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雪

原文/拾廻

五年前, 南京的一個冬天, 冷. 快過年的夫子廟, 人真多.
傍晚, 文德橋石欄杆邊，站着個高挑的賣花女, 二十歲左右.

一捧鮮紅的玫瑰遮住姑娘下半張臉; 她的眼睛忙碌着, 看着形形色色的行人. 那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秦淮河上這座橋上的戀人格外多.

我看上去不象是去赴約的樣子; 賣花女還是攔住了我. 看着她眼睛時, 我忘了她說了什麼. 也許, 我根本記不清和她的任何對話. 但是, 當時的情景不需要語言.

去夫子廟是想買幾件紀念品帶回美國. 後來同學笑我, 真傻! 外地人才到那去買紀念品. 可這會兒, 買花又有什麼用呢? 我搖着頭, 走開了.

在人群中轉了一兩個小時, 隨便吃點小吃. 算了算, 還是買了個能旋轉的玻璃球. 球裡面的兩隻老虎很逼真;一隻老虎一百快, 說是手繪的我才買. 砍了一半價, 心裡還挺高興的; 還真是件很別致的禮物.

南京冬天陰冷, 加上下起了小雨, 手凍得不行. 逛到街口打的(TAXI)時, 又一眼望見那捧着紅玫瑰的女孩. 剛才的一眼是美麗的. 再次相遇時, 她的頭髮被雨淋濕, 她的眼睛天黑後顯得更亮. 她用手拽住我; 我看見籃子裡的花沒剩幾朵, 就和她開玩笑說，給個便宜價我全買了. 好象說的是五毛錢一支; 她說還不如白送我呢！ 記不清當時的語調了, 那雙眼是瞪着我的.

下雨天的出租很難打, 站了十多分鐘; 她一直就粘着我, 硬要我把她的花全部買了回家送老婆. 可我要回酒店．

後來, 我是把花全拿下了. 沒直接掏錢, 請她一起上車去了古南都吃了頓晚飯. 一直到坐在嘉鳳緣的飯桌上時, 我才注意到她的唇上隱隱地有條粉紅色的裂痕. 她告訴我: 技校畢業後, 賣花想多賺點錢; 年後, 再做一次整容就能把那痕跡整平，完全遮住.她還告訴我她的名子叫紅雪，冬天生的 ─ 她媽媽生下她後大出血死了. 還說了很多話都不太重要……　

晚上送她走時，雨中開始夾着雪.　我讓她把我的一件耐克呢絨外套穿上；她留了個手機號走了．回到酒店房間，看到十一朵未開全的紅玫瑰還插在咖啡壺裡．剛才忘了放水; 我找了個一次性的杯子往咖啡壺裡倒滿了水.

房間裡的電話響了, 紐約長途……. 通話的最後一句是: Happy Valentine!

(後記: 一年後再次見到紅雪時，即使湊近看也很難看出她的裂痕. 又是四年過去，現在很多地方, 象王府路,洪武路, 都有賣花男女; 文德橋附近也有了很多花店, 可我沒能找到紅雪, 我想她再也不用賣花. 南京這些年的變化真大. 紅雪秦淮，這場雪雖下得晚了些，但它也是一份情人節的禮物.２／１２／２００７拾廻 於 佛羅里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