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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 第一卷作者:foxflame
送交者: 谢谢乐 2002年08月24日20:20:42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水龙吟 第一卷

第一回 芦花春晓

作者:foxfl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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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万里,碧波拍岸,和煦的春风夹着一丝江水的潮暖,吹进了码头畔的小集子里。临时搭起的棚架与板车渔篓胡乱散置,人们踩着微湿的石板路,穿梭在震天价响的鸡鸣犬吠之间,手里的草绳多半系着平日吃不起的鱼肉。

  孩童用红头绳扎起了冲天辫,嘴里含着饴糖酸果,打光脚丫子追逐嬉戏着。

  三月三日是上巳节,向来受到朝廷与民间的重视,昔日大唐天子总在这天设宴曲江,款待当年的新科进士,是日长安城内冠盖云集、歌舞升平……那大唐帝国最后的华丽景象,算算距今也有半甲子了。

  这当中天下数易,庙堂起了又塌、塌了又起,但却依旧高远。泅于江湖之中的升斗小民随波逐流,尽管时局坏,倒是年年都想办法过一过这上巳佳节。

  集子里突然传出一声怒吼,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转眼间已围了几重。

  “黑炭头!你不早点滚蛋,还赖在这儿干什么?”

  高声叫嚷的汉子姓余,家中排行老七,是这芦花荡方圆二十里内数一数二的舵工,操舟的本事十分了得,平素无甚劣迹,就是酒品不佳,喝醉了便扯开喉咙向人寻衅,给取了个浑号叫“余瞪眼”。

  只见余七面皮泛红,臂弯里挂了个半空酒埕,早已醉了七八分;身边跟着十几个年轻的舵工水手,全都喝得眼斜嘴歪,没一句正经言语。

  被团团围住的黑脸汉子身材不高,精赤着上身,褪下的半截破烂短衣搭在一块还没朽穿的门板上,上头贴了张黄纸,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力大者胜,以一赔十。”墨迹酣畅淋漓,尚未干透。

  汉子低垂眼睑,沉默不语,黑如锅底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余七粗声问:“你这是比啥?以一赔十?好大的口气!”

  “七哥问你话呢,黑炭头!”

  “你是聋了,还是傻啦?说话呀!”

  众舵工哄闹起来,围逼的架势却丝毫没有放松。

  黑脸汉子抬头一瞥,细小的眼睛黑白分明,犹如新下的雪地里嵌着两丸黑煤球。

  “比力气。”汉子说,声音低沉瘖哑,几不可闻。

  余七冷笑几声,伸指戳着汉子的胸膛:“上芦花荡的码头比力气,你当大夥是泥巴捏、烂柴堆的么?有本事下水里混口饭吃,在这儿招摇撞骗,当心老子一拳揍死你!”回头朝不远处的字画摊咆哮:“糟老头!下回你再给这黑鬼写字,老子便砸了你的烂摊,教你沿街要饭去!”

  字画摊上的白发老翁也懒得理会,半闭眼睛头一歪,佝偻着身子继续打盹。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笑,几个顽童学着余七口吻怪声叫嚷,在人群里钻动玩耍,益发惹得他暴跳如雷。

  余七与那黑汉子的过节,是早在今日之前便已结下了的。

  黑汉子数天前来到芦花荡。一身褴褛,操着浓重的晋陜口音,在码头间辗转游荡,一艘船接着一艘船地乞打零工,说是分文不取,只求一处安身、三顿糊口。

  “北方人么?”船老大叼着烟杆,瞧也不瞧他一眼,“会游水不?”

  黑汉子一怔。

  “不……不会。”

  整个码头的人轰然大笑。

  “滚你的吧!黑炭头!当心龙王爷打个哈嚏,溅起的白花儿沫子淹死你!”一名粗壮的舵工戟指猛戳他的胸口,带着鄙夷的豪笑。

  同样的人,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轻侮与敌视,场景由码头换到集子里,却还是让他俩又见着了面。

  余七一见他就恨。恨他的沉着与沉默,恨那高原烈日炙出来的黝黑,恨他一身沾染不去的黄沙与烟尘……恨着恨着,心中忽起一念。他欺近那张宽额方颚、眉目坚冷的黑面孔,眼中满是衅意。

  “你这一身横肉倒也吓人,不会想找街边的大婶、奶娃来比罢?”余七冷笑,“这样罢!咱们互打三拳,先倒下的那个,便输站着的五十文钱!怎么样?”

  黑汉子迟疑片刻。

  “我没有五十文输与你。”

  “这个容易!”余七呵呵大笑,目露凶光,“我先动手便是。你若捱得住老子三拳,老子再赏你一百五十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劈头朝黑汉子掷去!

