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三原色 (4) |
送交者: 申力雯 2004年11月25日11:27:57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绿色的雨 ※ 岁月在匆匆的足音中走过,在哗哗掀过的日历声中消失。 也许因为那时我还年轻,我不怕等待。 明天,明天,所有的有色彩的日子都属于我吗? 我不怕等待。 可是后来我明白,爱不能错过它的季节,流水不能迷失在沙漠里,花朵不能在清晨凋谢。 渐渐的我害怕等待了。 多少次航海,我都搁浅;多少次回家,我打不开房门;多少个黎明,我看不见朝霞;多少 次跋涉,我都扑倒;多少次欢呼,我得不到回音。。。。 可这一切并没有使我的青春荒凉。我继续在美术学院学习、作画,晚上,我常常伴着灯光 读书思考到深夜。 我迷醉于用各种色彩的强烈对比来表现生活,我所看到的色彩是那样的怪诞,我表现的世 界是不完整的,我也不祈望用全色表现完整的生活。 繁忙、紧张、充实的生活,并不能驱散往日的他,我祈望在广泛的交际中把他忘记。我没 有勇气再认真地爱了。我怕。 爱只能有一次?只能属于他吗? ※ 就在那年的冬天,我认识了南。他是一位诗人,比我年长二十岁。 他住在一个幽静的小独院里,院子里种满了竹子,书房飘散着书香。 我第一次走进这个院落,凭直觉感到这里缺少点什么。 “缺什么?”他问。 “女人。” “是的,她走了。” “为什么?” “很平常的原因,"文革"时,我被打成了反动诗人,她受到了牵连。”也许他看出了我谴 责的目光。 “她离开是对的,对我是一种解脱。让别人因为自己受罪,不是更受罪吗!” 我用银制的小勺搅动着奶茶,望着书桌上摊开的书稿。他斜靠在发黄的藤椅上。窗外是黄 昏,窗内也是黄昏,微风送来了萧萧的竹叶声,我的心里掠过两个字--“孤独”。 他走过来,用精制的小铜壶给我斟满了热茶,“喝热的!”声音也是是热热的。 我经常到这里来消遣聊天。他很健谈,也许因为他比我年长,处处都显得耐心,周到。他 从来不和我辩论什么,对我异端的思想,只是宽容地一笑,这笑的内容是一种距离,这距 离拉得太大,让人感到空旷,一种乏味的圆熟覆盖着他的生命。 有时人自己也不明白他做了什么。 在一个冬天,天气干冷干冷的,刚刚下过雪,路上很滑,稍微不小心就会摔倒。 南为了祝贺我的一幅油画获奖,特意为我准备了一次家宴,这事原先我并不知道。 那一天,我看见他一瘸一拐地在厨房里操持,脸色很不好看,却显得非常高兴。正当我要 问为什么,他擦了擦手上的油,笑着说: “你绘画的成功,真使我高兴。你将是个很有才能的画家。一清早我就去前门月盛斋买酱 牛肉,路太滑,不当心摔着了。。。 “我带您去看病!” “没关系,养些日子就好了。” “为什么一定要去前门?” “你不是最爱吃月盛斋的酱牛肉吗!凡是你喜欢的,我都愿意去做。” 我的心徒地沉了一下,一下子靠在墙上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不要。。。。。我不要。。。。。。” 我虽然感受到一阵友情的温暖,可更强烈地意识到在他的热情里,有一份我不情愿承受的 东西。我应该走,马上就走,为了不使他痛苦。可我又不能失去他的友谊,这友谊就如夏 日的绿荫,在它的下面,我静静的乘凉,品茗,回忆,遐想。我不再迷茫,不再罗曼蒂 克,不再苦恼自己,不再想爱,我任性地靠在树荫下,读诗歌,小说,听他讲着许许多多 的故事。 在这里,我看云,望月,听蝉鸣,观夕阳。雨,不再是透明晶莹的水珠,而是绿色的雨 丝。在绿色的雨中,我又变成了一个简单快活的小女孩。 无数条轻柔的柳丝在空中无声地垂吊着,飘拂着。在绿色里,我看不到其他任何一种颜色 渗透。在绿色的雨中,在他面前,我女性的意识萎缩了。 我依然在哭。他靠近了我,用手帕给我擦着眼泪, “羽姗,你的感情太丰富了。”他用嘴唇轻轻地印在我的额头上。 一瞬间,我没有躲闪,是因为我的泪水需要抚慰吗? 可是,当他的嘴唇触到我唇边的一瞬,我像被蝎子蛰了似地逃开了。不再有颤动,也没有 羞涩,更没有快乐,什么都没有,只是从心理到生理的本能的厌恶。 他的关怀,他的理解,他所给予我的一切温暖,甚至是真诚,都使我不能接受这一吻。 人的理智是冷峻和狡猾的,它可以让步,可以投降。可是感觉,女性的感觉是诚实的,在 男女之间的爱里,感觉有一种诡异的复杂的艺术力量。 其实,一个女人在特定的氛围里,有时灵与肉是混乱的,可是女人对情绪的感觉是丰富 的,女人的触觉是缺乏理智的,也是最富有情绪的。 在那一瞬间,我感到他的嘴唇,像是一个邋遢的老女人,在呻吟,在乞怜,散发着一股发 霉的臭味。我眼前旋转着一片怪诞的色彩。亲吻,这香与美的梦,顿时陷入了丑陋罪恶的 沼泽。我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情绪已无法容忍,感觉要反抗了! 女人是挑剔的、任性的,她只忠实于她的感情。感情以外的任何东西,对于女人都是靠不 住的。 在看到我猛然逃开的一瞬,他的腿抽动了一下,便摔在了地上。 他勉强地从衣兜里抽出一块揉皱的手帕,擦着头上的汗,“原谅我,让你不高兴 了。。。。” 这时,我的心一阵酸痛,刚才的厌恶、反抗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两个字:怜悯。 这是一个男人最不愿也不能接受的,尤其是来自一个女人的礼物。