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大学二年级,九月中旬。化工系学生会准备在十.一前夕举办一次全系参加的联欢晚会,一方面欢庆国庆,另一方面也是欢迎刚入学的一年级同学,而根本原因是学生会要体现自身存在的价值——这是往往被同学们无意忽略或有意否定的,大学学生把老师都不太当回事,更别说学生干部了。但仕途是有专业性的,政治团体有自己独立的存在方式,不但不因他人的忽略而自灭,还搞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学生会里同样争权夺位、勾心斗角,同样拉帮结派、苦心钻营,供有权力欲的人练手,属于圈内的自娱自乐。一旦学生会内部团结一致,就要合谋把娱乐扩大,给下面的广大同学添点麻烦——比如搞活动,并借此巩固他们的团结,因为同学们都不太听话,必须齐心协力地对付。 对于搞这次联欢会,因为要摊派表演节目的任务,大多数同学照例是牢骚满腹,消极对待,只有少数人生态度健康向上的同学,认为这是一次向全系异性同学展示自我的机会,而跃跃欲试。新入学的这批女生,还都未经开垦,激发着广大志士强烈的使命感和紧迫感,尤其是四年级单身男生,毕业临近,更是心急如焚,寝食难安。四十岁的男人贪玩,因为青春渐远;五十九岁的官员贪财,因为权力将逝,谁不想最后抓点什么? 二年级倒是时间宽裕。表演节目的任务由学生会下达给各班的班干部,班干部再开班会商讨指派。王宇恒所在的化工乙班,由已当上团支书的杨云峰主持班会。班级没有固定教室,班会只能在男生宿舍召开,班上仅有的八个女生被请到男生宿舍,全班挤在王宇恒所住的402寝室。屋里充满了剩饭和袜子合成的生活气息,男生和女生挤坐在床上,很有家的感觉。男生都希望此时能唤起女人们收拾家务的天性,但却只唤起了她们挑剔抱怨的天性,批评过卫生状况之后,她们挑一张相对干净的床轻轻坐下,唯恐激起尘埃。她们没有选中王宇恒的床,尽管王宇恒在奋力叠被。大家终于坐定,王宇恒暗恨自己准备不足,未能使床上留下女生的芳泽,他斜靠在床里,望着眼前挤满床沿的一排男生的屁股,懊丧不已。 第二篇 39 杨云峰先宣讲了一下此次联欢会的重大意义,然后说:“希望大家能各展其才,平时看到很多同学都有表演才能,最好能借这个机会展示一下,让全系同学共同分享!” 一片静默。每个人都在避免引起注意。杨云峰又催问一遍:“谁带头报个名?节目不限形式,自由发挥。” 还是冷场,令杨云峰有些尴尬。一个善良的同学终于打破沉默,为他暖场:“先别问我们,你应该带头出个节目。” 气氛立刻暖了起来:“对!你出个什么节目?”好几个同学附和。 “我会什么呀!”杨云峰谦虚地笑道。 “你不是会学母鸡下蛋前后不同的叫声么?”黄松揭露说。大家一阵哄笑,夹杂着追问和讲述,气氛又有些过于热烈。 杨云峰却表情威严,只是溜一眼女生的反应时破坏了这种威严。他郑重地说:“大家讨论正事,班会和联欢会都是很严肃的事情。” “母鸡生产也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做母亲是神圣的!”黄松据理力争,俨然是母鸡的辩护律师。 气氛更加不严肃了。杨云峰为了扭转局面,便提前亮出压箱底的节目:“如果必须要我带个头,那我就勉为其难,抛砖引玉,唱段京剧吧——《沙家浜》里的“智斗”,可以吧?”他曾跟同学提过他会唱这个,本想在班会上经千呼万唤再拿出来,以显得珍贵,没想到别人只记得鸡叫,没提这个茬。 “好!没想到杨云峰肚子里还真有存货。”赞美之辞却赞而不美,“但是“智斗”里有三个人,你唱谁呀?还得找俩人配你呀!”大家很好奇。 “三个人都我唱,包括阿庆嫂。”杨云峰轻描淡写中暗含着骄傲。 “真了不起!”果然引起了女生们的惊叹,“真是全才的表演大师!” “再配上段鸡叫就更全才了!”大师又被拉回到小丑,“而且沙家浜的场景也更逼真了!”大家循声才在人缝中发现床里说话的王宇恒,他躲在阴暗角落里,有一种幕后操纵的感觉,要使杨云峰杜鹃啼血,累倒在台上。 杨云峰立刻拿捣乱的人开刀,毫不避嫌:“王宇恒平时最擅长讲笑话,让他和黄松表演个相声,大家说好不好?”这种问法除了王宇恒和黄松,没人会说不好。 “好!”果然不出所料。 “还是老王能讲,就让他来个单口相声吧!”黄松跑得快,大家把焦点集中在王宇恒身上。 “我可不行!我哪会演节目呀?”王宇恒马上推拒。 “你看,一到正经时候就不行了。”杨云峰敲一儆百,打消其他人用取笑起哄在女生面前展现幽默机智的想法,除非他真能出节目。 王宇恒感到很没面子。刚才还嫌床边这排脑袋遮挡自己看女生的视线,现在则庆幸它们还能遮挡女生看自己的视线。可前面的男生却善解人意地闪开一条通道,歪倒着身子,欲使排气顺畅的丑陋样子,却使视线顺畅通过。王宇恒暗恨自己没有登台的勇气,否则也可以象杨云峰那样捡便宜卖乖,既能演节目出风头,又可以摆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崇高面孔,也就没有必要在这种小场面靠插科打诨来引人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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