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 (6) |
送交者: 晨雪 2005年07月06日14:57:36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BY 单飞雪 他毫无声息就来到她身后,这样的身手,她怎能不怕?她压抑住心底的惶恐,傲慢地注视 他。灯影摇晃中,他在笑,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看穿了她的恐惧。她忽然很想去撕他的 嘴,她缓缓眯起眼睛,流露出不悦的表情。 他仍是缓缓勾起唇角,浅笑不改,狂妄不改。 如果她是凤凰,他便是《逍遥游》里那个背有几千里、飞时翼若垂天之云的巨大的鹏鸟; 她是尊贵的公主,他就是更尊贵更高洁更万能的神。 “公主,准备好了吗?”他沉声问道。 金凤站起来,先深深注视他,之后才缓步走向他。她步向他的时候,他的笑容有些变了, 眼神变了,眼睛底看见这公主的美和艳。这是个勾魂摄魄的小东西,她慢慢朝他走来,每 一步虽轻却恍若踏在他心上。 他凝眸,有一刹那失了神。不明白她只是将长发中分,任由着那蓬松云雾般乌亮的发垂在 肩的两侧,那黑亮的发怎么会好像垂进了他的心坎?黑得彻底的发将她苍白的脸衬得似 雪,一片皎月般的雪颜里躺着一抹艳,艳的是那丰润柔软的红唇。他的瞳孔不禁一缩,开 始怀疑自己的抉择是否错了。 金凤停在他面前:“这个皇城共有三十三道关卡,每一道通口有十名侍卫驻守。” “我明白。”他转身步出寝殿,听见她跟上来。 “你打算怎么带我离开?” 他停在殿外花苑前的红灯笼下,然后从容地转过身来看着她。 “你过来。” 金凤走近一步,直视他黝黑深邃的眸子。 他张开长臂道:“抱住我。” 她怔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命令她去抱他?她不确定地瞪着他瞧。 “你不抱我,我怎么带你出去?” 金凤嗔道:“放肆!抱住你我怎么走?”分明是想占她便宜。 “谁说我们要用走的?”他有点儿看笑话似的望着她,“难道公主打算走上屋檐、走上高 楼、走过一层层檐顶、走出皇城?”他看着她,“要是公主有这个本事,那我倒乐得省 事。” 金凤明白了,有些羞恼地道:“我知道了。”他是要使轻功带她出去。她走上前,“你一 定要治好我。”她深呼吸,盯着他身上那一片宽敞的胸膛,她牙一咬,扑进他怀里环住他 雄伟的身躯,“走吧。”她的心狂跳,他的身体很暖,他身上有药味,混着檀香。她紧张 了,不明所以的紧张,感觉体内有着什么在骚动。 她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刹,柔软的触感,让慕容别岳心中一悸。他闭目,撇开恼人的思绪, 冷静地睁开眼,淡然一句。 “别忘了,答应我三个条件。” “行。” 他沉声道:“抱紧了。”说着,左臂一勾,环住她纤腰,转身一纵,奔上天。那利落的身 手带着她疾步奔越一处处屋檐,跟着又抱她越过好几处楼台顶,腾空飞越了一个又一个宫 顶,一处比一处高,高得叫金凤不自觉地揪紧了他背上的衫子,高得叫她在他肩上昏眩 了,昏眩中她看见那座她长住了十六年的地方。 夜幕下,皇城灯火通明,灯笼艳红地荡着,原来从这么高的地方俯视宫殿,才知是这样 大、这样美、这样华丽富贵。她心中一悸,原来自己这样渺小地住在这样大的皇城里。 而这样宽敞的皇城,他却能目中无人地自在来去,不一会儿工夫他们便奔出了皇城,在落 地前,金凤暗暗将腰际系着的香囊松开斜挂,红色豆子轻、缓、慢地溢出。 慕容别岳在夜里拉着凤公主穿过一条一条胡同,地上遗下的红豆沿成断续的红痕。那是她 和桃儿的约定,金凤不想连一点退路都没有。明日桃儿会派人拾起这些红豆,可以约略地 掌握她的行踪。 夜又黑又深,将他们疾奔的身影吞蚀。慕容别岳一直沉默地拉着她奔得又急又快,快到她 分不清自己走到了哪儿。他拉着她的手是坚定的,他身上的气流像磁石将她紧紧牢牢地吸 附在他身边,使她轻易地便能跟上他的步伐。 这样往前疾奔了好一会儿后,他忽然停住。 “可以了。” 金凤看清楚他们身处于一片森林。 “这里?”她不解,这儿什么都没有啊,没有房子没有院落,只是黑鸦鸦的一片林子。 他紧握她的手,转过脸来看住她:“现在,我们要往回走。” “什么?”有没有搞错?“你弄错方向了?”