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亲情树 (4) |
送交者: 晨雪 2006年02月02日18:27:16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BY 顾伟丽
雨欣又说道:“这个孩子在我们家一直过得很好,我妈妈在世的时候非常疼他,他也非常懂事。可是现在,现在我妈妈去世了,我要去北京读大学,他又没人带了,所以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们能不能收留他。” 老姚非常干脆又非常平静地回答:“不行。” 雨欣说道:“姚师傅,我知道你一定有你自己的难处,你能不能和阿姨商量一下,其实也有其他人想要领养他的,但是我希望他能够和他的亲人生活在一起,这样对他会好一些。姚师傅,你说呢?” 老姚摇摇头,坚定地说:“我死也不会要他的。” 雨欣噎了噎,她不解地看着老姚。说道:“姚师傅,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难道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你的前妻尽管已经去世,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老姚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雨欣说的话。吼道:“你不要说了!” 雨欣吓了一跳,愣在那里。这时姚妻端着汤走了进来,老姚一见她有些慌张,他想把桌上的照片和出生证藏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姚妻已经把它们拿起来看了起来。姚妻静静地说:“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老姚,我们留下他吧,毕竟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呀。” 老姚看了姚妻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 老姚家住的是本地房子,两间平房,前面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旁边的地里还种了一些菜。老姚家的房子已经很破败了,家具也很旧很老。雨欣和雨乐坐在一个方桌前,雨欣看到桌上玻璃板下压着一张老姚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中的老姚英俊帅气,让雨欣觉得很惊讶。雨乐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姚妻给他们端上水。 雨欣笑着说道:“谢谢。阿姨,姚师傅年轻的时候真神气。” 姚妻淡淡地笑了笑说:“是吗?现在老了,不成样子了。他今天临时去加班了,马上就要回来了。”正说着老姚回来了,他走到门口稍稍抬了抬眼皮看了雨欣和雨乐一眼。 姚妻忙说道:“老姚,他们来了。” 老姚仅仅是冷淡的“嗯”了一声。 雨欣拍拍雨乐说道:“乐乐,快叫爸爸。” 雨乐抬起头来看了老姚一眼,又低下头去并不出声。老姚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坐,然后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他始终没有正眼看雨乐。姚妻拿了一盆切好的黄金瓜放到桌子上,给雨乐递了一片,雨乐拿在手中并不吃, 雨欣笑着说:“雨乐他有些怕生,熟悉了就好了。以后要让你们多费心了。” 姚妻和蔼地说:“你放心好了,我们会凭良心做事的,不会亏待他的。” 雨欣安心地笑了笑,只是身边的雨乐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站在雨欣母亲的墓前,雨欣和田风把一大束鲜花放到墓碑上。雨欣蹲了下来,她深情地看着妈妈的照片。“妈妈,我明天就要去北京上学了,我已经按着您的要求把弟弟妹妹都安顿好了,我把弟弟妹妹都送到了他们的亲人身边。您就放心吧。”雨欣觉得她终于了却了心中最重的心愿,她看着墓碑上妈妈的照片,妈妈正在慈祥地对着她笑着。 在老姚的家里,老姚已经睡着了,皱着眉头呼吸沉重,像是在做噩梦,他一下子惊醒过来发现老伴没睡在他身边,老姚起床,走了出去,他看到外面的房间里妻子正在灯下拿着一张照片看着。老姚轻轻地走近一步看到照片上是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子,上面写着军军周岁纪念照。老姚的视线渐渐模糊了。他想起了很多很多,那还是在1978年,那时的老姚只有46岁,他怀里抱着一岁的军军亲着逗着。军军咯咯地笑着,姚妻也在一旁逗着军军,老姚伸手搂过姚妻。说道:“人家都说我姚德昌老来得子后福无穷啊,军军,你可要快点长大,爸爸妈妈还要享你的福呢。”站在妻子身后的老姚,眼睛不禁湿润了,脑子里好乱,突然他仿佛又想到一些什么,身上不禁打了个哆嗦。 老姚在前面走,林丽娜在后面追,她去拉老姚,她的手被老姚狠狠地甩开了。 老姚厌恶地说道:“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丽娜恶狠狠地说:“我要和你结婚。” 老姚叹了口气说:“小林,你明知我们不可能,你何苦要这样呢?你还这么年轻,你干吗一定要缠着我这样一个有家有室的人不放呢?” 林丽娜不放口地说:“我就是要缠着你,我就是要和你结婚。” 老姚生气地骂道:“你太无耻了,你做梦去吧。” 林丽娜悲哀地说:“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老姚认真地对林丽娜说道:“我告诉你吧,我和我爱人的感情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生死与共,你说这样的感情是别人随便拆得散的吗?”老姚说着扭头又要走。 林丽娜喊道:“可是你已经跟我做了那种事情了,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不管的。” 老姚震怒道:“你应该知道你自己对我做了什么手脚,你居然还有脸提这件事情!” “我不管,反正你做了。你如果不同意和她离婚,我会去告你的,我会让你身败名裂的,你这个厂长就当不成了。” “我认了,你去告吧。”老姚一甩手大步走远了,林丽娜站在那里恨得咬牙切齿,她的脸上露出一种邪恶的神情。 在老姚的家里,儿子军军坐在童车里,林丽娜从远处走过来,躲在暗处看着军军。军军朝着林丽娜咯咯地笑着,林丽娜朝着她露出邪邪的一笑。 姚妻端着奶锅从厨房里出来,突然她一下子站定在那儿,手上的奶锅一下子落在地上。随即姚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军军!” 在女牢里,老姚和林丽娜相隔一层铁栅栏,林丽娜含着泪一阵歇斯底里的仰天大笑,老姚的眼睛里喷着怒火,“你干吗这么狠,你怎么下得了这种毒手,孩子跟你有什么仇了?” 林丽娜得意地,愤恨地说道:“孩子跟我没仇,是你跟我有仇,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绝,情愿身败名裂也不想要我,我白白地痴爱了你一场。你有儿子,我这儿也怀孕了,他也是你的孩子,我要让你这辈子只有我为你生的儿子。”林丽娜说着又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 老姚愤怒地大叫:“你听着,我死也不会认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死也不会的!” 想到这些,老姚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拿着照片出神的姚妻一回头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老姚。她抹了一把眼泪。 看到妻子的样子,老姚渐渐使自己平静下来说道:“你又在想我们的军军了?” 姚妻念叨着:“我们的军军要是活着的话比雨乐还要大上一岁呢,该念一年级了。” 