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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血淬中华 (27)
送交者: 晨雪 2006年03月01日20:21:49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BY 大风


第二十五章 谁人可回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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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三天的急行军,义勇军终于在8月4日傍晚赶到了新竹南面二十里的内湖。从路上络绎不绝南逃的难民嘴里,邢亮得知鬼子已经在今天下午3时左右占领了新竹,但具体情况却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了,往往是一人一个说法,而且还经常互相矛盾。

  邢亮懊悔的攥了一下拳头,眉头也禁不住皱起来: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落在了鬼子后面。新竹既失,台中的门户已经向鬼子打开,志愿军下一步究竟该如何行动?

  内湖是个只有三、四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它背靠着一片小树林,其他三面都是稻田与水塘,只是现如今,村子中却一个人都找不到。村内一片凄凉,了无生气,只有几只被主人丢弃了的猫狗,被这些突然而来的不速之客惊动,仓惶地四散逃开。虽然邢亮内心火急火燎,但由于前方情况不明,提前派出的与当地义军联络的向导又迟迟没有消息,只好让志愿军先暂时在这里宿营休息。

  村西那条通向苗栗的小路上,依然断断续续的有逃难的百姓经过,古老的木轮牛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吱杻声和咯噔咯噔地车轮声。为了多了解一些新竹的情况,邢亮再次派人去查问情况,结果一连问了几个老百姓,也都是道听途说倭寇攻破了新竹城,到处杀人放火,其他情况是一问三不知。

  就在邢亮、萧山和王承斌等几个志愿军领导皆为摸不清当前的情况而一筹莫展之际,被他们派出去联络新竹义军的飞豹突击队副队长郭天浩带回来了好消息:“总指挥,向导已经与丘逢甲大人所部的义军联络上了。现在,他们应该快到村南的池塘了。”

  几个人精神为之一振,急忙来至村口,举起望远镜一看,一支大约百十人众,乡勇打扮、衣冠不整的队伍,正沿着村西的那条小路稀稀拉拉地行进着。这些人大概也已经看到了小村子,正指指划划的说着什么。只见为首一人挥了挥手,一行人朝着村子跑了过来。

  自从日军武力侵台以来,丘逢甲就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看似经营筹划有方的台北地区防务,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只不过短短数日,倭寇就已经占领了澳底、瑞芳和台北重镇基隆。好在当初有刘坤一和冯华的提醒,林朝栋得以带着十营“栋军”及时赶到狮球岭,并将倭寇死死地阻挡在了那里。本来,局势虽然非常不利,但只要上下一心,也未尝不能够与倭奴一战。然而,唐景崧这个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却在前方将士浴血奋战之际,偷乘德船内渡厦门,致使军心、民心动摇,士气大跌,真是让人恨不得能生食其肉。

  闻听唐景崧内渡,丘逢甲连忙放下手中疏散兵工厂、军火库以及库银的事宜,从台中急匆匆赶回台北。可是,一切都为时晚矣,沪尾、台北相继失陷,各处官兵尽皆溃散,仅仅成立一个多月的“台湾民主国”就此土崩瓦解。以后的二十来天里,心有不甘的丘逢甲不遗余力的在台北地区组织、联络义军,不断对入侵的倭寇进行打击骚扰。后来,在多次被日军扫荡部队围追堵截,几乎全军丧尽之后,他才辗转来到了台中,并与当地义军首领吴汤兴、徐骧和姜绍祖等人共同担负起了防守新竹、苗栗的任务。然而,自7月28日倭寇发动南侵攻势以来,义军各部虽然奋勇杀敌,给倭寇造成了极大的杀伤,但却始终无法阻止其前进的步伐,中枥、大湖口一一沦陷。现如今,新竹在苦苦坚守了三天后,也终告陷落。

  新竹城里的硝烟尚未散尽,不时还有枪炮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再次扭头看了一眼新竹城头飘起的太阳旗,丘逢甲禁不住心若死灰,满脸都是一片茫然之色:台北刚失,新竹又陷,难道真的是天亡台湾吗?自己该怎么办?是如当初老父所言率领残部进山打游击,还是听从部下的劝告,效仿林朝栋暂回大陆,以待将来?……罢!罢!罢!“宰相有权能割地,孤臣无力可回天”,自己就是留在台湾,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不如就此取道内湖,从中港出海内渡吧!

  士气低迷的队伍垂头丧气、疲惫而又沉闷地向内湖方向行进着,突然前面传来的一声问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喂——,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心中一惊,丘逢甲抬眼望去,只见小路右前方的土坡上,站着一个不停摇晃蓝地黄虎旗的男子。

  “谁呀?是老邓吗?”还没等丘逢甲答话,站在他前面的卫士长李福海开口问了回去。

  “是我呀!原来是李大哥,丘大人在吗?”这个人显然也认出了李福海,一边兴奋地问着话,一边和先前隐藏在土堆后的另外一个人跑了过来。

  此刻,丘逢甲也看清了那个人。他是黎景嵩卫队的一名什长,叫邓颚祥,自己在台湾府与黎景嵩打交道时,没少与作为黎景嵩亲随的邓颚祥打交道,也算是老熟人了。

  在这里碰上丘逢甲,邓颚祥禁不住大喜过望,为了联络到当地的义军,他已经跑了好几个地方。当下,他顾不得礼数,气喘吁吁地说道:“丘大人,我可找到你了,咱们的援军到了。”

  “援军?是黎大人来了吗?”丘逢甲有些疑惑。

  “黎大人还在台湾府,这次是从大陆过来的志愿军,这位就是志愿军派来的郭队长。”邓颚祥指着旁边的那个人介绍道。

  多日来一直在血火中厮杀的丘逢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大陆过来的志愿军?朝廷终于派援兵来了吗?”

