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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如蓝(1)
送交者: nymike 2002年12月01日17:35:03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转自http://sascafe.xilubbs.com

老K几乎到美国的第一天就想着买车。

在他呆的这个学校,对老K这样闲不住的人来说,没车简直就象没腿一样不方便。林
子特别理解,“就是,没车怎么泡妞压。”,他开玩笑。不过林子一直替老K留意着。


于是天气刚有点转暖的时候,老K买了车。林子不仅帮老K买车,还教会了他开车。


本来那天早晨是林子带老K去考驾照的。可一大早又有人请他去帮忙看车,林子就打
电话叫然然陪老K去,反正然然也有驾照。

然然睡眼朦胧的坐上老K的车,老K忽然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开车带女生,带的
又是然然。然然看看他,打了个哈欠,“没事没事,我来之前赶着把遗书写完了。”


老K笑,“你总应该相信林子的车技吧,我可是他第十八个弟子啊。”

“那我不是你大师姐了。。”然然得意的打量着老K的车。“咦,我就知道,林子这
家伙又借花献佛了。”

她指着老K车里挂的墨蓝色的枫叶香片。“我送给林子的。他又给你了对吧?”

“喂喂,太霸道了吧。俺偶尔买个小玩意儿,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然然不相信,“那么巧?”

老K一想也明白,超市里至少有十几种式样的香片,而枫叶式样的又至少有几十种颜
色,单蓝色的就有三四种。难怪然然不相信他们买的会到一模一样。

“好吧。”然然解释。“我最喜欢这种蓝色,所以还以为是自己的----咦,好象有
点强盗逻辑?”

“这不是强盗逻辑 --- 是什么啊。”

然然想起了什么,笑起来,“对了,我小时候还幻想种蓝花呢 ---- 我是说蓝色的
花。那时候自然课老师说花吸收的水可以改变花的颜色,我就偷摘了白月季插到蓝
墨水里,结果花都死了也没变蓝。特傻吧。”

这下子轮到老K惊讶了。“真的?嘿,这事我也干过!”

“原来不止我一个傻瓜。真正是,天下聪明人是各有神通,可笨蛋们倒都差不多啊。”
然然笑着说。好象没想到自己是笨蛋的一员。

“哎,那时候你多大?”

“六,七岁吧。你呢?”

“不记得了,反正刚上小学,我还跟老师争呢。”

“我也是。傻等了一个月,还浪费了好几瓶蓝墨水。”

两个人回忆起小时候的情景,禁不住大笑。笑过后又有一秒钟的沉默。两人好象都
意识到这事有点玄。那么多年以前,那么远的两个城市里,两个小孩儿天真的作着
同样的幻想。

然然出神的看着那片蓝色枫叶,“哎,如果所有的枫叶都是蓝色的,这世界该是什
么样子呢。。”

老K心里接上去,“在那样的世界,你就该是我的女朋友。”

可他什么也没说。

他想起几天前闲聊时林子说然然的话,“她呀,就是一股没头没脑的楞劲儿,和说
是风就是雨的疯劲儿。”老K当时望着忠厚稳重的林子,厚颜无耻的想太对了,所以
然然和自己才是天生的一对儿。

真的,老K一直觉得在心里,或者骨髓里吧,反正有那么一个什么地方,然然和自己
是相通的。这个矮小,不起眼,又老捅漏子干坏事的女孩,却好象对老K有一种魔力,
每见到她,他懒散的神经都兴奋起来,好象那些沉睡了多时的细胞们一下子又醒了
过来。她诡异的眼神和开心的笑,好象是阳光,老K心里的灵感和温柔就那么复活。


可那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阳光。老K眼前又浮现出林子谈起然然的那种爱惜的神情。然
然和林子 -- 可是青梅竹马。

而林子和老K,是哥们。打自己哥们女友的主意,这种事实在是老K这类人的大忌。
他的铁哥们窝头是怎么说的,“可不能为一小女子,晚节不保啊你。”

其实,老K不说什么,还因为他不想唐突。他清楚的知道,然然是他所梦想的爱情。
可他并不是然然的。至少现在还不是。他老奸巨滑的想,假使他说了什么令然然从
此对他避而远之,那他简直一点希望都不会有了。不行,他不能冒这个险。

老K承认自己卑鄙,明明处心积虑还打什么朋友义气的幌子。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
体会着和然然在一起的每一分快乐,骨子里,他也认为自己(至少比林子)更可能带
给然然幸福。不是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吗,为什么我就不能。也许这是咱这辈子唯
一的一次爱情。。。

他正胡乱想着,就听到然然讥笑他,“不过,你的品味实在太差啦。这蓝叶子配你
的绿车子,要多土有多土!”

