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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没有童话的瓶子
送交者: 蛆球 2005年08月07日18:56:53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一个嫉恶如仇的蠢人;一个没有和声的吟者;一个问天的狂徒;一个胆小如鼠又暴跳如雷的懒汉。
  一只塞着软木塞的瓶子,随着洋流周游世界。他在发现新大陆以前就漂浮在洋面了,他是被一艘失事的帆船上的海盗船长扔进大海的,如果不是船只失事的话,这瓶子说不准是用来准备砸开某个人的脑袋的器物。海上开始漂浮的时候,瓶子希望被人发现,他努力聚集太阳的每一束光线把它反射出去。但他是一只很不走运的瓶子,很多次近在咫尺的机会他都没有抓住。时间一长,他对这种努力感到累了,而且光滑的表面也慢慢开始被泡沫裹脏,外表还附着了许多藻类,变得毛糙难看了。不过瓶子有他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这是他成熟的表现,身上的水藻就象老人飘动的胡须。所以,他总是慈祥地问候每一位身边出现的拜访者,所有遇见过他的物类都很喜欢他,特别是小鱼,每次都要抱着他的脸亲上好几口。

  瓶子有一个哲学家的脑袋,这一切他都非常感激软木塞,因为是她让他永远保持的一颗空怀若谷的心。多少个世纪以来,他已经成为一个学识渊博的学者了,但他还是从不放过任何探讨的机会,他坚信知识只会让他变得更有价值。

  他在世界各地有许多次重要的对话和学术交流。他确信软木塞总有打开的那一天,到时候,他要向全世界讲述他的所见所闻。

  瓶子从来不感到寂寞,他时刻想象着被人类发现的刹那表现出的那种惊喜的情景。所以他总是很自爱、得意,他老是鼓励软木塞说。

  “你其实够幸运的,沾我的福将来你必定会大富大贵的。”

  因为,软木塞很容易伤感、忧郁,老是莫名其妙的有种压迫、失落感。瓶子的理论他自认为是很有说服力的,“要知道,人类是非常羡慕我们的,他们的寿命一般都不很长,而且特别注重以往和未来,是一群奇怪的动物。所以,可以肯定,我们将必定会被看成有价值的古董的。”

  “别做梦了,玻璃瓶子,你就是被人发现了,也不会被看成宝石,你永远都是一块玻璃。”软木塞喘着气说,瓶口束缚了她的身子,她觉得自己做出了高尚的牺牲,但瓶子似乎并不感激。“你以为现在的人,还会象古埃及时期的人一样,把你看成宝石!”

  “你思想真是和你轻浮的身体一样浅薄。”瓶子装作生气的样子说,“干吗老是和我怄气?想当年,我组成的绚丽图案安装在教堂的窗户上,我充满魔力的材质,在人们眼里,仿佛更能让灵魂与上帝接近。我还被熔制成过镜子,啊!整天照对着一位漂亮的小公主,我发誓,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女孩了……只有你小看我,我干吗要做宝贝?我的用途已经够广泛的了,我不仅象宝石一样闪闪发光,晶莹剔透,而且还没有宝石那样娇贵,稀少难寻。只有庸俗的家伙,才会只注重价钱而忽略实用的价值的。”

  软木塞不服气的说:“我承认我浅薄,但我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当你被打得粉碎的时候,我却得以完好的保存下来。”

  软木塞说这种话是有根据的,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被潮水冲到了一块大陆的海边。沙滩上有一个儿童在玩沙子,他很快就看见了水中的瓶子,小孩为发现这样一个明显的目标立即兴奋起来,他拣起沙滩上的贝壳就向瓶子抛去。

  瓶子惊呼道,“等等!小朋友,我是一口装满故事的瓶子。我浓密的胡须里藏着说不完的故事。”

  软木塞很清楚瓶子不会讲童话,就象轻易的抹掉他的藻须他还是那么光滑一样,他的阅历太深,只喜欢讨论深奥的话题,而且带有哲理。她恼怒瓶子,是因为瓶子太留恋过去,所有的爱都放在回忆里,从来不曾留意她,总是把她当作没有头脑的轻浮的蠢女人看待。但是,她还真不希望瓶子碎掉,自从玻璃制成瓶子,老实说她就有点爱上他了。

  “三个小和尚,喜欢唐老鸭,嘎嘎嘎,挑水的小和尚迷上了调皮的唐老鸭,欧欧欧,可怜的小和尚……”

  软木塞抢先唱起了歌谣,声音急促而尖。她清楚瓶子好讨厌她的歌声,总认为她的歌没有品味和思想。但是她顾不了这么多了。

  小孩分不清是谁的声音,“我喜欢听故事,瓶子,你还是照你说的讲故事吧,诚实的人应该说话算数。”

  瓶子也理解了软木塞的用意,他动情的说:“唱歌的是我的女朋友,她是一位温柔可爱的软木塞。她心地善良,惟恐我讲不好故事,你会把我当作靶子。哦,她的歌声今天多么甜美,小朋友,你不这么认为吗?”

  软木塞一听瓶子把她说成是他的“女朋友”,感动得要命,歌声都开始颤抖了。小孩很快就忘了要求瓶子兑现他的诺言,并开始听出些歌谣的韵味,还突然产生了一个破坏性念头:因为虽说瓶子随着波浪一上一下的,可是塞子总是露出在水面上。如果把他们全捂进水里,咕噜、咕噜的歌声肯定另有一番风味。他要干这个工作,就得让海水淹没自己一半的小腿。所以,他永远完不成自己的心愿,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躺在沙滩上的父亲的视线。当海水刚浸漫到他脚踝的深度,他的父亲就感到危险得不得了了,跳过来把他抱了起来。急得小孩蹬腿大叫:

  “我有自己的秘密!为什么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秘密!”