  黑汉子举臂遮挡,突然胸口一痛、仰天摔倒,却是余七趁他不备,结结实实轰出一记铁拳!

  舵工们大声叫好,吆喝助阵。旁人或觉余七未免卑鄙,但见这群醉鬼着实不可理喻,谁敢自找麻烦?纷纷退到一旁,暗自摇头。余七哈哈大笑,正要补上几拳,蓦地眼前一花,一条白影自横里抢出,拦在两人当中。

  余七仗着酒意薰蒸,胆子也大了起来,索性放开拳脚,竟连来人也一并波及。

  那人哼了一声,冷笑:“余老七,你好大的胆子啊!”甩手一个耳刮子打得余七连转几圈,登时清醒不少。

  只见来人身形颀长,却生了张娃娃脸,懒惫的眼神带着几分随意、几分傲气,顾盼间还流露些许狡黠,竟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身着蜀锦白袍、腰系金缕玉带,头发虽梳理得十分整齐,也仅以一条白绸带子随意扎在脑后,更无其他赘饰。

  “三……三少!”

  余七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慌忙低头向少年请安。

  众人争相向少年问好,除了那夥闹事心虚的舵工,招呼声莫不诚挚热情,此起彼落,久久不绝于耳。少年露出会心的微笑,那微带清冷的面部线条倏忽融化,犹如冬阳一般温暖照人。

  他振袖一挥,当是回了众人的礼;年纪虽小,却是一派潇洒从容。

  少年名叫卫缺,是“玄牝庄”庄主卫玄的幼子。这芦花荡方圆数十里全是卫家的产业,卫家数代经营、轻傜薄租,无一艘船筏不食卫家粮水,无一户人家不受卫家恩德,可说是深得人心。

  卫家素以剑术闻名江湖,卫家先人从数代前便开始广收各家剑术图录、秘本珍藏,编成了一部“百花剑汇”,总结南北朝、隋唐以来数百年的剑学精要,享有“剑史”的美名。

  卫玄的剑法造诣自不在话下,爱惜羽毛的家风更是一向为江湖人士所敬重,他与夫人赵氏育有四名子女:长女卫盈、长子卫亢、次子卫冲,再来便是么子卫缺了。

  其时风气重男轻女,家中女子不表宗谱、不计排行,嫁后仅以姓氏配祀夫祠,纵使武家亦然,因此卫缺虽是老么,芦花荡居民皆呼“三少爷”。只是卫缺姊姊卫盈平常待人极好,甚受居民爱戴,人前人后都是一声声“大小姐”的喊,直把她当天仙一般,不敢稍加亵渎。

  “老兄,你没事吧?”卫缺扶起黑汉子,随手替他揩去唇边的血渍。

  黑汉子摇摇昏沉的脑袋,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赫然发现卫缺洁白的袖口沾满了怵目惊心的黑红颜色,心中大骇:“他这身衣衫我就算做牛做马半辈子也买不起,怎生赔他?”慌乱中想挣开扶持,竟伸手向卫缺推去。

  卫缺全无防备,被他一掌推得踉跄两步,几欲跌倒,模样颇为狼狈。旁人以为这黑汉子竟对三少动手动脚,一时间动了众怒,那班闹事的舵工更嚷着要为三少出头,又将黑汉子包围起来。

  “匡噹!”一声巨响,一个瓦埕给摔得粉碎,散了一地的酒水破片。

  众人愕然回头,整个集子顿时鸦雀无声。

  “你们干什么?都给我退下!”

  卫缺扔下手里还缠着半圈破埕的草绳,拍拍身上的水渍,排开人群上前搂着黑汉子的肩膀,好像他俩已认识了十几年似的:“一场误会,别放在心上。”回头笑道:“各位街坊,大伙儿这就散了吧!趁早忙去,今晚别忘了上庄里,咱们再一块比比酒力!”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和缓下来,众人莫不松了口气。

  “三少都这么说啦,大家便散了吧!”

  “今晚三少做东道哩!谁敢不去?”

  “三少!去年就属您醉得最快,比啥酒呢!”

