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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血淬中华 (5)
送交者: 晨雪 2006年02月25日14:24:18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BY 大风


第十一章 虎啸出长白


这些日子,以落虎崖为根据地的中华义勇军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由于附近生活无着落的农民、破产手工业者以及山里头那些饱受胡子欺压盘剥的放排人、挑垛人、猎户和采药人不断加入,中华义勇军已经发展到一百四十多人。按照三三制的编制原则,冯华把部队扩编为三个排、九个班,外加一个直属特务班。邢亮、李九杲仍任副队长兼任一、二排排长,黄德贵兼任三排排长,大喜任特务班班长。另外,由于前次去无名洞时,周天宇带回了两台手摇发电的无线电收发报机,因此义勇军又特别成立了一个通讯班,由山子兼任班长,周天宇负责培训电报员。虽然义勇军的无线电收发报机只有两台,可他们拥有的却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无线电通讯装备。
  义勇军的日常工作也发生了一点儿变化,除了原来的思想教育和军事训练这两大任裰猓谛狭恋奶嵋橄拢怯职盐淦餮兄铺嵘狭斯ぷ魅粘獭?p>  这一天,在给新加入的战士分发完武器之后,邢亮不无忧虑地对冯华说道:“华哥,咱们的这些武器虽然非常先进,可是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制约义勇军发展壮大的一个隐患。”

  “噢,老亮,说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这些武器的质量有问题?”邢亮的这个说法,不但着实让冯华吃了一惊,更让周天宇感到大惑不解,简直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这些先进的武器正是他们的优势所在,怎么会成为今后的隐患呢?

  摇了摇头,邢亮说道:“华哥,无名洞中的这些武器,虽然已经过了半个多世纪,可是你还别说,小鬼子的保养工作做得还真不错。我大致查看了一下,除了个别的枪支由于包装损坏已经不能使用外,其余的都没有问题。唯一需要引起我们注意的,就是它们的故障率可能要比新枪高一些。”

  听到武器的质量并没有问题,周天宇忍不住了:“老亮,你就别卖关子了,赶快书归正传吧!”

  “就你小子沉不住气,也得容我一步一步说吧!”瞪了一眼天宇,邢亮接着说道:“无名洞中的那些武器由于种类繁多、口径不一,将来肯定会在弹药补给方面给义勇军带来极大的困扰。现在,虽然还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影响,可是一旦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这一点很有可能会给义勇军造成灭顶之灾。”

  邢亮的分析,让冯华心中暗自庆幸:这个问题自己还真的从来也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老亮提出来,将来确实会是义勇军的一个致命伤。看来,为了义勇军的长远发展,从现在起就应该未雨绸缪,开始建设自己的军火工业。

  当下,兄弟三人经过一番仔细计议,又征得了李九杲和黄德贵的同意后,决定由天宇组织几个老工匠先由易到难,立即开始着手研制手榴弹和地雷。而这次谈话,也确立了周天宇今后主抓工作的方向。

  这天,冯华、邢亮和李九杲正在周天宇那里观看电报员收发报的实际操作,大喜忽然气喘吁吁的赶来报告,说龙口街的百姓代表要求拜见义勇军的几位队长。

  在指挥部里,冯华听了郑偃武告知的事情原委和来意后,心中不禁暗喜:在这之前,他们早就研究过,要想让义勇军获得更大的发展,必须尽快走出长白山。于是,他一面极力安慰郑偃武,告诉他义勇军绝对不会坐视土匪祸害老百姓,一面让大喜先安排郑偃武吃饭休息。听了冯华的表态,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的郑偃武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郑偃武走后,冯华立即召集义勇军的几位主要领导进行开会研究。由于“走出长白山”是早已制定好的目标,以及这一个阶段以来义勇军一直没有进行大的活动,早就让众人憋的难受,因此几个人很快就取得了一致意见。

  最后,冯华根据众人的意见,作了总结发言:“这次救援龙口街,不仅因为义勇军的口号是“打土匪,保家园”,我们责无旁贷,而且这也是中华义勇军走出长白山,贴近民众、发展壮大的一个有利契机。基于这两点,我建议天宇、山子带领两个班留守落虎崖,中华义勇军主力则立即行动,星夜赶往龙口街。”

  接着,冯华又对作战的具体方案进行了分析,他指出:前面的两次战斗之所以能够连奏凯歌,除了战士素质高,手中武器大大优于对方的因素外,还有两个主要原因,就是敌明我暗和出其不意。这次出山,部队的行动还一定要加强保密。只有打“小飞龙”一个措手不及,才能一口吃掉这股人数数倍于我的悍匪。

  制定好作战计划,冯华立刻请郑偃武先行赶回龙口街,让他转告贺五爷,务必对敌我的情报严格控制,尤其是不要让中华义勇军下山的消息外传。由于任务已经完成,郑偃武的心情特别好:“在下先行谢过各位长官,也请冯队长放心,我是秘密来落虎崖的,没有人知道。”

  郑偃武离开后,冯华对义勇军进行了简单的战斗动员,出征人员与留守部队都开始忙活起来。由于义勇军兵分两路,周天宇带回来的两台无线电收发报机此时派上了用场,通讯班当下也分为两组,分别跟随主力部队和留守部队。

  因为情况异常紧急,义勇军丝毫也未作耽搁就连夜出发了。一路上部队晓行夜宿,赶到龙口街时已经是“小飞龙”五日期限的第四天半夜了,而贺国光和郑偃武也已经带着几名亲信团勇在镇外迎候。由于早已作了妥善安排,诺大个龙口街居然是鸡不叫狗不咬,义勇军极其秘密地住进了贺府的跨院里。