老姚走过去搂住姚妻的肩膀,“是我对不起你。” 姚妻忙说:“你别这样说,要不是你当初死也不肯离开我,你也不会被她害得这么惨,你这是为了我呀。”老姚听了这话不禁老泪纵横,老夫妻俩抱头痛哭起来。 雨乐被这声音吵醒了,悄悄地走过来,看到这一幕,他害怕地躲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姚家三个人围着方桌吃早餐,姚妻把一瓶牛奶放到雨乐的跟前说道:“喝吧。” 雨乐刚拿起牛奶瓶就被老姚夺了下来。老姚把牛奶往姚妻面前一放。说:“这牛奶是用了你的病卡才订到的,你喝。” 姚妻劝说道:“孩子现在正在长身体,让他喝吧。” 姚妻把牛奶又放到雨乐跟前,老姚又把牛奶夺了下来,往姚妻面前一放。雨乐站起来走到院子里,他往一个小凳子上一坐,一声不吭地望着远处。 姚妻看着走出去的雨乐的背影,埋怨地说:“你干吗这样,他还是个孩子。” 老姚叹了口气道:“我这心里不知怎么搞的,看到他,老想到那个坏女人。” 这一整天,老姚做活都显得心不在焉,在公交三场停车场里,老姚在修车,他显得更加憔悴,在扳一个螺丝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自己的手,一时间鲜血直流,老姚木木地看着自己的手,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晚上回到家,老姚和雨乐在看电视,姚妻在做饭,一家三口坐在电视机前,老姚的手上包着纱布,雨乐坐在角落里。 姚妻慈爱地喊道:“乐乐,坐到这里来,那里没有风,热,还有蚊子。” 雨乐不做声,也不动身。姚妻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雨欣和 雨欣喊道:“姚师傅,阿姨。” 姚妻忙走出来,“哦,你们来了,门开着,快进来吧。” 雨欣和田风走了进来。雨欣介绍道:“姚师傅,阿姨,这是我的男朋友田风。” 田风礼貌地说:“你们好。” 老姚和姚妻忙道:“好,好。” 雨欣解释说:“我明天就要走了,我今天给你们送点钱过来。” 姚妻推脱着说:“不用的,你拿着自己用,出门在外多带点钱。” 雨欣忙说:“我有的,你们收下吧。” 姚妻说:“不行,这钱我们坚决不能要。你放心,绝不会饿着孩子的。” 田风说道:“收下吧,这也是雨欣的一片心意,你们不收的话,她会难受的。” 姚妻拿着钱不知所措。 雨欣环视了一下,问道:“乐乐呢?他出去玩了?” 姚妻指指角落道:“在这儿呢,叫他坐到中间来,他就是不肯。” 雨欣这才看到乐乐原来一直坐在角落里,她的心不禁一颤,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疼涌上心头。雨欣走过去,在雨乐面前蹲下来,她关切地看着雨乐。雨乐看着她沉默不语。雨欣关切地问道:“乐乐,你怎么啦?姐姐来了,你也不叫姐姐?你不高兴看到姐姐吗?”乐乐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雨欣说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姐姐明天就要走了,你不想跟姐姐说点什么吗?”雨乐还是坐在那里发呆。雨欣着急地问道:“乐乐你怎么啦,你跟姐姐说说话吧,你是不是在恨姐姐?啊?”雨乐摇了摇头,仅仅是摇了摇头。 雨欣的眼泪忍不住地就掉下来了,雨乐伸手替雨欣把泪擦了,雨欣拿着雨乐的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脸上,她肝肠寸断,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离开姚家,田风和雨欣走在路上,雨欣的神色很凝重。 田风安慰雨欣道:“雨欣,别再难过了好不好?人生会有很多次这样的告别的。” 雨欣低沉的声音说道:“可是田风,我的心里对弟弟妹妹总有一种负罪感。” 田风劝慰道:“你不应该有这种感觉,你已经尽了你最大的努力,他们现在还小,等他们长大了,他们会理解你的。” 雨欣不知所措地答道:“但我总在怀疑我这样做得不对。” 回到家,雨欣一个人在屋里整理着行李,她把雨悦画的“家”小心地放进箱子,关上箱盖。雨欣站在房子中间,看着空空荡荡的家,神情非常失落。她走到窗前,看着对面彭家暗着灯的窗户,发了一会儿愣,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个邻居敲了敲门后便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邻居说道:“雨欣,你回来了?刚才你不在家的时候,你妈妈以前厂里的人来过了,他们说你妈妈还留了些东西在办公室抽屉里,他们就给你送过来了。我还替你写了张收条。” 雨欣忙道:“谢谢你王家姆妈。” 王家姆妈下楼去了。雨欣拿过那袋东西看了看。她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包袋里有几本安全手册,一叠饭菜票,还有一本工作手册,雨欣打开工作手册翻了翻,她的神情不由地专注起来,原来这本工作手册是雨欣母亲的日记本。雨欣走到桌边打开台灯,她在灯下开始读妈妈的日记。 翻开一页,上面写着:1976年×月×日:今天小叶在牢里撞墙自尽了。她为了她的恋人郑知远去贪污公款,但郑知远却没来看过她一眼。小叶为郑知远留下了一个女儿。不知为什么,我今天跑到福利院去看了小叶的女儿,她一直在哭,可一看到我却笑了,我把她抱回了家,我给她取名叫雨悦。 雨欣又翻过几页日记,上面写着1977年×月×日:陈艳华因为被刘建川诱奸而怀孕,可是刘建川却利用陈艳华写给他的信逃过了强奸的罪名,陈艳华因咽不下这口气,放火烧了刘建川家的房子,出了人命。今天是陈艳华分娩的日子,尽管她的怀孕是出于无奈,但是我看得出她很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然而她却没能看上一眼自己的孩子就死于难产。就这样陈艳华的孩子也到了我的家,我给她取名叫雨欢, 雨欣翻看日记,1978年×月×日 林丽娜是一个十足的坏女人,她居然下毒毒死了老姚的孩子,这么没有人性的人,她被枪毙一百次也是应该的。但她的孩子却实在可怜。生下来就不足月,像个小鸡一样。今天福利院传来消息说她的儿子快病死了,打什么针都不管用,我想把他抱回家照顾几天,等他活过来了再把他送回去。我的家庭条件已经再也不能多负担一个孩子了,但这一抱我再也不舍得把他送回去了。他那么小,那么弱,那么需要保护,我想把他一辈子留在身边,我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雨乐。 雨欣继续翻日记:这几个孩子都是在雨天来到我们家的,我给他们取名叫雨悦、雨欢、雨乐,就是希望他们今后能够快快乐乐地生活,永远不要再有那些灰色的阴影。今天一个想来采访我的记者被我骂了回去,我说我不要当什么先进和典型,我只要我的孩子们不受惊扰,我要让他们远离他们上一辈留下的阴影,过正常人最正常的生活。 雨欣呆呆地看着妈妈的日记,她的思绪无力自拔,这时天空中传出一个响雷,让雨欣一惊,她站到窗前,外面开始下起了大雨。雨欣的脸上表情极其痛苦,天哪,她都做了什么啊,母亲做了多少,牺牲了多少才将弟弟妹妹们抚养到这么大,她为的只是要让这些孩子们走出原来生活的阴影,但是她都做了些什么啊,她为了自己能够去北京上大学,竟然将弟弟妹妹们又送回了原来生活的圈子,她不禁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可恨,心中很疼很疼,疼得她根本喊叫不出来。雨欣知道,有一个决定摆在她的面前了,她真的要认真地,好好地思考一下,做最后的选择了。 在大雨滂沱中雨欣在街上狂奔。她在郑家、刘家、姚家的窗户前徘徊张望。她在内心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啊,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妈妈的良苦用心,而她却硬生生地又把他们送回到他们的过去中,她到底都做了一些什么呀,她多么想要天上的妈妈来原谅她啊。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办呢?她到底该怎么办?她不停地呼唤着:“妈妈!妈妈!