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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血淬中華 (28)
送交者: 晨雪 2006年03月01日20:21:49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BY 大風


第二十八章 誓盪扶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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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中壢來援的特遣支隊始終都沒有音訊,出城去接應他們的矢野和八木中隊又一去不回頭,再加上支那人去而復返重新圍困了新竹,使得整個新竹城的鬼子都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之中。而新竹火車站雖然周圍地形複雜,易守難攻,前兩日義軍的幾次進攻也都無功而返,但作為新竹日軍孤立於城外的唯一據點,這裡的小鬼子更是如驚弓之鳥一般惶恐萬狀。他們在提心弔膽地憂懼了半宿之後,確信支那人今晚不打算發動攻擊,這才稍微把心情放鬆下來。由於已經緊張了整整一天半宿,小鬼子們早已是疲憊睏乏之極,如今心情一松,瞌睡蟲就活躍起來。

  陰雲密布的天空突然划過了一道閃電,轉瞬間傾盆大雨就如同決了堤防的天河嘩嘩而下,密密的雨柱也在一陣強似一陣的風聲中愈發肆虐起來。不過,突如其來的風雨卻讓鬼子們的心神更加鬆弛,這樣惡劣的天氣支那人一定不會進攻了吧!此時,車站上除了幾個幽魂似的哨兵在雨中來回遊盪,幾乎人人都進入了昏昏沉沉的睡夢之中。而一營各連則藉此時機,悄無聲息地運動到了鬼子炮兵陣地、車站候車室和車站南邊的那座獨立房屋附近,完成了對火車站鬼子的包圍。

  新竹城內司令部方向突然響起的密集槍聲,立刻就引起了守衛在各處鬼子的一陣騷動。不過,還沒等他們來得及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從新竹火車站到東西南北四面城牆,都同時遭到了志願軍和義勇軍的猛烈攻擊。

  潛伏於車站外面那條排水溝里的一連,解決掉兩個放哨的鬼子兵後,在連長王鶴的帶領下,迅速躍過站台的柵欄,撲向候車室和值班室。不等屋內剛剛被驚醒的鬼子做出什麼反應,十幾顆手榴彈從房門、窗戶丟了進去。隨着一陣猛烈的爆炸聲,三十多個小鬼子就都作了糊塗鬼。

  鬼子的炮陣地由康家森親自帶領三連負責解決。他們的行動也非常順利,警戒炮陣地的兩個鬼子哨兵與站台上的鬼子哨兵一樣,正在驚愕於城裡傳來的槍聲,就被繞到他們身後的志願軍戰士一聲沒吭地解決掉。幾個睡眼惺忪的鬼子炮兵赤着腳,蒙蒙怔怔的跑出來,連聲問道:“支那軍進攻了嗎?”卻被三連戰士迎頭一頓排子槍打倒。然後毫不客氣的把集束手榴彈扔進了鬼子炮兵睡覺的屋裡,那些還沒有出屋的鬼子,隨着轟隆隆的爆炸聲上了西天。

  只有二連稍微遇到了一點兒阻力。由於潛伏的地方距離那座獨立的房屋較遠,他們在幹掉鬼子的哨兵後,屋內的鬼子已經有了準備,藉助着房屋拼死地抵抗起來。不過,此時志願軍的擲彈筒再次發揮了威力,三枚炮彈中有兩枚準確地擊中了房屋,立時就讓鬼子的還擊停止下來。戰士們則趁此機會迅捷地衝過去,十幾顆手榴彈使得屋子很快成為了一片廢墟。

  奇襲火車站的戰鬥打得乾淨利落,整個戰鬥過程不過十分鐘,就全殲日寇機關炮第二中隊和兩個步兵小隊,完好無損地繳獲了四門機關炮和一批炮彈。

  戰鬥打響之後,隱藏在城裡的郭天浩也立即展開了行動。他將突擊隊員兵分為兩路,分別向西門和北門攻去。而此刻,在滂沱大雨中,各部日軍由於指揮中樞被一舉搗毀,紛紛陷入了群龍無首的混亂狀態。突擊隊根本沒費什麼力氣,就極為順利地奪取了西門和北門的控制權,然後將早已運動到城外的志願軍一營和二營放入了新竹城。

  天色微明,雨也已經停了,東方的天際顯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粉紅色,越來越艷,越來越亮。經過半宿的激烈戰鬥,新竹城內的日軍南侵先遣支隊終於在天亮前被全部殲滅。邪惡的太陽旗已被踢下城頭,藍地黃虎旗又重新插上了新竹城樓。

  望着槍聲逐漸稀疏下來的新竹城,一直在城北十八尖山指揮戰鬥的邢亮、蕭山和王承斌俱都長長出了一口氣。新竹的收復,使得台灣島一度異常危急的形勢出現了轉機,也為志願軍站穩腳跟贏得了寶貴的喘息時間。

  稍微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身體,王承斌突然開口問道:“總指揮,咱們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王承斌話里的意思,邢亮和蕭山心裡都非常明白。成功夜襲新竹,讓他們原來的戰鬥計劃提前完成了,這富裕出來的將近一天時間是不是還能有所作為?對於這一點,邢亮事先也有所考慮,日軍先遣支隊以及增援部隊的全軍覆沒,已經讓大湖口、楊梅鎮和中壢的日軍陷入了極為孤立的境地。如今,這三個地方的鬼子加起來也不足1000人,只要志願軍行動迅速,完全可以進一步擴大戰果。而可慮之處就是比志島支隊會在何時到達,以及志願軍的體力會不會出現問題?

