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薇：陳倉舊穀子能發新芽嗎

前兩天在高島屋看到一對茶杯，色彩一隻是土耳其藍另一隻是明黃，價格很親民於是
入手，準備在這個聖誕節用上把日子過得鮮亮一些。可是回家路上莫名其妙地絆了一
跤，手裡提着的紙袋也砰的一聲重重落在石灰地上。旁邊的人驚叫着：大丈夫？眾目
睽睽下我狼狽地一骨碌爬起來，不好意思地向要來攙扶我的人鞠躬，說：對不起，沒
事的！然後就裝着“沒事的”樣子離開了。穿着大衣的我確實沒有摔得多痛，但是如
果周圍沒人我一定會馬上打開紙袋裡的簡易包裝看看剛買的茶杯被摔成什麼悲慘的樣
子了。回到家裡仔細查看，果不其然土耳其藍的那一隻裂開了一條縫隙，杯子把柄也
缺了一塊，這是無法使用了。
不甘心，今天又去高島屋準備再買一隻同樣的回來。這是一個特別專櫃，不同的時節
上架不同的物品。因此這裡負責銷售的人不是店員而是廠家特派員或者是該類商品的
專門零售業者，因此他們對於自己所賣的商品性能材質以及特徵特性更加瞭如指掌。
賣貨大叔聽了我的經歷表示很同情可又不能白送我一隻，於是聊起了別的話題。他說
我買的這個茶杯是波佐見燒，以許多人不知道這個產地。因為波佐見離有田很近，為
了好賣波佐見燒制的瓷器都貼上了有田燒的標籤。我問有田人不生氣嗎？大叔說：當
然生氣，所以你看現在產品貼的標籤都是波佐見燒了。
我聽說過波佐見燒現在人氣上升，並且特別受到西方人的喜愛，物美價廉是其中原因
之一。便又問大叔：為什麼波佐見燒比有田燒便宜呢？大叔告訴我：因為有田燒是傳
統工藝，由祖輩傳承下來的。他們有自己的傳統花紋和模樣，即使在燒制新產品時每
一個物件也必須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花紋和模樣要保持傳統，剩下的部分才可以創
新。可以說是在千變萬化中有田人代代恪守着傳統，使之更加精髓和爐火純青。所以
有田燒的價格就相對貴一些。相反，波佐見燒是後起之秀，沒有任何束縛，無論是色
彩還是花樣上都比較大膽或者說是隨心所欲，也為此波佐見燒的製作者不是祖傳的年
輕人很多。
大叔隨手拿起一隻碗，說：“你看，這是有田燒！只有密度很細的九州粘土才能燒制
得出這樣又薄又輕和色彩透徹的東西”。接着又說：“這隻碗在倉庫角落裡沉睡了30
多年才被發現，可算作是“中古品”了”。望上去，它依然如新的潔白底色上幾束枝
葉，不搶眼不豪華不奢侈也說不上好看，但很清秀。
我在想我如果有一隻用了三十年的碗，它一定會記得我到日本以後吃過了多少甜酸苦
辣，也一定盛滿過我歷盡的歡樂與悲傷感動和沮喪。然而時過境遷我已經不知道換過
多少只碗了，往事也已如煙。
沒有遲疑，我買下了這隻被淹沒了30多年的老碗。就像期待着陳倉舊穀子能發新芽，
在今後的日子裡拿起它我便知曉自己能吃幾兩飯，亦如這隻碗的質樸，不吹噓不溜須
不違心也不花哨，多些自知之明。
於此警示自己，以簡潔透徹的心態去迎接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