妈妈……” 雨欣仰面朝天,任雨水冲刷着她的脸,她用双手狠狠地抹了抹脸,不知是在抹掉脸上的雨水还是泪水,咸咸的涩涩的。 在刘家雨欢已经睡着了,一个雷声把她吓醒了,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想去拉上窗帘,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又把她吓了一跳。雨欢过去拿起电话。说道:“爷爷奶奶不在家,他们到街道里去开会了,你是谁啊?” 电话那头的人是刘建川,他低低地问道:“你是谁啊?” 雨欢答道:“我是孙雨欢。” “孙雨欢?我不认识你,你到我们家来干什么?” 雨欢说道:“爷爷奶奶说这里就是我的家。” 刘建川恶狠狠地骂道:“你是什么地方来的小兔崽子,这里怎么就变成你的家了?” 雨欢生气地说:“你才是小兔崽子呢。” 刘建川气道:“你敢骂我?你再敢骂一句,我见了你一定宰了你。” 雨欢不甘示弱地:“我先宰了你,然后把你啊一口吃掉。”雨欢把电话重重地挂了。 在姚家,接连不断的闪电雷声吓得雨乐钻在床底下躲了起来,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在郑家雨悦躺在小床上,雨飘到她的脸上把她弄醒了,雨悦迷迷糊糊起来关窗,突然她眼前一亮,只见楼下雨欣正在雨中踱来踱去。雨悦兴奋地光着脚就往外跑,她刚想要开房门出去,程思思上完厕所出来,一眼看见了雨悦。 程思思阴冷地问:“你干什么?上哪儿去?还光着脚。” “我看见姐姐在楼下,我去找她。” 程思思不耐烦地说:“你发什么神经,这么晚了你姐姐站在我们楼下干什么?我看你是在梦游。快回去睡觉,听见没有?” 雨悦固执地说:“姐姐明天就要去北京了,我要下去找她。” “你去你去,去了就不要回来了,你这个小孩,知道我现在不能生气,你偏要惹我不开心是不是?” 这时,郑知远从房里走出来,他绷着脸:“悦悦,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快回去睡觉。” 雨悦心有不甘地走回小房间,她再往窗下一看,雨欣已经不见了,雨悦脸上露出极其失落的神情。 雨渐渐地停了,树叶上偶尔有水滴滴落,雨欣一个人慢慢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走着,她双手抱臂,神情非常无助。她仿佛听到了小的时候,自己和妈妈说话的声音“乖乖,笑一个,对爸爸妈妈笑一个”。 “妈妈,这是谁啊?” “这是你妹妹。” “妈妈,她是你从哪里领回来的?” “你别问她是哪里来的,她就是你的亲妹妹。” 雨欣又想起那时在郑家门口,在雨欣就要离开的时候,雨悦的手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还有在郑家楼前,雨欣问:“雨悦你的新妈妈对你好不好?”雨悦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想到,在医院里,雨欢细嫩的手臂上挂着吊针。 她又想到,雨乐坐在一个角落里,一言不发, 雨欣走过去问雨乐:“乐乐,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恨姐姐?” 雨乐摇了摇头。他伸手擦去雨欣脸上的泪,但始终不说话。 雨欣不停地走着,她被这所有的一切回忆逼得喘不过来气,她的表情越来越阴郁。她记得妈妈曾说:“我给他们取名叫雨悦、雨欢、雨乐,就是希望他们今后能够快快乐乐地生活,永远不要再有那些灰色的阴影。我要让他们远离他们上一辈留下的往事,过正常人的生活。”雨欣突然站停在那儿,她抬头看着天,她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情。她自言自语道:“妈妈,我想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在火车站的月台上,一列长长的列车停靠在月台旁边。雨欣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田风、田父、田母拎着行李从地道里出来,田风一眼看见了雨欣,他高兴地朝雨欣挥着手,快步走到雨欣跟前。高兴地说道:“嗨,你怎么自己来了,不是说好了我到你家接你的吗?害得我们跑了个空,想不到你这么早就到了。你的行李呢?已经放上去了吗?”雨欣正要说什么,田父田母走了过来。 田风忙说道:“来,我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爸,这是我妈,这就是孙雨欣。” 雨欣笑着说:“叔叔、阿姨,你们好。” 田父、田母也笑着说:“好好,你好。”田母看着雨欣喜欢地拉着她的手。 田母对雨欣说:“田风昨天才跟我们说了你们俩的事情,这个孩子也真是的,瞒了我们这么久,你家里的事情我们也一点也没帮上你,真是过意不去。” “是我不让田风说的,我怕打扰你们。”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呢?” 田父说道:“你们马上就要踏上人生新的重要的征程了,到了北京你们俩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田风玩笑道:“知道了,像你们俩一样比翼双飞,行了吧?” 田母疼爱地说:“瞧你这孩子。”雨欣看着田风兴致勃勃的样子,她欲言又止。看到田风,她内心已经被一夜的雨水冲刷坚牢的堤坝,变得松软,变得岌岌可危,但是当她的脑海中闪过弟弟妹妹们天真无邪的面孔的时候,她又感到了愧疚,她的心里好矛盾,面前的一切的一切真的都好复杂。 田风对父母说:“爸妈,你们先走吧,我可不习惯汽笛一响眼泪汪汪的告别场面。” 田母笑着说:“这么着急赶妈走?你这孩子太没良心了。” 田父也笑着说:“我看我们还是走吧,该叮嘱的都叮嘱过了,我也受不了那样的告别场面。” 田母说道:“好吧,那我们走了,你们快上车吧。”田父拉着田母离开,田母一步一回头,雨欣和田风朝他们挥着手。 田母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儿子这么快有了女朋友,回头我们怎么跟老成交待,人家还盼着等成琳长大让我们田风娶她呢。” 田父笑着说:“人家那是开玩笑的,你还当真。” 田风看着父母走远了,他拉过雨欣的手,高兴地看着雨欣。说道:“他们走了,现在我们该踏上人生新的征程了,走吧,我们快上车吧。” 雨欣着急地说:“田风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田风也着急地说:“上车再说吧,一会儿行李架上没有空地儿了。”田风说着拉着雨欣就往车门前走。 雨欣停下说:“不,田风,你停下,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听我说。”田风停下脚步看着雨欣。 田风担心地说:“雨欣,你怎么啦?你想跟我说什么?” “田风,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北京了,我今天到这儿来是来为你送别的。” 田风震惊地说:“什么?你说什么?” “田风,我已经决定了,我不去北大上学了,我得留下来,我不能就这样抛下我的弟弟妹妹,我真的不能。” 在火车站进口处,雨欢、雨悦、雨乐挤在乱哄哄的进站人流中,他们在寻找机会想溜进去。原来他们约好了一起来送姐姐。 发车的铃声响过一遍。广播里传来,“从上海到北京的列车马上就要发车了,请站台上的乘客抓紧上车。” 田风和雨欣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抓在一起。田风难过地看着雨欣,他的神情令雨欣心碎。 雨欣说道:“田风,你快上车吧,一会儿火车就要开了。” 田风难过地摇着头:“雨欣,你别让我一个人走。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们俩必须在一起。” 雨欣难过地说:“不,田风,你别这样,你千万别这样,快上车,快呀。”田风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雨欣着急地喊着:“田风,快上车吧,我求你了。好吧,我和你一起上车,走,我们一起上车。” 田风被雨欣硬推上了车,他们俩站在车厢连接处互相对视着,田风死死地搂着雨欣的肩,说道:“雨欣,和我一起去北京好吗?