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翅膀的綿羊(連載二)(ZT) |
送交者: 蕭笙 2004年11月09日14:44:37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長翅膀的綿羊(連載二) 妞妞 二、第一個星期 因為是獨生女的關係,我從小就習慣一個人住一間房。來英國前,我雖然已做了有室友的充分思想準備,可心裡還是有點那個,怕和陌生人住在一起。我一直在默默地祈禱,希望老天能看在我遠道求學的份上,給我一片小小的空間。在推開貼有我名字的宿舍房門的那一刻,我的呼吸幾乎要停止了。 “It’sasingleroom!(是單人房!)”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間小巧而別致的房間,雖說只有四平方米,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門的右邊是一張單人床,粉紅色的被褥散發着剛洗過的皂香味,床頭有一盞小檯燈,正前方的窗戶上掛着米色的窗簾,門的左邊,一溜排開的是衣櫃,一張白色的書桌,緊挨着書桌的是一個白瓷洗臉盆,牆上當然少不了我們女生每天都要看無數次的鏡子。書櫃和書架分別架在床和書桌上方的牆上。 最有人性化的要屬兩邊牆上都裝飾着大片的軟木板,我們可以在上面任意張貼自己喜愛的照片或海報。在家裡,因為牆紙的關係,媽媽是禁止亂張貼的。這下可好了,有了自己的小天地,我可以無拘無束地自由發揮我別具一格的品位和風格。我迫不及待地找出帶來的范曉萱寫真集,選出自己最喜歡的幾張往牆上貼。 不過,范曉萱沒有在我房間住幾天就被我壓在箱底了。因為宿舍里竟然有人懷疑我是不是有“同志”傾向。為了“入鄉隨俗”,也為了澄清我是百分之二百的straight,我也貼上金城武和木村拓哉。就是換衣服的時候好像被異性看着,感覺有點那個。除此之外,我還掛上一系列的抽象畫。雖然只是很簡單的黃色和橘黃色的線條搭配,卻讓人有無限的想象空間,而且有着說不出的藝術味道。 不出幾天,在我的精心布置下,我的小天地已“舊貌換新顏”,更加溫馨,而且富有個性。 初到學校頭一個禮拜的情景,至今仍讓我記憶猶新。每次回想起來,心裡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羞辱感。因為,我當了一個禮拜只會說“Yes”的“跟屁蟲”。 開學的第一個禮拜是最混亂的一周。 初來乍到,個個都是新面孔,頗有些苦悶。為了儘快擺脫這種困境,融入到同學們中去,我一改以往內向害羞的個性,決定用“跟着走”這個辦法。早晨,大家排隊洗澡,我也跟着排隊,雖然在家都習慣晚上洗澡。大家去上課,我也跟在後面走,儘管我的課還有半個小時才開始。吃飯時,我和大家圍坐在一起,笑着我完全聽不懂的笑話。雖然總和大家在一起,卻仍感到孤獨。在談笑風生的同學們中,我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安靜的局外人。我試着加入同學們的聊天,可是每一次除了說天氣如何外,就插不上別的話題,因為許多時候我聽不懂他們在聊什麼。有時,他們也會嘰里咕嚕地問我些什麼,而我幾乎每一次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似懂非懂,所以一律微笑着以“Yes”作答。 有時,“Yes”可以矇混過關,可是,有好幾次我明顯地感覺到,我回答的“Yes”和同學們的問話牛頭不對馬嘴。有一次,我和一位同學下了物理課,一起往宿舍走。 Iamsodead.Idon’tthinkIcanhandlethequiztomorrow.Ishould’veneverchosenphysicsasoneofmyA-levels.MaybeIshouldchangeittotheatrestudiesorsomething.whatdoyouthink,jennifer?”(“我完蛋啦。我想我不能應付明天的小測驗。我也許不應該選物理,或者我應該換成戲劇課之類的。你認為呢?”)她的英文快得像機關槍般的向我掃來,我完全無法招架,只好附和着說:“Yes.” “Youmean,youthinkIshouldchangeittotheatrestudies,oryoudon’tlikephysicseither?It’srocksolid,isn’tit?”(“你是說,你也認為我應該換科目?還是說你也不喜歡物理?物理很難,對吧?”)她又劈里啪啦地說了一通,我只聽到她之前說什麼“死了”,有什麼物理,石頭、固體之類的。如果直譯這兩個單詞的話“rock”是“石頭”的意思,“solid”就是“固體”的意思。難道?她是在和我討論物理?研究物體的形態? “Yes,rockissolid.”(“是的,石頭是固體。”)我答了一句。這次,輪到她莫名其妙,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但又懶得跟我解釋,我們就安安靜靜地走完餘下的路程。 當時,我自己都覺得奇怪,為什麼我可以流利地和大人們交談,卻無法和同學們聊天說笑?慢慢地我才發覺,過去書本上學的英文多數咬文嚼字,不夠通俗。