  先與蕭山交換了一下眼色,邢亮語氣平靜而又異常堅定地說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既然有戰機,就一定要抓住,這樣的好機會可不會經常有。我建議除了由丘逢所部甲負責打掃戰場,並擔負起新竹城的防務外,其餘的部隊要立即重新集結,奔襲大湖口、楊梅鎮和中壢,爭取給川村景明的第一旅團來個一鍋端。”

  邢亮的話音剛落,蕭山立即接口道:“總指揮的建議我同意。雖然連續的行軍戰鬥讓戰士們的體力消耗極大,但援台志願軍是從上萬名義勇軍戰士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之師。很多人都經歷過遼東三戰三捷和連續作戰的考驗,我相信戰士們一定能夠克服這些困難。況且此戰我們的有利條件和可以獲得的好處都很多。首先,鬼子近千人的部隊分別駐守在大湖口、楊梅鎮和中壢,每一個地方的兵力都很有限,正好有利於我們集中優勢兵力,以多打少,各個殲滅;其次,由於電報線路已經被提前卡斷,川村景明這個老鬼子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他的增援部隊和新竹城守軍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被全部殲滅,我們仍然占據着敵明我暗和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優勢;最後,鬼子在中壢設有規模龐大的兵站,如果能將其據為己有,將會大大緩解我們的後勤補給壓力。

  正、副總指揮都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王承斌當然也不會反對。然而作為志願軍的參謀長,他還是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憂慮:“如此好的戰機確實不能輕易放過。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鬼子的援軍比志島支隊,如果他們搶先一步到達中壢,我們就會陷入進退兩難的被動局面。進,面對鬼子的優勢兵力,根本不可能取得滿意的戰果;退,兵疲將乏之下,如果受到鬼子的追擊,將會給志願軍造成很大的損失。”

  說到這裡,王承斌忽然嘆了一口氣:“唉!早知道還有這一仗,鳳山溪的木橋就不炸了。現在可好,咱們自作自受,反倒把自己的路給擋住了。”

  王承斌的抱怨,讓蕭山不由得笑了起來:“孝伯不必怨天尤人,無論炸橋、搭橋都是作戰的需要,反正是絕不能給鬼子留下活路。”

  微微點點頭,邢亮也在一旁說道:“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完全沒有風險的戰鬥是不存在的。‘腳下自有雄兵百萬’,此戰我們就是要與鬼子拼時間、比速度,誰能搶先一步,誰就能占得先機,誰就能獲得這場戰鬥的勝利。孝伯,咱們的時間可是極為寶貴,還是儘快去安排工兵架設浮橋吧!另外,這一仗還是要取得新竹各部義軍的支持與配合,只有將我們全部的力量都發揮出來,才能牢牢的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

  見王承斌點點頭,就要離開,邢亮又補充道:“對了,在工兵架設浮橋的這段時間裡,要讓戰士們抓緊時間進行休息。”

  天已經亮了,但太陽卻還沒有升起,在淺藍明淨的天空裡,只有幾塊細小的雲片泛起微微的白浪。晨曦中,志願軍和各路義軍正沿着通往大湖口的大路向北疾進。

  經過昨夜一場突兀而來的大雨洗滌,群山顯得更加蒼翠,田野顯得更加油綠。迎着涼爽的晨風,邢亮、蕭山以及新苗軍的統領吳湯興、徐驤、姜紹祖正並肩走在行進的隊伍中。

  看着志願軍整齊威武的行軍隊列,剛剛在夜襲新竹城立下大功的姜紹祖頗為感慨地說道:“辛大人,以前我聽說義勇軍如何如何了得,心中還不盡相信。總覺得朝廷的軍隊再厲害能厲害到哪裡去,你們在遼東取得的那幾場勝利,儘管打得很漂亮,總免不了有越傳越神的誇大成分。然而,親眼目睹了昨晚的那場夜襲後,我才知道義勇軍果然是名不虛傳,甚至比傳聞中的還更了得。”

  “是呀!志願軍入台才僅僅幾天,不但遏制住倭寇自澳底登陸以來的緊迫局面。還收復了新竹,將倭寇的先遣支隊和特遣支隊盡數殲滅。真是讓人不佩服都不行!”吳湯興也在一旁由衷地贊道。

  聽着吳湯興他們不停地誇讚志願軍,邢亮心中也充滿了欣慰。他知道志願軍終於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以及連戰連捷的輝煌戰果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與信任。如果說志願軍剛到台灣時,這些義軍還只是鑑於義勇軍在遼東的赫赫威名而對邢亮和志願軍心存敬意,那麼如今他們已是從心底里開始接納和敬服志願軍。

  不過,邢亮並沒有將內心的喜悅表露在臉上,反而異常誠懇地對三人說道:“志願軍確實在這幾場戰鬥中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但是如果沒有新苗軍的勇猛頑強,給新竹城內的日軍施加了極大的壓力,我們想取得這樣的戰果也是根本不可能的。這次的勝利應該是那些犧牲的義軍戰士用生命換來的。”

  邢亮這番情感真摯的肺腑之言,讓吳湯興他們既自豪又傷感。新苗軍不是孬種,如此振奮人心的大捷也有他們的一份兒功勞。只是為了這次勝利,參加圍攻新竹的各部義軍亦是損失慘重,傷亡高達一千二百餘人。想到這麼多朝夕相處的鄉里鄉親、叔侄兄弟,從此再也不能相見,幾個人不由得同時沉默了下來。

  眾人在坑窪不平、又濕又滑的道路上急匆匆地行進着,一直都沒怎麼說話的徐驤突然開口道:“辛大人,等打下中壢後,能不能請志願軍幫助我的民團,搞個軍事訓練?我想,如果台灣的義軍都能有志願軍這樣高的軍事戰鬥素質,傷亡可能就不會這麼大了!”

  雖然徐驤為人沉靜,平常的話也不很多,但是他在這次戰鬥中表現出來的堅毅果敢,沉着冷靜,卻讓邢亮對其極具好感。當下,他爽快地應道:“沒有問題,此戰過後,志願軍一定會選拔最優秀的幹部,幫助雲賢(徐驤的字)兄整編、訓練隊伍。”

  見徐驤的請求被邢亮痛快地應承下來,一直也有此意但卻抹不開臉面的吳湯興和姜紹祖也藉此機會提出了相同的要求。邢亮對此是來者不拒,一一答應相助。

  早在來台灣前,馮華與邢亮、李九杲就清楚地認識到:此次志願軍“渡海援台”,雖然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但只有台灣當地的民眾才最值得依賴。人員有限的志願軍要想最終取得保衛台灣鬥爭的勝利,必須首先取得這些自發組織起來的義軍的支持與信賴,並儘可能地提升他們的戰鬥力。用一句二十世紀的時髦話來說,志願軍就是要在台灣打一場人民戰爭。每個志願軍戰士都是一粒種子,讓人民戰爭的思想在台灣遍地開花,讓侵台日軍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里。此時,既然吳湯興他們主動提了出來,邢亮焉能不同意!