我们不能分开,我们在一起有多好啊!”这时火车发出一声长啸,两人都一惊。 雨欣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田风,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了,你忘了我吧,以后在北大找一个志同道合的恋人,你的前途会很好的,我得下车了,再见了。”雨欣上前紧紧拥抱了一下田风,给了田风一个最深情的长吻,这一个吻,吻出了她所有的绝望,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到唇上,田风的眼睛也湿润了。 雨欣泪如泉涌,“田风,我会永远永远想念你的。”雨欣转身下车,她的脚刚踩上梯子,田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田风的眼睛像锥子般盯视着雨欣,两行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流了下来,他们就这样手拉着手对视着,看着田风的双眸,那深邃的凝视,那是她所渴望的,雨欣的决心似乎在顷刻间一下子动摇了。 雨欢、雨乐、雨悦手拉着手在铁轨上穿越,纠察朝着他们吹哨,他们拼命地朝着停在那里的列车跑着,就在这时,火车开动了。三个孩子停下脚步,看着火车越开越快,完全离开了车站,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神情。雨悦、雨欢、雨乐喃喃地说着:“姐姐走了,姐姐真的走了。”他们开始哭泣,他们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姐姐了吗?他们止不住地痛哭着,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他们一个个都抬起了头,停止了哭泣。他们怔怔地看着前方,顺着他们的视线,空空荡荡的月台上雨欣一个人站在那里,她向着火车远离的方向一动不动地张望着,像一尊雕像。久久地站立在那里,火车离去了。 火车已经消失在了远处,只留下了两条冰冷的铁轨,雨欣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向着远方眺望。突然她感觉到有人在拉她的衣服,低下头一看,弟弟妹妹在她身边围成一圈,抬头看着她。 雨欣十分惊讶地说:“呀,你们怎么来的?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呀?” 雨悦奇怪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不在车上?” 雨欢委屈地说:“我们以为你已经走了。” 雨欣蹲下身子看着弟妹,坚定地说:“姐姐不走了,姐姐不去北京了,姐姐现在就带你们回家,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三个弟妹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地问着:“真的吗?” 雨欣肯定地点点头。 雨悦担心地说:“可是姐你不去北京念书,你会后悔吗?” 雨欣摇摇头笑着说:“姐姐不想去了,想和你们在一起。”三个弟妹这才露出笑脸。 雨欢着急地问道:“那么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住吗?” 雨乐高兴地说:“我们真的不再分开了吗?” 雨欣肯定地点了点头,三个弟妹高兴地扑向雨欣的怀中。 雨欣背着雨乐,雨悦和雨欢手拉着手,他们一起沿着铁轨走着,脸上都荡漾着久违的欢颜。 这个时候刘家的爷爷奶奶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在屋里团团转着。 刘母绝望地说:“我什么地方都找过了,根本没有她的人影。” 刘父提醒道:“小公园、还有后面的工地……” “去过,去过,都去过了,都没有,那些小孩儿说今天压根没有看见她,她会去哪儿了呢?真急死人了。” 刘父突然想到,“她会不会回自己家里去了?” 刘母顿时恍然道:“嗳,对呀,有可能。走,我们去她的老房子看看,快。” 老两口急急慌慌地出门去了。 到了雨欣家里,刘父在天井里着急地等着,刘母从楼梯上慌慌忙忙地下来。着急地说:“没有人,家门都反锁了,该找的都找遍了,这可怎么办啊?”刘母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刘父突然很认真地说:“你别说话,我好像听到她说话了。”刘母和刘父都一句话也不说了,屏息静听着,果然远处传来了雨欢的笑声。老两口寻着声音走到门外,只见门口的小巷里,雨欣带着三个弟妹高高兴兴地走了回来。雨欢和雨悦一手一个拉着雨乐,他们奔跑着,笑着,喘着,刘母和刘父终于放下心来,赶紧迎上去。刘母埋怨地说:“啊呀,欢欢你一个人走出去玩也不说一声,奶奶快被你急死了。” 雨欢大声地答道:“奶奶,我回家了,姐姐说我以后不去你们家了,因为姐姐不走了。”雨欢说完兴高采烈地和雨悦雨乐一起往家里奔去,刘父刘母都愣在那里,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母着急地说:“什么?她说什么,她以后不去我们家了?” 刘父奇怪地对雨欣说:“怎么?你不去北京念书了?” 雨欣坚定地答道:“我不去了。”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 刘父认真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得跟我们说清楚。” 雨欣低下头,抚着弟弟妹妹们的头说:“我的弟弟妹妹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们,所以我决定不去北京了,” 刘母警醒地问:“那你要把欢欢领回去?” 雨欣点点头。刘父刘母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们根本就不想相信这是真的,根本就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刘父站出来说:“这是不可以的,行不通的,这个孩子你不能说送来就送来,说拿走就拿走,就是一只猫一只狗也不能这样随便的。” 刘母也忙应和道:“是啊,她是人啊,是我们的孙女呀。” 雨欣难过地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们很喜欢欢欢,可是希望你们理解我的心情,我们姐弟四个其实谁也离不开谁,让他们生活在自己家里对他们的成长有好处。” 刘母不高兴地说:“但她这几天在我们家里也很好呀,起码比这儿的条件好多了吧?怎么就不利于她的成长了呢?” 雨欣不停地说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刘母蛮横地说:“我现在就去把她领回家。”说完径直走进天井往楼上走去,雨欣和刘父跟着她。 雨欣着急地说道:“对不起,请你不要这样。” 这时,雨欢、雨悦、雨乐正在家里开窗通风,雨悦找出电扇,插上电源。 只听见刘母噔噔噔上楼的脚步声。她一边上楼一边叫着:“欢欢,欢欢,我们走,跟奶奶回家去。” 雨欢倔强地说:“我不,我要在这里玩。” 雨欣和刘父在后面跟了上来。 刘母抱怨道:“哎哟,这房间这么热,有什么好玩的,快,跟奶奶回家,奶奶今天给你买了大雪糕,你最喜欢吃的可可味的。” 雨欢高兴地说:“真的?” 刘母高兴地说:“真的,走,我们快回家。” 雨欢高兴地站了起来,就打算跟刘母回家。 雨欣忙说道:“等一等。阿姨、叔叔,我们听听欢欢自己的想法好吗?如果她愿意留下你们就让她留在这里好吗?如果她愿意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我也会尊重她的选择。” 刘父刘母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雨欣。 雨欣温柔地对雨欢说:“欢欢,你听姐姐说,现在姐姐要你做一个选择,你是愿意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还是愿意在这里和姐姐弟弟住在一起?