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Ph.D老板 |
送交者: 憔悴潘郎 2002年07月14日12:35:42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两年了,总想为我做Ph.D时的老板写点什么。好几次,刚开了个头,便下不了笔。原来四年的师徒,竟没留下太多的回忆。但是,他的离世却叫我常常想起他来,心头的点滴也不时提醒我写些纪念的文字。这次,无论如何要把它写完。 我读书的地方是中部的一个三流学校。我老板是系里管招生的,所以,我先在他哪里做rotation。两个月后,得知别的实验室做的也都差不多,我就干脆定了他为我Ph.D的老板。他挺高兴,因为我拿的是fellowship,而他的新NIH grant没有申请到。事后看来,我当时的决定是非常明智的,对我而言,不仅省了不少时间,而且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自由;对他而言,由于我的工作,他在我在的最后一年又重新得到了grant。 老板是德国后裔,留着络腮胡子,非常quiet,偶尔说几句话,却很幽默。当时在系里呆了十年,是副教授。只收过一个Ph.D学生,我是第二个。学术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建树,也毫无锋芒,属于二、三流大学里绝大多数混日子的那种教授。特别顾家,太太、女儿生日,结婚纪念日等等是从来不上班的。他兼职他女儿中学的女子篮球教练,比赛的日子也不上班。他同时还是市里bagpipe队的成员,训练的时候也不来办公室。所以,我就是自己的老板。 他给我布置课题的时候,告诉我说技术上很难做,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做。讲起来蛮简单的,就是用微电极往细胞里注射可以显色的东西。但当时世界上会做的人不多,他们也都告诉我老板特困难。因此,他说我只要能做出两组数据就可以毕业。出乎意料的是,我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做完了,加上上课的时间,一共才两年半。他跑来说:“系里还没有这么快毕业的先例,你再做三组吧”。于是,又做了一年。这回,他说话算话,积极地张罗我毕业的事。 因为我生性懒散,老板又不懂我的技术,这Ph.D读得轻松自在。每天中午都去打两个小时的乒乓球和游戏,以至于有人打电话给我时,老板得到地下室的游戏房来找。我的周末都花在钓鱼上,要是赶上每年四、五月的crappie繁殖期,我有时会整个星期停下实验去钓鱼。老板从不管。但是,他有他表达不满的方式。有一次,我过了一星期的钓鱼瘾后做实验,发现摊子被动过了,问老板,他说看我不做实验,想自己试试。我居然训斥他说:“你知道你这一动,我得花几天来调整吗”?他没说话就出去了。我也觉得有点过份,于是第二天向他道歉。唉,这样好脾气的老板到哪里去找。 毕业了,我在同城的另一所学校做postdoc,去看他的次数却很少。第一次是96年圣诞节去佛罗里达玩,因为在老板那里做的是hippocampus(海马),我特地给老板用贝壳和sea horse做了个小玩意儿。他非常高兴地收下,放在计算机旁边。第二次是98年我发了篇Nature,给他送去,他当即用图钉钉在办公室门上。到加州来以前,我只是打了个电话跟老板话别,毕竟他才50岁不到,今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没想到我错了。两年前,系里的秘书到处打电话找我。因为我换了公司,等前同事联系到我时,老板已经病故了,晚期前列腺癌。人有旦夕祸福啊!想到每次St. Patrick's Day,老板穿着苏格兰短裙,吹着bagpipe,精神抖擞地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头;想到95年去San Diego开会,在一个名为Fat City的中餐馆吃饭,老板点的北京烤鸭老不来,他煞有介事地问侍应生是否还在抓鸭子,那随后的一阵爽朗笑声,让我戚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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