以,不過戶口也要退回東北。X,那森的動作好麻利,這麼快就把我給賣了! 再和老劉聯繫,他很為難,說動戶口很麻煩,和易地調動差不多,程序上不同於學生分配,已經超過他的管理權限,愛莫能助了。 得,我被卡住了!
二 經濟學院 我仍然試圖打開缺口,以便逃出生天。 幾經努力,托到了人事處長,看來關係不夠硬,那處長推說阻力在系裡,說只要系裡通過他那一關沒問題。 我又把注意力放到系主任身上。一天,聽辦公室主任偶而提起說,主任的女兒病了,住在朝陽醫院。我大喜,馬上跑到街上買了些時鮮的水果趕往醫院。主任的姓很少見,我很快就找到了病房,自我介紹是主任同事特來探視云云。 我不過是給主任傳個信息,示個好,求他高抬貴手,只要與人方便,以後大家都好說。可接下來的事情,讓我哭笑不得。 第二天,海書記找我談話,問我是否昨天去醫院探過主任女,我說是,海書記說主任要還我水果錢。一霎那間我就知道這一腳踢的不是鋼板,是金剛石板!我當即大笑,對海書記說,攜水果去探訪同事親屬,就有賄賂嫌疑不成?主任的黨性也太強了吧!海書記也陪着笑,他當然不能表示什麼。 我徹底打消了走任何關係調走的念頭,系主任如此作為,一方面給海書記難堪,指明其用人失誤,另一方面藉此表白自己的高風亮節,大公無私。我則不幸成為犧牲品。 說老實話,我對主任一類的做法非常不齒,純粹損人不利己,除了滿足自己內心深處那一點點權力虛榮感外,什麼也得不到。當時的中國,類似的故事何止千千萬萬,據說深圳一地的人才,很多都是棄職而去的。 即然如此,我橫下一條心,一鬧到底吧,看誰橫過誰! 第一學期,我以剛到學校為由,拒絕上課。第二學期,森囁囁地問我是否要選一門課上,我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他。東窗事發後,一天晚上他跑到宿舍來找我,試圖解釋一番。我當時正在和小晉下圍棋,對他的到來帶搭不理的,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他的絮叨,告訴他,這件事就此打住,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森走後,小晉轉着眼珠問我出了什麼事。我不是一個好張揚的人,從不在宿舍談論此類事情。我撇撇嘴說,小人一個。大致說了一下事情經過。小晉一臉同情。 小晉看起來很精明,和人談話時兩個眼珠咕嚕咕嚕地。時間長了,我知道他和大部分沒有太大出息的北京孩子一樣,小處聰明,大處糊塗,有時候做事純粹是為了證明自己很牛,追求過程而不是結果。當時他正積極準備托福考試,張張羅羅地很忙碌,結果考出來是520幾分。當然,阿唐在10年後的托福考試成績是547分,五十笑一百,都不是讀死書的料。 剛到北京時,對那一股濃厚的托福熱潮很是不解,一者東北閉塞,大部分學生並未熱衷於此;二者也心存疑慮,考考試就能出國?實際上,通過這種途徑出國的,何止萬千!我當時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後來聽說小晉下了海。最後一次見到他很是戲劇,是5年後在中關村一家賓館的電梯裡,我忽然聽到一個人試探地叫“阿唐”,抬頭一看,小晉!他一點兒沒變,還是一付精明的樣子,而我的頭髮卻少了許多。 那時阿唐和朋友在賓館包房做生意已經兩年了,遂帶他到公司一敘。開始他還有些拘謹,等看到公司里的其他人凡事需要阿唐拍板定案後,方知我已是老闆一級的了,很是有些感慨。