  但小孩的嚷嚷是不会起作用的,特别是中国式的教育,即便不反感,充其量也就看作一种可爱的童趣罢了。所以,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很快就散失了这种毫无价值的风趣了。

  “哇!”父亲也看到了古老的瓶子,他抓举起瓶子,狂亲着儿子还挂着泪水的脸夹。

  “发财啦!我发财啦!”他把儿子迅速丢在水里坐着,双手抹干净瓶子的外表叫道。

  父亲的眼睛闪动着古怪的光芒,傻子似的盯着瓶子,嘴巴不停的呢喃颤抖。这个表情,不仅让儿子恐惧得立马止住了眼泪,瓶子也吓了一跳,他盼望的这一时刻的到来,一点也没有让他兴奋起来。他突然强烈的渴望自由自在漂浮在汪洋大海的生活。特别是明白了软木塞的心意之后,他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珍贵的了。于是,瓶子开口了。

  “您好,先生。”

  “噢,还是一只会说话的瓶子!瓶子精,哈!我得到瓶子精啦!”

  “先别激动,我不仅会说话,还智慧过人。我能够解答您的困惑,为您指点迷津,使您一跃成为成功人士。”

  “喔?那你就赶快告诉我吧,我现在正迫切需要指点。”

  “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父亲愣了片刻,“人生难得几回搏,只要能让我发财,住别墅,开小车。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都不成问题。快说吧。”

  “您敢起誓?”

  “你完全可以放心。下岗前,我是一家大型国企的车间主任,优秀党员。我以信仰的名义起誓,决不反悔。请问:是什么条件?”

  “很简单,重新把我和我的心上人软木塞放回大海。”

  “呵呵,容易,我答应了。”

  “不反悔?”

  “决不反悔。”

  “好吧,请您说说您现在从事的工作,以及遇到的困难?”

  “我是保险公司的一名营销员,就是人们常说的卖保险的。”

  “好呀,做保险是一份高尚的职业,营销也是目前世上最先进的一种工作理念。”

  “我也知道,但我现在不想干了。”

  “为什么?”

  “我散失了信心。照理,随着保险的深入,人们只会一天比一天更认同她,但事实并非如此。这里面有太多的猫腻。我现在觉得我在别人的眼里,十足就是一个死皮赖脸的骗子。再说,保险的产品也不尽人意,条款模糊,有的地方简直就是玩数字游戏。”

  “先生,这不是您思考的问题。你应该记得这样一句名言:‘失败的人知道,成功的人做到。’特别对一个保险代理人来说。”

  “知道,但我做不到。如今的客户越来越精明,头脑越来越开放,他们对这个国家保险的不相信,甚至仇恨、辱骂,我无言以答。我想离开,但又找不到保险公司这样对年龄、学历不设门槛的公司,所以,我现在痛苦极了。”

  “遇见了我,您不会离开了,所有的问题,都简单不过。当您明白过来,比哥伦布竖鸡蛋还容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天下没有不唯利的商业行为,商业保险也不例外。不同的是商家愿望的区别。请问,天下还有比保险商的愿望更加美好的没有?不,没有了!棺材商唯愿天天死人;玻璃商巴不得来场冰雹把所有的玻璃都打个稀巴烂;制药公司恨不得个个成药罐子,病入膏肓……惟有保险公司才真心实意祝愿它所有的客户,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这也许带有狡辩,但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问题的呢?”

  “谢谢你,瓶子,不必多说了,我找到保险的真谛了,我完全找到感觉了。是的,不管怎么说,这终究是一个美好的事业。啊,瓶子,冒昧的问一句,你是怎么明白这一切道理的呀?”

  “狐狸,一只雪白的狐狸。有一次,我乘北大西洋暖流来到北冰洋,恰逢冰天雪地。天空中飘逸着美丽的极光;北极熊象冬闲安逸的农夫,趴在雪洞里睡大觉。这是世界上最清净的学术气氛最浓厚的园地了,时间仿佛凝固,思维象冰一般清晰。我和狐狸探讨人生,就象北极的白昼黑夜,没日没夜。狐狸说,以前北极并不是北极,也就是说不是距离北极星最近的地方。那时侯,气候宜人,海鸟成群,所有的动物生活得轻松又悠闲。只要嘴能动,伸伸脖子,就能咬着食物。有一天,土地担忧的对大伙说:这样下去很危险,没有忧患,就无法塌实的应付灾难。它劝大伙眼光开放,把多余的食物埋藏地下,为将来的困难做准备。因为,土地是一个饱经苍桑的老人,自从盘古开天地,它经历了数不清的水转风移,沧海桑田。但所有人都嘲笑它,说它杞人忧天,是个老糊涂,嘲笑的人当中也包括狐狸最好的朋友猫。只有狐狸接受了土地的思想,也许,您会问这是为什么?告诉您,先生,狐狸说,他有一位美丽的妻子和一群可爱的孩子,他爱他们,他十分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哪怕是死去,也要做点什么。就这样,当一颗大彗星撞击地球的时候,地球倾斜的角度发生了一点变化,北极到了今天的北极。绝大多数生物不是灭绝就是被迫迁移。只有有准备的狐狸生存了下来。先生,我想您应该不会有什么疑问了。如果是这样,您该履行您的偌言了。”

  父亲默不出声。稍后,他右手提着瓶子,左手抱着孩子往来时的路走回去了。

  “爸爸,你翻悔?!”

  “没有,儿子,为了保险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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