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闲话之诗词人气质与作品 |
送交者: 江湖行 2005年03月17日15:22:51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在北宋词人里,尽管对晏殊的评价并不算太高。但有一段时间我却最喜欢他的词,并在自己的写作里尽力追求这种闲雅的美感。 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 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在他的词里,斜(夕)阳出现的频率相当高,包括那首最著名的《浣溪沙》:“夕阳西下几时回”。他的词作一般认为“虽在凄伤中,却无丝毫怨毒的意思,此即其抒情的温厚处。” (薛砺若《宋词通论》) 。 其人以神童入仕,最后作了多年的太平宰相,生活优渥,优游仕林。富贵而清华造就了他这种闲雅的气质,反映到作品里,就侧重于对时光的留恋和伤春伤别的这种“斜阳情结”- 伤感无奈而绝不过度。应当说他的作品比较完美的表现了他的这种虽然不算独特但在中国传统士大夫阶级里很具备代表性的气质或曰面目。 他的第七个儿子晏几道则没有那么幸运。小晏有过“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生活,也有着六个做官的哥哥和一个后来也做到宰相的姐夫,但仕途的不得意,使他更多的只能一边感慨着“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一边在回忆里去找寻“拼却醉颜红”的那个“当年”。以至于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沉迷于醇酒美人的颓废生活是他真正想要的。这一点和柳永不同,柳在一定程度上是被迫去“奉旨”填词的,而显然对于有着优越从政条件的小晏,追求这种生活带有更多的主动性。对“小蘋”这个朋友家歌女的描写,在他的作品里出现了至少三次。与其说他是风流,不如说是对女性的一种同情关注以及来源于他本性里的“痴”。 他的好友黄庭坚在《小山词序》中称他有“四痴”,即“仕宦连蹇,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是一痴也;论文自有体,不肯作新进士语,此又一痴也;费资千百万,家人寒饥而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痴也;人百负之而不恨,已信人而终不疑其欺已,此又一痴也。” 反映到他词里,就是“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这种毫不矫作的深情。这一点让我想起了在气质上有与其着惊人的相似并同样是相府公子出身的纳兰:“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二者应可辉映。 我毫不怀疑,如果纳兰没有短寿而夭的话,他的未来景况会和小晏一样,尽管他在康熙年代作为一个词臣很受赏识。好象见过一篇红学的文章,说宝玉的原型是纳兰,尽管我认为这全属附会,但三个形象有着一个共同的个性是不可否认的,那就是那就是对女性的同情和气质里的痴 - 乃宝玉之呆,非呆霸王之呆。不过可以想见,如果呆霸王是个诗歌的大家,他的作品必定是雄横睥睨的。 正因为两位相府公子有着他人所无的出身,当他们将这种经历和自己个性中“痴”的成分相结合,而正好他们又有能力把自己的这种特质写出来,于是他们成了真正的词人,于是他们的作品便传唱了下来,并将会传唱下去。 同样,当我们审视着在诗的领域中并称的李杜,我们发现了前者逸兴与飞扬的特质。李白在承续了魏晋初唐的风骨和风采的基础上,将自己这种特质发挥到了后无来者的极致。 而老杜呢?让我来引用《傅雷家书》中的一段话: “...回过来说:写实可学,浪漫底克不可学;故杜可学,李不可学;国人谈诗的尊杜的多于尊李的,也是这个缘故。而且究竟像太白那样的天纵之才不多,共鸣的人也少。所谓曲高和寡也。同时,积雪的高峰也令人有‘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之感,平常人也不敢随便瞻仰。” 这段话正解释了后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奉杜诗为祖,头巾气十足、毫无面目的腐儒诗的出现。杜固然创建了律诗这一体裁在形式上的颠峰,但如果抛开这种雄浑精深的艺术功力不谈,我们发现端正沉稳的杜本人正是没有面目的,或者说,他的面目淹没于前世后世众多的老儒之中。 诗歌的发展历史需要这么一个人来承前启后,这个人便应运而生,他正好叫杜甫,只能说是历史的偶然性。不可否认,他在艺术形式上的颠峰是不可复制的,但他本人的气质却是后人可以拥有的。他之所以被人尊为诗圣,奉为诗歌艺术和现实主义的双重楷模,成为学习的对象,正是因为他可以被学习。而李白的特质决定了他是不可再现、独一无二的。这里我并没有贬杜扬李的意思。相反,可以这么说:尽管中国的古典诗歌少了李白,会大大大大的失色,却并不会影响整个中国古典诗歌的发展与体系的完整。我想,李杜的这种区别正是由二者本身的气质造就的。 钱钟书先生有云:“李义山自开生面,兼擅临摹;少陵、昌黎、下贤、昌谷无所不学...”。分析开来,这段话里面包含了两个含义:一、李商隐有自己自开生面的地方;二、他的作品中有一部分临摹他人之作,而且还临摹的很象。但显然没有提到他自己标榜的能学李白。(李杜操持事略齐,三才万象共端倪。)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开生面的那些无题爱情诗,也许这种“博学”会使李商隐在中国诗歌史上成为一个完全面目晦涩的人物。而即使是那些爱情诗,也多是隐晦不清、朦胧的,以至于后人为此争论不休。 他的诗的面目和他本人纤弱犹疑、摇摆不定的气质有很大关系。反映在政治上,就是他的师牛党姻李党,在朝廷两党之间的摇摆;在感情上,则是对歌女的调笑风流自赏:“...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他对感情的浮薄也因此导致了后人对其和女道士、宫女私通的种种猜测。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把苏雪林女先生的《李商隐恋爱事迹考》(又名《玉溪诗谜》,1928 年)找来看一看。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令人惋惜,这一句诗他只学到了前面一半,虽然他的那些朦胧暧昧而又神秘的爱情诗确实很美。 而象我们熟悉的李长吉的穿幽入仄、惨淡经营,黄仲则的纤弱无骨也无不体现了这种气质与其代表作品的统一。在这个名单上还有着长长长长的一列。 应当说,作为一个有艺术成就的诗(词)人,首先他自身必须有一种有别于他人、在一般情况下(或在一定的历史时代)难以为他人仿效的气质;其次他还应该有能把自家这种面目写出来的艺术创作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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