  安顿好部队,冯华他们几个人在贺国光和郑偃武的陪同下来到贺府前厅,与早已闻讯等候着的龙口街的几个头面人物见面。虽然冯华与贺国光在进镇的一路上互相寒暄问候,说了不少的话,但是在夜色里,他们互相观察的也不甚分明。进入客厅后,二人这才有机会彼此相互打量对方,不禁都在心中暗暗惊异不已。

  在冯华看来,这贺国光绝没有一般乡下土财主给人的那种肥头肥脑、吝啬抠门的印象。只见他四十左右的年纪,身材颇高,双肩宽阔,衣着得体,儒雅大方;方方正正的面孔挂着让人亲和的笑意,饱满的额头隐隐现出一条显示深思熟虑的皱纹,棕黑色的眼睛蕴含着一种冷静沉稳的神色,一看就知道是个见多识广,走过场面的人物。

  俗话说,闻名不如见面。虽然早已经从人们的传说中,贺国光对冯华有了一定的认识,但是乍一见到冯华本人还是给了他不小的震动。见过世面,阅人多以的他真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年轻人不但一表人才,而且浑身上下有一股让人说不出来的奇特气质。另外,那个叫邢亮的年轻人和闻名已久的李九杲也都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其实最令他惊奇的是,除了李九杲身上还或多或少的留有一些草莽痕迹外,他在冯华和邢亮身上竟然感觉不到一点儿土匪的气息,他更多感受到的是二人的谈吐不凡和与众不同。不知不觉之中,贺国光在内心里对冯华和义勇军生出了一种靠得住、信得过的感觉。

  由于双方各有所求(龙城和关街果然都借口人手不足,并未派人前来支援),以及贺国光在龙口街不容置疑的权威地位,当然也因为亲眼目睹了冯华他们的“绝世”风采、加上或多或少的摄于李九杲的威名和他身上的萧杀气氛,义勇军和龙口街的几位领导人经过连夜磋商,很快就做出了以下几点决定:一、成立联合指挥部,贺国光和冯华任联合总指挥;二、不理“小飞龙”五日期限的约定,静观其变化;三、暗中加强对出入龙口街外来人员的盘查、监视;四、迅速了解和掌握“小飞龙”匪帮的动向。

  山雨欲来,让人睡也睡不踏实。只在拂晓前眯瞪了一小觉的冯华等人,此刻正由贺五爷陪着,在贺家的前厅闲话。

  冯华也借着唠嗑的机会,从这些老码头嘴里,进一步了解那个时代东北地区的经济状况、风土民情、各种政治势力和军事集团的来龙去脉、控制范围以及实力强弱等情况。

  而贺国光呢,既是出于礼节,同时也想借机更多地了解中华义勇军。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从中华义勇军秘密进镇的那一刻,他就暗暗打量着这支军队和他的领导人。从军风军纪到士兵的精神状态,从军容军装到武器装备,这中华义勇军确实不同一般。还有在几个年轻领导人身上透露出的精明干练和聪明睿智,以及不凡的谈吐和见识,都让他心折。贺国光走南闯北,在市面上、官场上和商场上,什么人、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可是这些年轻人说的话,无不透露着一股清新的感觉,许多话不但没有听说过,可以说他活了四十多年从来都没有想过!可是仔细琢磨,又非常有道理,让人心服口服。还有这中华义勇军穿戴的花里胡哨的服装,古往今来从没有见过哪支军队是这种打扮。

  拿现代人的话说,贺国光也是属于高智商、高情商的人。他眼望着从门外走进来的黄德贵,突然一拍大腿:“嗨!佩服啊!佩服!”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把大家说懵了。刚走进门的黄德贵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会让这位大豪“佩服”。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下回分解”。

  贺国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哈哈一笑:“让各位笑话了,从昨天我就琢磨咱们队伍的这身装束,适才黄参谋长从外边进来,我才解开这个谜团!”他指了指庭院,接着说:“门外天井中的那些草木,与黄排长这服装的颜色,离远了还真得是难以分辨啊!”

  冯华接着话头说:“五爷才思敏捷,让人佩服!这服装叫迷彩服,就是受到昆虫、鸟兽皮毛颜色可以保护自身不被天敌发现的启示,用这样的衣服隐蔽自己,迷惑敌人。”

  “冯队长果然是学识渊博,年轻有为啊!”听着贺国光不住口的夸赞,冯华不由得心中暗道惭愧。

  本来,按照贺国光和镇里士绅的意见,是请中华义勇军协助团练防守圩墙,以高墙壁垒御敌于龙口街之外。然而,在听了对“小飞龙”匪帮和龙口街周边的地理、民情等方面的介绍之后,冯华等人向贺国光提出了“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设想:即如果这次只是狠狠地打痛“小飞龙”,让其全身而退,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因此不如趁“小飞龙”情况不明,打他个出其不意,以完全歼灭来犯的匪徒。贺国光经过充分权衡利弊,又与冯华等人反复探讨研究之后,终于同意了中华义勇军的作战计划。

