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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幾個人的平凡事(16-20)
送交者: 小小妖女 2006年08月24日15:53:13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作者:黃顏

(16)

俗話說,功夫不負有心人。楊紅和周寧兩個人,一個想證明自己是個正常人,另一個
想過正常人的生活,都堅持在那裡做功夫,做得多了,楊紅覺得自己也漸漸適應了,
不僅不覺痛苦,也慢慢有了一點淡淡的,說不清楚的舒服感覺。

楊紅一面高興,一面心下疑惑,這好像也不至於要象抽鴉片一樣上癮啊。楊紅當然
沒抽過鴉片,但也經常聽媽媽講,說她的外祖父就是抽鴉片上癮,把祖上傳給他的
幾十畝良田都抽光了的。媽媽講起外祖父抽鴉片時,臉上一般都是感激不盡的表情,
說要不是他為抽鴉片賣光了那些地,解放初期家裡劃成分時就會被劃成地主了,文
革當中肯定會被揪出來批鬥,我一個地主的女兒,你爸爸就不敢跟我結婚了,那就
沒有你們兄妹兩了。

所以楊紅自小就對外祖父抽鴉片上癮心存感激,沒有外祖父的抽鴉片上癮,就沒有
自己這條命。上小學時,有一次用“沒有. . . . . . 就沒有”句式造句時,還被
這個強烈的感激之情逃逸出去,一不小心,造了一個“沒有外祖父抽鴉片,就沒有
今天的我”這樣的句子。幸好那時媽媽就是楊紅的語文老師。這個句子被媽媽批改
作業時看見,一頓臭罵,威脅說再不許造這種句子了,就紅筆一揮,改作“沒有共
產黨就沒有新中國”了。

楊紅對外祖父的興趣並未因此而減,常常纏着媽媽要她講外祖父的事。媽媽總是說,
有什麼好講的,他死的時候我還很小,只記得那時已經解放了,禁了鴉片了,他弄
不到鴉片抽,就比死了還難受,形容枯槁,臉上總是一把口涎兩掛鼻涕,人見人嫌。
有時癮上來了,要叫人把他捆在門前的大樹上,怕他自殺。後來有一次,看得不緊,
就被他逃出去,跳了門前的小河,死了。臨了,媽媽總要加上一句,共產黨就是有
本事,禁煙禁睹禁娼,國民黨辦不到的,共產黨都辦到了。

雖然楊紅的媽媽講起外祖父,一貫是用這種平淡無奇的口吻,但外祖父抽鴉片上癮
的故事還是在楊紅的心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上癮”兩個字,是跟要死要活、投
河上吊連在一起的。現在聯繫到自己,就覺得詫異,就這樣一種淡淡的舒服感,值
得周寧說的那些女人上癮嗎?捫心自問,充其量也就是一種“您來了,請坐請坐;
您走了,不送不送”之類可有可無的感覺。

楊紅就把那本>再搬出來看,感到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讀書不認真就是不行。書上赫然寫着,夫妻生活,男女都會有“高潮”的。楊紅就
把描寫女性高潮的那一節認真讀了一遍。書上說得極中肯,說女性的高潮因人而異,
難以一言以蔽之,但不外乎以下種種。然後就“有的...... 有的......還有的......”
地羅列了十幾條。

楊紅就一條一條地讀,一條一條地對照自己,回答是“沒有......沒有......更沒
有......”。讀完了,心裡就非常恐慌,因為自己一條都沒有,感覺象過黨組織生
活時,發現自己沒有按黨員守則去做一樣。周寧的表情倒是很符合書上對男性高潮
的描寫,眉毛擰得夠緊,氣也喘得夠響,汗也出了,人也癱了,就象寫書人是站在
旁邊,一邊觀察周寧,一邊記錄的一樣。

楊紅是個好勝的人,可能是父母經常說:一個人做事,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好。而
楊紅不知怎麼的,就在裡面加了一個“最”字,變成“要麼不做,要做就做最好”。
所以一直以來,就在為這個“最”字努力。幸好“最”總是有個範圍來限制的,而
且楊紅還沒有把這個範圍擴得太大,總算得以倖存下來。如果她一心要做全世界第
一,可能早就大失所望,一死了之了。楊紅不過是要做一個小範圍的“最好”,在
班上一貫都是前幾名。而周寧一直都是最後幾名,因為周寧小學時有個老師說過他
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就一直把這個評語斷章取義地記在心裡,覺得自己是聰
明的,學習也就不大用功,成績一直就不是很好,好像不把自己的前程誤掉就不足
以證明自己確實是有小聰明一樣。