  作为“台湾民主国”的副总统,丘逢甲虽然也提前得到了翁同龢、刘坤一“朝廷不会坐视台湾不理”的暗示,可这一阶段以来,除了两江总督刘坤一和闽浙总督魏光焘不断在经济上给予台湾援助外,就再也没见到朝廷还有其他的什么举动。久而久之,丘逢甲心中对朝廷增兵台湾也不再抱什么奢望了。可是现在,竟然真的有一支部队来到了台湾,真是苍天有眼呀!想到这里,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穿着花花绿绿奇怪衣服的彪悍年轻男子。

  “援台志愿军飞豹突击队副队长郭天昊参见丘大人。”那人恭恭敬敬地向丘逢甲施了一礼。

  “援台志愿军?飞豹突击队?”丘逢甲不自觉地重复着郭天昊的话语,一时间心中有些迷糊起来。

  看出丘逢甲还没有从这一连串的新名词中反映过来,邓颚祥把嘴唇附在他耳边低声补充道:“援台志愿军此次共来了两千多人,他们的总指挥姓辛,我家大人对他是极为尊重。”

  义勇军援台在目前还是一件极其机密的事情,在整个台湾府也只有黎景嵩一人知道邢亮和志愿军的真实身份,即使是他身边的亲信亦只知道志愿军是从大陆过来的,他们的总指挥姓“辛”。

  见那个郭天昊还在一旁等着,精于事故的丘逢甲没有再细问,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志愿军现在的状况,就带着部队加速向内湖行去。可是一进内湖村,丘逢甲的心中就疑惑起来:这些志愿军武器之精良、军容之鼎盛、纪律之严明,士气之高昂,都是他前所未见的。就是与号称精锐的倭国近卫师团相比,也是只强不差,大清国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支部队?难不成是……

  被邢亮等人热情迎进志愿军的指挥部后,丘逢甲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拱手,对着眼前这个腰圆膀宽,体格健壮,年龄与自己相仿的“辛大人”说道:“敢问大人,不知志愿军是来自什么地方呀?”

  微微一笑,邢亮从袖中取出了志愿军途经塘沽时,光绪着人秘密带给他的那份儿“任命邢亮为节制台湾防剿诸军特命钦差大臣”的密旨:“丘大人请看。”

  尽管台湾民主国是在丘逢甲的倡议下成立的,他自己也就任了民主国的副总统,但他心底里的正统观念却极深极强,始终都还把自己当成是大清的臣子。当他看完皇上的密旨,知道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辛大人”就是痛歼倭寇,威震辽东、大名鼎鼎的邢亮邢将军时,丘逢甲当即双膝跪倒,恭恭敬敬地叩头施礼道:“罪臣丘逢甲参见钦差大人。”

  由于丘逢甲在台湾士绅及民众之间具有极高的威望和影响力,冯华在志愿军出发前曾特意嘱咐邢亮,到台湾后务必要注意和他搞好关系。而邢亮也没有忘记这一点,自见到丘逢甲起,他就一直表现的非常热情和有礼。但让邢亮没料到的是,这个丘逢甲看过密旨后,竟然会是如此一个情形。

  连忙走到丘逢甲身前,邢亮搀扶他道:“丘大人高举义旗,抗击倭寇,何罪之有?”

  然而丘逢甲此刻却认真起来:“逢甲创议建立台湾民主国,宣布独立,罪其一也;台北、新竹陷落,全军丧尽,畏敌脱逃,罪其二也,恳请大人予以制裁。”

  邢亮他们回到这个时代后,诸多应酬大都是冯华一力应之。不过,自冯华进京后,邢亮独当一面,也逐渐学会了与一百年前的老古董们如何打交道。不过,眼前丘逢甲这一番迂腐之极的话语却不由得让邢亮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再次劝慰道:“丘大人!‘台湾士民,义不臣倭’,此等大义凛然谁人不知!更何况一个月来,大人几度率义军在台北、大湖口、新竹与倭寇拼死血战,怎能说是畏敌脱逃?况且本次邢亮前来,并不是为了追究大人的责任,而是要力挽狂澜,令台湾、澎湖重归中国。不知丘大人可有信心与邢亮共同迎接这个挑战?”

  邢亮对自己的理解,让丘逢甲既感动又羞愧:自从割台的消息传来后,自己确实为了台湾的命运积极奔走,耗尽了心血。可是唐景崧和台湾文武官员的内渡,以及倭寇侵台以来己方在军事上的连续失利却让自己日益彷徨起来。不但当初的豪情壮志已经烟消云散,而且就在刚才还做出了内渡的可耻决定,真是令人惭愧呀!

  抬起头看了一眼邢亮充满自信的灿烂笑脸,又品味了一下他刚才那番豪气冲天的话语,丘逢甲已经熄灭了的心中之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大丈夫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正当如义勇军这般为了民族的危亡奋起搏击。好男儿只有历尽磨难,方能尽显英雄本色!

  将心中的颓废一扫而光,丘逢甲脸上又重新恢复了自信的神采。猛然站起身形,他朗朗一笑道:“逢甲不才,愿与大人共逐倭寇,还我河山!”说罢,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夜已经很深了,然而内湖村志愿军的临时指挥部内却依然灯火未熄。在阑珊的灯火下,邢亮、萧山,以及康加深、孙宝礼和马成玉正静静地听着王承斌介绍敌我双方的各种情报。

  “目前,日军虽然已经占领了新竹,但新竹各部义军除了姜绍祖部损失重大,而且其本人也在城破时被倭寇俘虏,其他义军都还保存有相当的实力。刚才经邱大人联络,义军目前能够聚集起来的人数大约仍有6000人左右,只是武器及军事素质都与日军相差甚远;日军方面,驻扎在新竹城内的是以日军第二联队为主组成的南侵先遣支队,虽经一路苦战,仍有2000余人。在大湖口和杨梅各驻有日军一个中队,而中坜如今已成为日寇南进的基地,鬼子不但在那里设立了规模庞大的兵站,而且第一旅团的司令部,以及在狮球岭损失惨重的第一联队共约1800余人也都驻扎在中坜;另外,根据义军得到的最新情报,7月25日于苏澳登陆的日军澎湖比志岛支队,在30日攻陷宜兰后,已奉命重新集结,南下援助先遣支队。按照行程计算,比志岛支队最多再有三、四天就会抵达中坜……”

  王承斌讲解完毕后,会场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料到志愿军一入台就会碰上如此严峻的局面。志愿军除去非战斗人员,也不过只有2000余人,想以同等的兵力吃掉占据坚城,且武器、军事素质都不比自己逊色多少的敌人,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就算是有义军在一旁协助配合,恐怕打下新竹自身也会损失不小,况且中坜的鬼子用不了一天就可以增援过来。

  见大家都眉头紧锁的沉默着,邢亮忽然展颜一笑说道:“怎么都不说话,就因为形势对咱们极为不利,大家就怕了吗?”