她有些气恼,毕竟白白奔了这么大段路。 他斜睨她,肃然道:“我从不弄错方向。” 金凤仰视他,他则是别有深意地冷觑她,然后是短暂的沉默。尽管他没出声,但他那冷冽 视她的眼神已经瞧得她浑身不自在。 忽然他凑近身,伸手便往她腰上摸去,她骇然惊呼出声,正想抬手阻止反被他一把揪住, 另一手大胆地摸上她身体,她急忙喝叱--- “放肆!你好胆子。。。你。。。”忽然她住口了,看着他扯下她腰间香囊,将香囊往地 上一掷,然后斜着脸望住她。他的表情一样平静,可是那视线像刀,锐利地、冷冷地划进 了她的心窝。 有的人喜欢高声呼叫发泄他的怒火,有的人不必,只消沉默就能叫惹怒他的人后悔得想死 掉。慕容别岳就是这等人,他不必说上一句话,便能叫一向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金凤后 悔得想死掉。 原来他早发现了她小小的诡计,但怎么可能,这一路上他分明都没回头啊?就算她是使了 诡计,这又有什么?她是公主,第一次离开皇城,她甚至连他姓啥名都不知道,她使一点 诡计保护自己有什么错?她可以辩解,她甚至有理由生气。 可是她不敢,她甚至非常害怕,怕得一句话都不敢吭,一个解释都不敢说。因为光是他那 如刀的眼神,便已砍得她心虚心慌。 她等着他严历的斥责,然而他竟然笑了。笑? 是的,慕容别岳是笑了,他淡淡地笑望她。 在那么一段叫她头皮发麻,几乎窒息的静默之后,他终于开口:“再高明的大夫,也救不 了一个怀疑他的病人。”他知道凤公主心中有疑虑,可他宁愿她病死,也不要因为救她而 毁了自己逍遥的隐世生活,“或者我该送你回去。”他像是下了个决定。 “不!”金凤心下一激,急了,“不要,我要你治我!”这一急加上方才给他冰冷的眼神 一吓,她头就昏了起来。又来了!她恐惧地睁大眼,意识到自己又要昏厥了。不,不可 以!她恐惧地望着他,急喘着:“我。。。我不要回去。。。”一口气喘不上来,身子就 往后软倒。 慕容别岳使劲一扯,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扯进怀中。 他俯视她慌张的脸容,冷静地扣住她右手腕,循着她异常的脉线,黑眸凝视她逐渐涣散茫 然的眼,凝神谛听她微弱的脉息,对她的恳求没有回应。 金凤仰望着他,他的轮廓变得朦胧,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别。。被丢下我,救救 我。。。”她虚弱地喊,很不争气很不甘心地任那无边的黑暗侵蚀她,跌进一片朦胧境 地。她无助地合上眼,闭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 山岭间,白云变幻。 青山翠谷间,“忘玑阁”真个与世相遗。相遗在那蔚蔚绿树间,相遗在那蝉鸣鹊噪里,相 遗在茶香与禅机底。 来了一个公主,慕容别岳作息如常,态度如常,如常地在晨光映照下,坐在苑外,与抱禧 用着早膳。案上一壶茶正烧着,沸出冉冉白烟混着淡淡茶香。淡得就像慕容别岳此刻的表 情,飘忽得让人捉不住思绪。 “抱禧。”他轻啜香茗,淡淡说道,“那位姑娘应该醒了,去请她出来用膳。” 打昨儿个午夜师傅抱了个陌生女子回来,抱禧就要着满腹疑问,他鱼言有止地望着师傅: “师。。。师傅,她是。。。”忘玑阁从不给生人来的,,为什么她。。。 “你快去吧!”慕容别岳淡淡笑着打断他的问题。 抱禧听话地起身去请了。 他前脚刚踏进客室,人就怔住了。 窗上帘子遮不住日光,映得室内昏昏黄黄的,染了淡淡的橘。而床上那个醒来的人儿,她 坐在床上,低着脸,丝缎般长长黑发垂落,只露出月儿般皎白的一边脸。 像一弯新月,白洁无暇的新月,不同的是月钩上有一抹红,火红的唇,长长的睫毛,渺渺 地恍似染了层光晕。她像在沉思着什么,失了魂魄地垂脸坐着,恍惚无助地啃着指甲。 她身上只套着一件单衣,纤瘦柔弱无骨的身形,仿佛柔软得要渗出水来。 好漂亮,她好漂亮。她身上有一股让人难以逼视、高贵不凡的特殊气质,看起来是那么娇 媚却又带一点儿忧郁,她到底是谁? 抱禧失魂落魄地望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地忙上前探问。 “姑娘---”话未说清楚,猛地,她一转脸过来,那晶亮强悍的目光又将他的魂魄收 去。 “可来了。”她不悦地抿起红唇。醒来够久了,这才来人伺候她,真是!“水打来了?” 