  卫缺笑啐道:“呸!你便这么看得起我?先别撂狠,今晚便知分晓!”惹得全场哈哈大笑,无不欢喜离去,片刻间已走了大半。

  “你也来罢?”卫缺转头对黑汉子一笑:“咱们庄里的酒又辣又呛,喝下肚里能烧上几天,他们说这是好酒。”

  黑汉子没敢答话,眼睛直盯着卫缺那只脏污的袖子,当真是进退维谷。卫缺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追着他的视线把情况弄清楚,不觉哑然失笑。忽然童心大起,反手将双掌拢入袖中,脚尖轻轻挑起方才那团弃之于地的、沾满酒水烂泥的草绳,竟然拉开架势打起拳来了。

  只见他运拳如风,肮脏的绳团绕着周身飞转,仅与肩、胸、肘、腕等部位相触,一沾即走,不稍停留。

  这拳乃卫家祖传“百花散手”中的一路“通臂搂红”,拳架虽大开大阖,走的却是小巧腾挪的路子。习练时取一枚藤球,内填棉絮、外缠牛筋,绕全身滚动,不能以指掌操控,全凭黏、缠巧劲。只要有一丝劲力用实了,登时便将藤球弹得老远,招式不攻自溃。

  使这“通臂搂红”须越慢越显功力,若要练到藤球如入泥淖却又丢甩不掉,则非数十年不能成功。卫缺自幼贪玩,不肯苦练,取巧的功夫倒真有十几年修为,此时拳掌翻飞,顷刻间舞成一团白影,绳团却须臾未离,迳自于白影中穿来窜去,犹如一头破云碎雾的黑蝙蝠。

  黑汉子瞧得眼都直了,脱口赞道:“好!”

  卫缺猝然收势,绳团自身后斜斜飞起,反手抓入掌中;拳风犹未停歇,激得束发的绸巾与衣襟飒飒作响,年轻的面孔微带汗渍,掩不住那股子神采飞扬。黑汉子从北方流落至此,也不知走过多少大城小镇,今日方知什么样的人物叫“英风飒爽”,益发显出自己寒伧,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他的目光突然停在卫缺身上。

  原本雪白的蜀锦袍子,现在东一块西一块的沾满了灰色污斑,就像烂泥滩里爬出来的癞皮狗一样,尤以肩膀、两袖最为严重,先前那块血渍早已被污痕掩盖,就算想找也找不出来了。

  黑汉子一阵错愕,直到瞥见卫缺手里抓的肮脏绳团,这才恍然大悟:卫缺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正是明白告诉他:“这身衣衫我没放在心上,你又何必介怀?”心下颇为感激,却苦于言语笨拙,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都十分古怪;半晌终于忍俊不住,相视大笑。

  “你叫什么名字?”卫缺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捧着肚子问。

  “小人姓滕,单名一个贵字。”

  “我叫卫缺,”他一拍黑汉子的肩背,“叫我三少就行了。你初到芦花荡,有什么打算?”

  滕贵摇摇头,神情又黯淡下来。

  “会游水不?”

  一瞬间,卫缺的容貌与船老大、余七,甚至整个芦花荡的街集码头紧紧叠合,在滕贵的脑海里砌出一个冰冷疏离的形象。他很清楚知道这就是异乡;意谓着某些生命里十分重要的地方你再也回不去,却永远无法在他处居留。

  安史乱后一百五十年来,由盛唐到今日石家的后晋王朝,北方的兵祸从无一日间断,杀得中原民不聊生,常常行出长安、晋阳等大城百余里,仍不见半户炊烟,史称“自怀、孟、晋、绛(州名,相当于河南、山西、陕西一带)数百里间,州无刺史,县无长令,田无麦禾,邑无烟火”,悲惨更逾炼狱。

  像滕贵这种青壮汉子,尚能离乡背井,向南投奔吴越、南唐等国,更多走不了的妇孺老弱都成了填沟塞壑的饿殍,以他们残破的身躯迆逦千里,在黄沙滚滚的高原大地上筑起一片令人怵目惊心的赤芜。

  尤其石敬瑭以一介沙陀血裔,仗着契丹人的帮助才建立新政权,南方的汉人均引为奇耻大辱,对北方益起轻视之心。滕贵一路行来,只觉得越往南方风光越是明媚,却也越受人排挤欺侮,一城走过一城、一村换过一村,渐渐陷入一个充满敌意的陌生异域,再也找不到回头的路。

  或许,抛弃故土的人就该他漂泊一生,滕贵想。

  “我看你也下不了水。”卫缺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样罢,我家里正缺个长工:管吃管住,每月还有些碎银零花,就是得做些劈柴挑水的粗重工作。你看怎么样?”

  滕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有些犹豫起来。

  “怎么?嫌辛苦?”

  “不!不……不是。”

  “那是嫌这差事低下了?”卫缺笑道:“我娘常说,人凭双手挣饭吃,就是出息!你四处受人白眼,无以为继,最后不免沦为盗匪,这岂是大丈夫所为?做人只要俯仰无愧,别说在我家听差,便是攒根扁担挑大粪,也是条铁铮铮的好汉!”