  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中,雨後的那一絲清涼早已被火熱毒辣的陽光驅散得乾乾淨淨。上午10時左右,經過近兩個時辰的急行軍,做為志願軍先頭部隊的孫寶禮二營和飛豹突擊隊悄然到達了大湖口鎮的外圍。

  駐防在這裡的是日軍第二聯隊的一個中隊,他們是在南侵先遣支隊攻下大湖口後,奉命留守此地的。幾天來,他們先是遺憾不能隨大隊人馬攻打新竹,繼續為大日本帝國建功立業。隨後,在聽說新竹遭到了優勢支那軍隊的猛烈圍攻後,又不禁暗暗感到有些慶幸。雖然大湖口周圍也不時有小股支那“匪軍”進行騷擾,但憑藉着優勢的火力和鎮內牢固的防禦工事,根本就對他們構不成威脅。昨天,在增援新竹的部隊過去後,大湖口周圍更是平靜得讓人感覺不出來前方仍在激烈地進行着戰鬥。

  雖然還不到晌午,但天氣已是又熱又悶,偶爾吹過來的一點小風兒,也是帶着一股撲臉的熱氣。守衛在鎮北口的那一小隊鬼子也被這酷熱難當的天氣弄得沒精打采,一點也提不起精神來。俗話說:春困秋乏夏打盹,此刻,這些小鬼子就都一個個地躲在屋檐下、樹蔭里乘涼打盹兒,只有那兩個輪值的崗哨在不斷抱怨自己倒霉的心理下,耷拉着眼皮,無可奈何地靠在沒有遮掩的哨位上。如果不是怕長官查崗訓斥,只怕是他們也會找個涼快的地方,去躲避這炎炎的陽光。

  大概是靠得不舒服,哨兵中那個叫田中光佑的鬼子兵放下手中的村田式步槍,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漫不經心地向鎮外看了一眼。猛然覺得田野里的草叢似乎在移動,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細地向鎮外看去。只見距離鎮口只有幾十米的地方,一隊手拿長槍、衣服與樹叢草地顏色極為近似的支那士兵,正貓着腰迅速向這裡撲來。

  “支那軍!趕快……”沒等田中光佑喊完,只聽“啪”的一聲槍響,他的腦袋被飛豹突擊隊狙擊手的準確槍法打開了花,鮮血和腦漿頓時飛濺了一地。幾乎是與此同時,大湖口鎮的其他幾個方向也如放爆竹般地響起了密集的槍炮聲。

  由於志願軍的進攻突然迅速、火力猛烈,大湖口鎮的日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絕大多數鬼子還沒來得及抵抗就被戰士們給收拾了。剩下的鬼子雖然憑藉着鎮子裡的房屋進行了頑強的抵抗,但在志願軍優勢兵力、兇猛火力的打擊下,也如同螳臂當車一般,很快被消滅了個一乾二淨。突襲大湖口的戰鬥只不過半個小時就順利結束。

  當邢亮帶領着包括新苗軍在內的大部隊趕到大湖口鎮的時候,鎮內的槍聲已經全部停止了。看到志願軍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又打了一次勝仗,乾脆利落地收復了大湖口,新苗軍中上至吳湯興,下至普通的義軍戰士,都對志願軍佩服得五體投地。

  顧不得理會全體義軍官兵眼神中的崇拜之情,邢亮轉身對蕭山、吳湯興等人說道:“兵貴神速,我們不宜在此耽擱太久。除了二營和飛豹突擊隊在稍事修息之後再跟進外,其餘部隊……”掃了一眼那些一進大湖口鎮,就東倒西歪躺了一地的新竹義軍,邢亮又改口道:“一營、三營要立即向楊梅鎮進發。”

  邢亮的體諒,讓吳湯興、徐驤和姜紹祖三個豪爽的客家漢子一下子漲紅了臉。不過,他們也知道連續的戰鬥,以及如此高強度的行軍,已經讓手下的弟兄們吃不消了。即使逞強跟着,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還不如在大湖口多休息一會兒。可志願軍為什麼看起來還是那樣精神抖擻?他們從台中趕過來已經走了三天,這兩日更是一點兒也沒閒着,難不成他們都是鐵打的!

  中壢位於台北和新竹之間,由於它距離兩地的距離都不算遠,因此日軍在發動南侵攻勢後不久,就在此設立了一個規模龐大的兵站,以之做為進攻台中的後勤補給基地。

  紅日已經西沉,晚霞像火焰一般燃燒,遮掩了半個天空。儘管早已經過了吃飯的時間,但形勢的急轉直下和撲朔迷離,卻讓日軍近衛師團第一旅團旅團長川村景明少將絲毫都提不起食慾來。

  第一旅團在這次武力攻台的行動中,可以說“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為天皇陛下立下了赫赫戰功。雖說第一聯隊在攻打獅球嶺時受到了一些挫折,損失也很是慘重,可這並沒有影響大和勇士們的鬥志,澳底、三貂角、基隆、滬尾和台北都是第一旅團率先攻占的。自發動南下攻勢以來,第一旅團更是奮勇作戰,連克楊梅、大湖口、新竹,順利打通了進攻台中的道路。然而,就在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的時候,形勢卻突然變得讓人難以把握起來。先是支那人以前所未有的勇猛發動了反攻新竹的攻勢,迫使自己不得不派兵前去增援;然而已經將近兩天的時間了,不但增援部隊音信全無,與新竹城的通訊聯繫也突然中斷。新竹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入台以來,良心大大壞了的支那人破壞通訊和鐵路,是經常的事情,可是他派出去維護電報線路的工兵也是一去不復返。這一系列的不正常,不得不讓他做出最壞的打算……

  想到這裡,川村景明少將狠狠地搖了搖頭:新竹城儘管形勢非常不利,但第二聯隊畢竟還有2000餘人的守衛部隊,不可能這麼快就……雖然自己這裡再也派不出援兵,但比志島支隊在自己的一再催促下,於今夜就能趕到中壢。只要新竹能夠堅守到明天,那些不利的局面就會有迴轉的餘地。

  然而,就在川村景明還在為新竹的命運憂心不已之際,卻未料到自己也已經落入到了敵人的包圍之中。志願軍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連克復了大湖口、楊梅之後,終於在當晚7時30分,風塵僕僕地趕到了中壢鎮外。

第二十九章 成敗一線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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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黑黝黝的中壢鎮若隱若現地透出數點燈火。

  看着那份兒剛剛從當地義軍手裡得到的情報,邢亮、蕭山和王承斌三個志願軍領導的臉色不由得沉重起來。王承斌皺了皺眉頭說道:“咱們雖然搶在了比志島支隊之前抵達中壢,但如今他們距離中壢也只不過還有二十多里的路程。留給我們的時間,最多也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實在是太短了!”

