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来往于东京和上海的男人 |
送交者: 芨芨草 2023年10月07日02:28:06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两个来往于东京和上海的男人 杜海玲
今天(9月27日)早上,我的朋友郭允发微信给我说:“昨天又出席了朋友的葬礼,朋友是画家周豪。有兴趣可念念他的自传。”并发来自传中写到郭允的内容。读后,就觉想翻译出来。经同意,翻译并发出来。 以下内容翻译自旅日画家周豪的自传《想当画家的少年》(原文是日语)。
几十年后,我在东京与一个叫郭允的男人成了朋友,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母亲就是我曾经两年一堂课不缺地听讲的日语讲座老师。 我第一次见到郭允,是在2010年,在我的个展第一天。介绍我们认识的人,是银座的画廊“巷房”的女主人——东崎女士。巷房是我在东京两年一度发表新作的画廊。 在一星期前,东崎在电话里告诉我,郭允是朝日新闻的摄影记者,和我同是上海出身,郭太太在电通工作,郭允的爷爷叫郭沫若。 郭沫若,在中国是无人不知的名字,是文学家、历史学家、政治家,才华横溢的名人。在日本的中国通估计也都知道他。 个展当天傍晚,郭允夫妇出现在会场,我们中国式寒暄握手,一边微笑,一边眼里射出剑术家那样的犀利目光,仿佛要一眼洞察对方。这事我至今记得。 说是同乡同胞,其实有些人是我不想打交道的。就算身在国外,人的喜好也不会改变。有讨厌的中国人,也有喜欢的日本人。虽说要感谢介绍人好意,但仅仅因为同是海外国人就要介绍我们认识,也许是我狂妄,我并未为此欣喜。 那之后我们就去了后街的饭店过门香。这次聚餐,竟然东崎没来参加。原来,可能因为郭允兴起了银座大风,巷房的看板被强风吹得要掉落,为了等修理工,东崎临时来不了。 没有介绍人的饭局,但充满了关于绘画、关于彼此在日本的生活话题,聊得热闹极了。这家伙不错!他夫人奈奈是北京人,两个人的日语都非常流利,郭允现在也经常说:“在日本中国人日语好的只有三个人,周豪和奈奈,还有我。”——且不管可信度,却是席间欢乐的笑谈。 郭允拍摄过国内外的艺术家、作家、演员,每幅照片都拍到了大人物柔和自然的表情,我喜欢这点。小泽征尔、多明戈、卡雷拉斯…… 身体和相机和咔嚓咔嚓的快门声,这几样连在一起,是郭允这个人给我的印象,比我个子小点,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对于我这样周围只有画家的人,他是珍贵的圈外人。 我和郭允的对话使用上海话、普通话、日语三种混杂。根据要表达的内容而使用最过瘾的一种语言或词汇,这让人有种淋漓尽致的酣畅感。 我和郭允国籍都是中国,其实他的祖母和母亲都是日本人,所以我有时恶作剧地说他身体里中国人的血不多。 我和郭允老家都在上海,又在东京工作,两边来回走动,出国都是在30多年前中国改革开放的胎动期——我们有很多相似之处,而且在感性和价值观上也相当一致。还有一点共鸣的,回国目睹日新月异的发展,总有种山间方数日,世上已千年之感。 东崎女士之前告诉我,郭允对古典音乐造诣很深,而得知他读着指挥者用的总谱而听音乐,还是让我吃了一惊。对于海内外的作曲家和演奏家都如数家珍,每当他谈起音乐,我都有种“这样的内容可以免费听到,这可以吗”之感。 有着温厚待人的细心,有着博闻强记的知识,还直爽犀利,这些迥异的个性在他身上体现,让人十分愉悦。懂得很多,却不夸耀,这性格让人欣赏。 还要加上一点让我俩交情深厚的,是威士忌,我俩都是威士忌族。他真是个时不时让我想起来要一起喝酒的哥们。 第二年元旦,我在南青山的个展,第一对观众是郭允夫妇。郭允问我,不在上海展览吗?那时我在上海还无缘相逢心仪的画廊。我告诉他,我最近蛮喜欢的,是韩国人经营的“泉水边画廊”,都是我喜欢的抽象画。听到我的话,郭允夫妇面面相觑。原来,那个画廊的人租的是郭允家上海的房子,也就是说,郭允是房东。 我每年春天在上海度过,得知“泉水边画廊”也是在那之后,也许只展抽象画的画廊对上海于时过早,在郭允为我牵线而我造访该画廊那天,正是他们要撤离中国的日子。啊,可真是无缘啊,我心中叹息。我还带了画去,面对画廊撤离,不禁泄气。然而峰回路转,一个白人客人对我打开的画饶有兴致。后来我受邀去了意大利办展览。 预想之外的结果,是郭允带给我的缘分。 又过了一阵,我们终于在上海相见了。我们两家其实只需要骑自行车15分钟。 我们在上海外滩吃饭。二次会理所当然去了郭允家。临走,他送给我一本《上海光影郭博摄影作品精选》,是他父亲的摄影集。他父亲是建筑家,也是摄影师。 第二天早上我兴致勃勃翻开摄影集,里面的照片都是改革开放之前上海的街道和弄堂,如今已都是高楼大厦。每幅照片都既是作品,又是资料。我从履历读到郭允的父亲也是和我父亲差不多时候(1950年)从日本乘船回国的,就随口问我母亲,晓得郭博吗? “当然晓得,郭沫若的儿子,太太是日本人,刚来上海的时候,到邻居银行家屋里厢学中文的,听不懂的时候,经常喊我去做翻译。” 竟有这样巧事!我不禁湿了眼眶。我和郭允在异国成为朋友,却不知在父母那代就已有瓜葛。 在得知两家大人相识时,不巧郭允的母亲刚仙逝。如果早些知道,一定会为得知儿子们的交往而高兴。想象着两位老人在电话里叙旧的身影,我只觉非常遗憾。当然,这时候我还不知道,我曾经热心听讲的日本语讲座的老师,就是郭允的母亲。 为写这一章节,我和郭允夫妇确认,得知郭允的母亲那之后担任复旦大学教授,在日语教育和日本文化介绍中尽力,得到两国政府的表彰,还编撰了《新日中拟声拟态语辞典》。 再后来,我的父母也去世了。我家父母的墓地,和郭允父母的墓地,只相隔走路三四分钟的距离。这里也被安排了一个宁静的偶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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