現在這情況好像調了個個,周寧這個全班成績最差的人做得如>上
寫的一樣標準,而楊紅這個尖子生呢,做了這許多次,沒有一次夠得上“高潮”二
字的。如果打起分來,肯定是不及格。楊紅就開始發愁,女人應該有的,我沒有;
別的女人上癮,追着男人要,我覺得可有可無,為什麼我會這樣呢?聯想到自己的
“老朋友”問題,楊紅就後悔當初聽了李護士的話,把那些藥扔了,如果那時堅持
打下去,說不定自己早就正常了。你想想,一邊是名醫院的名醫生,另一邊是小鎮
上的小護士,誰對誰錯,不是昭然若揭嗎?

再到做愛的時候,楊紅就免不了仔細觀察自己,看有沒有書上說的那種“高潮”,
觀察來觀察去,就很失望,只有承認自己確實是“不正常”,對周寧就生出很深的
感激,覺得他不嫌棄自己,從來不用“你有沒有高潮”這樣的問題來為難自己,實
在是非常大度,非常體貼。什麼叫知己?知己就是那個知道我的缺點甚至我的不正
常還能愛我的人。楊紅就很有“知我者,周寧也”的感覺,決心要好好愛周寧,似
乎不如此,就不能報答他的知遇之恩。


(17)

男女之間,即便是做了夫妻,有很多時候,也還是如歌中唱的那樣:“其實你不懂我
的心”。或許正因為做了夫妻,離得太近,失去了旁觀的距離和心態,才變得不懂
彼此的心了。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是也。

當楊紅在那裡愁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周寧一點也沒覺察。周寧是那種平時不燒香,
臨時抱佛腳的人,對那本>早就失去了興趣,再也沒摸一下,像他
的那些課本一樣,只有在臨考前幾天,他才會想起它們的存在。考試 一過,也不問
考得如何,就把課本扔了,有時要補考還得去問人借書。楊紅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用過的書都留在那裡,怕有朝一日會用得上。考完試,也有很長時間還在那裡回想
那些考題,看哪題做對了,哪題做錯了。發現有一題做錯,就悔之莫及,常常在夢
里都在更正那道題的答案。

周寧那時也有他自己的愁,因為他曾對楊紅許過一個大諾,說:“蜜月,蜜月,就
是要蜜一整個月嘛。我要連續做一個月,天天做,不間斷。”周寧有了這個諾言的
約束,就一門心思放在如何部署兵馬糧草,以求絕不食言上。做一次,就舒口氣:
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周寧選一個月這個數字,一是因為“蜜月”這個詞的啟示,二是因為在家鄉時經常
聽那些新婚的男人說起連做一個月的英雄業績。在周寧看來,這是個切實可行的方
案,因為他才二十二、三,而楊紅現在又不再是阻力,做三十天只是舉手只勞(當然
在周寧心裡是把這個“手”換做一個別的字的)。但他沒想到這種事講究的是“衝動”
二字,而衝動是不經安排的。只聽說過“一時衝動”,沒聽說過“計劃衝動”。

所以周寧就把自己弄到一個尷尬的境地。因為是計划行事,便成了一個任務。而任
何事情一旦變成任務,即使不使人興味索然,也難免讓興趣一落千丈。周寧就發現
有時對這個任務有了一點偷工減料的想法,就像他對待所有的作業和實驗一樣。有
時又因為在外面下棋打牌搞得太晚,回來後倒頭就睡,難免誤個一天。

不過周寧絕不會覺得是自己能力不如人,他的理論是,如果我都做不到三十天,那
別人也做不到,只能是在那裡瞎吹。周寧這樣想,就少許多煩惱。用心理醫生的話
來說,就是他的心理比較健康,而楊紅那種就不太健康,因為她一旦發現自己與眾
不同,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對頭,無法開解,活得太沉重。