  “打還是不打?”聽着王承斌的話,邢亮也在心裡迅速地思索起來:目前,鬼子還沒有發現他們,志願軍如果立即撤退,應該不會遇到什麼麻煩,但如此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機會就此喪失,真的是令人心有不甘。如果按原計划去打,勝則可以取得全殲日軍近衛師團第一旅團的完勝,而且將極為沉重地打擊侵台日軍的士氣,令其短期內無力南侵,給志願軍重新布防台中、台南爭取時間;可是一旦戰局不利,讓比志島支隊與中壢日軍成功會合,志願軍則會得不償失。不但有可能遭到較大的損失,而且還會大大削弱志願軍此前幾戰勝利帶來的影響。現在看來,關鍵就是能不能在全殲中壢守軍之前,阻擋住比志島支隊的進攻……

  時間異常緊迫,實在容不得邢亮多加考慮。他深吸了一口氣,果斷地作出了決定:“一切仍然按原計划進行。康家森帶立即帶領一連、二連趕往中壢北面的八里墩構築阻擊陣地,無論如何不能讓比志島支隊南進一步;二營、三營迅速做好突襲中壢的戰前準備,力求速戰速決;飛豹突擊隊和三連作為總預備隊隨時準備對各部進行支援;新苗軍各部陸續趕到後,負責封鎖出鎮的所有通道,決不能讓一個小鬼子逃出中瀝。作為新竹戰役的收關之戰,此戰意義極其重大,我們必須再接再厲,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農曆十七的月亮還是圓圓的,猶如一隻擦亮的銅鏡,斜掛在寂寞的夜空。月光清冷的銀輝如水銀一般撒向大地,把林木、岩石以及屋宇的陰影烘托得分外黑濃。二營、三營接到命令後,在最短的時間內,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對中壢的包圍,一場關係台灣未來命運的關鍵戰鬥即將拉開序幕。

  鬼子將中瀝設為兵站後,對鎮子的防務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造。他們壘起石牆,封閉了鎮內通往鎮外的所有小路口,只留下貫穿鎮南、鎮北的大路作為出入通道。在鎮子的四角,他們還修築了瞭望、守衛兩用的哨樓,並在四周設了鹿砦和塹壕等防禦工事。

  孫寶禮與戰士們靜靜地伏在鎮邊的小水溝旁,等候着總攻的開始。雖然已經當上了指揮官,但孫寶禮卻仍然喜歡親自帶領着戰士們衝鋒陷陣。這一點在多次受到馮華、邢亮,還有他哥哥孫寶義的批評後,總算是有所改正,不過跑到戰事前面指揮戰鬥的習慣卻怎麼也變不過來。按照他的說法,只有在戰鬥的最前面,才能最快捷、直觀地了解戰場的實際情況,從而迅速準確地做出應對措施。況且指揮官在最前面指揮戰鬥,也可以極大地激發戰士們的士氣,提升部隊的戰鬥力。這次二營擔任中瀝鎮南口的攻擊任務,孫寶禮又是親自帶着尖刀班摸到了最前邊。

  孫寶禮不動聲色地趴在草叢裡,一會兒看看鎮口隱約晃動着的鬼子哨兵,一會兒抬頭望望空中的明月,那種悠閒的樣子,一點兒也沒有大戰即將來臨前的緊張。不過,伏在他身邊的尖刀班班長張柏勝卻有些忍不住了,他悄聲問道:“營長,這裡距離鎮口還是遠了點兒,咱們是不是再往前靠一靠?”

  孫寶禮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說道:“着什麼急!只不過這麼點兒小鬼子,就沉不住氣了?”說完,他抬起手指了指天空:“再等一會兒。”

  隨着營長輕鬆和滿不在乎的話語,張柏勝下意識地看了看夜空,只見皎潔的圓月旁,一片烏雲正緩慢地移動着。不知為什麼,他內心的那點兒浮躁,竟然在這一瞬間飄散得無影無蹤。

  幾分鐘後,天上的明月已被烏雲遮住,大地頓時變得一片昏蒙。看了看手中的懷錶,孫寶禮把手一揮,壓低嗓音命令道:“上,幹掉哨兵後,立即搶占鎮口!”戰士們借着樹木、草叢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摸向鎮口。

  雖然鬼子的哨兵在晚飯前就已經接到了加強警戒的命令,但是並不知道旅團長隱憂的他們,卻根本沒拿此當回事。昨天,特遣支隊的上千人馬才浩浩蕩蕩地向南開去,位於大湖口、楊梅後方的中壢又能有什麼意外情況發生。不過,作為日軍最精銳的近衛師團,這兩個鬼子哨兵還算盡職盡責。他們瞪着四隻眼睛聚精會神地注視着鎮外的一切,只是時間一長,也免不了有些懈怠,不時地湊在一起,低聲交談幾句。

  趁着烏雲遮月、大地昏暗不明,尖刀班迅速潛伏到了距離鎮口只有十幾米的地方。突然,不知是誰踢到了一片碎石,發出一陣細微的悉索聲。兩個鬼子哨兵似是聽到了什麼,同時端起槍,大聲喝問起來。只見孫寶禮雙手一揚,兩把尖刀脫手飛出,鬼子哨兵未及反應,亮閃閃的飛刀已經插進他們的心口。而張柏勝和尖刀班的戰士們不待吩咐,幾個箭步就衝到了臨時掩體邊上,一頓花生米加刺刀,八、九個鬼子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見了閻王,兩個腿快的鬼子慌忙往鎮裡跑,也被戰士們擊斃在街心。

  就在孫寶禮他們開始行動的同時,三營也從北面向中壢發動了猛烈的攻擊。雖然他們遇到了一些抵抗,但進攻仍然進行得極為順利,在三營的突然打擊下,鎮北口只不過用了不到五六分鐘就被占領。然而接下來的戰鬥,二營和三營卻都遇到了麻煩,南北兩個方向的進攻部隊都被阻擋在距離街口百餘米處的第二道街壘前。

  鬼子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穩定住局面,主要得益於川村景明心中的那些不祥感覺,這麼多異常的情形,讓他始終不能安下心來。儘管已經下達了兩項命令:一、南北口和四個角樓的守衛部隊加強戒備,一律設雙崗;二、其他部隊隨時做好戰鬥準備。但經過反覆考慮,他本着“小心無大錯”的想法,還是又命令兩個小隊的鬼子,分別前往南北兩個鎮口,增強那裡的守衛力量。誰知部隊剛剛集結完畢,志願軍進攻中壢的戰鬥就打響了,當他們匆匆趕到街壘處時,正好來得及遏制住二營和三營的進攻。