“是是是。。。”

可是老K心里一动。

他太了解然然了。他仿佛看到这讽刺后面掩盖的逃避。逃避什么呢,逃避默挈吗。


老K的心情莫明其妙的好起来。
老K第一次见到然然, 是在半年前。

那是他到美国的第三天。学生会为欢迎新来的中国学生放电影。老K到的时候,电影
刚开始。 他在后排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电影是一个恐怖片,正到紧张处老K觉得膝
盖上落下一团纸样的东西,一摸还粘粘的。老K正呐闷,忽然想起旁边的女孩刚才好
像在吃什么冰淇淋,老K暗叫不好。他转眼看去,那女孩倒是正襟危坐, 一本正经
看的很投入。手上是什么也没有了。

大概是她吃到一半,看着看着不小心一松手。。。“ 还装模作样的看电影, 他妈
的。” 老K手里拿着黏糊糊的冰淇淋正欲发作,一瞥之间看到女孩再那边还坐了个
男孩,作高大状。老K盘算了一下,好象还是不发作的好。老K把冰淇淋扔到自个脚
边,自认倒霉算了。

过了几分钟, 那女孩如梦方醒, “咦, 冰淇淋呢?”

老K听到她旁边的男孩一边找一边埋怨“你又乱丢东西!”。老K心说骂的好骂的解
气,满意的往椅子后一靠,悠然呼出一口气。女孩听到了就回过头来往老K的方向看
了看。老K 坐在暗处,而女孩一回头,电影的光恰好很亮的打在她脸上。

老K的第一反映是那并非一张很漂亮的脸。它的线条不够柔和完美,下巴不算尖,鼻
子过于翘了。不过洁净的额头上,一对跳动的眉毛却有一种特别的神采。一双眼睛
大概是由于望着暗处的缘故,睁的大大的,里面盛满疑问,却又有一种不可思议的
真诚和生动。

看到这双眼睛不知为什么老K心里陡的一震,他一时竟并不能把目光移开,而是继续
盯着那眼睛看着。幸好他在暗她在明,老K可以肯定她看不见自己。可是那双眼睛。。。
多么奇异的组合。分明是如此的清澈坦率,又分明有着如此明显的怀疑。

等老K明白过来这眼睛里明显的怀疑不是对着别人而正是自己的时候, 不禁火冒三
丈。 ????难道我还偷了你的冰淇淋不成?!可他明白的晚了一步, 那双眼睛已
转回去了。老K连讲理的机会也没。

晦气之致。

后来的电影好象愈加恐怖,周围不时传出惊叫声。老K有些幸灾乐祸的去看旁边坐的
女孩。 却见她不但一声不响,而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倒好像生怕错过了什
么精彩片段。

一会儿又听见她悄悄跟她那边的男孩说, “不对吧,这警察跑着跑着怎么还抽空换
了衣服。”

老K一想还真是。 刚才那警察追凶犯还穿着又脏又黑的衬衣,可转过一条街, 身上
那件衬衣却是白净了许多。

老K忍不住微笑。心想这女孩有点意思。


老K后来认出,女孩旁边坐的男孩就是林子。

老K认得林子。三天前自己就是被林子从机场接回来的。老K还记得,同到的女生们
都立刻被热情的招呼着,可是似乎没人对又高又大的老K有什么兴趣。老K拖着行李
站在繁忙的JFK机场看着来往的车流,一时有些茫然。直到林子的车停在自己面前。


林子一见老K就痛痛快快的叫老K上车。一路上还不厌其烦的给老K介绍这介绍那。老
K得知林子这已经是第四年接大陆学生的时候还想,这个人一定够哥们。。。

现在这个林子正热情的为他们介绍着。原来那女孩是林子的女朋友,然然。

老K庆幸好刚才没有出言不逊。

他们随便聊了几句后,然然简单的说,“林子我饿了。”

老K没想到然然会说这个。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一个女孩“我饿了”说的那么坦然和直
接了当,而且富有感染力---因为老K惊讶之余立刻觉得肌肠漉漉。他想起来自己从
中午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林子说,“去吃夜宵?”

