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京会:又到了想念荠菜的时节
年年春天,我都想起曾经吃过的美味:荠菜大馅菜馄饨,它是那样的好吃呀!没有像韭菜、胡萝卜、菠菜、芹菜那样太过强烈个性的特别味道,也不像大白菜、大萝卜、洋白菜那样自信地充满水分。念念不忘的荠菜到底是什么味道呢?我想不起来那味道,却似乎记得那不软不硬的口感、鲜绿鲜绿的颜色。
生活到了日本,春天变长了,气候湿润了,好比江南。我曾经在江南的上海吃过,那是大学同学的上海人家里,最后的一学年,十几位好客的上海同学轮番邀请全班20几个同学到自己家去吃饭,家家都是母亲、姐姐、妹妹齐上阵,家家都备足了上海的好吃的:大馄饨、酒酿圆子、炒菜,各有各家的风味,其中就有荠菜馄饨,大家挤在一起,那真是忘不掉的情景。
后来再吃到的荠菜时是住在北京海淀区的白石桥中关村南路时,女儿的巧手的出身宁波的奶奶和姑姑在北京西郊的田野里采摘的,她们说:荠菜这么好吃、外面很多,为什么北京人谁都不吃呢?奶奶和我母亲曾是西城区西内大街的不同院子里的街坊熟人,各自的习惯是知道的,只是她们年龄差很多,吃荠菜的时候母亲刚去世不久,而孩子奶奶好像才五十岁出头,正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各种吃食给我们。
我家是河南人,父母年轻时到了北京。虽说母亲做菜是北方的大锅炖煮为主,但每当父亲休息在家时还是可以尝到父亲的精湛厨艺的,经他手什么都好吃了,特别是他做的馄饨,天下一品。小馅,但只放肉和葱末姜末,然后汤汁是那种完美的放大量葱、香菜、香油、胡椒粉的味道,他说,要想味道好,关键是盐的量要掌握好,不能多不能少,盐的味道调好了,才能把其它佐料的香味带出来,否则,其它材料的味道都会互相干架。就这一个盐字,我体会了几十年,直到最近才若是若非地有所悟:父亲主要是靠各种辅料来衬托大耳朵的、当时只能是不大的肉馅馄饨了,吃到口里,肉馅和葱的香味画龙点睛、美妙绝伦,那是绝对忘不掉的。因为忘不掉,自己做的就总是出不来那个味道:简单材料但难在精确的调味料量的搭配、那是各种香味的交响乐!
做荠菜大馄饨的奶奶虽然十几岁就到了北京,话语依然是江南软腔。我和她们一起包了几个,她们包的好像是同一机器包出来的一样:一家人无论谁包的个头大小、形状、姿势一模一样,大肚子、耷拉耳朵是没有的了,三角面皮的三个角刚好包到和大肚子同一水平线,能立着,不耷拉,整整齐齐地码排成列。吃之前就看着那一列列的大肚子透着绿色,口水就流出来了。煮熟后,咬开来绿色似乎更鲜了……从这开始记忆断了,那是什么味道来的?只记得吃了很多也没吃够,那大肚子的荠菜馄饨,那是当饺子吃的吧?印象中,没有汤的味道,大概汤的味道是极淡的,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主角大馄饨实在是太精彩了。
话转回来,我千思万想的荠菜或许就在我身边的某个地方等着我采摘,我却一直拿不定它和蒲公英的叶子到底哪个更像杉树的形状?每年转来转去盯着蒲公英看,迟迟不能下手。最近几年,身边许多人不乏来自祖国南方的,每年都会在微信朋友圈看到荠菜的信息了,于是我知道了,荠菜虽然和蒲公英不是一种草,但两种都是可以吃的,只是荠菜的口感上乘些。于是终于有了今早的大量采获,原来春天的土壤里,有的是它们的身影,我就采了些树底下的,那些远离粉尘的,虽居市井、依然比较洁净的——荠菜!现在它们就在我的厨房水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