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朴:有一个藏族女孩叫阿塔(连载29) |
送交者: 张朴 2016年07月25日07:40:41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47
我像游魂似的晃来晃去,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冷寂、空旷,令人窒息。四周仿佛竖立着无形的高墙,摇摇欲坠,随时会向我倾倒下来。无法再呆下去了,我驾车逃离家,冲入暗夜里,一直开到香香茶楼下。我渴望着加入牌友们的鏖战,让牌桌上的吆三喝四声麻醉我的神经,给我些慰籍,哪怕只是临时的解脱。
我的突然到来多少令香香感到意外。自从我宣布跟阿塔订婚,她疏远了我。都凌晨两点了,人早就散了。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冷不热地说。那意思是:你回去吧。我未加理会,绕过她直走到牌桌边的沙发前,怅怅地坐下。香香注意到了我神色怪异。跟阿塔吵架了,还是被阿塔甩了?她关心地问,表情也温柔些。我把上身往后仰去,半躺在沙发上,双眼直盯着天花板。喝点什么?她又问。
来杯茶吧。我的确感到口干舌燥。香香进了里屋,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茶叶盒,取出一小袋放进紫砂壶。冲入开水时,她特别强调说:这是杭州朋友送给我的,顶级龙井茶,中央领导的专供品呢!
这话听起来不免俗气,但仍让我心动。香香把茶壶茶杯端过来,亲自为我斟上茶水,要我品尝。我喝下一口,清而幽香,淡而雅,余味略带甘甜。果然是好茶。我刚要说声谢谢,香香忽然叫起来:你的手指在流血!我这才发现跟阿塔争吵时,不知怎的就把手指划了条长口子,看上去血乎乎的。
我去拿创口贴。香香边说边快步离开又快步返回,紧靠我坐下,麻利地撕开表面的半透明薄膜,把创口贴缠绕在我的伤口上。因为烧着暖气,香香上身只穿着单薄的肉色衬衣,领口以下的纽扣解开了三个,镶着花边的衣领松松地向两旁搭拉开去,紫红色胸罩半掩住鼓鼓的乳房,浅褐色的乳头几乎全露出来。香香的肉体散发着一种气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令我欲念萌动。过去的我,怎么从来就没有感觉到?
香香把那两片半透明薄膜攥在手里,正待要起身扔进垃圾桶去,我拉住了她。她回过头,从我的眼神、表情和动作上,她肯定意会到我想干什么,当我伸手去摸她的胸脯、摸她的乳头时,她顺势滚入我的怀里。
我三下两下扒光了她的衣服,香香没有丝毫的抗拒,哪怕是故作害羞状的半推半就,或许她正期待着这一时刻。只是她的嘴没有闲着,一会儿问:阿塔为什么要离开你?一会儿说:我早就料到有这一天。
我的下面已坚挺到快要爆裂了。急不可耐的我抬起她光溜溜的两条腿,把她下身拉至沙发边沿,然后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对准目标冲击。突然我的攻势被香香挡住,她把我的阴茎攥在手里,紧紧地攥住!不行,她语气冷静地说,你必须答应我,从今以后,不再跟阿塔有任何来往。
阿塔!就是这两个字唤醒了我的理智,整个身体变得僵硬了,像被冻住似的。我暗暗责怪自己:你在干些什么呀,你!我放开香香,匆忙套上衣服,如同刚才丧魂失魄地赶来一样,我又丧魂失魄地跑走了。我不能失去阿塔,不能,不能!身后传来香香的骂声,还夹杂着凄凄凉凉的哭声。我边跑边发誓:再也不踏进茶楼的门!
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放好,我沿楼梯走上地面,穿过住宅区的绿化带,朝家走去。看看手表,快凌晨五点了。我已经浑身麻木,在料峭的冷风中茕茕而行。到了离家门几米开外的地方,依稀中我看到后花园有亮光,忽明忽灭。不会是保安吧,在那里做什么呢?我走了过去。有一团黑影,分明是一个人,正俯卧在草地上。
阿塔?我差点大叫起来。
阿塔翻身坐起来,那看着我的眼神,刹时间引出我多少遐想。张哥,她略含歉意地说,戒指不知扔哪儿去了,我找了好半天。
你没走!泪水突然溢满我的眼眶。
我抬起一只手遮住我的脸,嗓子眼里因为哽噎而发出一串奇怪的声音,泪水不可抑制地奔涌而出,不停歇地在脸上肆意流淌,大脑模糊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48 晨光照亮了半边天,钻戒终于失而复得,从此与阿塔朝夕相伴,直到半年后被看守所的狱卒强行夺走。在看守所里阿塔惨遭蹂躏、摧残。当阿爸把奄奄一息的阿塔接出来时,狱卒归还了钻戒。阿塔离开人世那天,阿爸从她无名指上摘下钻戒,天葬之前交还给我。手握着这颗钻戒,我彻夜坐在裹着阿塔的氆氇毛毯边。
沿着蜿蜒小道,送葬队伍走向位于山顶的天葬台。阿爸背着氆氇毛毯,紧随在天葬师与僧人们之后。我跟着阿爸,不时低头去看仍然攥在手心里的钻戒。睹物思人,睹物伤情,好像身后的大山正压在肩背上,每迈出的一步,都是在挣扎!登上天葬台时,刚好看见天葬师从阿爸手里接过氆氇毛毯,往一个由乱石铺成的长方形地面一扔。我惊叫起来:轻点!轻点!
天葬师对我笑了笑,解开氆氇毛毯,露出赤身裸体的你。头无力垂下,手和脚被绳索捆在胸前,形状很像母体中的胎儿。天葬师持刀割开绳索,你的身体舒展开来,仰面而卧。在牢狱与病魔的双重折磨下,你已经消瘦得不成人样了。曾经圆圆的、隆起的乳房,松散在肩胛两旁。那淡褐色皮肤依然光滑、细腻。我看到了你的脸,虽了无生气,美丽仍在。眼睛微张着,眸子还是那样黑。薄薄的嘴唇往上翘,似乎在说:张哥,你说好了要来长途车站接我们,阿妈和我等了你一整天……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耳边雷鸣般响起徒洛对我的指责:是你害了她!
49
接近黄昏,我把阿塔送到石经寺,然后开车到叉路口停下。这里离石经寺约四公里,再往前就是通向成都的主要公路。我临时改变主意,不回家了,决定呆在岔路口,直到法会结束。我有太多的担心,不如扮演哨兵角色,观察公路上的动静,万一有风吹草动,随时发出警报。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我的卷入可能面临的危险,但尽量不去多想,因为我不可能抛下阿塔不管,我只能祈求上苍,保佑一夜平安。
夜色还未降临,阴云就像厚重的棉被把天空裹得严严实实。公路上车流稀少。我跳下车,原地站住,挺胸,向上张开双臂,伸了几个懒腰。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湿腥味。周围有山,有树。山不高,树稀疏。脚下的小草浅浅的,泛出一片新绿。不远处孤零零立着一棵桃树,满枝的桃花,红红白白,为这寂寞的天地平添出几分热闹。
手机响了,阿塔打来的!到家没有?她关切地问。我反问:法会还没开始?阿塔简短地答:没呢,快了。咳,我在问你呀。我刚要撒谎,一转念,结果说了实话。阿塔着急了:我不是叫你直接回家吗?我马上过来。我想阻止,没等开口,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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