  第一旅團的司令部設在明德書院西側的林家大院,與中瀝兵站隔街相望。明德書院和林家大院是中瀝鎮最高、最大的建築群。高聳的馬頭牆,黛色的烏瓦頂,氣勢寬宏、傲視四鄰,林家閣樓更是高高在上,可以俯瞰中壢全鎮。

  正在看着地圖的川村景明少將聽到鎮子南北同時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心裡不禁“咯噔”一下:支那軍攻來了!不祥的感覺終於被證實,讓他心裡極為震驚,難道新竹的先遣支隊、前去增援的特遣支隊,以及大湖口和楊梅鎮的守軍都遭到了不測嗎?中壢如今只有五百多名士兵,守衛力量實在是太薄弱了,自己該怎麼辦?……

  川村景明不愧是被稱為日軍王牌部隊近衛師團第一旅團的旅團長,在迅速思索了一下當前的敵我形勢後,他心中的那點兒慌亂很快又平復了下來。雖然還不知道敵人的具體情況,但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支那人肯定是長途奔襲而來,否則絕對不可能這麼快就來到中壢。敵人本身一定也非常疲勞,他們的作戰思路就是想速戰速決,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如果自己能夠收縮兵力、依靠工事和鎮裡的房屋,擋住支那人開始階段的猛攻,用不了多久他們的銳氣就會喪失,體力和士氣都會出現問題。況且,比志島支隊再有一個小時就會趕到,只要自己能夠堅守住中壢,到時給支那軍來個裡應外合,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想到這裡,川村景明的嘴角露出一絲猙獰的微笑。原本沉重異常的臉色也慢慢放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他臉上所慣有的冷酷與不可捉摸。他揮手叫過旁邊一名被這突然變故驚得臉色蒼白的參謀,剛要下達命令,就見另一個參謀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將軍,支那軍已經占領了南、北兩個鎮口,現下他們正在向鎮中心突進。”

  看到司令部中所有人的臉上都顯露出了一絲惶急之色,川村景明把眼一瞪,煞氣騰騰地向眾人吼道:“慌什麼,不過是支那人的偷襲而已!從關東到台北,我們什麼惡劣的場面沒有遇見過,支那人哪一次不是被我們殺了個落花流水、片甲不留!近衛師團是大日本帝國的驕傲,一直以來,它在戰場上只會用自己的忠誠和勇敢為天皇陛下爭得榮譽。告訴我,咱們第一旅團有沒有懦夫和膽小鬼?”

  “沒有!”“支那人有什麼可怕,我們會讓他們見識到什麼才是真正的軍人和勇士。”川村景明這番充滿軍國主義色彩的鼓動話語,立刻就激起了深藏在每一個鬼子心底的兇殘本色與狂熱氣焰,一時間司令部中所有人的士氣都無比高漲起來。

  川村景明臉色一緩,再次高聲喊道:“目前,比志島支隊距離中壢只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只要我們能堅持住,最後的勝利就一定屬於我們。馬上通知所有守衛部隊,捍衛第一旅團榮譽的時候到了,我們要讓支那人嘗嘗打巷戰的滋味,使他們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

  “哈依!”所有的鬼子齊聲答應道。

  滿意地點點頭,川村景明喊了一聲:“大家各司其職,立刻開始行動!”隨即“咯噔咯噔”地踏上了閣樓的木梯。

  孫寶禮指揮四連沿着南街前進了不多遠,就被迎面射過來的密集子彈擋住了去路。他帶領戰士們分別隱蔽在房犄角、牆旮旯,仔細觀察着敵人的情況。

  不知什麼時候,頭頂上的那片烏雲又被風吹走了,月亮再次露出了她那皎潔的面容。月光照射在房山的陰影,令街面上半明半暗,看得不甚分明。只見前方黑乎乎的一片,似乎是一道矮牆,敵人正躲在矮牆後面朝外射擊。

  緊跟着孫寶禮的四連一排長曹文東看到營長沉思不語,湊到跟前低聲說道:“營長,我帶一排沖它一下?”

  孫寶禮搖搖頭:“你呀,什麼時候多動動腦子。馮總指揮在咱們離開營口前的志願軍幹部大會上是怎麼說的?”不等他回答,孫寶禮繼續說道:“每一個志願軍戰士都是義勇軍的寶貴財富,咱們不但要善於消滅敵人,還要善於保護自己。記住了,能有其他法子可想,咱們決不死打硬拼。”

  說罷,孫寶禮看看周圍的房屋,對曹文東說道:“文東,帶幾個人上房!”曹文東揮揮手,幾個戰士蹬着矮牆,跟着他“噌噌噌”的幾下子就攀上了房頂。

  明月當頭,沒了遮擋的月光盡情地傾瀉在屋頂上面,一切都變得清晰、分明。曹文東貓腰爬上房脊,剛一探頭,卻不防從對面不遠處的高房上“啪啪啪”的就打過來幾槍,一顆子彈貼着他的頭皮飛過,把他的軍帽擊落。曹文東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伏在屋頂上,摸摸腦袋對後面的戰士喊道:“注意隱蔽!小心鬼子的冷槍。”這時,其他幾個屋頂以及側後方東南角上的那個鬼子哨樓也開槍了,子彈“嗖嗖”地從眾人頭上飛過,沒奈何大家只好又退了下來。

  “營長,不行呀!周圍的制高點全被小鬼子給占住了,咱們根本抬不起頭來。我看用小炮(擲彈筒)轟他一傢伙准管用!”曹文東從房上下來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又湊過來建議道。

  孫寶禮白了他一眼:“就知道用小炮轟!前面的那幾仗你們可是打痛快了,一點兒都不知道節省,現在看看還剩多少炮彈?”