一時走不了,就先過過教師爺的生活吧,儘管我一天課也沒有上過。 經濟學院是北京市屬的一個普通的文理學院,以文為主。學生來源以本市為主,以部分其它省市為輔。 以北京的條件,稍微用一點功夫,考上大學是不成問題的。所以成績好一點的學生去了重點學校,差一點的到了這裡。 撰寫報告時,有時候我嫌宿舍太吵,晚上會到教室去寫。令我吃驚的是,教室里居然空空蕩蕩,沒幾個人。而我在上學時,一到晚上自習期間,是一位難求,去的晚的只能擠在光線極差的階梯教室。反差太大了,我實在不知道在這樣的環境下,學生們都能學到什麼。 平時學校里的學生幌來幌去的,看不出是學生呢還是街上的混混兒。夜裡常常聽到他們在操場上嘶吼崔健的“一無所有”。 一次學院文藝匯演,學生的演出水平實在不能恭維,卻在台上擺POSE,做台型,好讓台下的同學照像。 一次我擔任監考,看到考場學生們一臉愁容,慈悲之心大起。講台上就是標準答案,另一位監考是外系的。我就挨着個的指點一二,糾正錯誤。那受惠男孩女孩的感激之情,讓人爽得不行不行。考試結束後,我正在回宿舍的路上走着,幾個學生從後面追上我,勾肩搭背地,好像我是他們哥們兒一般,七嘴八舌地一通感謝。 還有一次學院組織篝火晚會,不知通過什麼關係把住在附近的李谷一,吳祖光,新鳳霞等大腕請來了,我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目擊名人風采。前面的程序就不提了,講話了,演唱了,然後就是高潮--篝火在學院的操場裡點起來了。這時候尷尬的場面出現了,本該有學生上前手拉手圍着火堆跳舞,名人們混雜其中,其樂融融一番,最後盡歡而散,現在卻沒人上前。我看到那幾位可憐的組織者試圖勸導學生們上前,可就是沒人理會。最後是名人們提前退場,篝火在夜空裡劈里啪拉地燒着,三三兩兩的學生圍在外圍看着。回到宿舍,我跑到對面房間和小白打哈哈,他是北大的畢業生,拉一手漂亮的手風琴,兼職校團委副書記,我說,小弟教你一招,以後凡大型活動一定要事先找一些骨幹分子當“托兒”,負責關鍵時刻衝上去,這樣才能調動起一盤散沙的普羅大眾。若方如夢初醒看官者,請不要忘了為阿唐叫一聲好。 當然,當時由於主任幾個人對我的刁難,極大地影響了我對經濟學院的觀感,恨屋及鳥。實際上,後來我在商場上碰上很多經濟學院畢業的學生,他們敏銳的頭腦和大膽的作風,很是令人耳目一新。
系主任好像吃定了我,時不時在黨員生活會上拿我說說事。一些拍馬屁的也在一旁幫腔,什麼電話太多了,張揚的不象一個新人了,等等等等。我這人很會講話,尤其是在開會時,在大學時,曾有人誇我講話就和手裡有個講稿似的。我在25周年系慶時,是唯一上台發言的學生代表。在大學時,我獨服我的團支書,他是在我掌摑前團支書後接任的,他講話有一個特點,慢條斯理的,往往你不知不覺就入了瓮。他如今在 United Airline 任職,很想知道他的英語是否也是講的這樣慢。XX,你看到此文不要罵我啊,我可什麼也沒說。 呵呵,還是接着扯阿唐舌戰群儒的故事吧。我是不卑不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一幹掉。小樣兒,還和我擺正經,我從小就是被老爸灌輸馬列長大的,這套我見得多了!我當時愁的是沒人搭理我,給我來個冷處理,我豈不就完了嗎?!你們要批判我,正好,我一定要讓你們覺得我是一刺猥,看着不順眼,卻沒地方下嘴。如此幾個會合下來,這幫鳥人終於不敢再招惹我了。
因為不講課,拿不到崗位津貼,每月只有國家發的那點兒死錢,大慨130元左右,日子過得很清苦。 88年春,對門兒的小敢幫我找了一個在校外講課的機會。那時候管理熱,到處都辦班,管理學方面的老師炙手可熱。 小敢是個很可愛的小個子,南方人,長的有點兒象雕塑大衛。平時你看不出他有什麼異人之處,實在是平凡極了,可他在一年後卻做了一件很不尋常的事情。 89年春夏之交,北京爆發了舉世震驚的兵民對抗。經濟學院旁的朝陽路是東來軍隊的一個重要通道,小敢當晚正在學院對面的大街旁的會計師事務所值班。槍聲大作時,正爬在地上從門縫下面看熱鬧,前鋒過後,街上寂靜下來,忽然看到一個被打散的兵正在外面無目的地亂跑,以當時北京人憤怒的心態,這走散的兵如被老百姓發現,不被打死也要被扒三層皮。小敢一下子就跑出去把那兵拽了進來,然後在辦公室藏了兩天,等局勢平靜了一些,換了便裝,騎車子把兵送到市公安局。 