  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冯华平时很喜欢与战士们聊天。通过聊天,他对晚清时期的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尤其是对土匪的组织、规矩和习气了解得更细。从李九杲那里他知道绺子砸窑都要事前侦察,因此他估计明天,也就是龙口街初八大集这一天,“小飞龙”会派出“插签的”(暗探)来探明情况。但是土匪又很迷信,认为“八”是“分”字头,有破家之忌,所以初八这天土匪不会发动进攻,可以让战士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但是在晚饭后,各班、排要必须做好战前准备工作,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因为皇历上写着“初九,大明吉日,宜开业、出行、动土、嫁娶。”,“小飞龙”多半会选择初九日子时至卯时这段时间,趁着“月黑雁飞高”的后半夜动手。

  根据以上的分析,冯华他们与贺国光确定下了这次行动的战略方针,就是“加强戒备,静观其变”。一方面要求全体指战员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战斗,以应付突然的事变。另一方面,要进一步加强情报的收集,以准确掌握土匪的动向。另外,他们还假设了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并分别制定出了相应的应对策略。

  果然,“小飞龙”在得知龙口街没有按时送到银子后,不禁暴跳如雷:“贺国光呀,贺国光,你以为修了道土墙,筑了几个碉楼,就可以高枕无忧,让人奈何不得你?哼!就凭你那几个鸟人,几杆破枪,还想跟你爷爷对抗?我要是不踏平龙口街,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

  当翻垛的(土匪的师爷)杨八提醒他龙口街寨墙高大坚实,易守难攻,还是小心为上时,“小飞龙”却“哈哈”一笑:“你说得不错,龙口街是不好攻打,但我也不会傻到与贺国光硬碰硬的去干,这可不是他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儿,与咱们相比贺国光最不利的就是人手不足,他那百十号子人能守得住几里长的寨墙?我已经想了几个办法。咱们先混进去一些人作内应,到时候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另外,我们也可以来个声东击西,佯攻北门,把他的人吸引过来,那时候其他方向的守卫力量必然薄弱,……,哼!我就不信咱们五、六百人吃不掉他一百来人?”

  杨八还有顾虑:“贺国光会不会请来花腰子(官军)?”

  “小飞龙”自信地说:“老八,我考虑过,花腰子远在吉林,来回一千多里路,他得走多少天?再说,花腰子来了也躲不过咱们的眼线啊!他来得人少我们还不怕他,他来得人多,咱们大不了上线(开路)走他娘的!至于龙城、关街的冷马(地方团队),谅他们也不敢来!”

  停了一下,他又接着说:“老八,前些日子,我找人卜了一卦,卦上说咱们这趟‘砸窑’是‘小飞龙’进龙口,龙归大海呀!只要拿下龙口街,今后咱们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奶奶的,看谁敢说半个不字!”

  师爷杨八在绺子里也算得上是上通天文,下懂地理,八卦行文,生辰八字,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的主儿,但不知怎么的,对“小飞龙进龙口”心里总隐隐约约的觉得有些不踏实:要知道,不论是进龙口还是进虎口可都不是好玩的事啊!可是看总架子分析得头头是道,他也只有频频点头的份儿,不好再说什么,绺子里究竟还是大当家的说了算呀!

  其实,“小飞龙”能够坐大,也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他嘴上说龙城和关街的冷马不敢来,可心里却一点儿也不敢含糊,除了加强对吉林方向的监视,以防官军突然出现;也向龙城、关街方向连续派出望水(打探情况)。只是他前思后虑就是没有想到,在他认为同样是占据山寨的草寇蟊贼——落虎崖的人马会下山救援龙口街。

第十二章 威镇二十八屯


 转过天是七月初八,正逢龙口街二、五、八大集。与往常一样,龙口街的前街后巷依次摆开了数百个大小售货摊点,五花八门的各色商品,无论是吃的、穿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卖小吃的锅摊上,蒸烤炖炸,满街飘香;镇上的几家饭馆,客人满座,火爆异常。别说山里山外、周边四乡二十八屯的商贩、农夫和猎户各色人等,就是远至龙城、关街的客商都来赶龙口街的大集。街上人来车往,小贩叫卖的吆喝声,买卖双方讨价还价的争执声,孩子的嬉笑、哭闹声,杂耍、卖艺围观者噼里啪啦的鼓掌声和叫好声,汇成一章北方集市的交响乐。
  在这表面繁荣、平和的景象下,暗地里却涌动着一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在圩门执勤的团勇,警惕地注意着南来北往的行人,集市上不时有巡查的团勇列队通过。贺国光把能够派出的人手全都撒了出去,大街上就有许多乔装的团勇混在赶集的人群中。除了派出的几组侦察人员,中华义勇军的大部人马还都隐藏在贺府的跨院里休息睡大觉。

  天近晌午的时候,郑偃武送进镇里暗桩的报告,街上已经发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商贩和赶集人。听完汇报,贺国光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冯华。

  并未过多的客气,冯华有条不紊地说出了自己地想法:“对每一个可疑的人都要加派人手严密监视,按小组分头控制。集散之后,只要是出镇的人,一律让他们走;而留在镇里打尖住店的人则一律严加盘查,决不能留下一点儿隐患。发现留下卧底的土匪,要待集市散了以后,秘密抓捕,最好不要惊动百姓!”说着,他把脸转向贺国光:“五爷,您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贺国光连连点头:“修文,马上按照冯队长说的办,千万不能马虎大意!”

