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长成了一只大狗。每天,我陪着母子俩去外面挖野菜,到人家收获过的地里去捡麦穗、谷穗。他们累了,寂寞了,我会表演连环滚、倒立、装死等特技给他们解闷。漫长的冬夜,我挤在母子俩的中间,用我的体温给他们增加一些温暖。我一有空就在坡上沟里奔跑,有时能抓到只野兔什么的让他们打打牙祭。有人要欺负他们,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解救,我的尖牙利齿连狼都害怕,何况几个小混混?
每月的初一、十五的下午,宝钏都独自去坡上翘首眺望远方。我总是悄悄地跟在她身后,远远地看着她。夕阳的光辉落在她的头发上、肩上,绘出一个令人砰然心动的剪影。她像一尊精工刻出的石雕一动不动,那么沉静,那么完美。我知道她是在等薛仁贵,心中又酸又痛,为她,也为自己。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山儿逐渐长大了。七岁他就会上山砍柴,八岁就能下套捕兔,十岁能拉满弓,十五岁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神箭手了。随着山儿的长大,生活明显地好转了,至少衣能保暖,食可裹腹了。可是他妈妈却一天天老了,她还不到四十,头发就已经白了一半,眼睛也花了。我也老了,虽然我每天都随山儿去打猎,可我再也跑不快了。
那是个中秋过后的日子,我随山儿在坡上。一行大雁飞过头顶,山儿一箭射去,箭到雁落。我急忙跑下坡去叼雁,却见一个穿铠甲骑黄马的将军翻身下马,先我一步捡起落雁,一看,箭正中脖颈,赞一声:“好箭法!”随即提雁牵马上坡。我心知蹊跷,也不做声,跟随而去。
将军指着山儿箭上刻的一个“薛”字,问道:“你姓薛?难道你与薛仁贵有什么关系?”山儿骄傲地说:“他是我爹。”那将军从身佩的箭壶中拔出一支箭,柄上也有一个“薛”字。原来他就是薛仁贵!
父子相认的情景我就顾不上看了,我急忙回头往家跑,我要告诉宝钏,她等待的人一走十八年,终于回来了!这一趟急跑耗费了我几乎全部的力气,等我拉扯着宝钏出门时,他们父子俩已经走到了半山坡。山儿欢快地大喊:“娘,我爹回来了!” 宝钏先是一楞,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前去。
我倒在窑洞的门前,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看着宝钏的背影。我不放心,我担心薛仁贵会不接受已经不再年轻的宝钏。最后,我看到薛仁贵伸出大手臂,一把搂住了宝钏,又一把搂过来山儿,一家三口欣喜地哭成了一团。
我闭上了眼睛,我想,我可以放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