周寧只擔心楊紅會記得他說的話,天天來檢查他有沒有食言。象楊紅這樣辦事認真
的人,肯定會發現他漏了一兩天,如果問他一句“昨天你怎麼沒做”,那他真的要
無地自容了。他見楊紅也不來檢查他有沒有實現諾言,覺得楊紅也很體貼,至少是
粗心得可愛。

如果楊紅知道周寧的想法,或者周寧知道楊紅的想法,一定會覺得這是典型的同床
異夢。其實造“同床異夢”這個詞的人大概只是想說明一個事實,並沒有想到後人
會把它用作貶義詞。夫妻雖然同睡一床,但既是兩個不同的人,生着兩個腦袋,做
的夢當然是不同的。如果夫妻兩個每晚做同樣的夢,那才真叫撞鬼了。

既然夫妻兩都有自己的心思,而對方又都不在意,兩人就都把工作的重心轉移到別
的地方去。家裡除了用過的課本,沒別的書,楊紅就對>上的其它
部分感起興趣來。>號稱“大”而“全”,也當得起這個書名,有
關家庭的方方面面,都有涉及。楊紅想,老年保健現在還用不上,生兒育女也還早,
種花養草又沒有地方,還是從毛衣編織和飲食起居做起,先學做飯和織毛衣。

正好周寧那件毛衣,歷史實在太悠久了。聽周寧說還是若干年前,他媽媽賣了一頭
豬,在一個某地買了毛線,請一個誰們織的。那個誰們也太黑心,剋扣了大半毛線,
只給他織了件當時就只算貼身的毛衣。每次聽老媽痛罵那個黑心的誰們,周寧就息
事寧人地說:“算了算了,以後不用賣豬買毛線了,直接把那張豬皮給我穿就行了,
還可以省下豬肉自己吃。”

(18)

上高中的時候,周寧的那件毛衣就已經很貼身了,等到上了大學,就變得更貼身了。
這裡說“更貼身”,只是說太小太緊了,因為有些形容詞是沒有比較級的,不能在
前面加“更”字。很多男人都知道這個道理,絕不會對一個女人說“我愛她,但我
更愛你”,因為你這樣說,她一定認為你撒了謊,兩人當中你只能愛一個。而且能
加“更”的詞就能加“最”,你說你“更”愛我,就是說你還是不愛我,因為你還
有一個“最”愛的她。

且說周寧那件毛衣,既短且小不說,肚子上那一塊,因周寧慣於將毛衣扎在褲子裡
保暖,已經磨出一個大洞,周寧也不在乎。所謂不在乎,常常是因為在乎也沒有用,
只好裝做不在乎,也添一分酷。周寧家境不太好,他就一直讓那毛衣破在那裡,整
個秋冬都是那件毛衣加一件軍大衣。在學校同人打羽毛球時,常常脫了軍大衣,只
穿那件破毛衣,在那裡打得熱火朝天。遠遠望去,只說是胸前印着一個“0”號,雖
然印得低了一些,但大家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周寧那件毛衣就經常活躍在各種場合。學校里一應活動,只要是與讀書學習無關的,
周寧都喜歡湊個熱鬧。有一回,聽人說大家都去省政府請願去了,周寧也不問請什
麼願,就跟着去了。他腿長,一下就走到最前頭。大家見他身穿軍大衣,人又高大,
面部表情又迫切,只說是個領頭,也沒人問他的來龍去脈。走到省政府,說可以讓
十個代表進去,周寧被人當作為代表,一下子推了進去。在裡面一間接待室里坐了
一、二十分鐘,周寧正想出去抽根煙,就有一位幹部模樣的人來到接待室,說你們
派一個人進來見省長吧。大家就推周寧去,周寧正想問其它人到底為什麼請願,就
聽那幹部說,“快點,快點,省長很忙呢。”周寧只好糊裡糊塗地跟那幹部進了省
長的辦公室。

周寧很迷糊,也很緊張,覺得渾身發熱,就把軍大衣脫了,坐在省長對面。省長說,
你們有什麼要求,可以通過正當渠道報告我們,不用這麼興師動眾嘛。周寧說,這
不也是正當渠道嗎?省長似乎很欣賞他的頂撞,問他,那你把你們的要求告訴我吧。
周寧這才想起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這次請願的目的,只好支吾着說:我們要求改善
學校伙食,減少作業考試。省長說,那沒問題,我會請人辦的。臨走,省長又說:
同學,你叫什麼名字?我們可以考慮給你一些補助。