  午饭过后,龙口街团练和义勇军派出的侦察员回来报告,在九颗松以北十余里的一个小山沟里发现有土匪出没。也就是说,“小飞龙”匪帮离龙口街不足三十华里,骑快马瞬间就到。

  未时末,赶集的人已经散去了十之八九,张立三和黄德贵开始带人对镇上的客栈进行盘查。龙口街的三家客栈一共住有56名客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常来常往的外地商贩,经过一番盘问甄别,二十三名可疑人员陆续被押解到了贺府。通过分头讯问、互相对照,冯华他们很快就弄清楚这二十三个人中有十六个是卧底土匪,另外还有四个卧底的匪徒投宿在亲友家里。掌握了确切情况后,张立三迅速开始第二次行动,迅速将漏网的四名土匪抓捕。另据团勇报告,还有几个被监视的可疑人随着赶集的人群出了镇北口,去了九棵松的方向,估计是土匪“插签的”。不过,按照冯华的布置,团勇并没有惊动他们。

  由于敌明我暗,义勇军和“小飞龙”的这次暗中较量,以卧底的二十名土匪全部被抓而结束。“小飞龙”不但输了,而且是输了个彻彻底底、糊里糊涂。这次行动除了将土匪留在镇里的全部人员予以肃清,还同时获得了“小飞龙”定于初九日寅时撕围子(进攻村镇)的行动计划:届时,卧底土匪发动突然袭击控制住北门,然后举火为号,里应外合,一举“砸”开龙口街,洗劫全镇。

  根据得到的情报,冯华、邢亮与贺国光商量后,作出了有针对性的具体部署:一、从现在起龙口街只许进不许出。具体事宜由黄德贵和龙口街团正汪世宁负责;二、张立三率领龙口街团勇第一队,在两个时辰内,在北门里距北门30丈处修筑一条一人高的街墙;三、郑偃武带领团勇第二队负责圩墙的了望和通信联络;四、冯华、李九杲带领二排负责守卫北门;五、邢亮带领一排和直属特务班秘密出镇,在镇北十里山口左侧的树林里埋伏,等战斗一打响,迅速控制山口,截断“小飞龙”的退路;六、指定三排一班和团勇第三队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增援,贺国光和冯华坐镇指挥部统筹全局。

  待夜色降临,按照部署,各路人马都悄悄进入了指定的作战区域。

  一钩弯月斜挂在夜空,清凉的月光似水如银,倾泻在圩墙、屋顶和地面上,栅栏、院墙和屋檐那轮廓分明的投影,把石板铺砌的街面分割成黑白鲜明的阴阳两界。夜幕下的龙口街显得安详静谧,似乎整个市镇都沉睡在梦乡里。

  早在傍晚时分,北门附近的商家住户就被劝说,撤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全镇居民虽然早就听说了土匪飘“海叶子”的事,但直到今天集散之后,他们才正式接到团练的通知。说剿匪大军今夜进驻龙口街,可能会与土匪交火,届时百姓人等不必惊慌,可就地隐蔽,以保人身安全云云。龙口街自从成立团练之后,百姓们的心里都踏实了不少,不过“小飞龙”可不是一般的绺子,他是一跺脚方圆几百里都颤悠的主啊!所以在这表面平和宁静的背后,家家户户都不敢睡觉,龙口街犹如一只上紧了发条的闹钟,所有的人都在提心吊胆地等待着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来临。就连那些参加过昨天协商会议的乡绅,由于敌我人数相差悬殊,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九颗松是一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虽然土匪为了确保行踪的隐蔽,行动有所收敛,可即使是这样,也把个小山村闹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此时,集结在九颗松山神庙附近的“小飞龙”匪帮经过一番“精心布置”,正乱哄哄的准备开差(出发行动)。

  住在村东口许老三家的“小飞龙”此刻也刚刚睡醒,只见他睡眼惺忪地接过贴身小匪递过来的烟枪,躺在那里吞云吐雾。过完烟瘾之后,“小飞龙”立刻来了精神,翘着二郎腿怪声怪气的哼哼着土匪自编的小曲儿:“当胡子,不发愁,进了城里住小楼;下馆子,进妓院,花钱好似江水流;抽大烟,喝烧酒,真比神仙还自由。”正唱得带劲儿,一眼瞅见许老三和他的孩子从门前经过,“小飞龙”叫住了许家父子二人,大声吆喝道:“嗨!看皮子,撑亮子!小嘎子,压连子!弄上海沙混水子,先来挑龙漂洋子。”

  老实巴交的许老三本就让这帮土匪吓得胆战心惊,此刻更是被“小飞龙”一番没头没脑的黑话,弄得懵懵懂懂不知所措。贴身的小匪只得给他翻译道:“哎!老不死的,说你了,给看着点儿狗,把灯点上!叫你那小半拉子去给我们大当家的溜马去!另外,当家的说了,弄上些油和盐,先做点儿面条和饺子。”

  由于马上就要出发了,土匪们终于放开了手脚。有的忙着“搬浆子”(杀猪)、放尖嘴子(宰鸡)、有的“忙里偷闲”,跑到山民家里调戏人家的大闺女、小媳妇。猪“嗷嗷”的嚎叫声,鸡垂死前的挣扎声,女人惊惶失措的尖叫声、哀求声,以及匪徒的淫笑叫骂声,片刻之间就把小山村闹了个乌烟瘴气。

  今个儿“小飞龙”的心情特别好,要不然早就开口骂人了。因为刚才在睡梦中,他梦见一个身穿黄衣的美女不停地向自己眉目传情,正在他心花怒放之际,突然被马弁的喊叫声惊醒了黄粱美梦。他刚要发火,才想到是自己吩咐过的,到了时辰务必要叫醒他,只得将快要流出来的口水咽了下去。

