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先恩:远去的春联
由于居住环境的变化,多少年没有贴春联,自然也不写春联。佳节来临之时,依稀想起当年在故乡村庄,贴春联,写春联的情景。
初识春联,是儿童时代的事。每当过年,大人带者孩子们,先撕掉残破的旧对联,端着自制的米糊,包括猪圈在内的所有门上,用刷子把米糊涂于相应的位置,再贴上红纸黑字的新对联,顿感气象一新。当年,村里识字的人不多,春联基本上出自两位旧学老师之手,现在想来,他们写的对联,堪称书法作品,内容基本上是“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
1975年前后,到处在刮张春桥等主张的“割资本主义尾巴”之风,物质极其紧缺,春联也随之缩水,每家仅仅在大门贴上一副,内容多是“认真看书学习,弄通马列主义”,似乎是把标语当春联。
几人帮失势,春联一下子盛行起来,我开始部分担负起村里写春联的角色,多年学业荒废,自然是依葫芦画瓢,好在安徽日报刊登了春联一览,照抄即可。其中有一联, “春风又绿江淮岸,神州盛开大寨花。”印象深刻,长江和淮河流经安徽,江淮便代指安徽,多少年之后才知道,此上联裁化于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
大学期间,寒假返乡,得忙上几天写春联。乡亲们把红纸拿来,我一一裁剪,写好便放在地上晾干。那时屋里屋外都是土,屋里屋外一样寒,往往写得上半身发热,下半身发凉,心里乐呵呵。书写内容逐渐回归传统,如“爆竹声声辞旧岁,红梅朵朵迎新春。” “生意兴隆通四海, 财源茂盛达三江。”安庆的桐城学派,曾领导中华文坛数百年,当地传统春联自然很多,后来时兴露骨地写“福”字。
远离家乡之后,随着城里住房的进化,粘贴廉价的红纸对联,显得不太协调,我也就没有写春联的机会。春联的遮羞掩旧功能在退化,长久的艺术化精品春联,逐渐登场,春联不一定贴在门框或门上,装裱挂在室内也可。春联的目的无非是趋吉避凶,核心内容可浓缩成一个福字。曹卫洲先生书写的福字瓷盘,摆在客厅,我觉得是一种特殊的春联,合二为一的城里春联。
可能是经历过饥饿时代,我一直以为祈望有田糊口,就是福。青岛酒瓶事件之后才知道,福的含义要高一个层次,福的右边本是酒坛,酒坛的象形字,大约到汉朝时,酒坛演化成一口田。当然酒也离不开田,粮食有余才能酿酒,家里有酒就是富有,因而能向神祭酒,谓之福,神一高兴就护佑你多产粮食,于是,人与神都能喝上酒,彼此幸福长久。
既然福到是酒坛到,那么摆上酒瓶,也可当成为春联的特殊形成,无论贫富,谁都有追求摆放酒瓶的权力,尤其在春联远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