这时大家都还听到老K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几声。老K有些窘。

然然笑,“林子,你的建议深得民心呀。”

又说,“我简直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老K说,“我饿的连牛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然然笑着看看老K,忽然想起什么。她对林子眨眨眼,“等等,我去叫上苏婷。。”
她很认真的对老K说,“那可是一个真正的美女。”

她急急忙忙去了。一会就见苏婷和她慢慢的走过来。

没有人能否认苏婷是个美女。高挑的个头,纤细的身材,皮肤白曦。柔和精致的五
官。樱桃小口,温柔如水的眼睛,淡而细的弯弯的眉。举手投足,温文尔雅。面带
微笑,轻言细语。

一个温柔的美女加淑女。

老K其实已见过苏婷。他们是乘同一驾飞机到的美国。老K一上飞机,就注意到了这
样一个漂亮女孩。他跟她没话找话的也谈了一路。只不过20个小时下来,老K竟不记
得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于是一起去吃夜宵。都说吃饭是缩短距离的最佳途径,真是一点不假。不到半
小时,老K就在和林子开着玩笑,说的热火朝天了。然然也和他们一样,吃的津津有
味,聊的兴致勃勃。老K惊讶的发现自己从来没和哪个女孩吃饭吃的这么自在过。

苏婷倒是吃的很少。话也不过数句。

苏婷很容易令老K想起自己大学里的那次短暂的“恋情”。也是同样美丽温柔的女孩。
老K可以象对精美艺术品那样的欣赏她,却没有去了解的欲望。他是自由自在惯了
的,很少管别人对自己怎么看。可女孩就有如多顾忌。比如从不在校园里跑跑跳跳。
比如去舞厅只跳交宜舞而不跳迪斯科。比如在饭店里只喝葡萄酒不喝啤酒最好不喝
酒。。。女孩的种种矜持和心思,哪是大大咧咧老K所能琢磨得透的。两个月下来,
终于有一天老K想不琢磨也罢!

老K的总结是,女朋友太累,还是和一帮哥们在一起痛快和自在。

老K有意分手的时候,女孩显得少有的惊讶,不过还是那么温柔的走了。临走轻声问
老K,是不是可以说是她先提出的分手。

老K一口答应。这个他还是明白的。说到做到,所有的人都知道是老K被人甩了。

苏婷也是那样一种女孩,美丽如牡丹一览无遗,宁静如夏日无风之柳。

可有时候,美丽太耀眼便失了一分神秘,始终如一的宁静又难免有些乏味,不是吗。


。。。。

老K看得出来,从一开始,林子和然然就有意撮合自己和苏婷。

开学没多久有个学校的PARTY。然然叫了老K和苏婷同去。他们正在和几个老美聊天,
老K班上的一个印度女孩过来打招呼。

苏婷那天穿了一件紧身的西装短裙。印度女孩盛赞她穿的漂亮。苏婷有些不好意思
的说,是以前在国内找工作时“INTERVIEW”穿过的旧衣。

没想到那印度女孩忽然就此发了一番感慨, 大致是说“INTERVIEW”嘛,为什么穿
那么漂亮,无非是想吸引人注意自己的身材,以美貌取胜。

还加上一句,找工作就应该凭真才实学,而不应以自己的美腿,分散招聘者的注意
力。

大家对印度女孩突如其来的评论有点莫名其妙,一时无人作答。苏婷更是尴尬,脸
涨的通红,又不知说什么好。

然然哪能看自己的朋友受这个气。她的脸色红了一下,又变的很白。(后来老K注意
到这是然然的特点,越是生气,脸色越白) 她不紧不慢的对印度人说,“是吗?假
如我穿的漂亮些,别人的注意力就会分散,这好象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的嘛。”


她语调轻松的接着说到,“难道每个人都应该为别人的问题而改变自己吗?比如,
我认为你的眼睛很迷人,你就要把眼睛蒙上吗? 要是觉得你的鼻子也很漂亮,你就
得把鼻子也遮起来?那我要是说你的声音很性感,你是不是就不说话了?”