我不是说今天晚上,我是说永远。” 雨欢一下子愣住了,她看看爷爷奶奶,又看看雨欣,再看看雨悦和雨乐,感到有些为难,她刚想开口说什么,雨欣打断了她。强调道:“只能选一个。” 刘母期待地看着雨欢。雨欣也紧张地看着雨欢。 刘母对雨欢说:“欢欢,你快告诉姐姐你愿意跟着爷爷奶奶住。” 雨欢想了想之后坚定地答道:“我要住在这里。” 刘父刘母脸上的神情失望至极。 在郑家,郑知远拿着钥匙开门进了家门,家里面悄无声息。他叫道:“思思,悦悦。” 程思思穿着睡衣睡眼迷蒙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着哈欠说:“你回来了?几点了?” “你睡了一天?悦悦呢?” 程思思不负责任地回答道:“不知道,可能在小房间里吧。”她打了个哈欠又跌坐到沙发里。郑跑到小房间门口往里看了看。说道:“没有嘛。” 程思思随口说道:“那她可能到楼下去玩了吧。” 郑知远有些紧张地说:“我上来的时候没看到她呀,再说她平时也不会随便出去啊。我说你怎么在家里连一个孩子都看不住啊?” 程思思跳了起来说:“郑知远你不要搞错了,我在家里是请了病假休息的,不是为你看孩子的。” 郑知远刚要说什么,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郑知远赶紧去打看门,只见门外站着雨欣和雨悦。 程思思没好气地冲上前来喊道:“你怎么出去了,出去也不说一声,害得我被人骂。还不快进来。” 郑知远对程思思说道:“你干什么呀?”又转过来赶紧对雨欣说:“快请进来坐吧。悦悦,你去找姐姐的话也应该告诉家里一声,否则我们会着急的。” 雨悦怯怯地说道:“对不起,爸爸。” 雨欣和雨悦走进门来却站在那儿不坐,雨欣说道:“郑老师,我今天来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情的。” 郑知远说道:“什么事,你说吧。” “我今天来是想把雨悦接回家里去。” 郑知远一下子愣住了。 程思思尖叫道:“怎么啦?发生了什么?我们没对她怎么样呀?” 雨欣说道:“不是因为你们的缘故,你们千万别误会,是这样的。我考虑再三,决定不去北京上学了,所以我就可以自己带弟弟妹妹了。” 程思思如释重负的样子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太好了,我是说孩子大了,到别人家里去总会觉得生分,还是回去的好。” 雨欣说道:“这些天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真不好意思。” 程思思假惺惺地说:“哪里,哪里,她很乖的,对了,悦悦还有一些东西在这儿,我去帮她拿出来。” 程思思快步走到小房间里,郑知远愣在一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复杂,有惊讶,有释然,也有失落。他走过去摸摸雨悦的头,对雨欣说道:“你的决定让我感到有些突然。” 雨欣说道:“对不起,我也是突然决定不走的。” 程思思从里面拿出了雨悦的书包,雨悦拿过来背在身上。然后和雨欣一起离开了郑家。 雨欣、雨悦离开后,郑知远返身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他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着,拿反了也不知道,郑知远摇摇头道:“这事真是莫名其妙,像是做了一场梦。” 雨欣和雨乐又来到姚家的门口,雨欣拉着雨乐的手在和老姚和姚妻告别,雨乐仍然是沉沉的低着头。 雨欣歉意地说:“那我们走了,你们自己保重。” 姚妻笑着说:“嗳,要让他多说说话,话太少要闷出病来的。” 老姚伸出手想摸摸雨乐,但手伸到半途,他又把手缩了回去。雨欣拉着雨乐走了,老姚和姚妻站在那里目送他们远去,雨乐一边走一边悄悄地转过脸来看了老姚一眼,老姚呆呆地看着雨乐小小的身影渐渐远去,他的眼睛湿润了。姚妻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其实老姚的心里是多么地难受。她安慰老姚说道:“以后如果想他了,我们就一起去看看他。” 老姚坚决地摇摇头又摆摆手,他真的受不了这种感觉了,他想他是不再需要的了。 在雨欣母亲的墓地里,雨欣和三个弟妹在一片草地上采摘小野花。雨欣和三弟妹捧着大把的野花走过来,他们把花放在了雨欣母亲的碑前。三个弟妹抱着雨欣。他们一起看着墓碑上雨欣母亲的照片,雨欣母亲一如继往地朝着她的孩子们展露着温暖的笑容。雨欣默默地说道:“妈妈,我把弟弟妹妹都领了回来,我向您保证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我要让他们生活得幸福快乐。我们永远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家里是一片零乱,雨欣和弟妹们在一起忙乱地收拾着东西,准备要搬家了。 雨悦问道:“姐姐,我们要搬到哪里去?” 雨欣答道:“一个新的地方。” 雨欢忙问道:“那里大不大?” 雨欣耐心地回答道:“不太大,但我们搬到那儿就可以有新的生活,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知道吗?” 雨欢看着雨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雨乐上来问道:“我想把我的小树也搬走可以吗?” 雨欣说道:“可以啊,我们的新家正好有一个小院子,我们把小树搬过去。” 雨乐听了姐姐的允诺,高兴地跳了起来,说:“太好了,那我就可以把我跟它说过的故事全都带过去了。” 雨欣的新家是在浦东的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这个院子里有着和煦的阳光,照耀在雨乐的小树上,每一片叶子都在明晃晃地跳着舞,雨欣、雨欢和雨悦正在开心的给这棵刚挪了窝的小树培土。雨乐拿着一个盛满清水的水杯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他边走边对着水杯说着话,“小树小树你喜欢我们的新家吗?你一定要快快地长大,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雨乐把水倒在树上。 雨欣边打理着小树边说道:“乐乐,给你的小树取个名字吧。” 雨乐想了想说:“我不会取名,姐姐,你给它取一个吧。” 雨欢说:“我们叫它孙家小树吧,因为我们都姓孙。” 雨悦叫着说:“不好听,我们叫它雨的小树吧,因为我们名字里都有雨。” 雨欢吵吵着说:“不好听,不好听,大姐,还是你来为小树取个名吧。” 雨欣想了想说:“我们叫它亲情小树好不好?” 雨欢道:“姐姐,为什么叫它亲情小树啊?” 雨乐问道:“姐姐,什么是亲情啊?” 雨欣一边修剪着小树的枝叶一边说:“亲情啊就是亲人之间的感情,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感情,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这些都是亲情。我们把这棵小树叫亲情小树就是要让它为我们作证,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你们说好不好?” 雨悦、雨欢、雨乐听了之后齐声说道:“好!” 雨欣招呼着大家说:“来,我们一起来为它浇浇水。” 雨悦高兴地说:“那姐姐我们的房间就叫亲情小屋好不好?” 雨欣抚着雨悦的头说:“好,悦悦真聪明。我们就把它叫作亲情小屋。” 看着身边的弟弟妹妹们,想着所发生的一切,雨欣的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她想着自己所放弃的一切,心中不禁酸酸的,但是看着弟弟妹妹们在自己的身边,露着天真幸福的笑脸,一家人围在一起,她的心里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安然,她想,她的决定应该是对的,一定是对的。 在老城区的小巷里,彭大暑背着一个大包夹了一块画板独自默默地走着。回到家,大暑打开门走进屋里,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往对窗望了望,对面开着窗,却看不到人影,大暑笑了笑。