  “义勇军多咱有过怕的时候?要怕也是小鬼子怕咱们。”、“是呀!要说形势不利,还会比辽河平原战役时义勇军面临的局面更不利吗?义勇军里没有孬种!”邢亮简简单单的一句玩笑话,立刻就让康家深、孙宝礼他们炸翻了营,纷纷表达起自己的决心来。

  看到活跃会议气氛的目的已经达到,邢亮脸色一整说道:“既然不怕,大伙就畅所欲言。敌我的态势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大家认为新竹我们打还是不打?如果要打该怎么打?”

  注意到邢亮不停地看自己,萧山先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习惯性地扬了扬自己英挺的剑眉朗声说道:“我先说两句,此战虽然困难重重,但新竹却必须要打,其原因有三。首先,从地理位置上看,新竹是台中的门户,新竹若失则台中必然陷入苦战,我方的战略迂回空间也势必大为减少,不利于将来的持久作战;其次,倭寇自6月下旬攻台以来,台军除了在狮球岭有过像样的抵抗,可以说是每战必败,每战必溃,再加上唐景崧等在台文武官员纷纷内渡,台湾百姓的抵抗士气已经大为低落。如果我们不能利用一场胜利来振奋台湾军民的士气,单凭我们志愿军的2000余人根本无法挽回台湾被割让的命运;最后,志愿军入台虽然是秘密进行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长这件事就会慢慢被泄露出去,那时我们再进行战斗也就失去了对敌人打击的突然性,难度将会大大增加。从以上几方面的因素分析,新竹一战我们是不能不打。不过,也决不能死打硬拼,志愿军经不起那样的消耗!”

  所有的人都被萧山入情入理的分析折服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而邢亮心中却更多的是欣慰:只不过一年多,萧山就凭借着自己过人的天分以及刻苦钻研的精神,从一个没念过书的山里少年,成长为了义勇军中能独挡一面的优秀将领。看来,此次入台选萧山当自己的副手还真是选对了,他今后一定会成为自己最得力的臂柱。

  想到这儿,邢亮点点头道:“山子说的不错,此战我们不但必须要打,而且还一定要打的漂亮。义勇军虽然在辽东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但在台湾我们毕竟是外来人,当地百姓还对我们心存疑虑。如果志愿军在入台后的第一战就临阵退缩,我们很可能会从此失去台湾军民的信任。其实,我们面临的形势虽然紧迫,但有利的条件也同样不少。一、日寇连续征战,身心俱疲,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二、侵台日军的兵力是渐进式投入,犯了兵家大忌,在新竹这一局部地区我方占有绝对优势;三、志愿军是秘密援台的,具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巨大优势。时机稍纵即逝,风险与机会并存,一旦鬼子的援军到达,我们就再也寻找不到如此好的机会。”

  邢亮的话让会议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由于作战的总原则确定了下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制定出了一个围点打援、引蛇出洞的作战方案。

第二十六章 巧施连环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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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亮他们制定完作战方案,又报经辽东总部批准同意后,天已经蒙蒙亮了。虽然几个人都是一宿未睡,身体异常疲乏,但他们却丝毫也不敢耽搁,立即开始了战前的准备工作。时间不等人,志愿军如果不能赶在鬼子的援军比志岛支队到达前攻占新竹,这一仗也就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由于昨天就已经知道志愿军即是在辽东大破倭寇、威震敌胆的义勇军,新竹各部义军的首领一接到丘逢甲派人送去的通知,很快就聚集到了志愿军的临时驻地——内湖村。

  首先来到内湖的是新苗军(因义军皆来自新竹、苗栗两县,故有新苗军之称)统领吴汤兴,他是丘逢甲亲自前去通知的。志愿军离开营口前,冯华曾将台湾抗日义军的一些著名人物一一向邢亮作过介绍,其中吴汤兴以及徐骧是最让邢亮记忆深刻的两个人。

  得知吴汤兴与丘逢甲已经到达了村口,邢亮和萧山赶紧出来迎接。没走两步,就远远便望见丘逢甲与一个比他个头略高一点儿的年轻人说着话匆匆走来。从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可以看出双方的关系不同寻常。二人显然也看到了邢亮与萧山,他们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吴汤兴是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相貌英俊的年轻人。他结发束裤,肩挎长枪、腰挂短枪,十字斜佩子弹袋,雄赳赳中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儒雅。看到吴汤兴见面后就要行参拜大礼,邢亮急忙上前一步拦住:“吴将军切不可如此多礼。我昨天已与丘大人说过,我们都是为了‘驱逐倭寇’这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来。今后,我们之间就是战友,就是同志,那些空繁的礼仪且不必去理会它。”

  邢亮的热情豪爽、平易近人,立刻就赢得了吴汤兴的极大好感。特别是他反复咀嚼了几遍“同志”这个听起来很是陌生的词后,心中更是油然升起了一股暖流。轻轻点了点头,吴汤兴击掌赞道:“好,好,志同道合谓之‘同志’,大人端的是奇思妙语!”

  吴汤兴如此快就接受并理解了一个新名词,让邢亮感到颇为意外。大概是看出邢亮的想法,丘逢甲在一旁笑着解释道:“绍文(吴汤兴的字)可是苗栗街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呀!他五月间写下的诗句‘闻道神龙片甲残,海天北望泪潸潸。书生杀敌浑无事,愿与倭儿战一番!’,如今早已传遍了台湾全岛!”

