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奇爺爺與查爾斯王子

思萱

“6月13日早晨8:00，斯蒂奇啟程去往天國了。”
今早接到斯蒂奇媽媽奈津子小姐發來的短信，說她想把斯蒂奇的罐頭食品都送給查爾斯。
斯蒂奇是住在我家公寓28層樓的一隻狗。
查爾斯是我養的狗，剛滿兩歲。

在我家公寓裡還有好多好多狗，還有一台專門給狗乘坐的電梯。
在早晚散步高峰時間，狗狗電梯裡總會很擁擠。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主人們狗子們都會互相打打招呼。
經常見到各種狗狗和各種主人你就會知道，那些俗話說的都是對的。
比如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狗主子們跟狗仆們通常都會長得比較相像。
俗話還說，相由心生。各種長相兇猛的狗性格果然都很粗暴蠻橫（我家查爾斯便顯得格外的溫柔和上品）。
電梯裡的時光雖然短暫卻總是讓人感到格外漫長，狗也是同感。
電梯的狹小空間裡，在哈士奇的怒目相向下，或是在砂皮狗的瞪眼齜牙挑釁下，抑或是在奇娃娃的尖叫示威下，查爾斯總會目不斜視表情平靜地坐在車裡保持着王子的品格，只剩下不會說謊的屁股瑟瑟發抖。
在眾多的鄰居狗中，有一位對查爾斯非常好的狗狗。那是一隻跟查爾斯相同品種的英國小獵犬叫做斯蒂奇。別看個頭兒比查爾斯小一圈，卻已11歲高齡了。
經歷了11年狗生風雲的紳士斯蒂奇的性格非常穩健，像一個看破紅塵的智慧老者一般喜怒不形於色。
散步時，與蹦出槍膛的子彈頭一般活蹦亂跳的查爾斯相反，斯蒂奇走兩步便會駐足不前，做思考狀仰望天空，其實他只是沒勁兒了。於是他媽媽總會一邊拖着車子一邊帶他散步，以便隨時可以把斯蒂奇抱回車子裡歇息。
看破紅塵的斯蒂奇爺爺對什麼狗都沒有興趣，完全視而不見。唯獨對查爾斯是寵愛有加。老遠的看到查爾斯的身影，斯蒂奇便會搖晃尾巴以示歡迎。跟查爾斯粗大威風走路帶風的尾巴形成鮮明對比，斯蒂奇的尾巴細細尖尖短短的再怎麼搖也只像一根信號很弱的天線。
愛屋及烏，斯蒂奇的媽媽奈津子小姐也非常喜歡查爾斯，偶爾還會在我出差的時候幫我寄養查爾斯，帶着他倆一起散步一起吃飯一起睡覺（胖胖的查爾斯至今還總是厚着臉皮想擠進人家小小的車子裡去）。

據她說，在查爾斯陪伴她娘倆的那些日子裡，斯蒂奇看上去非常的幸福。
後來有一段時間，斯蒂奇的心臟不好了消化循環機能也不好了，身體總是大面積的積水。經常看上去仿佛胖了好幾圈。奈津子小姐每回都半夜三更帶他去動物醫院抽水，回來之後斯蒂奇便像抽了氣的氣球一般只剩下皮包骨頭，越來越瘦骨嶙峋。
就這樣忽胖忽瘦堅持了一些日子，我們總以為斯蒂奇快撐不住的時候，卻總能遇見他媽媽拖着車子帶他散步。
查爾斯無論隔多遠都能聞見斯蒂奇的味道，玩兒命地拽扯着牽引繩衝出去尋覓斯蒂奇的蹤跡，找到後便歡喜地圍着他轉着圈圈親吻他。斯蒂奇則會用慈愛的目光始終注視着虎頭虎腦的查爾斯仿佛自己的孩子一樣。

我們都知道斯蒂奇很快就要離去，但我們都儘量不去討論這個問題，他的媽媽只是盡力用更多的時間和愛來陪伴他。
奈津子小姐說，斯蒂奇用一生陪伴着我，在他離開之前我一定要讓他不會感到孤獨寂寞。
她做到了，一直到上周13日為止，恰巧在查爾斯2歲生日的一周后，斯蒂奇安詳地離開她去往天國。

無論多麼相像，人和愛犬其實都是隨機相識的，沒有任何約束。你想怎麼對待狗，狗都沒有辦法控制你的行為或情緒，它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來包容你愛你接納你。
如果你覺察到它的感受，他就能因你而獲得幸福的狗生。

斯蒂奇走了，他媽媽即將把他沒有享用完的東西留給查爾斯，然後只帶着對他的回憶開始下一個新的人生階段。
而傻乎乎的查爾斯還不知道那個總是散發着親人味道的斯蒂奇爺爺，已經走到他再也嗅不到的很遠的地方去了吧！

我經常想，人們總是努力覺察自我，其實啥都不知道還是蠻幸福的。

或許查爾斯也知道許多，只是不去表達出來而已。

京都建仁寺的雲林院禪師常說，活得最佛性的就是狗。讓我們像狗一樣不計得失，彼此成為對方生命中的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