他拿出他为雨欣画的一幅油画,把画放在一个篮子里,然后写了一张条,上面写着:“我回来了,你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吧?”大暑把条子夹在篮子上,然后用晾衣杆将篮子撑到了对面的窗子里,对面窗子里伸出一只手将篮子接了过去,大暑伸着脑袋充满期待地等待着对面的反应。突然,对面窗口跳出了一个女胖子来。她叉着腰瞪着大暑。骂道:“侬是 在孙家天井里,大暑从门外走进去,正碰上刘父刘母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的神情很失落。王家姆妈在水龙头上洗东西。彭大暑走了过去。 大暑问道:“阿姨,我打听一下,孙雨欣是不是已经去北京了?你知道她把她的弟弟妹妹都送到哪里去了?” 王家姆妈抬起头说道:“哟,是你啊?雨欣她没去北京,现在把家搬走了。” 大暑惊讶道:“搬家了?那她家搬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知道吗?” 王家姆妈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大暑奇怪道:“怎么?她没有告诉你他们的新地址?” 王家姆妈道:“没有,一声招呼也没打就搬走了。一觉醒来,就没这家人了。你看,把这儿的一棵树也挖掉了。” 彭大暑呆在那里,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孙雨欣真的就这样搬走了?就这样从这里消失了,不留一点痕迹。 王家姆妈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你说雨欣这个孩子平时挺懂事的,怎么这事做得这么不周到呢?现在谁都不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刚才走出去的那对老夫妻天天来打听,还说要去打官司讨回雨欢,可是人也找不到了,到哪里去打官司?” 大暑的脸上写满了失落,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公用电话间大暑不停地打着电话,“喂,杨群吗,我就想问一问你有没有孙雨欣的消息。那你有没有田风在北京的电话?我想问问他有没有和孙雨欣联系过。什么?田风也在找孙雨欣,他也找不到她?” “石君啊,孙雨欣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林琳吗?我想问一问你最近有没有碰到孙雨欣,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她?” 大暑一个个电话拨着,他的神色越来越绝望。最后他把电话重重地一扣,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头。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起,他急切地拿起电话。“对,我是彭大暑,你说什么,你也找不到她?她的妹妹也都已经转学了?什么,她可能搬到浦东去了?你在渡船上看到过她?” 在渡船上,彭大暑乘来乘去。他在渡船上的人堆中走着找着…… 天空一片碧蓝,任凭大暑怎样地四处奔走,寻找,人群中,他再也寻不到雨欣熟悉的身影,大暑在心中绝望地呼唤着:“孙雨欣你到底在哪里?你不会就这样和你的弟弟妹妹们一起消失了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雨欣在一条梧桐道上没有目的地走着。她已经去了很多的地方找工作,但是每个地方的人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推托掉她,“对不起,我们这儿不需要女工。”“哦,这儿没有工作做,你到别的地方去看一看吧。”“你的困难我们很能理解,可是厂里已经取消顶替政策了……”她的脑海中充塞着这样的话语,搞得她颓丧极了,低着头,缓慢地走着。 这时,雨欣从一个裁缝铺门口走过,突然她被一张贴在门上的招工启示吸引住了。上面写着:招收徒工一名,男,待遇从优。 雨欣抬头看了看铺子的外貌,铺子的门面很小,橱窗里挂着几件成衣,雨欣想了想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走进铺子的前店,铺子的主人约摸50岁的谢百祥戴着老花镜正在做裁剪。谢百祥一看就是那种有些精明但又不失本分的上海老派男人。见有人推门进来,便抬头看了一眼。 雨欣问:“请问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谢百祥问道:“这个店是我的,你要做衣服啊?” “哦,不,我看到外面贴着招工启示,师傅,这里招人吗?” “哦,我们这里想招一个男的。” “我想试试。”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儿只招男的。” 雨欣自信地说:“男的能干的活我都能干。” 谢百祥仔细地看了看雨欣问道:“你多大了?” “十八。” “上海人?” “对。” “怎么不去考大学,中专或者技校?” “我要挣钱养家。” “你是在讲笑话吧?” “真的。” 谢百祥又抬起头端详了雨欣一阵,觉得雨欣没有骗人的意思。问道:“做过衣服吗?” 雨欣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可以学。” “你能踩三轮吗?我们店里还经营一些布料的买卖,所以经常需要去进一些货的。” 雨欣稍稍犹疑了一下答道:“能。” 谢百祥不再说话了,他继续做着裁剪,似乎是在考虑着要不要录用雨欣。 雨欣好怕失去这个机会,忙说:“我还可以帮你打理一些家务,你这后面就是住家吧?我可以帮你们家打扫房间,洗衣服烧饭。” “给你一个月一百元钱。” 雨欣不敢相信似地问:“这么多?” “太多了吗?这一百块钱包括学裁剪,做我的下手,熨烫、拷边,进货,中午烧一顿饭,家务全包了,一个星期休息半天(停顿了一下),还要抽空服侍一个病人。”谢百祥说完了定定地看着雨欣。 谢百祥问道:“怎么样,干不干?” 雨欣干脆地说:“好的,我干。” 谢百祥说道:“好吧,那就试试吧。先跟我到里面来看看吧。”说完,谢百祥放下手中的活,领着雨欣往铺子里面走进去。 雨欣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说:“师傅您这房子有些年月了吧?” 谢百祥说道:“我的爷爷传下来的,好几十年了,我的爷爷当初从宁波到上海来就开了这样一个裁缝铺。几十年下来,文革的时候关掉过,现在这两年要做衣服的人又多了起来了,我又把店开了出来,我儿子不愿干这行,谢家的手艺眼看就要失传喽。”谢百祥推开里面的一间屋子的门,这是一个卧室,谢百祥的的妻子坐在轮椅上翻报纸,她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谢百祥介绍着说:“这是我妻子,以前也是做衣服的,现在身体不好,做不动了。” 雨欣笑着说:“阿姨好。” 谢百祥的妻子和蔼地说:“你好。” 谢百祥说:“这个小姑娘愿意到我们铺子里来做工,本来想招一个小伙子的,但我想女孩子有女孩子的好处,可以帮我们弄弄家务,还可以帮你敲敲捶捶什么的,让你舒服一些。” 谢百祥的妻子忙说:“好的,这个小姑娘蛮好的。”又转过头去对雨欣说:“以后要辛苦你了。”谢百祥的妻子朝着雨欣笑着,雨欣也笑了。 在亲情小屋里,雨悦、雨欢和雨乐围坐在方桌前写作业。雨欣推门进来,她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雨悦高兴地说道:“姐姐你回来了?” “回来了,看姐姐给你们买什么好东西了?” 弟妹从雨欣手里接过包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发现都是些好吃的东西,还有一些布料,雨欢高兴地问:“姐姐,你找到工作啦?” 雨欣说道:“找到了,姐姐现在一个月能挣一百元钱了,以后啊经常可以给你们买好东西吃了。” 雨欢、雨乐高兴地叫道:“真的?” 雨悦拿起布料问道:“姐姐,这是什么?” 雨欣说道:“这是为你们买的衣料,姐姐要为你们一人做一套秋装。” 