  丘逢甲的一番夸奖,把本来豪气万千的吴汤兴窘了个大红脸,不由得连连摆手道:“汤兴只是一介书生,哪里当得起什么大才子,大人切不可听丘大人胡说。”

  看着吴汤兴那可以和红布相比的脸庞,邢亮、萧山和丘逢甲俱都哈哈大笑起来。当下,几个人携手进入了志愿军的临时指挥部。

  吴汤兴到达后不久,邱国霖和徐骧、陈起亮等人也前后脚来到了内湖。虽然邢亮对每个人都表现得非常热情,但对徐骧他更是异常亲切,以至于这个性格坚强,为人豪爽的年轻人,也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会议开始后,当这些义军首领听说志愿军准备反攻新竹,需要他们予以大力配合时,人人跃跃欲试,个个斗志昂扬,纷纷要求打头阵、承担最艰巨的任务。在这些人里,反映最激烈的当数徐骧,邢亮的话音刚落,他就站起身说道:“大人,台湾是我们的家乡,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我们就是战到骨血与台湾俱为灰烬,也在所不惜。莫说只是让我们配合志愿军作战,就是义军独自面对这样的局面,也没有一个人会多皱一下眉头。大人,您就尽管安排吧,新苗军里没有孬种!”

  战斗在8月5日下午2时打响,义军兵分两路对新竹展开了全面的进攻。其中吴汤兴、邱国霖率一部分兵力从北面进攻日军设在城外的十八尖山高地;徐骧、陈起亮则率领另一部分义军从其他几个方向对新竹进行牵制性攻击。而日军除了拚命死守外,还以两个中队的兵力不断对义军实行反扑。

  天色已近黄昏,义军围攻新竹城的战斗却仍在紧张激烈地进行着。本来按照邢亮的意思,义军围攻新竹只是佯攻,只要能给鬼子以足够的压力就可以了。可谁知这些热血男儿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乡、亲人,一上战场就动了真格的,根本就把佯攻的作战方案全丢到了脑后。经过半天的反复争夺,日军在新竹外围的阵地十八尖山终于为义军攻克。

  看到台湾义军的攻势有增无减,一浪高过一浪,日军第二联队联队长坂井重季大佐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支那人可真是难缠啊!昨天先遣支队刚经过苦战攻陷新竹,今天下午他们就发动了如此疯狂的反攻。本来,坂井重季大佐开始并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凭着坚固的城墙、精良的武器,以及最优秀的帝国士兵,支那军就算人数远远多于己方,又能有什么用,只不过徒然送死而已。可谁成想,他们的作战竟然如此勇猛顽强,整整一个下午就从没有间断过进攻。现在,不但新竹城北的战略要地十八尖山已经被支那人占领,而且还有近一个中队的帝国精英长眠在了这片土地上。不行,再这样下去,刚刚到手的新竹很有可能重新落入到支那人手里,必须要向司令部请求增援。

  溪南嘴坐落在凤山溪南岸,是一个距离新竹只有十二三里远、不足百户人家的小村庄。其东北三百米处的那座横跨凤山溪的木质大桥,在铁路已经被炸毁切断的情况下,已成为从台北到新竹的必经之路。村子东侧不足二百米处是一片连绵数里的小山丘,从中坜至新竹的大道依着山丘向南伸延。

  8月6日中午时分,在得到日军第一联队第一步兵大队、以及一个炮兵中队和一个工兵中队已经从中坜增援新竹的确切消息后,邢亮立即指挥早已整装待发的志愿军迅速进入了凤山溪南岸的伏击圈。

  日头高高地挂在天空上,炽热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隐藏在矮树丛中的志愿军战士们,一边不停地擦着从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一边焦急地望着北方。从新竹方向隐隐传来的枪炮声好像愈发激烈了,可空荡荡的木桥上却还是看不见一个鬼影,小鬼子的援兵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达?

  下午2时,派出去的侦察员带回了最新的消息,鬼子距离凤山溪木桥还有5里路。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的精神均为之一振,志愿军入台后的第一仗终于就要打响了。2点30分,日军从中坜赶来的1300余人的增援部队终于出现在了战士们的视野当中。

  鬼子大概是让义军不断地袭扰给打怕了,其先头部队一通过木桥,立刻就在桥头架起机关炮,对着不远处的山丘和村庄“嗵、嗵、嗵”来了几炮。村子里大概有房屋被炮弹击中,立刻就窜起了几股浓烟。带领战士埋伏在山丘上的三营长马成玉抖了抖溅在帽子上的泥土,低声骂道:“好个兔崽子,待会儿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山丘上和村子里都没发现什么异常,这让小鬼子放了心。按照前面获得的经验,这里应该没有义军埋伏,鬼子的大部队大摇大摆、踢踢踏踏地拥上了木桥。当其后卫部队也完全踏上木桥时,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志愿军提前安置在木桥下的炸药被引爆了。随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浓的烟尘,桥上近百名鬼子不是被炸了个粉身碎骨,就是落在浑浊湍急的凤山溪中喂了王八。几乎是与此同时,大路东侧的小山丘和西侧的村子里也响起了密集的枪声,疾风暴雨般的子弹打得毫无防备的鬼子鬼哭狼嚎,四处奔逃。不过,这并不算完,就在小鬼子的各级指挥官刚将混乱的部队渐渐安抚下来之际,一群掷弹筒和迫击炮弹又呼啸着砸进了鬼子堆儿里,瞬间就给鬼子造成了一百多人的伤亡。志愿军这一轮异常猛烈的攻击,显然把鬼子打蒙了,他们除了趴在地上盲目地向四周射击外,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好容易才又将乱成一团的鬼子组织起来,伊崎中男大佐命令部队向两侧的敌军阵地发动反击。然而,敌人的火力实在是太猛了,几次冲锋都被对方强大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能利用路基为掩护,进行还击。