  營長的斥責,讓曹文東漲紅了臉。自從入台的第一戰開始,他們就發現擲彈筒這個東西實在是太好用了。不但威力比手榴彈大得多,而且攜帶方便,射程和精度也都相當不錯,對鬼子的殺傷力非常大。幾戰下來,他們攜帶的那些彈藥就在隨意的“揮霍”下,消耗了個十之八九,如今真的是沒有幾個了。

  孫寶禮沒理會曹文東的尷尬,接着說道:“再說,如果誤傷了房子裡的老百姓怎麼辦?對了,馬上派人問問六連長,鬼子的那兩個哨樓怎麼還沒炸掉,再拖泥帶水的,回去有他的好看。”

  孫寶禮現在不由得犯了難,開始的突襲雖然很成功,但是沒想到鬼子的反應居然如此之快,志願軍剛突進鎮裡,就被他們給擋住了。正面強攻,肯定會造成較大的傷亡;從房上摸過去,又被鬼子給死死地壓制住。儘管志願軍在人數和火力上都占據着絕對的上風,可自己的優勢卻根本得不到發揮。狹窄的街道不但讓人多成為不了優勢,而且還容易造成更大的傷亡。迫擊炮、擲彈筒這些殺傷力大的武器也因為顧及誤傷鎮裡的百姓,而不敢隨便使用。另外,鎮裡的制高點都被鬼子占據着,其精準的槍法也給志願軍的進攻帶來了極大的威脅。最讓人頭疼的是,天上那一輪明晃晃的圓月,幾乎讓志願軍的所有行動都無所遁形,真讓人毫無辦法……

  “噠!噠!噠!”中壢鎮北面突然響起的激烈槍聲,讓孫寶禮禁不住變了臉色。作為志願軍的高級指揮員,他心裡可是極為清楚,既然一連、二連已經在八里墩與比志島支隊交火,那就說明鬼子的援兵距離中壢已不足十里。如果志願軍圍攻中壢的戰鬥不能儘快結束,那他們面臨的形勢可就極為不利了。雖然憑着志願軍的戰鬥力,再加上新竹義軍的支持,這場戰鬥不見得就會落在下風,但此戰卻很可能會演化成一場陣地戰、消耗戰。即使志願軍最後打勝了,也可能是一場得不償失的勝利,這對人數極為有限的志願軍來說可是極不划算……

  “轟!轟!”隨着兩聲巨大的爆炸聲,鬼子設在中壢鎮東南角和西北角的兩座哨樓被炸上了天。不久東北角和西北角也傳來了兩聲轟雷般的爆炸,來自志願軍側後方的威脅終告解除。

  “營長,鬼子的哨樓已經炸掉了,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總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呀!”一直跟在孫寶禮跟前的張柏勝焦急地問道。

  “是呀!不能再拖下去了。”孫寶禮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後立即向通信員發布了幾道命令:“立即請求總指揮派飛豹突擊隊前來支援,務必儘快解決掉各處屋頂鬼子的威脅;四連負責正面陣地的進攻,先用機槍壓制住鬼子的射擊,然後利用房屋的陰影隱蔽向前推進,等到了有把握的地方,再用手榴彈、擲彈筒招呼鬼子;五連、六連也不必都擠在這裡,分別從東西兩翼的小巷向鎮中心突進。這一仗的關鍵已經不只是一連、二連能不能擋住比志島支隊的進攻,還要看我們能不能儘快殲滅中壢鎮的守敵,此戰的成敗就看敵我之間誰的矛更利,盾更堅!”

第三十章 成敗一線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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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壢位於雪山山脈西側,地屬北起台北盆地邊緣,南迄嘉南平原東緣之間的丘陵台地區,從北而南依次分布着林口台地、桃園台地、中壢台地、湖口台地等。八里墩雖然只是一組只有幾十米高的山丘、台地,山坡的斜度也並不大,但它卻正好扼守在從台北通往中瀝的大車道旁。

  月明如晝,當康家森帶着戰士們幾乎是一路小跑趕到八里墩時,距離志願軍總攻中壢的時間已經不足半小時了。絲毫都不敢怠慢,康家森立即命令戰士們在各自的陣地上,迅速選擇臨時掩體、構築簡易工事,並儘可能多的在敵人進攻的線路上埋設地雷。然而時間實在是太緊迫了,所有的工事和掩體都構築得非常簡陋,而地雷更是只能在大路中間和距離陣地前沿三四十米的地方埋設上一些。不過,所有的戰士都明白,敵人的兵力十倍於我,能夠多做一些準備,就多一分勝利的把握。

  聽到中瀝鎮方向傳來了槍炮聲,康家森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從現在起,比志島支隊隨時都可能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果然,只不過十幾分鐘後,提前派出的偵察員就傳遞迴發現比志島支隊的信號,阻擊部隊迅速進入了臨戰狀態。

  比志島支隊即是倭寇春天攻取澎湖時組成的混合支隊。當時,全部兵力達五千人,由後備步兵第一聯隊長比志島義輝大佐指揮。在澎湖戰役中,日軍戰死及因霍亂病死者高達千人。6月下旬,日軍開始武力攻台,海軍少將田中綱常被委任為“澎湖列島行政廳”長官。7月初,還沒有補足兵員的比志島支隊奉大本營之命增援攻台作戰。

  由於以第一旅團為主組成的先遣支隊兵力不足,比志島支隊在攻陷宜蘭後,再次奉命以三個步兵大隊和一個炮兵中隊組成南援支隊,南下增援先遣支隊。本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着,然而昨天從台北出發後不久,比志島支隊就接連收到了台灣總督兼軍務司令官樺山資紀、近衛師團師團長陸軍中將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和第一旅團川村景明少將的五紙電文。每份電報都是十萬火急,告知先遣支隊形勢危急,要求比志島支隊務必儘速趕至中壢。面對這些上司的催促,官職低微的比志島義輝不敢怠慢,只有不顧部隊的疲勞拼命趕路,日夜兼程向南進發。可是,支那暴民實在是太可惡了,一路上他們幾乎行進不了幾里路,就會遭到一次襲擊與騷擾。好在緊趕慢趕,他們終於距離中壢不遠了。

  戰爭中,槍炮聲就是興奮劑。已經長途跋涉了數日、早已是疲勞不堪的鬼子聽着中瀝方向隱約傳來的槍炮聲,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正行進在隊列中的比志島義輝勒住坐騎,側耳仔細聽了聽,然後面色凝重地詢問身邊的參謀長宮崎夏雄:“是中瀝?”

  參謀長肯定地點點頭:“是中瀝!”

  比志島義輝心中禁不住一沉:今天早上的電報還只是說新竹的情形非常不妙,怎麼現在中壢竟然也遭到了攻擊?先遣支隊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不過,中壢的駐軍只有500多人,防禦力量不足,必須儘快前去救援!