雨欢又是一个惊喜:“姐姐,你会做衣服了?” “现在还不会,不过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学做衣服了。姐姐找的工作是在一家裁缝铺里给一个老师傅做徒弟,那个老师傅他是做衣服的一把好手。来,你们自己说要什么样的衣服。” 雨悦想了想说:“我想要一条红裙子,下摆上有花边。” 雨欣笑着说:“没问题。你呢?” 雨欢忙叫道:“我也想要一条红裙子。” 雨欣高兴地听着说:“好,没问题,乐乐,你呢?” “我想要一件双排扣的两用衫。” “好,你们等着,我保证完成任务,让你们穿上最好看的秋衣。只不过你们要稍稍耐心一些,给姐姐一些摸索的时间。”看着弟弟妹妹们,雨欣的心里一阵甜蜜。 在裁缝铺子的前店谢师傅正在裁衣服,雨欣认真地熨完一件衣服后,把它放在衣架上撑起来,然后坐下来为一块衣片拷边,看得出她已经对做下手的活很熟练了。 谢百祥说道:“小孙,你来店里干的时间不长,但进步很大啊,你刚进来时踩的缝纫机的针脚像被狗咬过了一般,你看现在的针脚多平呢。” 雨欣笑着说道:“师傅,你什么时候教我裁衣服吧。” “先别急着学裁衣,得把基础打好了才行。” “师傅,我星期天在家里给我弟妹裁了几件衣服,你帮我看一看,裁得还可以吗?”说着,雨欣拿出衣服裁片给谢师傅看。 谢百祥仔细地看了看说道:“不错啊,你以前裁过衣服吗?” “没有,我是看着裁剪书上示意图比划着做的,稍稍变化了一点。” 谢百祥高兴地说:“很好,很好,不错,这件两用衫的腰可以再收得早一些,喏,这样顺下来,知道吗?” 雨欣高兴地点了点头。 谢百祥忙说:“快把它们缝起来吧,你的弟弟妹妹就可以穿新衣服了。” 雨欣高兴地答应着:“嗳!” 两人又开始认真的干起活来。 谢百祥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道:“我这里一直偏重于做男装,看来我们以后可以多接一些女装的活来做了。很好,现在做女装赚钱。小孙,好好干,你以后会是一个好裁缝,你可以吃这碗饭的。” 转眼间就到了秋天,秋风凉爽地吹着,天都显得那么的高,雨欣骑着车回家,她身上穿着一条很漂亮的薄呢格子大喇叭裙,在秋风中飘荡着,显得非常的妩媚。 回到家,雨欣走进门,弟弟妹妹都在低头写作业。 雨欣高兴地说:“我回来了。” 弟妹抬起头看着身着新装的雨欣,他们的眼里放出光来。 雨欣奇怪地问道:“怎么啦?你们不认识我了?” 雨欢、雨悦不禁说道:“姐姐,你的裙子真好看!” 雨欣问道:“好看吗?”说着,还笑着在原地转了一圈,她的裙子掀起一个很大的喇叭型。弟妹都拍起手来。 雨欣笑着说:“过来看看你们的新衣服。来,这是你的,这是你的,这是乐乐的。” 弟妹放下手里的东西,忙跑过来欢喜地拿着姐姐为他们做的新衣服高兴地看着。 雨欣催道:“快换上看看好看不好看。” 弟妹忙乱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上新衣服,雨乐因为太着急,在脱衣服时忘了解扣子,那件衣服脱到一半卡在头上怎么也拉不下来了。雨欣笑着上去帮他解开扣子。雨欢和雨悦穿上姐姐为她们做的红色的大喇叭裙,高兴地转着圈,她们拉着雨欣和她们一块转着,屋子里充满了一派欢声笑语。 这一天,在铺子前店有一对中年夫妻来做衣服,谢师傅在为男顾客量尺寸,这位姓戴的女顾客在边上看着。雨欣穿着那条大喇叭裙从外面走进来。 雨欣说道:“谢师傅,我把师母的中药领回来了,我现在就去帮她煎上。” 谢百祥高兴地说道:“好的。” 姓戴的女顾客注意地看着雨欣身上的裙子。忍不住地说:“嗳,不好意思,请问你这个裙子哪里买的?” 雨欣笑了笑说:“我自己做的。” 姓戴的女顾客不敢相信地说:“你自己做的?真好看!能不能帮我也做一条?” 雨欣干脆地答应道:“可以的。” 姓戴的女顾客高兴地说:“那太好了。就做和你身上这一条一样的颜色的,太好看了。” 谢百祥也笑道:“哟,小孙,这可是你接到的第一笔生意啊。” 雨欣开心地笑了。 来到铺子后屋,雨欣将一碗中药递给谢百祥的妻子。谢百祥的妻子喝下中药,雨欣细心地递上一片苹果,说道:“阿姨,你吃一片苹果解解苦味。” 谢妻笑着说:“你想得真周到。” “我去做午饭。” 谢百祥的妻子说道:“今天我儿子要回来吃午饭。” “我知道的,阿姨,你跟我说过的,我买了好多菜,足够他吃的,你放心吧。”雨欣说着往外走去。 谢百祥的妻子说道:“我儿子平时工作太忙了,难得能回家,你来这儿后还从来没见过他吧?” 雨欣说道:“对,但一直听你念叨他。”说着雨欣走出房门去,走到厨房里围上围裙。动作麻利地开始弄午饭。 过了不一会儿,24岁的小谢骑车来到铺子门口,他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眼神中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小谢停好车,走进店里看到谢百祥叫了一声“爸。” 正在裁剪的谢师傅抬起头来,高兴地说:“哟,你回来了。”谢师傅赶紧放下剪刀取下眼镜。心疼地说:“怎么搞得这么晚,饿坏了吧,快进去吃饭吧。” 小谢往里面走去了,老谢往门外面挂出一块“休息”的牌子,也跟了进去。 在铺子后屋里谢家三口人围着圆桌坐着,雨欣为他们端上饭菜。 谢百祥的妻子招呼雨欣说道:“小孙你坐上来一块吃吧,我儿子你也是第一次见,一块热闹热闹吧。” 老谢也忙说道:“对对,小孙,一块来吧。” 雨欣被谢妻拉着坐了下来,小谢自己拿起碗筷冷漠地吃了起来,并不抬眼看雨欣。 谢百祥的妻子热情介绍道:“我来给你们俩介绍一下,这是孙雨欣,上个月来我们店帮忙的,这是我儿子,谢小刚。” 雨欣礼貌地说道:“你好。” 小谢草草地对雨欣点了点头,简简单单地回了一句“你好。”就转过脸去对老谢说:“爸,我想买一台小的WORKMAN学外语,我手头的钱不够。” “需要多少?我给你。” “五百。” “没问题,吃完饭就拿给你。” 雨欣站起来道:“你们吃吧,我还有一个汤要做,马上就好。”说完雨欣走了出去。 谢百祥的妻子对小谢说道:“小刚,你也不要整天都把心思扑在学外语上,你都24岁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老谢应和道:“是啊,说得没错。” 小谢闷头吃饭,没有做声。 谢百祥的妻子试探地问道:“嗳,小刚,刚才那个小孙你对她印象怎么样?” 小谢把碗放下了,心里感到一阵厌烦,他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眼光看着他妈妈。说道:“妈,你不会是想让我和她好吧?” 在厨房里雨欣做好了汤,刚想端出去,她看见小谢背着包从房里走了出来,从厨房门口走过。雨欣把汤放下了。叫道:“嗳,你这就走了?汤已经烧好了,喝点汤再走吧?” 小谢冷冷地回答道:“我不吃了,我赶时间。”小谢说着沿着走廊往前走,雨欣跟在他的后面。他们一起走到了前店。小谢看看雨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着他。 雨欣说:“你爸妈非常惦着你,他们经常说起你,你有时间的话要尽量多回来看看他们。” “我平时工作很忙的。” “再忙也应该把看父母的时间腾出来的,这和工作一样重要。” “你这是在教训我吗?我知道我爸妈很喜欢你,你在我们家很得宠,我妈甚至还想搓合我们俩谈恋爱,但我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和我完全是两个层次上的人,我不可能找一个没上过大学的人的,你懂吗?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才对。” 雨欣一时语塞,根本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被小谢昏头昏脑地说了这么一通,雨欣愣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夜已深了,月光静静地洒进北京大学的学生宿舍内,田风在桌子上安静地铺开一张信纸,静静地写道:“雨欣,这是我来北大以后第十次给你提笔写信了,可每一次我的信都如同是泥牛如海,你到底有没有收到我的信?你给我一个回复好吗?我每天都在等待着你的消息,雨欣,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这种思念难以遏制……”每写一个字,田风都感觉到心像是被一根针在刺着,心痛得难以忍受。 