周寧出來,立即被人當作英雄抬在肩上,到最後都不知道那次請願的目的,也沒有
拿到那筆補助。

所以周寧仍穿那件破毛衣。周寧愛去學校舞會,屬於“癮大水平低”一族,而楊紅
則屬於“會跳不愛跳”一類,因為她學跳舞如做學問,自然學得標準,但她又忙於
讀書,也沒有多少時間去跳舞,都是周寧一個人跑去。

冬天周寧就穿着軍大衣去舞會,到了舞場,先脫了大衣,找個角落一丟,就穿那件
破毛衣,上前請女生跳舞。周寧邀人跳舞很少被拒絕,大概是因為別人都說他長得
象周華健。周寧不覺得別人這樣說是一種抬舉,反而覺得自己有點虧,因為他覺得
周華健臉部中央有些凹陷,象被人坐了一屁股一樣,要說自己象周華健,也應該是
改良版周華健。

被周寧邀去跳舞的女生,如果不相信世界上還有這麼窮的人,就以為周寧別居一格,
不修邊幅;相信他是真窮的人,就對他生出一腔憐憫之情。眾所周知,女人的憐憫
是很容易上升為愛情的,所以楊紅還曾有過幾個潛在的情敵,全是因為那件破毛衣。
周寧同一個新舞伴跳舞時,都是一上去就說對方舞跳得不錯,就是樂感差一點。這
樣一說,那女生就有點羞愧,但還沒有到惱羞成怒的地步,畢竟周寧說她舞跳得不
錯嘛。那女生就努力追蹤音樂,想抓住樂感這種虛無飄渺的東西,多半就沒有精力
發現周寧跳舞的差錯了,正好中了他的圈套。有的女生怕人看見他衣服上這個大洞,
跟他跳舞時,就想遮起來,只好同他貼得近一些,讓周寧得着些意外之財(色?)。
所以周寧的毛衣,在他們學校里,頗有名氣。

那時楊紅就想為他織件毛衣,但鑑於學習緊張,一直未能如願。現在有了時間,又
有>作指導,楊紅就興致勃勃地去買了一些毛線,又將周寧的破毛
衣拆了,洗了,加了新線,照着書上的指示,一針一針編織起來。織了一截,效果
還不錯,就想,原來這些事也並不難,以前看寢室里一位大姐織個圍巾,還把別人
佩服得一塌糊塗,其實自己也會做的,不比讀書難。楊紅就一路織下去,第一次就
成功了,因為是嚴格按照書上說的比例去起針的,一米七五的周寧一穿,恰恰合身。
織出了信心,也織出了興趣,楊紅就又買了毛錢,給周寧和自己織毛褲。織到後來,
隔壁的王大姐都要來向楊紅請教了。

(19)

雖然H大青年教工食堂暑假裡也還開着門,但如同任何一個大學食堂一樣,辦堂宗旨
都是為學生說俏皮話提供素材的,色香味不在他們的議事日程之上。楊紅和周寧在
H大食堂吃了四年,早已吃得不耐煩了,楊紅就照着>,做起菜來。
她雖然也象所有的書呆子一樣,對書中所說的“鹽少許”之類的含糊不清很不滿意,
但她是做實驗出身的,知道實踐可以出真知的,只要循序漸進地加大投放量,慢慢
會摸出道道來。所以楊紅就常常是先放一點鹽,炒兩勺子,就嘗一嘗。不夠咸,再
放一點鹽,再炒再嘗。如果不慎放了太多鹽,她也悟出該如何補救,無非是加些糖,
加些醋,把椒鹽搞成糖醋就是了。

後來連周寧也摸出了她的規律,見她放糖就問:“鹽又放多了?”