然然的声音不大,也不急。她纬纬道来,却是清清楚楚,句句不让。老K不由暗暗叫
好。

然然转向大家笑说,“比如说梵高的画屡屡失窃,我们好象应逞罚盗贼,而不是责
怪梵高画的太好吧。”

大家都笑了。印度人有些汕汕的。过了一会就走开了。然然小声对老K说,“不好意
思,那是你的同学?我。。。”

老K了解,“这有什么,咱不蒸馒头还蒸(争)口气呢。”

然然投来感谢的一眼。

苏婷拉一拉然然说,“幸亏你帮我。”

老美们也称赞然然有口才,说她梵高的比喻用的聪明。

然然老老实实的说,“啊,那个可不是我的说法,是从龙应台的文章里抄来的。她
用的例子是果农和苹果。”她看看苏婷,“不过我觉得用巨匠的名画形容婷更加合
适,嘿嘿。”

老美们根本不知道龙应台是何许人也。然然只好跟他们解释。老K虽知道龙应台,也
不记得她写过这样的文章。

老K这时想其实何必说是抄袭呢,你不提龙应台又有谁知道。何况这并非完全的抄袭。


想到这里老K有些疑惑的看了然然一眼,不知道这女孩倒底是聪明呢还是笨。

那天晚上回去后老K忽然想到一个比喻。小时候受家教所逼,老K是颇学过一阵子画
的,可后来到了高中他的反骨一成,家教就再也管不了他,他也就再也不学画了。
不过那个晚上他倒是想,假如说苏婷像一幅精雕细刻的工笔画仕女图,你赞叹它的
精致却无从深究;那么然然则像是一气呵成的写意山水,每次看都有不同的发现和
体会,于是就有了想多看几分的期望。
林子说过,这学校最伟大的建设就数它的留学生住区了。老K再同意不过。这里的留
学生分住在相邻的十几个小楼里,相隔不过几十米,简直就象大学里的学生宿舍一
样。

林子和然然本来就是好玩的一对儿,每个周末叫几个人凑到一起,打牌下棋看录像,
吃喝玩乐,热闹非凡。

老K这名,也是打牌打出来的。因为打找朋友时叫牌,老K总是叫“老K”,黑桃红桃
方片草花“老K”挨着来,林子就干脆叫他“老K”,就这么叫开了。虽然后来然然
使坏,说打牌不许叫“分儿”,老K只好叫些三啊四的,这外号倒是一直留下来了。


林子知道老K怕寂寞,于是什么吃的玩的都叫上他。所以老K来美几个月,思乡之苦
全无,反倒是如鱼得水,不亦乐乎。

转眼就到了期中考。一天下午忽然下起了大雨,老K正在图书馆门前等校车。一辆车
开过,却不是回宿舍区的那班。

有人说回宿舍的那班已经开走了。而下一班车要一小时以后了。老K只好准备回图书
馆继续看书。正在这时,听到一阵劈劈啪啪声。他寻声看去。

瓢泼大雨中,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图书馆侧门冲出,直追那辆刚开动的校车。小
小的个头背着一个过于庞大的书包,手里还很有准备的拿了一份校报顶在头上,遮
雨。

那身影在大雨中挣扎的跑了几步,眼见校车无意停下,也顾不得用报纸挡雨了,一
边既续跑,一边举起报纸气极败坏的狂挥着。

终于大概校车里有人被感动了,告诉司机停了下来。小个子赶紧深一脚浅一脚的跟
上。车门打开,可又紧接着关上了。小个子并没有上车。

小个子极其缓慢的转过身,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大概是他/她刚才手拿报纸在大雨中边跑边挥的一幕实在可笑,车站上有人忍不住小
声笑。一定也是回宿舍的赶错了车。有人怜悯的说。

这时小个子走近了,老K这才认出,小个子就是然然。

老K本来还憋着,一看是然然,顿时止不住的大笑。

然然想到刚才自己的狼狈,也忍不住大笑。

整个车站的人都笑起来。

半天她才说,“别笑了,整个图书馆里都能听见了!”