  尽管小鬼子有路基做掩护,但第一次应用到战场上的掷弹筒却在此时发挥出了极佳的效果。这些发出“日日”声响的“黑老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不断落在路基附近爆炸,给隐蔽在路基后边的小鬼子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当初,周天宇在仿制掷弹筒时,对日军二战时期的掷弹筒作了一些改进。炮筒的长度有所加长,炮弹的尾翼也由四个增加到六个,这几处小改进不但解决了炮弹飞行不稳的问题,而且还加强了弹落点的准确性。

  最先感觉到不对劲儿的是日军第一联队联队长伊崎中男大佐。如此猛烈的火力,以前在对台军的作战中可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的,难道是台南的黑旗军主力过来了?不对,就算是黑旗军也没有这么强的火力呀!那些可以连续发射的枪支以及带着尖锐啸声的大炮自己可从来都没见过,这到底是什么武器呢?……冷不丁伊崎中男想起了一个在辽河平原与义勇军打过交道的同僚说过的话,义勇军好像就有类似的武器。想到这里,伊崎中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如果伏击他们的真是义勇军,那自己此次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尽管对传说中的义勇军万分恐惧,但伊崎中男还是不断的安慰自己:不,这不可能,义勇军还远在万里之外的关东,它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台湾……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始仔细考虑起自己面临的形势来。往北是已被炸断的木桥,退是退不回去了;往南虽然再有十几里路就能到达新竹,可这样会把自己脆弱的两翼完全暴露给敌人,即使能侥幸冲过去,损失也将异常巨大,最后能否到得了新竹还是未知之数;东侧是敌人占据的高地,他们居高临下,火力又凶猛,很难攻的上去;现在看来,只有向西面那个小村庄突围了。虽然敌人在那里的火力也很凶猛,但相比于其他几个方向,进攻的难度毕竟要小一点儿。如果最终能依托这个村子建立起防御阵地,自己就可以等候新竹的守军或者是比志岛支队前来救援。

  心中计议已定,伊崎中男大佐立刻命令山口中尉带领一个中队对东侧山丘进行佯攻,其余几个步兵中队以及仅余两门机关炮的炮兵中队则集中全力向小村子展开攻击。炮弹不时地在村里村外爆炸,掀起了一阵阵翻腾而起的烟柱,小鬼子们也借着大炮的掩护向溪南嘴村冲去……

  太阳逐渐开始西斜了,围攻新竹的战斗却依然进行得异常激烈,斗志昂扬的义军从四面八方对日军展开了连续不断的攻击。因为已经占据了城北的十八尖山,义军可以居高临下不断发炮轰击新竹城,给城内的日军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看到支那军进攻的如此勇猛顽强,心急火燎的坂井重季大佐不由得暗暗着急起来:尽管这些支那人的损失要远远高于己方,可是照此形势发展下去,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坚持不住。现在,就盼望从中坜赶来的援军能尽快到达,好缓解一下自己面临的巨大压力。

  长长呼出一口气,坂井重季回身问一个参谋道:“中坜的援军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

  “大佐,还没有消息!单纯按行程说,援军在两个小时前就应该到达了。不过,考虑到支那人会在路上对其进行阻击,他们可能要晚一些时候才能到。”那个参谋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哼”了一声,坂井重季不满地说道:“都已经晚两个小时了,还要晚到什么时候?伊崎中男这个家伙,不会是有意识慢慢走吧!”

  刚说到这里,四周密集的枪炮声骤然减弱了下来,这令坂井重季感到极为纳闷。正想派人去打探,另一个参谋急匆匆跑过来报告:“大佐,城北的一部分支那军已经撤退,另一部分则在十八尖山构筑防御阵地。其他三个方向的支那军也都停止了攻击,目前也正在逐次撤退。”

  “撤退?他们向哪里撤退?”有些疑惑的坂井重季追问道。

  “向北!东、西、南三个方向的支那军除了一部分留守城外阵地,大部分都在向北面集结,而且显得非常匆忙。”

  “会不会是咱们的援军到了?”先前的那个参谋兴奋地说道。

  没有马上回答,坂井重季连忙带着几个人向北门行去。站在城头上,看着络绎不绝向北面赶去的敌人,坂井重季长嘘了一口气。

  “北面好像有枪炮声!”守卫城北的中队长小野一男忽然说道。

  每个人都侧着耳朵听了听,果然在新竹的枪声稀疏下来之后,北方隐隐传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密集枪炮声。

  “大佐!看来是咱们的援军到了。不过,支那人也把主力都集中到了那边,咱们必须前去接应,否则援军可能会陷入苦战。”一个参谋轻声建议。

  一连串突然的变化,让坂井重季陷入了沉思:支那军从新竹仓猝撤退,应该是因为中坜的援军已经到了。可是支那人为什么不就此撤退,反而一窝蜂似的涌向北面?难道他们想吃掉伊崎中男?

  他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支那人还没有能力一口吃掉皇军一个特遣支队……不过,以他们攻城的那股子不怕死劲头,还真……想起这两天自己所面临的窘迫状况,坂井重季又否定了刚才的想法。

  见坂井重季久久都没有说话,小野一男忍不住说道:“大佐,东、西、南三个方向的支那军已经集结完毕,向北面开拔而去,我们可要快做决定呀!”

  “是呀!支那人这次围攻新竹打得太凶猛了。如果他们集中兵力围攻援军,援军的形势可有些不妙,咱们得快点儿接应。”刚才的那个参谋借着小野的发话,再次建议道。

  支那人的意图,既然连手下的军官都看出来了,坂井重季大佐当然也明白。此时,他心中正在权衡着利弊:先遣支队从台北出发南下后,沿途不断受到“匪军”骚扰。皇军几经苦战,虽然取得了不小的战果,但损失也非常巨大。由于在大湖口和杨梅镇各留守了一个中队,先遣支队投入到进攻新竹的兵力只有2400多人。前日攻占新竹皇军伤亡近400人,这两天又损失了300余人,自己能够调遣的兵力实在是有限啊!然而,如果援军遭到围攻,自己又如何可以置身事外?从隐约可以听到的枪炮声判断,援军目前距离新竹决不会超过五公里。虽说支那军不一定能吃得掉特遣支队,但万一出现什么意外,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轻轻“嗯”了一声,坂井重季终于下定了决心:自己绝不能坐视不理!