楊紅只笑而不答。吃飯的時候,楊紅常常是笑眯眯地坐在那裡,看周寧津津有味地
吃。周寧起初還問她,你怎麼不吃,後來知道她做飯時一路嘗味,已基本上嘗飽了,
也不再詢問,只管風捲殘雲般把飯菜打掃乾淨,知道這是對楊紅最大的獎賞和鼓勵。


周寧是個好客的人,又愛喝酒,但楊紅不會喝。酒桌上沒有人陪着喝,就象談戀愛
沒有對象一樣,雖然可以暗戀,可以自戀,但都不過癮。所以周寧很快就開始物色
酒友。

那時他們住的是一幢有內走廊的青年教師宿舍,走廊兩邊是一些十平米的房間,走
廊有兩米多寬,算是廚房,兩邊沿牆跟都擺着煤氣灶。一到做飯的時候,家家都在
門前炒菜,一時鍋盆齊鳴,蔚為壯觀。

楊紅從小就聽父母說“吃得虧,攏得堆”,意思是說一個人如果不怕吃虧,就能交
到朋友,所以楊紅一向是不怕吃虧的。以前住學生寢室,都是別人不要的床位她要,
別人不掃的地她掃,別人不到的垃圾她到,所以跟人處得很好,自己也未見有多大
損失。

現在住在青年教師宿舍里,做了菜,少不了請隔壁左右的品嘗。同樓還住着幾個未
婚教師,也懶得自己開火,楊紅就經常叫他們過來吃飯,一來陪周寧喝酒,二來也
讓他們打打牙祭。慢慢的,楊紅做的菜在那棟樓就很有名氣了。有時哪家請客,竟
會提幾斤排骨來,撂在楊紅家,說一句:“做紅燒排骨,今天下午請客要的”,就
行了。楊紅就洗淨了,燒好了,放在那裡,貼個條子,免得待會有人來拿時搞錯了
哪盤是哪家的。

楊紅對周寧,起初也是執行着“吃得虧,攏得堆”的政策。不僅做飯,連洗碗也包
了。周寧有個壞習慣,每次吃完飯,就要上廁所,小時總是被他媽罵是“直腸子”,
所以楊紅想都沒多想,吃完飯就把用過的鍋盆碗盞什麼的拿到走廊盡頭的公用水房
洗了。等周寧從廁所歸來,楊紅早已把一切收拾停當了。

楊紅沒想到政策都有個執行範圍,超出了範圍就會適得其反,就象漢族地區的計劃
生育政策如果照搬到少數民族地區就會引起強烈抵抗一樣。

很快就有人打趣周寧:“嗨,你夫人出得廳堂,進得廚房,怎麼會看上你的呀?”

周寧聽了很得意:“肯定是我有什麼閃光之處,她看得見,你們看不見羅。”

還有人見楊紅在那裡忙活,而周寧在外與人下棋打牌,就笑楊紅:“嗨,田螺姑娘
啊,你家那個耕田的什麼時候回來吃飯?”

對面的毛姐就說得直一些:“楊紅啊,怎麼總是你在做飯洗碗呢?我跟老丁都是一
個做飯,一個洗碗。做飯的不洗碗,洗碗的不做飯,公平合理,天公地道。”

楊紅突然被人問到這個問題,答不上來,就說:“周寧他不會做飯。”這也是實情。

毛姐就一針見血地說:“說不會是假的,他要想學,還會學不會?你不也是剛學的
嗎?”

毛姐的丈夫老丁就在旁邊添油加醋:“就是,就是,做得好不好是水平問題,做不
做是態度問題。”

毛姐糾正說:“水平是可以提高的嘛,如果他真的愛你,心疼你,他什麼樣的事都
學得會。

楊紅聽了這些話,就愣在那裡,突然想起好像別人的丈夫都做飯的,最少也洗碗洗
衣服什麼的,只有她家,總是她一個人在那裡忙活。她覺得毛姐的話有振聾發聵的
作用:這不單單是一個做飯洗碗的問題,這個問題要從一個更高的層面來看,這能
看出周寧疼不疼她,愛不愛她。談戀愛的時候,都是周寧為她去食堂打飯、打水,
用自行車馱着她去外面玩。現在剛結婚,怎麼就變得什麼也不幹了呢?難道愛情這
麼快就消逝了?

