鳗鱼的故事 |
送交者: bricks 2002年09月18日18:40:14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我不吃鳗鱼! 我这里所说的鳗鱼,不是指黄鳝,而是那种肥肥的,肚皮白白的,在海水淡水里游来游去的粗鳗鱼。也有人叫它白鳝。 大约十年前的冬天,我回到了南京。我的四位大学铁哥儿们,也从北京,杭州,马德里和深圳相聚南京。那位深圳的刚赚到第一桶金,当年公司的销售额近亿。所以发扬当年大学宿舍不分饭票的传统,由他请客。他说平时饭局都是应酬,只有今天是最高兴的,毕竟毕业后重聚一下多么不容易。一定要喝个一醉方休! 我们一行来到中山北路大方巷的南京议事园,也就是以前的外交部。我很喜欢这些古朴的建筑,虽然旧了点,却和欧洲的那些老房子一样,每个角落都有一个故事。 这时一直在桌边服务的女生甜甜地问道:“请问各位还要些什么?” 我一看盘子也确实该添了,就问:“有什么好介绍?” 她推荐了当年最时髦的鳗鱼。一盘一百元,端上来只见一条白缭缭的鳗鱼盘旋在盘子当中,尾巴在外,头在中间,微微上翘,加上绿色蔬菜点缀,栩栩如生。因为是一整条,大家先看着,不知谁先动筷。我看着看着,突然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也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有一次差点儿被一条同样盘旋着的蛇咬到。 大家开始品尝,我用筷子挑了一点,觉得腥不啦叽的,一股泥巴味儿,就没再碰。 席间大家提到最近鳗鱼特别贵,都是日本人炒上去的。听说鳗鱼在日本很受欢迎,说是很嫩,很鲜。所以鳗鱼就开始大量向日本出口。可哪有那么多鳗鱼。在长江口外,不少江苏渔民冒着生命危险在海上偷捕鳗鱼苗。一小瓶里面可以装数千条鳗鱼苗,价格奇高,号称透明黄金。于是海难惨案不断传来。死难家属从心底里咒骂着该死的日本人。 那位马德里的也是南京人,第二天他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注意他昨晚没动那盘鳗鱼。我问怎么了?他对我讲了他祖母的故事。 他是从他姨奶奶,即他奶奶的妹妹那儿听到的。那一年冬天,他们家没有躲过,逃到内桥时家人就跑散了,他的奶奶被鬼子捉住,姨奶奶和其他几个跑在前面,躲在暗处不敢动。她依稀辨认得出她姐姐凄凉的叫喊声。她知道姐姐脾气很倔强,一定完了。果然,十几分钟后,她又听到姐姐的哀嚎,已经嘶哑。在偶尔飘忽的火光中,她看到两个鬼子用刺刀戳着姐姐,没有裤子,猛刺几刀后,把姐姐挑进了秦淮河里。 几天后,待风声稍松,她冒死要回内桥找姐姐,拉都拉不住,说大不了一个死,死也要死进秦淮河,和姐姐死一块儿。一位男士跟上去,陪她去了内桥。 到了河边,他们看到了很多的尸体。她看到一个小孩,死了好多天了,都烂了。小孩的嘴张着,突然她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孩子口中窜了出来。看清了,是一条鳗鱼。真奇怪,冬天怎么有鳗鱼?那玩意儿转了个圈又钻进了孩子的肚皮。肚子被鬼子戳破了。一转眼,鳗鱼拽出一节肠子,拖得很长。又出现一条鳗鱼,来抢这节肠子。又来了一条。。。她吐了,没有再去找姐姐。 1938年的春天,南京的鳗鱼可多了,可肥了。在燕子玑长江边,在下关码头,在整条秦淮河,到处都能看到鳗鱼,一群一群的,一堆一堆的,哪里有血就冲向哪里,翻腾着白色的肚皮,啃蚀着,抢夺着。养得粗粗的,肥肥的。 我是南京人,我不吃鳗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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