  他命人把翻垛的(土匪的军师)杨八叫来,询问凶吉。杨八解释道:“梦见大姑娘,预示着遇见贵人;梦见穿黄衣服的大姑娘,不但有贵人相助,还预示有黄灿灿的金子。”土匪们历来对梦境征兆非常迷信,美女传情的梦境让“小飞龙”心情舒畅无比,杨八的解释更让他对这次“撕围子”信心十足。

  为了提高匪徒们的士气,出发前“小飞龙”特意向众匪允诺,撕破围子后每个人都可以请观音(抢年轻女人)、抱童子(绑小孩)、开条子(贩女人)、搬石头(卖小孩)。爬(抢)来的长脖子、高脚子、尖角子、山头子(驴、骡、牛、羊)、飞虎子(钱),除了打小顶(进贡)的那份儿,其余一律归自己。这伙土匪一心只想着杀人放火、抢劫掳掠,却根本不知道阎王爷已经在向他们招手。

  夜色中,龙口街的方向一如往常地传来“梆、梆、梆”有节奏的梆子声。

  寅时已到,隐藏在镇外河坡上的的匪徒们焦急地等待着预定的暗号。突然,龙口街北圩门一阵骚动,东、西角楼同时传来岗哨的问话声:“北门的,有情况吗?”

  尽管“小飞龙”和众匪对此次“撕围子”志在必得,可听到圩墙上的吆喝声,还是紧张的连口大气儿也不敢喘。“小飞龙”身边的一个小匪悄声说道:“坏了,被发现了……”

  “小飞龙”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个小匪吓得没敢再说下去。这时,只听北门上有人答话:“没事,这小子抽烟把自己的裤子烧了一个窟窿!”圩墙上很快又安静下来。

  不大功夫,师爷杨八惊喜地指着北门说:“看!火把!”果然在黑暗中,北门圩墙上按照约定举起了三支火把,紧闭的大门也悄无声息地敞开了,早已等不及的土匪潮水般地涌向圩门。而此刻对方显然也发觉到情况有变,两边的角楼上立刻响起了火铳那闷声闷气的声音和密集的铜锣声。匪徒们此刻已经顾不上开枪射箭进行还击,所有的人都被发财抢女人的欲望刺激得失去了理智,在圩门口你拥我挤疯狂地往镇里涌,唯恐落到后面捞不到油水。许多骑马的匪徒看到骑在马匹上不方便,便把马散放在镇外,争先恐后地加入到送死大军的行列。转瞬间,已有一半儿匪徒涌进了北圩门。

  弯月慢慢躲进了云里,夜色显得愈发沉重。冲进圩门的土匪突然发现一道土墙挡住了通往镇中心的道路,还没等他们狂热的脑袋转过弯来,两边民房的屋顶上就扔下了几十颗手榴弹。随着连声爆炸的轰响,四周紧跟着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枪声,街心土墙后面的机关枪无情地喷射出一条条死亡的火舌。那情景,就像二战中纳粹屠杀集中营里的战俘,眼瞅着匪徒一排排、一片片的倒下。

  土匪事先虽然想过会遇到抵抗,但绝没想到会遇见这么密集的枪弹和下雹子般的炸弹,一时间他们被这突然的攻击打懵了。土匪平日里横行霸道,嚣张已极,但毕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惊惶失措的乱成了一团。这时,往里进的,往外跑的,在圩门口挤成了一个疙瘩。还没有进入圩门的土匪,发财梦早已被吓醒,刚想逃跑,圩墙上丢下来十几个黑家伙,红光乍现,轰!轰!二、三十个匪徒倒下后再也没有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把土匪的队伍打得七零八落。受了惊吓的马匹在野地里横冲直撞,本来就不成什么队形的土匪队伍,更是被横冲直撞的马匹冲撞得乱七八糟,溃不成军。那些本来是骑马的匪徒,此刻也顾不得追赶惊散的马匹,慌乱地加入到溃逃的人流里。

  看到自己的手下转瞬间就被打了个人仰马翻,骑着马走在队伍后边的“小飞龙”也是始料不及。他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人家早就做好了精心的准备。来不及多想,他大声地吆喝着,想尽快拢住队伍,可是已经没有人顾得上听他在喊什么。很快,他也被疯狂后撤的匪徒拥簇着、身不由己地调转了马头,狼狈逃窜而去。

  不知所措的杨八,从入伙的那一天起也没有经历过这样恐怖的阵势。此刻,他浑身抖如筛糠,腿肚子也像是转了筋,没跑上几步就被背后飞来的枪弹击中了后脑壳,抢先向阎王爷报到去了。没死的匪徒顾不得受伤的同伴,慌不择路地向着来的方向溃退下去。

  龙口街北圩门外那条一直延伸向山里的大道,左侧是绵绵的群山,右侧是水势湍急汹涌的挥发河。埋伏在山口旁树林里的邢亮听到镇里枪声大作,立即命令战士做好准备,封锁进山的通道。七、八里的路程,对于撒开鸭子急于逃命的匪徒来说,只一小会儿就到了。

  仲夏时节,天亮得早。东山已经开始透亮,夜色也变得不那么浓黑厚重,黑乎乎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远处龙口街那片高低错落的黑色轮廓,已经朦胧可见。

  随着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一群黑色的人影出现在战士们的枪口下。邢亮把手一挥:“打!”机关枪的“哒哒”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混成了一片。有些土匪想掉过头往龙口街的方向跑,却被追上来的二排战士迎头给了一顿排子枪。

