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先恩:父亲陪我访泥溪
上次回老家,车子经过望东大桥,心咚咚地跳。这座桥浇建期间,汪森副县长就带我参观过,一直关注,望江县太需要这座长江大桥。在李跃云和霍辉先生主政期间,大桥于2016年的最后一天,作为济广高速的过江通道,建成通车,对望江县而言,首次并入高速公路网,交通发生了质的飞跃。对我而言,这桥连贯我的人生,我生长在望江,出生在东至。一到望江东大桥,就想起了父亲当年陪我去东至泥溪的情景。
1980年的暑假,父亲说要带我去泥溪,看看出生的地方,拜访一下干娘,我欣然同意,这是父亲最后一次专程陪我远游。望江县与东至县虽隔江相望,雷池和东流自古是重要港口,在交通落后的时代,亲朋如同银河系的牵牛和织女,难得一见。
从小就听说,东至县泥溪卫生院是我出身之地。因为大饥荒,双亲带大姐逃到江南,由于父亲是建国前参加解放军的退伍军人,又有文化,就在建设中的泥溪卫生院,自谋得司务长职务,遇上我投胎,就在那里安定地生活了几年。
1963年应朋友之邀,举家又从泥溪迁回望江县正在开垦的青草湖。也许是姓汪的原因,出生地和生长地,都水意十足。青草湖大队,原来是湖区,故海拔很低,遥望江南,挺拔壮丽,令人向往,有意无意,都会窥地门之绝景,望天际之孤云,尤其在雨后,层峦叠翠,更显山脉雄伟。后来读到南朝宋鲍照,在望江大雷岸写给妹妹的信中,对江南景观的描述:“积山万状,负气争高,含霞饮景,参差代雄,淩跨长陇,前后相属,带天有匝,横地无穷。”颇有同感,千百年来,你唱罢来他登台,而自然景观变化不大。
1980年,各地折腾明显减少,农民能吃饱,但交通依然很糟糕,从青草湖到泥溪需要两天时间,水迢迢,路遥遥。清晨从青草湖步行几个小时到莲州江边,上木帆船,船上毫无救生工具,乘客把屁股任意放在没有座椅的船舱后,船工先把船撑离岸,然后扬帆,船便在江上晃荡,风吹着帆,船总偏向一侧,担心侧翻。船落波谷时,水面高于船面,浪花打在脸上,突然想起了鲁迅的话“漏船载酒泛中流”,愈加惊恐,抵达东流港,才安下心来。
到东流港之后,父亲便找到了朋友,突然见面,彼此惊喜,在他家吃过午饭。下午沿着石子与石头铺的古路到汽车站,顺利挤上汽车,一路颠簸,黄昏时分抵达东至县城,在简陋的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从东至县城乘汽车南行40多公里便到泥溪。山路弯弯,路比较窄,有时相向而行的汽车,感觉快贴到一起,一排排树立在路两边。司机反复强调,千万不要把头和手申出窗外,因发生过乘客的头被绞掉的事故。
到泥溪后,步行几里山路赶到河庙村,干娘夫妇正好在家,他们突然见到父亲和我,惊喜万分,说难怪这几天有喜鹊叫。他们虽然不认识我,但能猜到,据说干娘杨海梅对我们家和我很照顾,可惜三岁前的事,我丝毫不记得。印象最深的是干娘家的凉床,不是拼接,而是一块完整的木板,第一次知道真有合抱之木。
江南山区的夏天,早晚都很凉快。第三天,父亲带到我到隐东畈,找到17年前的旧居,一栋二层小楼,楼梯和地板都是木头,位于二层的一间房子里,见到了新的主人,好像是中学职工,他说,这里现在是中学,卫生院已迁到别的地方了。
40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如今有了望东大桥和高速公路,据说从望江到东至泥溪,开车一天可打个来回,但与父亲同访泥溪,已无法重复,只留下永久永久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