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三十四章 燈紅酒綠  

一個星期，又匆忙地過去了。下午三點，鄭婉麗才從床上醒來，長時間的睡眠並未讓她解除疲倦，反而讓她感覺更加疲倦。

凌晨四點才回家睡覺，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彈簧床立即順從着她的意志移動，將她的身子軟軟地託了起來。她沒有起床，反而又昏昏沉沉地躺了一陣，才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倦意仍然在她的體內流淌着。

昨晚她坐檯，陪錢家兩兄弟喝酒聊天。那兩兄弟，既粗俗又蠢笨，還自認幽默風趣，一個比一個更無聊。沒辦法，誰讓人家有個開大公司家財萬貫的老爹呢？

大哥錢德寶，長得肥頭大耳，腦滿腸肥，活像一頭營養過剩的豬。 說起話來，總要先乾笑幾聲。

“ 我。。。從小就學畫畫，大家都說我是不可多得的繪畫天才。七歲，就有人出五百圓買我的畫。”

見鬼了，她看過他畫的畫，山水畫，那一座座山畫得都像饅頭，水就是塗上幾道波紋，花草畫得都像要即將枯萎一般。還值五百圓？如果不是看在他有錢老爹的面子上，丟在大街上都沒人要。

二哥錢德輝，外表斯文，頭髮梳得油光，鼻梁上架着副金邊眼鏡，但那鏡片後的卻是一雙滴溜溜色迷迷的眼睛，總在她的臉上胸脯上不停地打轉。

“ 如果人也有尾巴就好了。為什麼？ 因為和你在一起的時候， 我想我總是會忍不住搖尾巴。哈哈哈。” 他說着自以為幽默的情話。 

兩兄弟如同象蒼蠅一般嗡嗡地圍着她轉，服務生端上的水果盤，非要搶着餵她吃。

“ 來，麗麗，張嘴，我餵你吃片梨。”

“ 先吃我的，吃塊蘋果。”  

挨挨蹭蹭，動手動腳的，別提有多討厭了。 

送走了錢家二寶之後，然後她陪着趙老闆去看了場電影，趙老闆是七八十歲的老人家，平時對她多有關照，她現在居住的這幢房子就是趙老闆借給她的，電影散場後又陪他去吃宵夜。吃完宵夜後，趙老闆讓司機用汽車送她回家。

每天就是這樣度過的，吃喝玩樂，跳舞看電影逛街。

“ 好花不常開， 好景不常在。。。人生難得幾回醉， 不歡更何待。。。” 

舞廳里，紅的燈，綠的酒，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尋歡作樂的人們，旋轉着，跳着舞，開心地笑着。樂隊伴奏着一曲又一曲，歌手們在台上抒情地唱着歌。

“ 真是無聊，太無聊了。” 鄭婉麗打了一個哈欠，用手揉揉眼睛，頭腦仍然是渾渾噩噩的，四肢乏力。她的生活就是這樣的無聊、空虛。

“ 小姐，你起床了？” 女傭聽到動靜，走到臥室門口說。

“ 嗯，替我放好洗澡水。” 

走到浴室，女傭已經放好一浴缸的熱水，她在浴缸里泡了一陣，起來用毛巾擦乾身體，換上一件繡花睡袍，又用冷水洗了洗臉， 總算清醒多了。

站在穿衣鏡前，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仍然年輕漂亮，心情稍微好了些。

生活，就是這樣，只要你不去主動中斷它，它就會象一江春水般，順着原有的軌跡，每天連綿不絕地東流去。難道她就這樣一天天地混日子，周旋在這些無聊的男人之中，直到紅顏變老，門前冷落鞍馬稀嗎？

她對着鏡子問自己：那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呢？糟糕的是，她竟然不知道。

嫁個好男人，生幾個可愛的孩子，然後相夫教子，安安穩穩地做一個家庭主婦。這樣的念頭，她也不是沒有轉過。

特別是昨天，秦飛上班時，帶來了一個女人。。。

秦風將她帶到鄭婉麗的桌前，笑着介紹說：“ 這是我的表妹陳妍儀。”

表妹？現在自由戀愛的男女，情人不肯承認是情人，都偏要說成是表哥表妹。

鄭婉麗一雙盈盈明眸覷眯着，望着面前這個羞澀的、衣着樸素的女孩子，她有些失望。

她知道，秦風的眼界一向很高，她總在好奇，究竟是怎樣的絕色佳人，才能抓住他的心？ 

這就是那個讓秦風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女人？她如今從香港來到了上海，難怪秦風整日裡滿面春風，笑容可掬了。