“可惜他们没看见。。。”老K终于止住笑,“干什么那么急啊?”

“考试,开卷,书没带。” 然然气乎乎的说。

“啊,唐僧转世了。师父去那?”

“天竺。”然然笑。“回宿舍拿书呗。”

老K看看然然已经半湿的T恤和凉鞋,“你淋了雨会不会感冒?”

“不至于那么弱不禁风啦。。。”然然大大咧咧的。“怎么?”

“那还等什么,走罢!”

“怎么走?”

“就这么走呗,不然那还来的及?”老K大义凛然的走到雨里,“看,我都君子舍命
陪小人了。”

等他们两个顾作镇定的在倾盆大雨中走了一半的时候,雨停了。

更见鬼的是,太阳也出来了。

两个人混身湿透的停下来, 看着太阳,有点目瞪口呆的意思。 恰在此时,然然打
了个大喷嚏。

老K不由觉得很有些抱歉。“呃,早知道就多等一会了。。。”

“早知道还是该装弱不禁风的,嘿嘿。。。”然然轻快的打断他,笑着说,“哎,
经历一回嘛,这辈子能有几次在这么大的雨里走呀?挺好玩的,你没玩过吧。”

老K知道然然是在安慰他。她笑嘻嘻的站在老K面前,大大的T恤湿淋淋全贴在了身上,
嘴唇冻的发白,头发上的水珠正一滴滴,滴到她脸上。

老K忽然有极强的冲动想抱一抱这个冻的发抖还在微笑的小人。

可他只有咬牙切齿的转过身去。
老K发现自己真的是陷入情网,是在元旦过后了。

那天晚上林子和然然几个在他那儿打牌。第二天早晨,老K看到一只手套丢在客厅的
沙发上。他想起来那好象是然然的手套。

老K拿起它,准备给然然带过去。

那是一只很普通的线手套,超市里随处可见的那种。一色的淡淡的灰蓝。而且用的
有些旧了。

老K拿着它,砰然心动。手套小小的, 软软的,可是却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老K想
曾戴在里面的那只手,一定也是小小的,软软的。

老K坐在沙发上,握着那只小小旧旧的手套,足足发了半天呆。

最后回过神来,他想自己是不太对劲了。为什么面对苏婷的标致玲珑他没有一点感
觉,而然然的一只毫不起眼的灰蓝色的旧线手套,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冬天的早晨,
竟令他默然神往,难以释怀。

可是林子。。。

老K刚到美国是林子接的,林子帮老K打点一切:银行,电话,信用卡。。。;每周
带老K买这买那;然后帮他看车买车,再教他开车;早上6点接到电话,二话不说就
起来帮他 JUMP 车子。。。而且林子的人缘之好,这学校里大概没有人没让林子帮
过忙。一句话,林子是众所周知的好人。

如果仅仅是好人也就罢了。老K一向是不惮于冒天下之大不违的,只要自己想的通就
行。可林子对老K不仅是好-----林子跟他,是哥们。

哥们一词对老K这样的人意味着许多。所以老K连自己这关也过不了。

老K极郁闷。他甚至都找不到人聊聊,因为就凭林子在这儿的人缘,保证谁听了都会
骂老K不地道。

他想起了大学的铁哥们,“窝头”。

“窝头”是南京人,其实一直长的白白胖胖的,没一点“窝头”的样子。他这外号
是在大学入学军训时候得的。

那时他们的军训连长有个毛病,就是说话老重复,象是强调重点。偏偏他觉得自己
的每句话都是重点,所以也就是每句话都至少讲两一遍。就像打枪,一梭子再一梭
子。

连长是很喜欢训话的。有一天进行忆苦思甜,连长讲到他们当年当兵的辛苦,心情
沉重的说,

“我们那时候,天天吃的是什么?是什么?-----是窝头。窝头,窝头你们知道吗?
你们这帮大学生,没吃过吧。你们吃过吗?别说吃了,恐怕见都没见过!你们见过
吗?”