  “小飞龙”见势不妙,大吼一声:“都不要慌,跟我来!”双腿把胯下的战马一夹,向着河滩的方向逃去。看到一个骑马的土匪企图夺路而逃,邢亮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只见他端起步枪,只是稍微瞄了一下就扣动了扳机,随着清脆的一声枪响,眼瞅着跑在最前面的那个骑马的土匪在马上晃了一晃,一头栽了下来。

  看到大掌柜的和师爷都去了阴曹地府,被一、二排战士两面夹击的土匪再无斗志,纷纷举手投降。龙口街一战,中华义勇军仅以轻伤六人的代价,就全歼了人数多达五六百人的“小飞龙”匪帮。

  枪炮声响了多半宿,街里的老百姓也是提心吊胆的一宿没睡,直到天已经大亮了,还是没有人敢上街瞧一瞧。正在人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街上传来了团勇敲着铜锣的喊叫声:“土匪消灭了!太平无事喽!”人们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欢呼着、相拥着跑出家门。

  此刻,街里、街外的战场都已经打扫完毕,街心的土墙也拆除得干干净净,除了墙头和屋檐下的弹痕,再也没有留下一点儿战斗的痕迹。许多人甚至疑惑昨夜的枪声是不是在梦中?

  义勇军全歼“小飞龙”绺子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越传越远。有些传说甚至说冯华会施障眼法,土匪跑哪儿,哪儿就“鬼打墙”,匪首“小飞龙”最后也是被冯华用天雷打落马下的。还有那些算卦测字的更是说的有理有据,说什么“小飞龙“就是小龙,小龙,蛇也。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以蛇去龙口压强龙,早就知道是违背天意,必败!必败!”总之,义勇军的故事在民间是越传越神,他们的威名也传遍了挥发河四乡二十八屯。

 
第十三章 品茗论风云


 第二天午饭过后,贺国光、张立三以及镇上的一些士绅陪着冯华、邢亮和李九杲他们在客厅品茶闲聊。宾主双方经过这场激烈的战斗之后一下子熟络了许多,气氛显得异常融洽、热烈。
  昨晚的这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不但让贺国光对自己的决断感到甚为满意,也让一干乡绅们对义勇军有了新的评价。说是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贺国光与冯华在说话,间或邢亮、李九杲和张立三也插上几句,其余的人大都充当了陪客。这倒不是贺国光、冯华有意冷落众人,只是他们说的话题这些人几乎一无所知,根本就插不上嘴。

  正当几个人聊得高兴之际,黄德贵和郑偃武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他们报告说,在清查俘虏时,发现了一名东洋人。说着,黄德贵把从日本人身上搜出的一张地图交到冯华手中。冯华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发现这是一幅手工绘制的吉林地区山川形势图。看了一眼邢亮,冯华把地图递给他,然后问黄德贵道:“那个日本人呢?”

  黄德贵低声地回答:“看守的战士一时疏忽,那个东洋鬼子自杀了。”

  “死了吗?”

  “死了!都是我太疏忽大意了。”黄德贵自责的说道。

  冯华与邢亮交换了一下眼色,眉头都不约而同的皱了起来。

  贺国光不明白只不过是死了一个小鬼子,冯华和邢亮的表情为什么会如此凝重?连忙问道:“这个东洋人难道还有什么背景不成?”

  邢亮听到这儿,把地图拿给贺国光:“五爷请看。”

  贺国光看了一会儿后,惊讶地说道:“这图上画的好像是咱们这疙瘩嘛!”

  “就是啊!这张地图绘制得相当详细,不但吉林周边的山川河流道路一应俱全,就连龙口街四乡二十八屯都标在上面,看来小鬼子的野心不小啊!”邢亮回答。

  邢亮的话就有如一颗重磅炸弹,立刻引起了在座众人的纷纷议论。甚至有几个性急的,不管是看得懂还是看不懂,呼啦一下子围了过去。

  日本谍报人员的突然出现,把冯华的思绪一下子就拉到了烽火连天的甲午中日战争的战场:按照时间推算,甲午战争应该已经爆发。时下,怕是汉城以南已经完全被日军占领,日军正在向平壤挺进。想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五爷,您是否听说过咱们大清和日本人在朝鲜开战的消息?”

  “咳!咱们这地方偏僻,消息相对闭塞。还是前两天,有从盛京过来的客商提起过,只是那时正忙着对付小飞龙,我也没顾得上详细了解。”贺国光听冯华问起这件事,心里隐隐约约地有些明白了,难不成这件事与正在进行的中日战争有关。

  听到冯华与贺国光的对话,那些士绅们也停止了议论,都想仔细听听这个“神奇”的年轻人有什么高论。经过这三十多个小时的接触,义勇军的军纪严明、英勇善战以及冯华等人的谈吐气度、果断干练,已经让这些本来对义勇军不以为然的士绅们刮目相看。他们尤其觉得这个叫“冯华”的年轻人不但见识不凡,而且分外的神秘。

  冯华先是喝了一口茶,然后根据自己掌握的历史知识,娓娓而谈:“六月二十三日(公历7月25日),日舰击沉我‘高升’号运兵船,船上一千多名官兵大部壮烈牺牲。同一天,日本陆军偷袭我牙山驻军,日本不宣而战。六月二十七,我军败走牙山成欢驿,北撤平壤。七月初一(公历8月1日)咱们大清正式向倭人宣战。这些情况,五爷都已经知道了吧?”

  贺国光点点头:“这些事情那个客商都说了,而且他带来的那份儿《大清光绪皇帝宣战谕旨》中也提到了一些。倭人卑鄙无耻、肆意挑衅,实在是可恨之极!”