我非常佩服小敢的所為,要知道當時北京一片混亂,鹿死誰手還不明了,他不可能憑此撈到什麼。後來也確實沒有獎他什麼,只是“北京晚報”登了一則小小專訪。而這種行為,在當時的氛圍下卻有着極大的危險性。後來,我問他的動機是什麼,他說那兵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不忍看着他去送死。純粹是人性中美好的一面驅使他做了這一切。 又扯遠了,還是回頭說講課,對,到外面去講課,是去朝陽區的將台鄉。 將台鄉在酒仙橋,有十幾個鄉鎮企業。如果看官對酒仙橋感到陌生,阿唐給你提個醒,那裡有個公安醫院,江青最後10年的大部分時間就在這裡度過的。 講課地點是在鄉政府里,大概有五,六十個人聽講,有企業的頭頭腦腦,也有鄉里的幹部,領頭的是副鄉長丙。丙,三十幾歲,高高的個兒,一臉幹練。 這是阿唐平生第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唯一一次上台講課。 我是在那個時候發現我自己除了有一點兒演講天才外,當教師爺也不錯!現在有時發白日夢還想,將來退休了在中國某個大學裡執一執教鞭,義務的也行。 我按指定教材講了兩天,發現效果不好,太枯燥,都是骨頭,乾乾的。回來後,我跑到圖書館找了一大堆相關資料,從中選出若干具體事例。再講課時,就是先講故事再歸納,先實踐,再理論。時不時地再加上些小討論,讓他們對某些案例提出各自看法,最後我做總結。 如此這番,企業家們大服。 於是中午飯不再去鄉政府的食堂吃了,而是由廠長們輪流請飯。飯局上往往要上兩條煙,開一條,分一條,煙錢打入飯費。課後小車送回經濟學院。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腐化生活。 短短十幾天的相處,丙副鄉對我青眼有加。臨走的時候握住我的手,一再地說,什麼時候來訪都歡迎!我順嘴說調過來給你幹活如何?他大笑說求之不得! 回到學院一個念頭冒了出來,對呀,為什麼我不可以去鄉鎮企業呢? 我這人想好了一件事就要去做,不然擱在心裡難受。立馬就去找主任,直接了當地問他,如果我調去鄉鎮企業是不是就可以放我走人?主任要麼是良心發現,要麼是和我玩累了,要麼是被我破罐破摔嚇住了,居然答應了! 我大喜過望,馬上告知丙副鄉,丙副鄉在電話里沉吟半晌說,你先過來一趟,我們好好談一談。 見面後,丙副鄉說不是不願意要我,實在是機構臃腫,難以安排。不如他和下面的企業打聲招呼,看看如何。於是我一個人前後去了幾個廠子,都是熟人,去了後就是藉機吃吃飯,說起軍前效命的事就是研究研究了。 如此這番,最後到了鑄件廠,將台最大的企業。廠長丁是個爽快人,說,“兄弟,看你也是個明白人,講起課來誇誇其談,怎麼就糊塗了呢?你瞧咱這小廟,你來你能幹什麼?要說需要人才,鄉里比我這廠子更需要!” 我還是有些疑惑,問既如此鄉里為什麼不歡迎我去呢?丁哈哈一笑,拍了一下我的肩說,“你去了,丙副鄉怎麼辦?”一句點醒了夢中人!多少年過去了,我還能清楚地回憶起丁廠那一頭自然捲髮。 從那一刻起,我才努力去學習站在對方角度去思考問題,道理是明白了,可實踐起來真難哪,以後我又不斷犯了同樣的錯誤。 此事之後,我依舊與丙副鄉保持着聯絡。他是一個很不錯的人,年輕能幹,有決斷力,我從未由於他沒有給我機會到將台鄉工作而記恨他,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的做法實在無可厚非。半年後,我真的下了海,有一單生意還聯絡到他,結果結結實實讓他給我上了一課!容後再敘。