学生们在下面直听的头晕眼花。恰好临近吃饭时间,窝头站在老K边上,窝头的肚子
就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他不自觉的用了连长的腔调,渴望的对老K说,“其实,窝
头很香,很香。”

连长很不满意的发现下面有声音。不过他迅速准确的找到了躁音来源。他得意的指
着窝头说,“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窝头只好再说了一遍。

连长正待发作,一看窝头长的白白净净的样子,转念问道,”你从那来,从那来的?

“南京,南京。”窝头不知是故意还是不自觉得学着连长。

“哈!南京,南京!”大概联想到这旧都城的花天酒地,连长一下子变的义愤填膺
起来。这些蜜水里泡大的腐败的城市寄生虫懂得什么!鄙视之余,连长转念又想,
这不正是教育新一代大学生们的一个大好时机吗。连长计上心来。

再开口时,连长简直可以说是有点得意扬扬了。“好!这样吧,今天你要是能一口
气吃下一斤窝头,我就放你3天假,3天假!”

老K心呼惨了,这一折腾,午饭是别想了,排骨没戏不说,只能吃方便面了。想到这
儿,恶狠狠的瞪了窝头一眼。

大概这一眼提醒了窝头,他的义气一上来,居然跟连长讨价还价起来,“我吃了,
就放我们全寝室3天假。”

连长对于他这一招显然始料不及,可是现在退又太没面子,就不屑一顾的答应了。


窝头在全体人民群众的目光鼓励下,硬是把一斤窝头吃了下去,连水都没喝一口。


窝头因此一举成名。全校都知道了这个窝头换来三天假的故事,他的外号也由此而
得。

窝头后来常得意的说那是他一辈子干的最英明的事了。一斤窝头换了个名噪全校,
连女生们都知道他,“澳,就是那个“吃窝头的”。而且那接下来的3天里,别人在
烈日下练队列晒的冒油,他们却是舒舒服服的在寝室打了三天三夜的牌。窝头自称
有功,简直受到了皇帝般的待遇。其它人天天给他买排骨。他连食堂都不去,还恬
不知耻的提醒室友们,“其实你们不要这样客气,我吃什么都行的嘛。----- 只要
不是窝头就成。”

后来证明窝头倒真是个讲义气的人,和老K一样,也是个为了朋友什么都能豁出去的
脾气。老K就和他成了至交。

而且,窝头有时候还很有点远见灼识,老K不得不佩服。

就象刚来美国时,老K给窝头打电话。他说起林子如何热心,苏婷如何漂亮。也许那
时已是心里有鬼,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提到了然然。

可是这个名字却被窝头记住了。

“这个什么然然,是林子的GF?”

“对。我刚才没说吗?”

“说了说了。他们没结婚?”

“废话。结了能叫GF吗。”

“那么住一起?”

“他们各住各的。隔两栋楼。”这个窝头怎么这么烦。

“那也不远。。。”

“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不过是提醒你。。。你好象对她。。。”

老K打断他,“胡说八道,我变态呀。”老K记起了然然把冰淇淋扔在他身上的事。


“绝对不可能。”老K又认真的想了想。“再说了。你这封建老残余, ---- 住一起
又怎么了。要是我真的动心,结了婚也一样会追。”

“对对,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是绝对干的出来的。。。反正,你好自为之吧。小心
可别毁了咱哥们一世英名。”

“什么话,咱哥们能是那种小人嘛!”老K不屑一顾。

可是窝头不幸言中了。

他一边给窝头打电话,一边想像窝头听到这消息的得意嘴脸。

窝头果然是抑制不住的得意,“我都说什么来着?。。。不听老人言哪!”
又作痛心疾首态,“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对了,你是怎么和这个然然搅
在一起的?”

老K对这个不三不四的‘搅’字很是恼火,又没法跟窝头计较,只好一言不发。

“好好好,咱换个说法。这么说吧,这个然然到底有什么好,以致于你这么见色忘
义?”

这说法也好不到那儿去。

可谁叫自己理亏呢。老K想了想,“这个。。。她反应快,为人坦率,爱憎分明。还
有,挺实事求是的。”

老K是指她替苏婷打报不平与印度人辩论的事。

老K听到窝头那边毫不掩饰的蚩笑,“行了行了!打住打住。有没有搞错啊?听听你
这都什么呀,什么反应快,爱憎分明,实事求是的?你是选兵打仗,还是评先进工
作者哪?这些有什么屁用?”