在家里,刚吃完晚饭,那台黑白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新闻,雨乐、雨悦和雨欢正坐在地板上打着扑克。雨欣一边在收桌上的碗筷,一边说道:“打完这一次去做功课啊。” 雨悦抬起头说道:“知道了。” 雨欣拿着碗刚想往厨房里走,突然电视上的内容吸引住了她。电视里的播音员正在报道一条关于北大运动会的新闻,“北京大学于今天举行了首届新生运动会,这次运动会的目的是为了增强新生体育锻炼的意识,在这次运动会上有三项校运会纪录被打破……”雨欣出神地盯着电视屏幕,不禁心中一阵抽搐,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说着:“田风,在这些人群中会有你吗?此刻你正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记了?”雨欣手中碗里的汤都滴到了地板上,她却浑然不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着,她知道,到现在为止,她的心里还是那么地牵挂着田风,她真的,真的好想他,想到这里,泪水就不知不觉地刹那间溢上了眼底,她的眼前一片模糊,电视屏幕变成了一个发光的彩色平面,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大暑晃晃悠悠地从孙家天井门口走过,正好王家姆妈出来。看到大暑忙说道:“哟,正好碰到你,你找到雨欣了吗?” 大暑失望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家姆妈着急地说:“她有好多信我都帮她收起来了,要么放在你这儿,你什么时候碰到她时交给她?” “可以。” “那我去拿给你。” 大暑回到家,躺在床上,他对着天花板瞪着两眼。床上放着田风寄给雨欣的那些信。大暑顺手从床边的书桌上拿过那幅他画的雨欣油画肖像。他举着那幅画瞪着画中的雨欣。雨欣甜甜地笑着,安静的样子在大暑的眼里是那么的纯美。 秋阳高照,彭大暑骑着自行车上了一座马路桥,他看见前面有一辆黄鱼车上桥挺困难,就一边骑车一边从后面帮着使劲往上推着。黄鱼车上放了好多的布料。等黄鱼车上了桥的坡顶,大暑便从那个戴着大草帽的蹬车人旁边赶抄上去,他顺着惯性下了桥,一下子就没了影。大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蹬黄鱼车的人竟然就是孙雨欣,大暑竟没有发现,两人就这样地失之交臂!雨欣紧张地把着车把,一看就是不太会蹬车的人。下桥时的惯性让她感到惊恐,她不断地压着刹车。但车速还是慢不下来,她满脸通红,满头大汗。等到车子的速度稳定了,雨欣对着远去了的身影大声地喊着:“谢谢!”但是大暑已经听不见了,声音消散在了风中。 在裁缝铺子里,谢百祥正在给一个女顾客量尺寸,上次来过的那位姓戴的女顾客站在一边看着一边说道:“谢师傅,这可是我的好朋友,她就要出国了,要把你做的衣服穿到美国去的,你要为她做得好一些。” “那当然了,你是我们这里的老主顾了,你带来的人怎么敢怠慢呢。” “你们店里的那个小姑娘呢,她上次帮我做的喇叭裙,我穿到单位里都说好,还有一大批人让我介绍这里,说是要来做衣服呢。” 谢百祥笑着说:“谢谢你,你总是帮我们带来生意。” 从店里的玻璃望出去,雨欣蹬着黄鱼车停在店门口。她把布料从黄鱼车上搬下来,走进店门。女顾客往边上让了让。 雨欣对谢百祥说道:“师傅,布料拉回来了。” “累坏了吧,快喝点水。” 雨欣拿起茶杯咕咚咕咚把一杯水全灌到了肚子里。 姓戴的女顾客给那名女顾客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做喇叭裙的小姑娘。” 女顾客抬头看雨欣,正好雨欣摘下大草帽,四目相对,她们都愣住了。 雨欣叫道:“阿姨是你?”原来这个女顾客竟然是田风的妈妈,命运总是会这样突然地捉弄一下人,使人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处境。 田母奇怪地问道:“你,在这儿做啊?” 姓戴的女顾客奇怪道:“怎么?你们认识啊?” 田母犹豫了一下说:“对,她是我儿子的中学同学。” 谢百祥将田母的尺寸记下,然后将纸条包在布料里一扎,把布料往桌上一扔。 谢百祥说道:“好了,到时候来拿就是了,保证你满意。” 田母忙道:“那就谢谢了。”又对雨欣说道:“我听别人介绍这里,所以就来做套衣服。” 雨欣尴尬地说:“哦。” 姓戴的女顾客说道:“我们走吧。” 田母忙说道:“好。”又对雨欣说道,“那我走了。” 雨欣木然地说道:“哦。” 田母和姓戴的女顾客一起走出了门,雨欣跟着她们来到了门前的马路上,姓戴的女顾客先走了,田母回头看了看雨欣。说道:“雨欣,你瘦了,当心身体。” 雨欣点了点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阿姨,田风在北京好不好?” 田母一震,说道:“哦,他很好,他现在是他们班的班长,刚刚获得一个新生演讲比赛的一等奖。对了,他已经申请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全额奖学金,下个月就要去美国了,我和他爸爸也马上要过去工作了。” “是吗?那太好了。阿姨,请你代我向田风带个好,让他到了那边后多保重。” 田母说道:“好的,雨欣,你也要多保重。”田母走了,雨欣却一动不动站在那儿。 走进电信大楼,雨欣正在填写申请打长途电话的单子,她在通话地点的栏目上填上了“北京大学”,雨欣走进电话亭,拨打电话。她问道:“喂,是北京大学吗?我想查询一下85级新生的宿舍电话。” 在北大学生宿舍里,走廊里有人叫道:“405寝室田风电话,上海长途。” 田风大声地喊道:“来了。”他穿着拖鞋从寝室里冲了出来跑到走廊上,拿起放在架子上的公用电话。“喂,哪一位啊,我是田风,哦,妈妈,我收到了,昨天就收到了。对,知道,知道。对了妈,我还想麻烦你一件事情,你帮我再去找一找雨欣好吗?” 在上海田家,田母拿着电话,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又提这件事情了?妈帮你去找过好多次了,雨欣她已经搬走了,根本找不着她。田风,我劝你多少次了,你要现实一些,要坚强一些。即使你现在找到了雨欣,又能怎么样呢……” 田母滔滔不绝地说着,田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沮丧。 在电信大楼里,雨欣拿起电话,在键盘上拨着号,她的动作很迟缓,表情很犹豫。 在北大学生宿舍走廊,田风往自己的寝室走着,这时他听到走廊上的电话又响了,他停下来看着电话。 雨欣拿着电话,听着里面的响铃声,她的情绪有些紧张。 突然对面就传来了田风的声音,“喂,喂。” 雨欣一下子听出了是田风的声音,她的心情激动起来,她动了动嘴唇竟没说出话来。 田风拿着电话说着:“喂,喂,请说话。” 雨欣拿着电话,她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田风还在不停地说着:“喂,喂,喂。” 雨欣的眼泪已经开始不停地往下滚落,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终于她还是把电话挂断了。 田风听到电话里的嘟嘟声,也慢慢地挂上了电话,他的脸上一片茫然。 雨欣站在电话亭中双手掩面,她拼命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在热闹的马路上,华灯初放,雨欣一个人孤独地走在人群中。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会想起一首歌,这首歌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回放,回放,再回放,放到她心冷,放到她心碎,就是那首《交换舞伴》,她到底交换了些什么呢?她所失去的都丢在了哪里呢?雨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刚刚入秋的夜晚,已经使得她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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