現在球又回到我的腳下,主任既然鬆了口,我就要趕快找到一家鄉鎮企業敢於要我,免得夜長夢多! 機會來的很快,一次參加東城區的人才招聘會,邂逅了北京XX電腦公司柳經理。柳經理小小的個子,黑黑的臉上一臉憨厚,緊緊地握着我的手半天不放。我坦白地跟他說,經濟學院放我的條件是接受單位是鄉鎮企業,他必須做好心理準備。柳經理一口應承,一切包在他身上。 很快,柳經理聯絡我去東城區東X街道辦事處一談。 到了位於東X六條胡同的辦事處大院,院門口掛着三塊牌子,“北京市東城區東X黨委”,“北京市東城區東X街道辦事處”,“北京市東城區東X街道工商聯合體” 。 一見面,柳就告訴我,街道工商聯合體的晉主任和柳書記對我的事情很重視,現在決定動用晉主任原來下放時所在的平谷縣的關係,用那邊的鄉鎮企業的名義調動我。辦公室里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瘦瘦的自稱姓田的女人一旁幫腔說,柳科長為你的事可費了不少的心思。語氣和神色很令人不爽。 接着柳帶我去見柳書記和晉主任,柳書記瘦高,晉主任壯碩,倒是很班配的一對。寒喧了幾句,晉主任就告退了,柳書記單獨一個人和我談,介紹說XX電腦公司是聯合體下屬企業,現在由企業科柳科長兼任公司經理。人員有十來個,和國營7X8廠是對口單位,做其長城微電腦代理經銷商,很需要我這種技術人員加盟,(我什麼時候變成電腦技術人員了?) 我將出任公司副經理。柳科長目前是暫時代理經理,將來我要做好接掌公司的心理準備。談話間,柳書記特意問我多大年紀,當知道我還未滿24歲,柳書記滿意連連,“行啊,好好干!”一口軟軟的山西話娓娓動聽。柳書記給我印象極好,極親切,和他談話就象在拉家常。入京以來,連連受挫,我多少有些心冷。柳書記一番熱語,我的眼淚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差點沒掉下來。 和書記談話後,柳經理帶我到公司一觀。公司座落在東四北大街上,位置雖然不是最繁華地段,可也車水馬龍,極為熱鬧。一樓靠牆陳設一些櫃檯,賣一些電子有關的小商品,中間是終端台,上面擺了兩台長城微機,與其說是公司不如說是一個電子器材商店。樓上面積是樓下的一半大,做為辦公室用。介紹了一圈人,糊裡糊塗也沒記住。 回到學院,我找到系主任,告訴他我已找好了一家鄉鎮企業,在平谷縣的小店鄉。主任說很好,我這就去找人事處長。 我不知道主任是否還有別的什麼優點,不過在我調動的事情上,他確實兌現了他的承諾--只要是鄉鎮企業就放行。主任不是一個壞人,他的問題出在兩點上,一是智商,二是心胸。看官或許會笑阿唐胡縐堂堂大學系主任數量經濟學副教授IQ不夠,且聽我慢慢道來。 一次,小晉同系的老師教專業外語的小武到我們宿舍講了一個主任的笑話,說一天學校組織全體外教聯歡會,特意把所有在國外待過的老師都請來做陪,我們系主任一進屋就抓住美國鬼子侃了起來,“Come from California? Oh, it is good, California is good! Winter is so warm, I didn't even buy a quilt there, save a lot money...” 。 我成功調動之後,本着燒冷灶的想法,我特意到主任家辭行。那傻傢伙語重心長地囑咐我要好好干,還轉過頭一本正經地對LP說,這就是某某,我今天在街上指給你看的那個小店西瓜就是他要調去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假傻。 後來聽說和我同一教研室的小張也要調動,主任依然橫加阻攔,被小張當眾怒罵,氣得差點兒沒休克過去。 過了一會兒,主任回來了,說已和人事處談妥,小店鄉可以隨時來人調函。“不過”,主任頓了一下,“因為你一直沒有在經院上過課,所以小店鄉要補償你的工資損失,10個月共1200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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