  滕贵心里本就万分愿意,此时更让他说得眼眶一热,豪气顿生,大声道:“小人这条命……这条命便算是交给三少了!小人读书不多,蠢笨得很,今后还要请三少多多教诲,好教小人明白个道理。”说着“噗通”一声,跪下磕头。

  卫缺抢上去接个正着,四臂紧紧交缠,硬生生将他架了起来。

  “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折辱一条好汉,你再趴下,我可要生气啦!”卫缺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何况我也没什么东西教你,倒是你进了我家,以后便能常常看到我让人‘教诲’了。”说着再也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滕贵笑得眼角泛起泪光,只觉平生未有片刻如现在一般欢快。眼前的少年似乎有某种隔离悲伤的能力,让人无法耽溺于自己或他人的不幸,更能真切感受自己现时所握有的珍贵之物。

  尖锐悠长的哨音倏地响起。彷佛与它相呼应似的,第二声、第三声……哨音由远而近,转眼间已传到码头边。卫缺一凛,竖起了耳朵,神色在瞬息间突然变得警敏起来。

  “到了么?”他喃喃自语着,难掩眼中的兴奋之情。

  一名梢公狂奔而至。

  “三……三少……船……”

  “行了!慢点说,小心噎死了。”卫缺笑道:“司徒家的船到了?”

  “刚……刚过老鸦口,换了小船,快……快……”

  芦花荡地处南唐境内,原是长江支流里的一片小湖田,离金陵还有数天航程,周围港汊密布,仅有一条水道贯穿湖心。江水入湖时流速减慢,日积月累,将湖口淤成了尖长略弯的形状,当地居民称为“老鸦口”。南端湖水入江处则流速激增,出口扩大,名为“鱼肚浦”。

  老鸦口淤积得颇为厉害,大船吃水太深,必须改换舢舨轻船才能通过。卫家拥有数艘可乘百人的三桅大船,造得豪华舒适,舟行如履平地,但平日总泊于老鸦口及鱼肚浦两处,改以寻常小艇通行湖域,便是这个缘故。

  其时南唐、吴越两大国与中原的晋王朝不睦,阻断了长江两岸的交通,平日南北往来,须得假道南平(湖南)顺江而下,才能抵达南方诸国。因此从北方来到芦花荡的大型船只,因江水流向之故,都必须暂泊于老鸦口。

  卫缺双眉一轩:“老鸦口么?那就是到了家门前啦!走,咱们瞧瞧贵客去!”身形一动,已拉着滕贵飞掠出去。

  两人奔至码头附近,只见周围早已挤满了围观的人潮,怕是全芦花荡的老老少少都一股脑儿塞到这点弹丸之地来了,再也无法靠近。

  卫缺灵机一动,攀着晒网的竹架跃上房顶,忙不迭捋起袖子,大模大样跨坐在屋脊上,俨然一副村里顽童的架势。看在外人眼里,任谁也猜不出这位衣服脏污的小太保,竟是堂堂“玄牝庄”卫家的三公子。

  一艘小艇缓缓靠岸,艇末的梢公发一声喊,岸边的两名水手立刻跳入浅水,拉着船首将缆绳系上码头的短柱。

  船上的三条人影分别跃上码头,或敏捷,或曼妙,身手俱都俐落不凡,围观者“哗”地一阵低声赞叹,夹杂着几声零星喝采。

  当先的男子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约莫二十出头;另一名男子看来还比他小了几岁,两人面貌十分相似。最后上岸的是位身着嫩黄衫子的姑娘,生得娇小玲珑,但卫缺没心思细看她的容貌身段,紧盯着那名高大的青年汉子,从头到脚,从容貌、举止到衣着佩剑,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放过。

  如果没错的话,那人便是司徒家的长子、人称“万云手”的司徒齐了,卫缺想。

  司徒氏是洛阳望族,祖上又与中原六大门派之首“春秋门”极有渊源,在江湖上算是累世名门,家主司徒千军号称“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怒号天上来”,以一手“长空神掌”威震关中,素有“落影狂沙”之誉。

  卫家与司徒家一向交厚,司徒千军此番携子南来,除了互叙情谊之外,另有一项重要的任务:替长子司徒齐提亲。

  娶卫家那个二十六岁还嫁不出去的、唯一的女儿。

  “你……配得上我姊姊么?”卫缺趴在屋脊上半眯着眼,目光锋利如刀,毫不留情地刺探着那个黝黑英伟的青年男子。

  远方一片云霁风清,谁也没看出在湖天交界的彼端,正翻涌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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