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
gejia021
你从朦胧的清晨醒来,发现自己长了一条尾巴。短短的,大概有一尺来长,毛茸茸的,不是猴子尾巴,倒像是剪短了的松鼠尾巴。你懊恼起来,你在镜子面前仔细研究起这条尾巴。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褐色的绒毛在清晨微薄的透窗之光下发出微光,毛色光亮,怎么看也是一条好尾巴,最起码是一条很干净的尾巴。你用手往外抻了一下,感觉有点疼,力气用得太大。你找来张小泉剪刀在尾巴延伸的起点处比划了几下,像是要剪掉这个讨厌的东西,但是最后你终究还是没有下得了手。你不由得有点怜惜起自己身上自然长出来的这一没有必要出现的身体器官。也许这会给你带来麻烦,也许尾巴的出现本身就是你自己的错误而你没有必要把这么一条无辜的尾巴生生齐根减去,也许剪掉以后你会死掉,神话传说中有这样的记载,你不寒而栗。
你小心翼翼地用绳子把尾巴大端部分绑在自己的大腿内侧。可是尾巴的根部却不克抑制地凸了出来,,你穿上长裤,在镜子面前歪过身子看着自己的臀部,怎么看那里都是凸凸的一块,你用力把自己的臀部前移,你的整个身型都成了一个S型,这样很难受,走路时也甩不起胳膊来,但是这样一来后臀部的那个突起的部分就显得不那么大了。你端着身子在镜子面前照了半天,转了两个圈,感觉有些累以后,你放松下来,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敬了个礼,抛了个飞吻,说了声再见,然后你走了出去,端着身子,S型,活像一只横行的,趾高气昂的螃蟹,可你没有发觉,你觉得很好,你就这么出去了。
太阳在天空中恶毒地笑着,但是那笑容还是很虚弱,仿佛一声声的苟延残喘。街道呈现出曲折怪异的曲折,变形的建筑物在微风中左摇右摆,就像史前戈壁上稀稀疏疏无力地抵挡着自然界狂风大作的小树,无形的力量在戏弄着眼前的这一切,不去用力把眼前的这一切摧毁,却要慢慢的用着自己的耐性来折磨着这些早已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的世间之物。世界的一切同样用着自己的耐性还有自己那脆弱的韧性默默对抗这一切,反正不致被毁灭,至少现在还不会,所有的街道,高楼,车站,码头,航空港,甚至于路边的咖啡馆还有公共厕所,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吧。
你端着身子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保持一种S型的神姿。当然在路上你也曾经拐进七乖八弯的小胡同里放松下来休息了一下。否则你是不可能有力气保持那样的身形走到自己的办公室的。你也可以保证,在你走进大楼,直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作为上为止这一段时间,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你的异常,熟悉的人都是匆匆忙忙打一声招呼就转身走开,并没有人特别注意他人的神态甚至衣着,但也肯定是有人注意到的了,当然你也可以肯定注意到的人很少,不至于引起这个建筑物里面人群的惊慌和骚动。你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你不愿意再起来,站起来对你来说是艰难的,你宁愿尾巴上的绒毛紧贴着你大腿的内侧,这样感觉起来就好像自己穿了一件皮毛的裤子,而你不愿意,实在不愿意那些讨厌的绒毛一上一下的在你的大腿内侧摆来摆去,那弄得你奇痒难忍,而且搔来搔去,让你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就像是一个女人趴在你的身边,在用自己的貂皮披肩的尖部,来回不停地挑逗你赤裸的双腿。万一你自己忍受不住怎么办呢。你需要保存的东西实在太多。
秘书端着咖啡走了进来,嘴里嘟囔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话,把咖啡放在了你的面前。你实在是一下也不愿意动,一句话也不想说。你就那么默默的坐着,就那么坐着,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已经变形,里面有一个变形的你,还有一个美丽的秘书,也许也已经变形。秘书走向前来,端起咖啡,坐在了你的腿上,把那血色的杯子递到你的唇边。你感到了尾骨地方一阵剧痛,但马上又恢复正常。你拒绝张嘴,你也懒得张嘴,你在考虑着什么。秘书看到你的神态,秘书平时最喜欢你这个样子了。秘书喝了一口咖啡,含在嘴里,嘴唇向你的嘴唇伸过去,是血色的嘴唇,和杯子的颜色一样。你勉强张开了嘴,热热的液体流进了你的喉咙,你很满意。一口一口,秘书在喂着你。你感到了兴奋,你看到了秘书脸上麻木的表情,这仍旧激起了你的冲动,但是你仍旧没有动,你不敢动,不能动。秘书向下滑去,桌子底下有一个软软的垫子,早就在那里放着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是谁拿到那里的。秘书在行动着,你也在行动着,只不过你的行动只存在于意识之中,你讨厌动,最起码讨厌自己的动,但是到了你不得不动的时候了,秘书越来越放肆,几乎要解除你的全部武装,你的尾巴就要露出来了,你不能容忍,你无法容忍。你一脚蹬倒桌子,举起瘦小的秘书,来到沙发旁边,扔在S型的沙发上面。你一条一条撕着闭上眼睛的秘书的衣服,红色的套装,黑色的胸罩,红色的套裙,蓝色的内裤,撕到她身无寸缕,撕到她的手都不够用,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来遮挡羞处。当你把秘书的两只手凌空举起的时候,你看到的不只是雪白的赤裸身体,洁白浑圆的乳房以及黑蒙蒙挂着水珠给人无限遐想的私处。你看到了什么?你看到了一条——-尾巴。