  看到在座众人也对贺国光的话表示赞同,冯华补充道:“其实,日寇征韩侵华的大陆政策可谓由来已久,早在日本明治维新刚开始,它就制定了旨在征服中国的‘大陆政策’。第一步侵占我国台湾;第二步征服朝鲜;第三步侵占我国东北;第四步征服全中国。二十年前,它在美国的援助下,派兵三千多人侵入我国台湾,几年后吞并了琉球国,还强迫朝鲜订立了不平等的《江华条约》。这些年它更是积极扩军备战,几年前就已经建立起了一支拥有6万名常备军和23万预备军的新式陆军。去年,日本成立了战时大本营,加紧了侵华战争的准备,其参谋本部不断派遣间谍……”看到贺国光等人有些不明白,他解释说:“就是探子,到朝鲜和我国境内搜集情报,秘密测绘朝鲜半岛和我国东北、渤海湾地形图。日本亡我之心昭然若揭啊!”

  贺国光不同于一般的乡里人,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外国列强觊觎中华大好河山是有一些认识的。只是他不明白冯华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军国机密大事?佩服之余,他对冯华的好奇愈发强烈起来。

  对那些士绅而言,这些话都是他们从来不曾听到过的,既觉得新鲜,又感到震动。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唯恐听得不仔细,漏掉了一句话。

  扫视了一眼厅里的众人,冯华接着说出了一番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话:“虽然我军目前已经退守平壤,但是从目前的态势,以及我军的士气和布防情况来看,平壤以及义州的陷落只是早晚的事。而且日本人绝不会满足于占领朝鲜,下一步日军必将渡过鸭绿江,攻我安东、凤凰城和岫岩等地。”

  稍微停顿了一下,冯华提高了嗓门,声音也不由得激昂起来:“诸位!中日宣战已经整整半个月了,日本海军已经倾巢出动,正在寻机与我北洋海军决战。此战的成败异常重要,如果失利,让日本人控制了黄海与渤海的制海权,我大清将会在以后的战争中陷入极端被动的局面。那么日本人登陆辽东,攻金州、犯大连、陷旅顺亦将为时不远。中华的大好河山从此将被日寇的铁蹄践踏,我们的父老兄弟姐妹就要受到侵略者的欺凌奴役!”

  除了邢亮之外,冯华的这一席话让在场众人大惊失色,嗡嗡之声又起,七嘴八舌的再次议论起来。这些土生土长、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士绅们,由于从小受到“华夷之辨”的正统教育,他们一直认为:中国地域辽阔,人口众多,乃是堂堂的华夏上国,区区日本蛮夷小邦怎么能是我天朝的对手。

  在震惊之余,贺国光不由得有些疑惑:在这方圆百十里,自己也算得上是消息灵通人士,中日宣战的时间并不长啊!可是冯华却好像对战场的情况,甚至战局的发展都了如指掌。这些人莫测高深,莫非真的有点儿什么来历不成?

  虽然贺国光并不像当时的大多数中国人那样,有一种所谓“天朝大国”的盲目虚骄和高傲自大,但冯华如此不看好这场中日战争的结果,还是让他惊疑不定:“怎么,国势会如此颓败吗?近二、三十年,朝廷采取‘师夷之长技’的方策大办洋务,以图自强。如今,我大清的经济、军事实力都较之‘鸦片战争’前,有了极大的提高,陆海军的实力都号称亚洲第一。就拿十年前的中法战争来说,法兰西是何等的强大,却仍然让我们取得了镇南关和谅山两次大捷,日本蕞尔小国难道还在话下吗?而且听说朝廷今次派到朝鲜的军队全部为淮军的精锐之师,人数也已达两、三万人,战局应该不会如此不堪吧!”

  冯华笑了笑,摇头道:“我大清的经济、军事实力是比以前强多了,然而我们的所谓办洋务,仅仅是学了西洋人的一些皮毛。例如新法练军,只不过是采用了部分洋械和操典,建制却仍为勇营、绿营的组织形式,其实是换汤不换药。武器虽是决定战争胜负的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战略战术和军事指挥尤为关键。而且朝廷在朝鲜的军队,分属淮军、盛军等多个系统,缺乏统一的指挥,各军‘有令不行,各行其是’,此战焉能不败?另外,表面上声势浩大的北洋海军,由于舰船质量低劣,将士缺乏训练,军纪松懈,以及内部的腐化作风,其‘亚洲第一’的海军只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

  冯华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反观日本,自明治维新之后,全力进行西式改革,经济及军事实力都发展得很快。日本人的胃口大得很,早在光绪12年(1886年)他们就推出了《讨伐清国策》的报告书,主张在光绪18年前(1892年)完成对中国的作战准备,以便有机可乘时,突然发起攻击。报告书中还说:日本战胜中国缔结和约时,应将满州、山东、舟山群岛以及台湾、澎湖直接并入日本版图。并提出如有可能应将山海关以西,长城以南的直隶、山西、河南、江苏以及浙江的杭州、绍兴、宁波等府归于日本!他们这次可以说是‘以倾国之师,为孤注之举’,力求要实现《讨伐清国策》的战略。”说到这里,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如我所料不差的话,由于当前朝廷上下仍未对此形势认识清楚,用不了多久我军就会在朝鲜战场上一败涂地,战火也将波及到我国境内。”

  冯华的话让包括李九杲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尤其是贺国光更是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从虎门销烟开始,这几十年真可以说是烽烟四起,天下大乱。先是洋人数次入侵,乱我中华;后又有长毛、捻子犯上作乱,战争和混乱几乎就没有停止过。不过自己的家乡,除了闹几个胡子,还算是太平世界。如今东洋探子把地图都画好了,看起来如果倭寇占了盛京,下一个目标就是吉林了!