這樣一個看似普通的女孩子，竟有那麼大的魔力？迷得秦風魂牽夢縈，把他的心抓得牢牢的。這女孩子一定不簡單。

這樣想着，鄭婉麗就情不自禁地、更仔細地、從頭到腳打量着陳妍儀。

她很年輕，大約只有十八、九歲，一件簡單的米白色薄綿襖，配着淺藍色的長裙，白襪子，黑皮鞋，頭髮梳成兩條辮子，辮梢繫着粉紅色的蝴蝶結。眼珠很黑，目光溫柔。身材瘦小，相貌只能稱得上清秀，特殊的還是她身上的那種恬靜文雅的氣質。

“ 陳小姐，你好!” 鄭婉麗客氣地問候道。

“ 別客氣，就叫她阿妍好了。” 秦風微笑着說。

陳妍儀也在打量着鄭婉麗，她有些楞住了。

面前的女子，穿着件石榴紅的軟緞旗袍，她從來沒見過這麼華貴艷麗的旗袍，上身用金線繡着一隻孔雀，下擺繡着一叢綠葉牡丹花，更襯得她肌膚勝雪，纖纖蠻腰一握。臉也美得如同下凡仙子，眉目如畫，明眸皓齒，千般嬌媚風情萬種。

陳妍儀遲疑着，不知該如何稱呼面前的這位女子，她聽見秦風說：“ 這是鄭婉麗，百樂門舞廳的活招牌，長得漂亮，舞也跳得最好。”

“ 鄭小姐， 您好!” 陳妍儀說。

鄭婉麗仍然在陳妍儀渾身上下打量着。

聽秦風驕傲地說，她考上了聖約翰大學，如何的聰明，如何的多才多藝，能詩會畫。原來是位不折不扣的才女。

陳妍儀微笑着，很快地掃了秦風一眼，紅了紅臉，說道：“好了，表哥，你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晚上還有自習課，我走了。鄭小姐，再見。”

一個動不動臉紅的小東西。鄭婉麗想，可是， 偏偏就捕獲了一個優秀又專情的好男人。

秦風與她認識的其它男人太不一樣了，她也曾動過征服他的念頭，想方設法地利用自身的美色與魅力來拼命誘惑他，卻仍然沒有辦法，他就是不為所動。

他簡直就是燈紅酒綠、花花世界裡的一朵冰山雪蓮，周圍的熙攘是非，名利沉浮都與他無關的潔身自好。

嫁個好男人，讓她到哪裡去找好男人呢？ 好男人都死絕了! 她低聲咒罵了一句。

“ 小姐，孫先生來了。” 這時女傭進來通報。

“ 讓他在客廳等着。” 鄭婉麗說。

她換上一身見熟人的衣服，套上繡花緞鞋，款款走下樓去，來到客廳里。

“ 唔，孫東越，你終於來看我了！” 鄭婉麗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她聳聳肩說：“ 我上次救了你，你給我帶了什麼禮物報答我？”

“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以身相許怎麼樣？”孫東越嘻皮笑臉地說。

“ 去你的，誰要你以身相許？想占我的便宜，沒那麼容易。” 鄭婉麗在沙發上坐下，說。

“ 你看，麗麗。”孫東越變戲法似地拿出一個包裝得很漂亮的小盒子說：“ 歐米茄的女士金表，歐洲來的洋貨，還喜歡嗎？” 

“ 這還差不多。” 鄭婉麗說。她拿打開盒子看了看，放在一邊。

“ 來，我給你戴上。” 孫東越獻殷勤說：“ 麗麗，這款金表戴在你這雪白的手腕上，真是太好看了。”  

女傭這時過來請鄭婉麗吃午飯，鄭婉麗讓孫東越相陪。

餐廳中央的餐桌上，已經放着一桌子豐盛的菜，熱氣騰騰。還有一瓶打開的紅葡萄酒。

鄭婉麗不動筷子，卻伸手去拿酒瓶。

孫東越勸說：“ 別空着肚子喝酒。” 

鄭婉麗用舌頭舔舔嘴唇，她說：“ 要你管!” 

“ 你也需要有個人管管你了。” 孫東越忽然一本正經、輕聲地說道：“ 麗麗， 你知道我是真正地關心你。只有心疼你的人，才會在乎你的健康，怕你弄壞了身體。”

憑他？想管她？ 他有老婆孩子，她與他只是逢場作戲罷了。只是相處時間久了，倒也有幾分真心。

“ 來，喝酒，今日有酒今日醉，管它明天誰是誰。” 鄭婉麗揚揚眉毛，說道。

她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酒映在玻璃杯里，紅紅的，像血一般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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