可我,对于他只有怜悯 了,连一点杂质都不掺。 我哭了,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他。 有时,男人的欲望难以捉摸。其实,他如果冷静地看着周围,剔除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用 单纯的友谊去充实生活中可能的部分,他可能会得到意想不到的财富。可男人是比较贪的 动物,喜欢生活中带点腥味。他能得到的,他不要;他想要的,又得不到。这是生活中常 演的悲剧。 爱是一种生命的姿态,它能唤起人优美的意念。女人需要的是年轻、俊美、健壮、活泼的 生命,她要的是恣情的欢乐,而不是一位渊博的学者,矫情的诗人。 如果年龄的距离,不仅表现在思想上,而且显示在生理上,那注定他们之间只能是友谊的 关系,而不可能含有其他的意味。 这是自然本身决定的。 有一天,在游泳场,我穿着红色的游泳衣,和女友小红在岸上晒太阳。小红说: “羽姗,你的大腿真有弹性,由那么长,当个游泳运动员都有富余。” 我把两条晒黑的结实的大腿向上抬了抬,“何必当运动员,作一只天鹅吧!”我哼起了天 鹅湖舞曲。 这时,小红用力揪了我一下, “羽姗,你快看那个人,那副样子还来游泳。”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天哪,我差点认不出来,原来是南! 身上瘦得只剩下骨头了,最让人看了难受的是他脖颈上失去脂肪和水分一层一层叠在一起 的干皮,还有被水浸湿后只剩下的两三缕头发。他还不到五十岁,怎么就这样了!这完全 是一个老人的躯体!他回避了我的视线。我纵身一跃,扑进了水中。 在水里,我一直飘游到黄昏。身上凉凉的,我上了岸。天上正下着雨,--绿色的浓浓的 雨网,在宇宙间飘动,它包裹着我,我浑身的肌肉都酸痛,看不清前面的方向,沉沉的绿 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从这一刻起,南在我的心里不再是那个穿着整洁的中山装的诗人了,而是一个可怜的老 头,我将只把他当成一个年长的朋友来尊重。 一个女人最懂得感觉上的敏感点。男女爱的基点首先是赏心悦目,包括形体的、气质的。 如果不能满足我的审美感受,其他的一切都不可能。 有谁不喜欢勃发的生机,青春的力量,而追恋疾病、衰老和死亡! 一个人明白了这一点,就会懂得理解、宽容和自尊,而不作非分的妄想。 女性的感觉是微妙的,当恋人在她面前时,她会感到兴奋和生理的激动,并以最快的速度 传递,促使她荷尔蒙素的分泌,使她年轻,健康,美丽。男人使女人成熟,男人是陶冶女 人的土壤。 过去,我不懂得女人要什么,从这一刻起,我才明白,也第一次明白了自己。 青春是任性的,它像有形的水,流向一边,另一边就会干涸。自然本身是最有力量的魔 鬼,任何神圣的说教都显得无力。既然我明白了自己,就只管依顺我的内心走去。 可是诗人,有他自己的逻辑,一径朝着他认定的方向毫无迂回地走去。 这是男性的愚钝? 还是男性的自私? 就在这时,一种超脱的宁静在我心里滋长起来了。 南的住所真是世外桃源,我始终把那里当作一个消遣休息的好地方。尤其使我高兴的是, 他珍藏了许多欧洲古典音乐唱片。我时常坐在竹林下,欣赏柴可夫斯基、贝多芬、勃拉姆 斯。。。。。的乐曲。 我终生都将感谢他,在七十年代末期,文艺尚未完全复兴的时候,他给予我的一份温馨和 安慰。 我本来以为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友谊,可以静静地保持下去,然而。。。。。。 有一天,在月光下,他走近我, “羽姗,我希望每天都见到你,如果有一天看不见你,我。。。。。我。。。。” “我有时间当然要来的,听,这音乐多有情绪。”我故意玩世不恭地说。 “羽姗,你真像个孩子,我也像疼孩子一样疼你,看你瘦了,我总想办法给你准备你爱吃 的牛肉、火腿,看你情绪烦躁,我就给你弹你喜欢的肖邦钢琴曲。。。。。” 他俯下身来,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肩上。过了一会儿,我便站了起来。 “羽姗,你不高兴了,但愿你能理解我的心。” 我靠在书架上,用一种带责备的口吻说:“南,难道我们不可以保持一种超脱的友谊 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姗,在月光下,你更美了,我怎么你抗拒这美的诱惑呢!” 我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讥讽,“南,你在说这句话之前,对我的感情作过判断吗?” “羽姗,请不要这样问我,要知道你像一阵春风,吹开了我窒息的窗户。。。。” 我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我不想听诗,诗人,如果你一定要破坏这种友谊,我不能强 求。” “难道。。。。。” “南,我对你只有友谊,很纯的友谊,难道你看不出,你站在我面前,我是多么的平 静。” 他颓然地深陷在沙发里,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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