  想到此处,贺国光猛然意识到这场本以为是在国门以外的战争,正在步步逼向自己的家乡:“啊!日本人会不会打到吉林来?”他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虽然冯华刚才的分析十分清楚透彻,但那些生活在山乡僻壤的士绅们,仍然有些半信半疑。可贺国光此刻的一句问话,却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毕竟这也事关他们的身家性命。不待冯华回答,又有好几个人关切地问道:“是呀!如果日本人打到这里来,那该怎么办呀?”那种期待的神情、虔诚的语气,已经足以说明冯华此时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

  话已经说到了关键之处,冯华有点儿危言耸听:“日本人一直想染指朝鲜、关东,如果盛京失守,小鬼子的下一个目标必将是吉林。”

  当然,冯华知道,甲午战争史上日本人连盛京都没有占领,更别说吉林了。自从回到这个年代,他为了生存下去、为了兄弟们对自己的信任,可以说是绞尽了脑汁。与李九杲、黄德贵结义后,虽然暂时有了立脚之地,但是他明白,做土匪是没有出路的,即使是打出中华义勇军的旗号,轻易也不能得到社会及公众的认可。不过,当年东北王张作霖的成功,到给了他一些启迪。现在,他一直在寻找、或者说是在等待的机会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自己要是不能把握住,别说要为国家的繁荣昌盛、为中华民族的再次崛起做出自己的贡献,就连最后的生存也会成问题!事到如今,他们要想改变命运,也只好耍点儿心眼儿了。

  虽然是危言耸听,可是这番话却与贺国光的想法不谋而合。贺国光插嘴道:“盛京到吉林有两条路可走,北路经昌图,南路就是咱们这里呀!”

  “不错,走北路还要绕一个大圈子,咱们这条近路必将首当其冲!”冯华进而分析道:“咱们的国家就是一块大肥肉,英国人、法国人、老毛子、还有小鬼子,哪个不想美美地吃上几口?不但是小鬼子想一口鲸吞我们关东,老毛子也时刻想着着我们的东三省啊!”

  说到这里,冯华将话题一转:“当然,有骨气的中国人,谁也不会答应!谁都不会任由自己的家园被人随意践踏!我们中华义勇军的每一个战士都是中华好儿男,中华义勇军就是以救国救民为自己的宗旨,我们会誓死抵御外侮,保家卫国!”这一番话义正词严,句句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极大地感染了已近不惑之年的贺国光。一时间,他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突然产生出要与这些年轻人一起驰骋疆场,奋勇杀敌的念头。

  中华义勇军刚到龙口街时,因为大敌当前忙着备战,宾主之间始终没有机会长时间地叙谈一番。此时,双方终于有了深入了解对方的机会。

  这贺国光少年时代进过学,算得上是一个儒商。他年少之时,父亲也曾指望他十年苦读,金榜题名,荣宗耀祖。那时正当左宗棠出关西征之际,他夜读诗书,经常沉醉于“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意境之中,欣赏“铁马秋风”,“楼台夜雪”的那种豪情,盼望着有朝一日“壮岁旌旗拥万夫”,投笔从戎,杀敌立功,为国家献身出力。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目睹了社会的黑暗、官场的腐败、朝廷的软弱,少年意气,冰消瓦解。遂一心一意,继承了祖业。但他那颗蛰伏已久的心却一刻也没有安分过,时不时地发出 “国雠未报壮士老,匣中宝剑夜有声”的感叹。

  有道是:人生在世,难得知音相逢!如今,听到冯华对天下大势的分析,对当今社会弊病的贬斥,以及针对这些问题提出的见解,贺国光不由得佩服万分,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冯华就中日战事侃侃而谈,不但语惊四座,更是激发了贺国光埋藏了二十多年,未酬的报国壮志。尤其是,当冯华提出只有富国强兵,中华民族才能真正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中华民族只能任人宰割时,他更是禁不住击掌叫好,连声称赞。此刻,他在冯华带领的中华义勇军身上,已经隐隐约约看到那支强大军队的影子,刚才闪过的念头也更加强烈了。

  众人散去之后,厅中只剩下了贺国光与冯华两个人。贺国光既然已经动了心思,少不了还要再对冯华的来历和想法多进行一些了解。而冯华也借机把“自己兄弟三人此次从西洋回国,就是要干一番事业”的身世以及抱负一一和盘托出。

  贺国光听得很认真,虽然还有几分怀疑,但也没有太在意,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出来的隐私。

  哈哈一笑,贺国光有些调侃地说道:“原来冯队长是从海外回来的,难怪如此博学多识、见解不凡。想当初,我还以为老弟你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了呢!”

  一句话说得冯华“哈哈”大笑起来:“五爷相信吗?”

  “本来我是不怎么相信这些的,现在倒有点相信了。”

  看到贺国光说得很认真,冯华有些奇怪:“五爷这么说,子夏到有些糊涂了。”

  “冯队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中外无不知晓,军国大事,行军布阵,无所不能,如不是诸葛再生,子房再世,平常之人谁能如此?”

  “五爷谬赞了,实在是让子夏汗颜。”冯华谦逊的说道。

  二人越扯越远,越说越投机,一直聊到了掌灯时分。直到贺国光那宝贝千金菱儿前来唤他们吃晚饭,这次谈话才总算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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