  抬頭看了看月明星稀的晴朗夜空,比志島義輝高聲命令道:“通知各部隊全速前進,並做好戰鬥的準備!”說罷,催馬向前馳去。

  針對八里墩的地形特點,康家森把阻擊陣地分成了前後兩個部分。其中一連擺在正前方,二連則布置在一連稍後的幾個小山丘上,作為縱深防禦陣地和機動力量。一連的陣地由路左側的小山包和右側的一塊長滿竹林的高地組成。小高地緊扼着車道,可以說是南下中瀝的咽喉鎖鑰,它對面的小山包雖不險峻,卻也虎視眈眈地俯視着山下,與小高地形成二虎把門之勢。東西兩塊陣地分別由一排和二排把守,三排則兵分兩路分別駐守在小高地和小山包的側後方,既可以用側翼火力對企圖從大路向一、二排進攻的敵人進行打擊,又可以作為預備隊在第一道防線危急時予以救援。

  月愈發的明亮,夜色中那漫坡的重重竹影變得愈發幽暗,浩浩蕩蕩的比志島支隊猶如一條黑色長龍進入了戰士們的視野。大約是中壢的槍聲讓他們心急如焚,或者是根本就未把小股義軍的襲擊騷擾當回事,毫無防備的鬼子前衛部隊很快就行進到了一連的阻擊陣地前。當走在最前面的鬼子踩響了埋在大路上的地雷時,一連的所有火器一齊開火,機關槍、排子槍、擲彈筒和手榴彈疾風暴雨般的飛向敵群,立時就打了鬼子個人仰馬翻、死傷累累。志願軍突然而又猛烈的火力襲擊,讓行進中的鬼子淬不及防,紛紛後撤,而那些還沒進入伏擊圈的鬼子則立即撲倒在路邊的排水溝里,慌亂地向着兩側的山丘上射擊。

  比志島義輝接到前衛部隊受到襲擊的消息,立刻就騎着大洋馬趕到了前面。夜色里,前方大路兩側的山丘上,仍在不停地向下方噴射着火舌,而大路上則是狼藉一片,近百具皇軍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車道上和排水溝里。

  看着狼狽站在自己面前、頭部和胳膊兩處帶傷的菅原一夫中尉,比志島義輝禁不住火冒三丈。他的部隊在進攻澎湖列島時,雖然損失了五分之一的兵力,但大多是因為瘟疫之故,真正打仗的損失並不大。在增援台灣後,比志島支隊登陸蘇澳,攻陷宜蘭、頭圍等地雖然都經過了一番苦戰,但一共的損失也未超過200人。可如今,連敵人的影子還沒看見,就有近百名士兵喪了命,真的是豈有此理!

  “啪”的一聲,比志島義輝抬手就給了菅原一夫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八格,你這頭蠢豬!如此短的時間裡就損失了這麼多帝國的勇士,真是大日本皇軍的恥辱。”

  驚魂未定的菅原一夫被打了一個趔趄,然而他馬上又站直了身子,先應了一聲“哈依!”,然後有些結巴地報告道:“大、大佐!這次支那人的襲擊有些不對勁兒,他們的火力實在是太、太強了,根本就讓人反應不過來。”

  在此之前,比志島義輝大佐並沒有把支那士兵的戰鬥力放在眼裡,真正讓他心有餘悸的是台灣亞熱帶潮濕多雨的氣候和可怕的瘟疫。可眼前的慘象,以及菅原一夫的報告,讓他明白自己終於遭遇到了勁敵。儘管他的後備聯隊不是皇軍的精銳之師,但他骨子裡的那種武士道精神和帝國軍人的狂傲,卻一點兒也不亞於樺山資紀之流。“哼”了一聲,火氣稍平的比志島義輝當即命令機關炮中隊,對着小山包和小竹林就是一頓狂轟濫炸。

  通——咣!一連幾發炮彈都在小山包前前後後炸響。第二輪炮擊,更有兩顆炮彈在空中開花,炮彈皮子如同箭雨襲來,崩得滿地都是,好幾個戰士讓彈片擊傷,被抬了下去。與此同時,大車道對面那個長滿竹子的小高地也在經受着鬼子大炮的轟擊。炮彈呼嘯,彈片橫飛,一排也出現了一些傷亡。許多竹子被攔腰炸斷,竹林里冒着濃煙,有些地方還騰起了一股股火焰。一排長周鐵一邊扑打着身邊的火苗和濺到衣服上的泥土、碎石,一邊喊叫着他周圍幾個戰士的名字,直到聽見大家回答,他才放下心:“大炮停了,……快準備好,鬼子又開始進攻了!”

  透過飄散的硝煙,只見銀色的月光下,兩百餘名鬼子分成兩路,從正面分別向着一排、二排的陣地壓了過來。不過,這些離開大路的鬼子很快就再次踏響了志願軍陣地前的雷陣,接着幾十顆冒着白煙的手榴彈也成群地飛出。一眨眼的功夫,火光迸裂、濃煙騰空,沖在前面的鬼子紛紛在轟雷聲中被炸了個肢斷體折、血肉橫飛,這一瞬間月亮也被那黑里透紅的煙霧遮得暗了許多。跟在後面的鬼子見勢頭不好,呼啦一下子扭頭就跑,可是還沒退後幾步,志願軍的機關槍、排子槍就追着他們的屁股打了起來。鬼子的第二次進攻,如果連炮擊都算上,還不到二十分鐘就被打退了,山坡上再次留下了五六十具鬼子的屍體。

  親眼目睹了第二次進攻的失敗,比志島義輝心中不由得暗暗驚懼:這麼兇猛強悍的火力,就算是大日本皇軍都不可能具備。況且根據支那人剛才展示的武器以及攻擊方式判斷,這可有些像傳聞中的“支那煞神”呀!

