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一夏

劉心苗

天一大早就是陰的。初夏的雨，自灰濛濛的空中淅瀝而下，毫無涼意，反添潮熱。午休時，窗外暗雲沉得快墜下來般，想象着外邊的悶熱暑氣，忍不住皺眉，今天怕是一天都晴不了了。

下午踏出樓門，卻驚覺已雨過天晴。藍的天，擁着大朵大朵白雲。太陽自雲間灑下燦燦金光，瀉滿一樹枝葉，映出一簇簇綠的晶瑩。微風拂過，光影在葉間搖擺，仿佛正雀躍晴天。仍是熱，但滿目雨珠的光點和鬱鬱蔥蔥，引得心情隨之明亮。忍不住摘下口罩，閉上眼深深呼吸，雨後植物的清新沁入心脾，嘴角也自然而然地揚起。

好心情地踏上回家的路。夏日陽光里的楓樹，綠葉輕輕搖曳，葉脈清晰透明，似對行人揮手示意。濃蔭下幾個年輕人，說說笑笑，一副歡樂模樣。慢着，怎麼這麼眼熟。定睛仔細一看，哈，那不是剛才班上的學生嗎？再認真端詳，中間的男生女生手牽着手，難道是對小情侶？上了那麼長時間的課，竟然從未發現任何端倪。且待我速速前去當面揭穿一下，看他們怎麼樣？

心裡想着，促狹的笑容都快溢出口罩。三下兩下加快步伐，趕到幾人前面，轉身迎着他們笑：“哈哈！原來你們是一對兒啊！”一群人全都一愣，見是我，一起笑了開來，齊齊站定招呼。小情侶只是笑，不說話，十指緊扣的兩人陽光下遍身光芒。女生羞澀地抽出手來，笑容靦腆但滿滿是甜。見狀，我忙不迭聲道歉：“對不比，對不起！”並手勢示意他們繼續牽牽小手。看着重新交握的雙手和幸福笑臉，由衷嘆道：“你們真的很可愛！老師很開心！”一群人又都笑了，嘻嘻哈哈地互相揮手道別。夏日陽光里的青春，清新美妙，讓心隨之輕快歡悅。微微仰起頭，熾烈的陽光落在臉上，略略的燙，仿如青春的溫度。

接下來，日子一切如常。課堂上再見小情侶，彼此心照不宣，隻字不提。女生依舊嫻靜微笑，男生沉穩一如既往。倒是另外幾個，偶爾故意用手指點那一對兒示意我看，也僅報以淺笑，不過度反應。

一日，做課堂練習時，有人舉手提問，正是那日學生之一。

“老師，‘ペアルック’的中文怎麼說？”

心想：來了。但仍不動聲色地把“情侶裝”三個字寫在黑板上，標上拼音，領讀發音。

學生復讀後繼續狡黠笑問：“老師，你知道我們班誰穿了情侶裝嗎？”

話音剛落，哄堂大笑頓起，齊刷刷的目光聚向身着同款黑色T恤的小情侶。

我忍住笑，說：“老師不知道。”

又是一陣大笑。小情侶相視莞爾，眉角眼梢儘是甜蜜。

已值盛夏，窗外艷陽正盛。燦爛的光透過玻璃涌進室內，映在一張張年輕臉龐上，光彩炫目。

恍惚中，仿佛看到遙遠過往的那些夏日。

那些曾經的夏日，早已帶着青春遠去。這個夏天，也即將落幕。而下一個夏日，在未來那端，攜青春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