“那,不做作,不小肚鸡肠?”老K也不敢肯定了。他断续说起然然笑自己追校车的
狼狈,还有她在林子面前称赞苏婷漂亮时毫不忌妒的坦然。

窝头叹气,“幼稚啊老K。一个女孩几,怎么可能不怕人笑自己的狼狈?!还不在意
别人比她漂亮?!这是装出来的考验她男朋友的你都不懂。绝对阴险虚伪,居心不
良啊。”

这下老K好象再也想不出什么优点了。

“那咱们来想想缺点。充分认识敌人才能最终战胜敌人。我们已经归纳出两条了,
不切实际且用心险恶。你再想想?”

这个“不切实际”和“用心险恶”的调子一定,老K顿时觉得思如泉涌。

“对了,她这人做事没头没脑。
比如刚在图书馆坐下,有人叫去打牌,她就把东西一古脑扔进书包,站起来就走。
第二天才发现钱包,ID统统丢掉。后来有人送还,还自我安慰,‘有惊无险有惊无
险’,下次还是一样。这种人比谁都能玩。哪能指望她勤俭持家呢,对吧。”

“还有,好高骛远,不自量力。
就说我们那次去滑雪,她才练了几十分钟,就牛X轰轰的上了BLUE LINE,然后就只
见红色的一团儿,在几十米的雪坡上,翻转呼啸而下,什么雪橇雪杖,帽子眼镜,
全飞了,吓的一山坡的人避之唯恐不及。她倒好,爬起来还笑嘻嘻的称赞别人不仅
滑的好,躲闪技术也高超。”

“特爱激动,一激动就什么都能干出来。
这儿有个中国教授,吃素。老爱对我们说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你们想,
假如你们是一条鱼,被刨肠去肚,再放在菜板上切割,那该是多么痛苦!”我们这
些不能一日无肉的还没说什么呢,就她忍不住,“您说,植物也是生命吧?假想您
是一根芹菜,被去头去尾,再放在菜板上切,那滋味怕也不好受吧?”,结果那
‘芹菜’教授恼羞成怒,后来再也没理过然然。你说,这样的女朋友,还不把人都
得罪光了?”

窝头嘟囔了一句“你好象也得罪过不少人。。。”不过老K说的兴起没听见。

“而且不解浪漫风情。大家去看TITANIC,就她美滋滋的东张西望,出来还笑呵呵挨
个问别人哭了几次。平时竟喜欢些什么“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之类的东
东,还有看二站片竟看的热泪盈眶,十有八九有暴力倾向。。。”

“至于淑女风范,就更别提了。从来别指望她身上有手绢一类的东西。打喷嚏时就
见她满世界的找纸巾。平时总是平底鞋,布长裤,号称‘舒服而且能跑能跳’-----
天知道有什么需要她每天又跑又跳的。留长发吧嫌洗起来烦,尽管林子多次声称喜
欢长发的女孩。可是心血来潮起来,竟能花两个小时去CHINA TOWN买酒酿吃,不是
好吃懒做是什么。。。”

老K忽然好象又看见然然穿着肥肥大大的T恤,抱着一罐酒酿兴高彩烈的跑过来的样
子。

没有办法。仍是觉得她的可爱。

滔滔不绝一停,老K才发现窝头那边好一阵没答话了。

“喂,你怎么没声了?缺点数不胜数啊。”

窝头好象轻轻叹了口气。

“老K压。。。” 窝头很少这么语重心长的,老K不由竖耳聆听。

那边又没声了。

“什么高见你到是说呀?!”

“老K我看你啊,是没救了。”

“什、么、!?” 老K气的眼前发黑。

老K冲电话大嚷“我他妈细细罗列深刻分析毫不留情的批判你的结论就是我‘没救了?’


窝头回了一句话,老K就再也没坑声了。

窝头说的是,“这么多年,不论说谁,说优点还是缺点,我就从来就没听你一口气
说过这么多话!---- 要不是天天想这些你能说这么流利?!” (未完待续)
转自http://sascafe.xilubb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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