第二十七章 雨夜袭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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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子的进攻又被打退了,再次留下了近百具尸体后,狼狈地退了回去。现在,伊崎中男大佐真的是绝望了,从各方面的情况判断,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对手就是被军部称之为“支那煞神”的义勇军。与去年冬天突然出现在辽河平原一样,如今这个“煞神”又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想到辽河平原战役佐藤正一、大岛义昌的凄惨下场,不寒而栗的伊崎中男感到后脊梁骨不停地冒着凉气。不过,作为一个优秀的帝国军人、天皇陛下的忠心武士,伊崎中男大佐尽管已是穷途末路、大限即将来临,却仍没有忘记作为军人的职责:这么重要的情报,大本营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唔,必须设法报告给总督府,否则皇军还会吃更大的亏!

  想到这里,伊崎中男叫过副官濑谷武夫:“濑谷,待会儿你趁着我们再次发动进攻的时机,悄悄从大桥下游那边渡河,一定要把义勇军已经到了台湾的消息报告给旅团长。

  虽然濑谷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但出于对长官的忠诚,他用近似哀求的口气说道:“大佐,您最了解情况,这个任务还是由您亲自去完成才最为恰当。”

  伊崎中男牛眼一瞪:“八格,我是指挥官,怎么能抛弃士兵,独自离开战场!”

  这时,一发炮弹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爆炸,巨大的气浪掀起的碎石和泥土,溅落在卧倒在地、抱住脑袋的伊崎和濑谷的身上。看着小高地上打过来的炮弹一阵紧似一阵,濑谷气急败坏地说:“大佐,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快走吧!”

  伊崎拔出明晃晃的指挥刀凶巴巴地吼叫着:“濑谷君,我命令你,赶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望着濑谷武夫的身影消失在河边的树丛里,伊崎中男大佐如释重负。皇军在辽东就是因为不了解义勇军的情况,接二连三地吃了大亏,只要能将这个情报传回去,自己的牺牲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进攻溪南嘴的村田中队又一次铩羽而归,全中队三分之二的士兵再也没有回来。伊崎中男大佐一面揉搓着被飞起的碎石击中、仍然隐隐作痛的左臂,一面环顾着自己的部下。目前,整个特遣支队只剩下了不足四百人,惟有工兵中队还保持着较为完整的建制。摇了摇头,伊崎中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等日军再次有所行动,志愿军的炮击又开始了。这次迫击炮和掷弹筒的轰击持续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又有五、六十名“大和精英”为天皇陛下捐躯。炮火的硝烟还没有散去,嗒嘀嘀嗒的冲锋号吹响了,马成玉率领三营冲下小山丘,很快就占领了大路的另一侧路肩。然后,又凭借着手榴弹的威力,一鼓作气把鬼子赶下大道,压缩到了附近的几块水田里。与此同时,一营、二营也从西、南两个方向冲过来,与三营一道对残敌形成了三面夹击之势。

  水田里躺满了阵亡士兵的尸体,鲜血把田水染成了红色。看着周围炮弹的爆炸和身边不断扑倒的士兵,以及漫山遍野冲杀过来的支那军士兵,身中数弹、血流如注的伊崎中男大佐圆睁双眼,长叹一声:“不能为帝国建功立业,真是愧对天皇陛下!濑谷,你可一定要完成任务呀!”言毕,他面向河堤举刀剖腹自杀。不过,他如果知道濑谷武夫刚刚游到河对岸,就被埋伏在那里的飞豹突击队狙击手擒拿格杀,恐怕是死都不能瞑目了!

  不知道是特遣支队的到来让支那军失去了信心,还是不久前的围城战斗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力气,城北支那军的抵抗并不顽强。在城内和火车站炮兵阵地大炮的支援下,出城接应特遣支队的矢野和八木两个中队,以极小的伤亡,很快就突破了支那军队设在十八尖山的阻击阵地。

  冲过十八尖山的日军不顾天色已晚,心急火燎地向着北边有枪声的方向快速推进。可是未成想,刚行进了不过五六里,他们就在“细水溪”一带,陷入了志愿军和义军的重重包围。

  志愿军伏击日军特遣支队的战斗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结束了。在匆匆打扫完战场后,邢亮立即命令部队按原定计划赶到事先选定好的“细水溪”畔,设立伏击阵地。“细水溪”是凤山溪的一个小支流,距离新竹只有七里路,新竹至中沥的那条大道正是沿着细水溪西岸向西北方向伸延,然后折向正北,跨过凤山溪,直指中沥。大路另一侧是连成一片的水田,再远的地方则是一片浓密葱郁的小树林。

  看到鬼子气势汹汹地沿着大道扑了过来,志愿军的迫击炮、机关枪首先“发言”,随着“咣咣”的几声轰响和一阵密集的弹雨,数十名小鬼子当场就报了销。紧跟着排子枪、手榴弹和掷弹筒也纷纷开始发威,两个中队的鬼子在第一轮攻击过后,就损失了上百人。