所以,我能自如地應付最基本的口語和一般正常的交談,但同學們說話中用的許多詞彙在課本里根本學不到。 有一次,我路過廚房,突然聽到我的名字從兩個正在聊天的女生口中蹦出來。 “oh,YoumeanthatgirlfromChina?Yeah,she’ssofunny.Shesays‘Yes’nomatterwhat.Everysingletime!”(“哦,你指那個從中國來的女孩?她還真逗,不管什麼時候她都說‘是’。每一次都這樣!”) “Totally,andshe’ssuchafollower.souncool.”(“完全同意,她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跟屁蟲’。一點都不酷。”) 從那一刻起,學習“年輕版”的英語,由過去從來未想過的事,變成我心裡最重要的事。我知道: 如果我不學,我會孤獨。我會被瞧不起。 如果我不學,就像上學的第一個禮拜,即使別人不侮辱我,我也有被侮辱的感覺。 英國是一個等級制度十分分明的國家,連學校里也充滿着等級的味道。在這裡,不同年級的同學有着不同的權利,高年級學生的權利要比低年級學生的權利大得多。 記得收到FelstedSchool錄取通知書的同時,也收到了一本小小的白皮書,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學校的校規。規矩還真多,單單是校服的規定,就有兩頁多。比方說:中三到中五年級的學生(ⅢFormers-ⅤFormers)只能穿白襯衫,深藍色“V”領毛衣,裙子必須是深藍色的,一定要稍長過膝蓋,而中六和中七的學生(LowerⅥ-UpperⅥFormers)則可以穿白襯衫或條子襯衫,“V”領毛衣可以是深藍色的,也可以是深綠色的;深藍色裙子可短過膝,也可稍長過膝。儘管只是細微的變化,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希望穿上高年級的校服。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十分奇怪的規定。好比說:下雨天,中三到中五的學生只能穿雨衣,只有中六、中七的學生才可以打傘;在選擇運動的時候,低年級的同學只有一或兩個選擇,而高年級的同學就有十幾個選擇。在這裡,長大意味着擁有選擇的權利。 我在深圳已讀完高二,來到英國,直接上預科,即是中六。閱讀校規的時候,我還慶幸自己是屬於有特權的一族。然而,我想錯了。 在GarnettsHouse,住的全是中六和中七的女生。也就是說,我們中六的學生,在house里是最小的。你想想,中三的小不點好不容易才在被欺負中爬上中七,成為校園裡的權利一族,能不發泄一下多年來累積的壓抑嗎?能不炫耀一下她們擁有特權的興奮嗎?很自然的,我們中六的學生成了她們的出氣筒。 第一次集會上,舍長就宣布了一些宿舍的規矩。例如:她們中七的學生可以晚上十點半回房間,而我們中六的學生則在十點鐘之前就必須回房;我們每天輪流值日———清洗公共廚房裡學生當天用過的杯子和刀叉。當然,她們每天也輪流值日———卻是監督中六學生清理得干不乾淨;她們可以橫穿學校的橄欖球場,而我們則只能繞着橄欖球場走。這是最令人氣憤的一條。你不知道,那個橄欖球場有多大,我們每天上課下課得經過好幾回。天氣好的時候還無所謂,遇到陰雨連綿的天氣就慘了。尤其是冬天,當刺骨的寒風嗖嗖地刮着,整個操場仿佛擴張到無限大,怎麼也繞不過去。 有一次,我和同house的香港女孩,綽號漫畫迷的Gina吃完晚飯回來。天氣驟然變冷,剛剛還是綿綿的細雨,霎時間變成了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溫和的晚風也不示弱,露出它猙獰的一面,瘋狂地刮着,我們簡直無法直線前進。當時我倆都只穿着薄薄的毛衣校服,刺骨的冷風一個勁地往衣服里鑽,全身毛孔都豎了起來。我們已經無暇顧及什麼規矩了,只希望儘快回到屋裡。好死不死,就在這重要關頭,突然一個中七的女生Elizabeth從後面走來。一陣刺耳的喊聲: “JenniferandGina,Youcannotcrosstherugbyfield.cometoseemeattentonight.”(“Jennifer和Gina,你們不可以橫穿橄欖球場。今晚十點來見我。”) 晚上,Elizabeth擺着一副大姐大的模樣,教訓我們說橄欖球場不能經常踐踏,草會死掉,會妨礙橄欖球運動員比賽。 “那你們為什麼每天在上面踩來踩去?”我憤憤不平地反駁。 她火了,大吼道:“Rulesarerules!”(“規矩就是規矩!”) 言下之意,沒什麼道理可講。末了,Elizabeth取出兩張比一般A4紙大的綠色的紙,罰我們寫滿正反兩面。還好,並沒有規定寫些什麼。 在英國學校,有些規矩雖然不盡合理,有的甚至頗沒有人情味兒,但幾年下來,卻讓我深深了解到規矩在社會上扮演着不可忽略的角色。在後來大學那種極不規律又比較鬆散的生活中,我發現了它的價值。(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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