那是一条细细的带着黑色绒毛的尾巴,和你的相比有很大不同。这条尾巴很细很细,便与隐藏,尤其是藏在穿套裙的女人身上,而且尾巴的根部并不僵硬,软软的耷拉下来,穿上衣服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它的存在,甚至都不别扭。你停止了行动,仔细端详这条尾巴,端详,端详,你仿佛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这条尾巴仿佛比你自己长出的尾巴还要令你费解,还要令你吃惊。你不得其解,不解得你有些激动,你的身子一起一伏,那不是性欲的爆发,不是盛怒之下,不是情感起伏,那是什么?你不可抑制,你的脸涨成了血红色,也许这一刻你的身体也成了血红色的了。你疯狂地举起秘书扔到墙角,随着一声闷哼,秘书没有来得及大声喊出来就把脑袋嗑到了墙角,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血红色的小溪从四面八方涌动出来,汇聚成一条大河,在变形的办公室里面流淌着,向你的脚下越逼越近。
你疯了一样来到外面,你命令所有的人脱下裤子,看到所有人面有难色,眼对着眼,你的狂怒不可抑制,你咆哮着下达了命令。经过了很长时间的等待,有人开始脱了,他们虽然认为脱裤子不是工作的一部分,但还是愿意听从老板的命令。男的女的,已经没有一个人不在脱了,除了你,有的人还把上衣都脱了,好像认为这比较彻底。最后终于彻底了,所有的人都露出了应该露的部位。你走上前去,命令全体向后转,一百八十度。衣服已经脱了,还在乎向后转身一百八十度吗?那些奴隶转过身去,虽不如士兵转身那么齐整,那么有秩序,室内一片混乱,桌子碰椅子的声音,皮鞋和鞋跟转过身去在地板上留下的摩擦的声音,有的人窃窃发笑的声音,还有小声说话的声音。
你深吸一口气,睁开了暂时闭上的眼睛。你向前看去,你看到了什么?你看到了一个个不同的臀部,雪白的,有点发黄色的,还有褐色的,黑色的,还有的人的屁股上有胎记,有的人脸很白,可是屁股很黑。但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看到的东西,你想要看到什么呢?你看到了,确实看到了,你看到了每一个屁股后面都有一条尾巴,各种各样不同的尾巴,有的长,有的短,有的粗,有的细,有的是黑色,有的是深褐色,有的是白色,有的是血红色。你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你没有看到一个没有尾巴的人,你更加激动了,你简直怒不可遏。你走上前去,抓住一个人的头发,猛一下子把她按倒在桌子上,用了很多的暴力,你把她弄得很疼,胸前垫住了桌子上的钢笔架还有墨水瓶相架一类的硬物,你把这个人弄得疼得大叫起来,你所做的这让人感到极大痛苦的暴力行为只是为了看一看她的屁股,为了看看上面的那一根尾巴。盯着这一根尾巴,你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气,你已经开始狂怒,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了裁纸刀,那是很锋利的锋钢刀片,你抓住了那条细细的尾巴,从那条尾巴的根部,你狠狠地划了下去,你的另一只手还在狠劲把尾巴往上拽着。
你听见一声惨叫,身下的人昏了过去,屋内乱作一团,人们四散逃窜,根本顾不上穿上裤子,生怕下一个挨刀的是他们。那些脱得比较彻底的人也来不及再穿上,有的胡乱拿起一件衣服遮在身上跑了出去,有的顺手抄起地图,文件夹,复印纸,还有电脑套,遮在身上的某一个部位,就这么跑了出去。你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抓那些四散逃窜的人们,割掉一个人的尾巴就已经用尽了你全身的力气,你已经无力再动了。你提着那条血淋淋的尾巴,坐在了桌子上面。那尾巴上面满是血迹,就像咖啡的杯子和秘书的嘴唇,那上面还有一些污物,白的黄的红的,参杂在一起,粘粘的,滑滑的,附着在绒毛上面,已经有点干了,绒毛有点打结,但还是湿湿的,只不过有的地方的毛结在了一起。就象一只小松鼠被你从满是粘滑液体的深坑里面提了上来,你感到恶心,但你没有办法,你自己也有一条这样的尾巴,也许比这一条好不了多少,但你那也还是尾巴,不是别的。你没有力气了,你知道你自己的力量已经割不了这么多尾巴了,这么多尾巴,全部割掉了会把地球的地平面升高好几十米,再说割掉了也许还会长出来,每天还会出生那么多人。你不可能割掉所有的尾巴,你割的速度没有长尾巴的速度快,所以你这个个尾巴的行动还没有开始就已经遭到了可耻的失败。
你脚步沉重向外走去,手里提着那条刚割下来的尾巴,血淋淋往下淌着血。你没有知觉,感到自己在一点一点往下滑去,一切在你眼前都变形了,房间,门,桌子,椅子,还有躲在门外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你的那些人。你看到那些人在不停的往后退去,或者往两边散开,你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用惊恐不解的眼光看着你。你听到他们在小声议论你为什么要割掉人体正常的器官,你听到他们在说你可能已经疯了,你听到他们在说你疯了可是为什么专门拣尾巴割呢。你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传到你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你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楚,你不知你身在何方,你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支持不住,你往后倒了下去,死了。在你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你发现后面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碍你的倒下,你很平整很平整地倒了下去,你知道你的尾巴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你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是笑着死掉的,这是你所能够拥有的最后一个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