  知道中了支那军的埋伏,并被包围,矢野大尉和八木中尉反应还算迅速,在稍稍稳住阵脚之后,立即命令前队变后队,倾注全力攻击从自己的背后堵过来的支那军,企图打开一条向新竹城方向退却的通道。他们很清楚,伏击他们的支那军火力是如此猛烈,而人数又是如此之多,就是来援的伊崎部队平安无恙,他们也别指望能够突破包围与之会合。况且从现在的形势看来,前面的一切似乎都是支那人精心设下的圈套。在这无险可守、两边是水的死地,如果不能尽快冲出去,两个中队的皇军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鬼子的第一次突围很快就因为缺乏协调,展不开攻击队形而失败了。那些拥挤在狭隘土路上的鬼子兵成为了志愿军战士的活靶子,不大功夫就又丢弃了近百具尸体。接下来的进攻,鬼子学乖了,并没有一窝蜂似地往上冲,而是隐藏在田埂、水渠后面,跳跃式地前进。不过,负责“扎口袋”的孙宝礼并不着急,他叮嘱战士们要沉住气,把敌人放近了再打。当鬼子进入到四十米区域时,一声令下,成束的手榴弹像下冰雹似地飞入敌群。随着轰隆隆的爆炸声,小鬼子被炸得人仰马翻,紧接着机关枪、排子枪也像旋风似的扫向惊慌失措的敌人。鬼子的血肉之躯如何经得住死神如此严厉无情地鞭笞,只好是三十六计“跑”为上计,掉转过头赶快逃命。可是志愿军的机关枪却紧追不舍地射击着,一些爹娘少生了两只腿的鬼子兵还是没有逃过死神的惩罚,侥幸没有送命的鬼子则向退潮一般撤回了原地。

  后面的战斗,再也没有丝毫的悬念。在志愿军优势火力的打击下,只剩下百十人的小鬼子,被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的各路义军,一个冲锋就杀了个干干净净。这场战斗只不过历时半个多小时,就将从新竹出来的矢野和八木两个日军步兵中队全部歼灭。各路义军在夜幕下,重新杀回到新竹城下,刚刚解围不足两个时辰的新竹城,再次被反扑回来的义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坂井重季大佐站在新竹北关的城楼上,心情说不出的沉重。北面逐渐沉寂下来的枪声,以及支那军的卷土重来,意味着那边的战事已经完结。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的战况怎么样,但直觉告诉他凶多吉少,援军和他派出去的接应部队很可能都已遭到不测。

  矢野和八木中队突破十八尖山后不久,北方就响起来了连成一片的枪炮声,这让坂井重季不由得一惊。旅团长的电报中说得明明白白,由伊崎中男大佐率领的特遣支队有四个步兵中队、一个炮兵中队和一个工兵中队组成。然而从刚才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中,他可以清楚地判断出那绝对不是四门机关炮能够形成的威势。围攻新竹的支那军虽然人数众多,作战也非常勇猛,可是火炮的数量却很有限。会不会是刘永福带黑旗军来了?如果是这样形势可极为不妙,目前只能希望矢野和八木中队能尽快与特遣支队汇合,否则极有可能被敌人各个击破。

  随着战斗的继续进行,坂井重季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太过乐观了。只不过半个多小时,激烈的枪炮声就稀疏了下来。由于心中不安,他接连派出了两支小股部队去打探消息,可谁知都是一去就再也没有了音讯。尽管坂井重季一再强压着心中不祥的念头,可是刚刚才匆忙撤走的支那军再次将新竹城紧紧围困起来的现实,却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儿希望也击了个粉碎。特遣支队以及矢野、八木中队难道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吗?

  北关城楼上一片寂静,坂井重季大佐呆呆地望着城外那好似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一言不发。他身边的军官参谋们也都一个个脸色惨白,闭着嘴巴不敢吭声。此时,每个人都对局势突然的变化感到迷惑不解和深深的恐惧。

  看到眼下支那军并没有攻城的迹象,心乱如麻的坂井重季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经过一天的苦战,支那人也已经是疲惫之极,今晚应该暂时不会攻城。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命令除了司令部卫队、参谋和后勤人员之外,所有能够战斗的人员都要到城墙上参加守卫……

  安排好了夜间的守卫事宜后,坂井重季的思绪再次回到眼下严峻的形势上面,越想越发的心烦意乱起来:昨日刚刚恢复的电报通讯,今日又被支那人破坏了,第二联队已经与旅团、师团完全失去了联系。目前,城内驻军只有一千二百多人,比志岛支队又还远在中坜以北,短时间内援军是没有指望了。如果明天支那人还如这两日那样疯狂的进攻,新竹城究竟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想到这里,坂井重季吩咐身边的参谋:“立即通知四城守备指挥官,半小时之内都赶到司令部开会!”说罢,坂井重季在几个参谋、卫士的簇拥下,走下北城墙,急匆匆地向位于城隍庙附近的司令部走去。

  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白天还是烈日当头,晴空万里;此时却是星汉无光,浓云四起。阴霾的天空厚厚重重,浓浓的黑暗,让只在四个城楼上挂着几盏昏暗灯火的新竹城宛若鬼蜮,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机。与此相反,此刻志愿军在新竹城郊的驻地埔寮村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两战皆捷,成功歼灭敌人1800名,让所有的人都感到兴奋莫名。

  天交子时,胜利带来的喧嚣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埔寮村也再次恢复到了原有的宁静。在志愿军临时指挥部的房间内,邢亮、萧山和王承斌还在紧张地商议着明天攻城的具体作战方案。随着矢野和八木中队的被歼灭,新竹城内的鬼子已不足一千三百人,只要与义军配合得法,肯定可以在明天顺利将其攻克。

  “报告!新苗军统领吴汤兴求见。”门口的卫兵进来禀报。

  几个人心中俱是一愣,吴汤兴刚从这里走了没多久,怎么又回来了。“快快有请!”邢亮高声说道。

  不大功夫,就见吴汤兴带着一个衣服褴褛、满脸胡须、全身都是伤痕的大汉来见邢亮。还未等吴汤兴引见,那大汉早已躬身跪倒:“参见各位大人!”