  儘管比志島義輝對阻擊自己的支那人的身份有些驚疑不定,但眼下他卻別無選擇,只能不顧一切地突破阻攔,救援困守在中壢的第一旅團司令部。

  “轟隆隆”的炮聲再次響起來,那座不高的小山包和長滿青竹的高地又被籠罩在了炮火之中。炮擊剛剛停止,櫻田由之大尉就指揮着兩個步兵中隊分為兩路輪番向着一、二排的陣地衝擊。鬼子的進攻比前兩次要頑強得多,前面的鬼子倒下去,後面的鬼子踏着倒下去士兵的屍體,再次衝上來。在日軍大炮和步兵的反覆轟擊、衝擊下,一排和二排的傷亡不斷增加,一排還一度與衝上高地的十幾個小鬼子展開了短兵相接,周鐵一連捅死三個敵人,自己的肩膀也被鬼子刺傷。幸虧三排從側後方增援上來,一陣猛衝狠打,才使陣地轉危為安。不過,畢竟雙方的人數相差懸殊,在鬼子一波接一波的亡命攻擊下,一排、二排的傷亡越來越大,志願軍的第一道防線已經岌岌可危,處在了風雨飄搖之中。

  就在一連、二連在八里墩苦苦阻擊着比志島支隊潮水般攻擊的時候,志願軍圍攻中壢的戰鬥也同樣遇到了麻煩。雖然在機槍火力的壓制下,二營、三營先後用擲彈筒和手榴彈突破了街壘的阻擋,可他們沒有推進多遠,就再次被鬼子擋住了進攻的道路。困獸猶鬥的小鬼子三個一群、兩個一夥兒躲在街道兩旁的屋子裡,兇狠頑強地進行着寸土必爭的抵抗。同時,盤踞在附近屋頂和閣樓上的鬼子,又用準確密集的火力,居高臨下地死死封鎖住了志願軍前進的道路。

  二營前面的戰鬥進展得特別順利,只輕傷兩人就消滅了鎮口和街壘後面的鬼子。然而在攻占街壘後的短短十幾分鐘裡,因為房頂、屋中的鬼子不斷打黑槍,以及每間屋子都要進行反覆激烈的爭奪,僅四連就傷亡了十幾個人。一時間,南北兩路的志願軍再次陷入了與鬼子的苦戰和僵持之中。

  志願軍異常被動的局面,在飛豹突擊隊加入戰鬥後有了很大的改觀。志願軍此次入台,考慮到彈藥補給的問題,只給飛豹突擊隊和志願軍總部的警衛部隊配備了無名洞中的先進武器。而飛豹突擊隊除了包括兩個衝鋒鎗小隊外,還專門組建了一個以m1式半自動步槍為主的狙擊手小隊,此刻他們正好發揮了作用。

  聽完孫寶禮的介紹,李策立即命令兩組狙擊手展開行動。由於已經清除了來自側後方日寇哨樓的威脅,狙擊手們在靠近街口的房頂上迅速選擇好了有利的位置,然後根據鬼子開槍射擊時發出的火光,確定了鬼子槍手的確切方位。

  飛豹突擊隊的狙擊手都是義勇軍中百里挑一的神槍手,他們使用的m1式半自動步槍無論是性能還是射程都大大優於日軍的村田式步槍,在這場兩軍槍手的對戰中,孰優孰劣立見分曉。十幾分鐘後,除了龜縮在鎮中心附近,以及明德書院和林家大院閣樓上的鬼子之外,占據在附近高房上的日軍槍手全部被清除乾淨。接着,飛豹突擊隊員又利用屋脊為掩護,配合二營、三營一間房屋、一個院落的逐個清除躲在民房裡的小鬼子,志願軍在中壢鎮的推進速度比剛才加快了許多。

  然而此時,八里墩的戰鬥也已經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守衛前沿陣地的一排、二排雖然擊斃了日寇三百多人,但自身也傷亡過半。在承受了敵人一次比一次兇猛的攻擊後,一排守衛的小高地終於被敵人突破了。幾個身負重傷的戰士,拉響了身上的手榴彈,與衝上來的鬼子同歸於盡。儘管一排再次得到了側後方三排的支援,可兵力上的不足,還是讓越來越多的鬼子湧上了小高地。迫不得已,一排和三排只得在二連的掩護下邊打邊退,撤出了小高地。

  小高地的失守,使得志願軍喪失了二虎把門的防守態勢,小山包二排的防守陣地,在鬼子兩面的夾攻下頓感壓力倍增。在頑強打退了敵人的一次進攻後,二排主動放棄了小山包,撤退到二連的防禦陣地。

  支那人的第一道防線終被突破,讓所有的鬼子都極為振奮,只要他們能再接再厲擊潰支那軍的阻擊,就能與中壢的第一旅團成功會師。在勝利與希望的刺激下,比志島支隊向二連的陣地發動了更加猛烈的攻擊,這場敵我之間矛與盾的戰鬥終於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皎潔的月光依舊是那麼溫潤明朗,輕柔幽靜地照射着志願軍臨時指揮部所在的那片小樹林。聽着中壢鎮和八里墩方向傳來地越來越激烈的槍炮聲,邢亮、蕭山和王承斌三個人的眉頭都皺成了一個疙瘩,剛剛率義軍趕到中壢並了解完當前戰況的吳湯興、徐驤和姜紹祖等新苗軍首領,以及旁邊的幾個參謀則是滿懷希冀地望着他們。

  中壢的戰鬥打成如此模樣,實在是出乎了邢亮他們的意料:戰爭真是千變萬化。夜襲新竹,以及突襲大湖口、楊梅,每一次都打得順風順水、酣暢淋漓,可同樣是襲擊,為什麼中壢的戰鬥竟然打得如此不順手?現在,中壢的攻堅戰鬥久攻不下,八里墩的阻擊戰又打得極為艱苦,如果再不能儘快殲滅第一旅團,此戰的形勢可就不容樂觀了。可按照目前的形勢分析,雖然二營、三營在飛豹突擊隊的配合下正在步步向鎮中心推進,可由於要逐屋逐巷與鬼子進行爭奪,就是再有兩個小時也不敢說可以取得最後的勝利。而那時,八里墩陣地還能堅守得住嗎?難不成志願軍真的要和比志島支隊來一次硬碰硬的陣地戰、消耗戰?

  “怎麼辦?”在場的人都在心中不停地問着自己,可又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如果現在撤退,主力部隊當然可以全身而退,只是一、二連卻會蒙受重大的損失。然而,這一戰的意義可不只是拿下中壢,全殲日軍第一旅團這麼簡單。遼東總部的最新來電已經明確指出:此仗的勝利在重振台灣軍民抗戰士氣、沉重打擊鬼子信心、贏得朝廷和國內民眾支持,以及取得泰西列強認可等諸多方面都具有極為重要的作用……雖然總部同時也指出“具體作戰還是要由志願軍根據具體情況來決定,總部並不強加干涉”,可是仗已經打到了這個份兒上,志願軍真的甘願放棄戰鬥、半途而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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