她还等着梳头、洗脸呢。看见那少年楞着,她微微凝眉。“还杵着干嘛?”她习惯性威严 地放话,“水?水打来没?!” “喔。”她交代得太自然,抱禧先是莫名其妙,而后又直觉性地转出去帮她打来一盆水。 水盆刚搁着,他记起了来此的目的,忙问她道:“对了,我师傅。。。” “过来。” “啥?”抱禧呆头呆脑地,见她下床张着臂膀。 “还不帮我穿衣?”这奴才怎么这么苯? 好大的架子啊!抱禧真个楞住了,帮她倒水又帮她穿衣,她真把她当个佣人使唤,连师傅 都曾这样召她伺候,她竟敢。。。还没想清楚,她又说了话--- “你想被砍脑袋是不是?” 砍脑袋?!抱禧一惊,忙双手护颈连退好几步,难道她会武功?师傅到底带了个什么狠角 色回来?上回那个黑罗刹已经够恐怖了,现在这个连砍脑袋都说了,抱禧惊惧地慢慢往门 外退:“我。。。我只是奉师傅交代。。。来叫你去。。。” “放肆!” 这一喝,吓得抱禧惊跳起来。 金凤下床,指着床畔那件金色锦袍,威风凛凛地道:“我数到三,你再不滚过来帮我把衣 服穿上,我就让人把你拖下去砍了!一、。。。” “等等。。。” “二。。。” “等等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三!” 救命啊!抱禧转身就逃,正好撞上师傅坚实的身躯。 慕容别岳轻轻将吓坏了的抱禧拉开,从容地踱进房里。 抱禧忙藏在师傅后头:“师傅,她是谁啊?直嚷着要砍我脑袋哩!还要我帮她倒水穿衣 的,好奇怪。。。” 金凤听了敛容怒斥:“大胆!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本宫---” “把衣服穿上。”慕容别岳截断她的话,声音很平静,视线盯在她脸上,头也没回地向抱 禧交代,“你出去,把门关上。”然后那一双黑眸迎上她强悍的目光。那强悍、烈火般的 视线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底殒落,轻易被扑灭。 门一关上,房间就更暗了。 金凤直直地望着他,他也看着她。 然后他道:“穿衣服。” “你把人喊走了怎么穿。”她不悦的。 他肃然道:“那男孩是我的徒儿,不是下人。” “那下人呢?”她仰望他问得很自然,这样穿着单衣站着实在冷。 “你的衣服,你自己穿上。” 她眼一睁仿佛他有多无礼似的。“你竟要本宫自己穿衣?!”她霸气地趣他。 “第一个条件---”慕容别岳只是轻轻淡淡道,“隐藏你是公主的身份。” 她沉脸,正要抗议,却听见他冷冷地追加一句--- “昨夜本打算将你送返皇城。”话便在这里打住。 她聪明地缄默了,她还要他诊病,不好激怒他。想起昨夜惹恼他时,那刀一般严历的眼 神,不,她再不想看见那样冰冷的表情。 她像被打败的孔雀,有些丧气地抓起缎袍苯拙地套上。 然后他看着她苯拙地理衣服,苯拙地寻锦带、带孔,然后是更苯拙地和那复杂的锦带打 仗,她不会系、不会打结,徒劳地将那两条锦带绕来绕去,缠来缠去,然后陷入更混乱的 境地。。。她抿着唇,有些恼、有些手足无措地努力着。 他走过去:“你看好。”他俯身单膝跪在她腰前,像在帮一个孩子般,那双手在她腰前, 温柔地慢慢地帮她穿过锦带,绕了一圈,再细心地甚至带点优雅地在她的俯视下,轻易地 帮她扎上了完美的结。结是系上了,可是,凤公主的心却乱了,乱得一塌糊涂。 她一直沉默地垂眼看着腰前一双很男人的手,做这样细致的动作,柔情似水得将她心魂淹 没。 他微笑地注视那个完美的结,完美地系在纤纤蛮腰前:“这样就可以了。”正要松手,忽 然一只细白柔软、冰冰凉凉的小手儿覆住他。慕容别岳一怔,心坎蓦地似是被什么烫着。 抬脸,看见水漾似的眼瞳,盈盈地注视他。 她灵透的眼瞳闪烁,眨了眨,仿佛把他的心剪碎了,她说:“再打一次,好难,我记不 住。”她慵懒无辜的声线软软地擦过他很男人的心。 他看着她,笑着轻轻叹气,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却又带点儿疼爱怜惜。 总之,他松开了那个结。这次他一边打结一边温柔地沉声教她。 “。。。将这一端压紧,然后从这边穿过去,绕过这头。。。覆上这端。。。再绕一 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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