  不知所以然的邢亮急忙上前搀扶起那大汉,说道:“壮士不必这样,快快请起。”

  待那大汉起身后,吴汤兴方才介绍道:“辛大人,这位就是在新竹城散尽家资、组织义军的姜绍祖。他是那日在十八尖山掩护大家撤退时,不幸被倭寇给俘了去的,刚刚才逃回来。”

  邢亮听说这就是身陷倭寇囹圄的新竹义军领袖姜绍祖,连忙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久仰将军威名,恭喜将军脱困。”

  原来姜绍祖在十八尖山被鬼子俘获后,小鬼子并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义军领袖。尽管如此,鬼子还是对他严刑拷打审讯,追问义军行踪下落。这次义军攻城甚急,守城鬼子惊慌失措,加上鬼子忙于调兵出城接应援军,城内更加混乱。天黑下来以后,他趁着看守松懈之机,得以脱逃。一路上,虽不断有鬼子的岗哨和巡逻兵,但他依仗着对城内外的路径、地形都非常熟悉,还是有惊无险的顺利脱困。

  听了姜绍祖的一番叙述,邢亮心中忽然一动: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件事做文章呢?当下,他对姜绍祖的出逃路径进行了详细询问,并再三核实,很快一个新的作战计划在他心里形成了。

  看到吴汤兴陪着姜绍祖离开,前去卫生所包扎伤口,王承斌忍不住说道:“总指挥,你莫不是想利用姜绍祖的脱逃路线对新竹城进行偷袭?虽然这是一个好计,可也要小心有诈啊!”

  由于早已从冯华那里知道,历史上的姜绍祖绝对是一个宁死不屈的铮铮铁汉,因此邢亮拍了拍王承斌的肩膀笑着说道:“孝伯(王承斌的字),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王承斌以及也有同样担心的萧山素知邢亮不是莽撞之人,此刻见他信心十足,都未再出言反对。在又与吴汤兴和姜绍祖仔细进行了一番商议之后,很快一个夜袭新竹城的计划被制定了出来。刚刚才歇息的志愿军和义军战士也随着新作战命令的下达,再次进入了临战状态。

  新竹县始设于1879年。1885年台湾建省后,新竹分为两县:中港以南为苗栗县,隶属台湾府;中港以北为新竹县,仍隶属台北府。县城用砖石筑成,高约三丈,宽约丈余,有东南西北四门。城内店铺林立,市面繁荣,有居民2000多户,为台湾北部仅次于台北的大城市。

  新竹火车站在新竹城关西北,一条名为西大路的大道直通城内西门街。丑时初,姜绍祖带领着志愿军一营和飞豹突击队抵达了火车站东面一里许的一个小竹林。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车站的全部情况。新竹火车站与十八尖山一样,是新竹城西北的重要屏障。本来鬼子在这里驻有一个步兵中队和一个炮兵中队,因组建接应部队,又抽调走步兵一个小队。候车室对面的一排栈房地势较高,地基平稳,四门机关炮在那里一字排开,炮口指向东北方向。而与此同时,二营、三营也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悄悄运动到了北门和西门潜伏。

  将康家森的一营留在竹林后,姜绍祖、李策带领着飞豹突击队直插西北城角。飞豹突击队左弯右绕,一路无阻地到达了西城根,并很快在黑暗中找到了那个帮助姜绍祖逃出新竹城的排雨水阴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城内。

  由于日军兵力不足,因此他们大都集中在了城墙上,这给飞豹突击队夜袭鬼子司令部的行动开了方便之门。突击队潜入新竹的时候,正是万籁俱寂,夜深人静之时,在小心避过两组鬼子巡逻队之后,姜绍祖先把突击队带进了西北街一处自家空闲的宅院里。待稳定下来之后,姜绍祖带着李策等人沿着西北街直插城隍庙,而郭天浩则带领另一半战士仍然隐藏在宅院里,等待城隍庙战斗打响后,伺机夺取西门和北门。

  如黑色幕布般的夜空,终于再也托不住那浓重厚实的雨云,当云层被闪电撕裂,密密麻麻的雨滴终于从破裂的天空落了下来。除了西门口的鬼子岗哨缩在城门洞里,偶尔探出脑袋观察一下街上的情况之外,突击队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鬼子的岗哨和巡逻兵。不过,李策他们还是小心翼翼,生怕一时不慎坏了大事。随着队伍逐渐接近城隍庙,再加上雨天道路湿滑,他们越发谨慎起来,脚步更加沉稳,精神更加集中,丝毫也不敢大意。

  后半夜本来就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再加上雨越下越大,并不时刮起阵阵狂风,鬼子司令部门前的两个岗哨早已躲进门楼里躲避风雨去了。哗哗的雨声掩盖了那些轻微的响动,当李策带着三个突击队员摸到司令部大门口时,两个鬼子哨兵正抱着枪支,倚着门框,在那里打盹儿。无声无息中,两个突击队员如鬼魅一般将两把匕首刺入了他们的胸膛。在收拾了岗哨之后,突击队分成几个小组,悄无声息地迅速控制了警卫室、值班室等关键部位。而李策则亲自带着一个小组直扑还亮着灯光的会议室。

  尽管已经是深夜了,但坂井重季大佐召开的军事会议却仍然没有结束。异常危急的形势,让每一个与会者都对未来的形势忧心忡忡,仅余不到千人的守卫部队,能不能在比志岛支队来援前挡住支那人的进攻?成为会议探讨的中心。如果挡不住,他们又能怎么样?直到现在,他们才对中国的那句老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了深刻的体会。支那军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如果不能知道敌人的实际情况,打下去的胜算实在是没有多少……

  匆匆的脚步声和溅踏着院子里的积水发出的声响引起了守卫在会议室门前卫士的警觉。不过,一切都来不及了,不待卫兵做出反应,枪声已经响起。随着鬼子的身体慢慢向后倒下,李策和几个战士早已跃过死尸,踢开会议室的大门,几支冲锋枪堵住门口同时开火,形成扇面式的交叉扫射。屋子里那些刚刚站立起来的军官、发愣的参谋、以及准备掏枪的卫士,在弹雨中血花四溅,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会议室的墙壁上、桌布上溅满了侵略者污浊的血。日军第二联队联队长坂井重季大佐、参谋长川口活中佐、西城守备长官佐久间次郎少佐、北城守备长官小野一男中尉、东城守备长官藤田福一中尉、南城守备长官寺田久大尉和炮兵中尉平山早见等日酋全部被击毙,日军南下先遣支队的指挥系统彻底瘫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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