(20)

楊紅跟周寧商量:“每天都是我做飯,別人都在議論,今天下午你做飯吧。”

周寧也知道有人在那裡議論,但沒想到楊紅這麼快就覺悟了,心裡不快,忽然很理
解為什麼資本家恨那些搞工運的人:工人在那裡心甘情願地受剝削,就是你們這些
人,七挑八挑,搞得工人提條件,鬧罷工。但周寧怕楊紅生氣,就一口應承下來。
楊紅也舒了口氣,心想他還是很心疼我的,也就是說還是很愛我的,可能前一段時
間我搶着做飯,把他表達愛心的機會褫奪了。

結果到了晚上快六點了,周寧還在看電視,好像已把做飯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經楊
紅提醒,周寧才猛一拍腦門,說:“呀,差點忘了!”轉身就衝到走廊上去做飯。
不過,很快又沖回來,問楊紅怎樣開煤氣灶。過了一會,又問鍋在哪裡,面在哪裡,
鹽在哪裡,等等等等。楊紅按捺着,一一告訴他,周寧好不容易把鍋座上,把面放
進去,過一會又因為看電視看忘記了,聽到對面毛姐在叫:“楊紅,鍋里沸出來了!”
楊紅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條件反射地跳起來,跑出去把殘局收拾了。

後來還叫周寧做過幾次飯,次次都有新問題,搞得比楊紅自己做飯還麻煩,說他吧,
他只說從小到大,從來沒做過飯。如果楊紅不想做飯,兩個人就還是回去吃食堂。


楊紅只好改讓周寧洗碗。雖然洗碗的技術含金量低一些,但周寧一樣可以把它做得
別開生面。一般是把吃過的碗放在那裡,久久不去洗,弄得蒼蠅蚊子都尋來了。去
洗呢,也本着“執行政策不走樣”的精神,你叫洗碗就洗碗,其它問題都不管,就
只拎着兩隻碗悠哉游哉地走去水房,用過的鍋盆什麼的一概不問。

周寧如果能把兩隻碗原封不動地拿回就算不錯了,多數時候是遇到了棋友、牌友、
酒友、鄰居,就算沒遇到他也可以現場交一個,就從水房一路侃到走廊,又從走廊
侃到別的樓層,再就不知侃到何處去了。大多數時間都是到了下一頓做飯時,楊紅
才發現鍋盆上粘着的飯菜都乾枯在那裡了,而兩隻碗則不知去向。她只好把鍋盆拿
到水房去,自己洗淨,順便把周寧忘在那裡的碗也帶回來。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很多次,每次楊紅都是等到周寧回到家,才關了門,小聲說他幾
句,生怕外人聽見,說它們蜜月里就在吵架,傳出去難聽。周寧也總是抱歉,說
“唉呀,怎麼就把碗忘在水房了呢?都是老王,扯着我講啊講,也不知道他哪來那
麼多話---”。

有一次,周寧照例拎着兩隻碗去水房,楊紅對他說:“你洗碗就真的只洗碗啊?你
把鍋盆什麼的也帶去洗一下不行嗎?”

周寧見走廊上有人,就把膽一壯,說:“我們家鄉從來沒有男人洗碗的,男做女工,
凶也不凶,男人做女人的活是沒出息的。男人做飯洗碗,那他們娶老婆幹什麼?”


楊紅聽了,氣得說不出話來,又不敢在走廊上同他吵,只好瞪着周寧,臉色發白。
周寧一看勢頭不對,趕緊跑去水房,不回來聽楊紅的下文了。

楊紅在家裡生了一個下午的氣,哭得昏頭轉向,心想,什麼年月了,還把女人當奴
隸,娶我就是為了有個做飯洗碗的人?還以為娶我是因為愛我呢,搞半天他壓根就
沒有愛過我。

到了晚上,周寧才從不知從哪個朋友那裡回來,見鍋里沒有給他留飯,也不敢多問,
徑直爬上床來,扳過楊紅的臉,見她滿面淚痕,兩眼紅腫,就問:“好好的,哭什
麼呢?”

楊紅見他一臉清白,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哭得更厲害了。

周寧只說她是為洗碗的事生氣,不知道問題已經上升到“愛不愛”的高度,又聽人
說“女人是要哄的”,就琢磨着怎樣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他又不願認錯,怕
認開了頭以後沒有完,就神龍見頭不見尾地說:“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弱點嘛,有
些是與生俱來的,有些是長期形成的,改掉都是很困難的。”

周寧原意只想避免說“我有弱點”,所以牽出“每個人”這隻替罪羊。但在楊紅聽
來,卻是別有所指,是在點她的心病,說她有與生俱來的弱點,一時竟有點啞口無
言。周寧見她不做聲,以為自己胡縐的幾句話起到了格言般的作用,遂決定以後就
以周氏格言做求和的工具,一句就夠楊紅想的了,自己也不失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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