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女孩
樱 宁
一
平平是二等女孩。
一等女孩是人中的精,花中的尖儿。她们浅笑轻颦间,便可倾倒众生。她们
说话时,有人倾听;沉默时,有人欣赏;微笑时,有人痴狂;哪怕是哭泣时,也
有人跑着赶着递毛巾送肩膀。
但平平生来便是二等女孩。平平不丑,但也绝不漂亮,一如她的名字。别人
提起她,多半是,“平平嘛”,拉一个长长的拖音,“人还是很不错的。”
与平平一起进公司的优优便是百分百的一等女孩。如果说平平是绿叶,优优
便是红花;平平是丑小鸭,优优便是优雅的白天鹅了。但是这两个女孩很快就要
好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对于优优而言,平平是在各方面都没有威胁的朋友
;而且有了平平的陪伴,自己的美丽优雅又平添了三分。而平平呢,对于样样都
比自己优秀的优优有些盲目崇拜。平平爱笑,说好听点叫做无忧无虑,说难听些
叫做没心没肺。
两个女孩一进公司,就引起了单身汉们的极度关注。确切地说是关注优优,
但是平平整天和优优粘在一起,不去关注都做不到。这其中有一个眼明手快心灵
的叫做刚的,瞅准了一个周末便准备先下手为强了。
适逢有一部热门大片上映。刚的计划是先吃饭再看大片。但是如何把优优约
出来却颇费周章。刚自有办法。中午趁着优优不在,刚找到平平说:“今晚去看
最新的大片吧,我请客。”平平一听眉宇间竟然掠过一丝羞涩。刚在公司里也算
数一数二的帅哥,各方面都没得挑。平平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邀请自己去看电影。
平平笑了,笑得没心没肺的,她一口答应了刚。刚继续道:“我正好有三张票,
还多一张也是浪费,如果你有朋友有空也可以一起去看…”“那就让优优一起去
吧,她也很想看这部电影呢。”平平果然不辜负刚的期望,刚也笑了,暗中轻舒
了一口气。
晚餐进行得轻松愉快,三人各有三人的喜悦。平平是最兴致勃勃的,她把这
当作自己的约会,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兴奋过度。优优的话虽然不多,但是一等
的女孩用不着说太多话也可以勾魂摄魄。刚在公司里对自己的关注优优是最清楚
不过的,但是优优刚从学校毕业,还有着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也有着成排的男
子可以挑拣。因此刚虽然优秀,也还没有优秀到让优优芳心暗许的程度。刚却把
这当作里程碑式的一次约会,他踌躇满志,抱得美人归的愿望似乎已近在咫尺了。
一直到电影院里平平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三个座位居然不是连在一起的,
二个在走道这边,另一个在走道那边。刚走在最前面,坐到了两个相连的座位上,
平平正要跟过去,刚的手却伸向了优优,转头向平平说:“平平,看来你只能坐
那边儿了。”平平站在当地楞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缓过神来。优优倒是已经坐下
了,看到平平站着发楞,慢声细语地道:“我还是坐那边儿吧。”说着欲起身却
未起身。只这一句话,刚却着忙了,一面按住优优不让她走,一面转头有些发急
地对平平说:“平平,快坐那边儿去!”
平平魂不守舍地走去坐下,脑子里轰然一片。电影演了些什么,她全不知道,
只听见走道那边的刚不时地说着什么话,引得优优吃吃地笑个不停。平平虽然平
凡,但是却不笨。她突然明白了她是马戏开场前的小丑,现在她的戏份已经演完,
正式的戏却在优优那里开场了。中间刚还颠颠儿地跑出去两次,为优优买零食和
饮料。却没有给平平带一份。平平想,刚并不是小气,他只是压根儿就把平平忘
了。
散场了,人潮涌动。刚和优优在人潮中往外走去,平平远远地缀着他俩。待
到僻静处,优优突然惊问:“平平呢?”刚这才想起把平平掉了。但他只往四周
草草扫了一眼,就说:“咦?这丫头是不是跟着谁跑了?女大不中留了。我们走
我们的吧。”他说“女大不中留”的时候拿腔作调的,引得优优又是一阵吃吃地
笑。刚趁优优浅笑之时,一只手自然而然的落向优优的腰间。优优的腰却象蛇一
般不着痕迹地游了开去。刚的手扶了个空,划了个圈儿后,讪讪地插在了自己的
裤袋。两人细语着渐行渐远。平平站在他们身后的树影下,开始她有些希望他们
发现她,后来又害怕他们发现她了。看着他们走远,她独自出了会儿神,走了。
次日,刚是唱着进行曲进办公室的,兴致之高,令整个办公室的人侧目。优
优则一如往常那般莫测高深地美丽着。刚和优优分别都问平平,“昨晚你跑哪儿
去了?我们找你呢。”“我们”两个字在平平的耳里异乎寻常地刺耳。平平回答
说,“人太多了,走散了呗。”她还是笑着说的,象平时那样没心没肺。
二
刚已经不再需要平平就可以约到优优了。虽然优优不是每回都答应,五次中
允个二三次,其他的时候就巧妙地推搪了。刚于优优而言,是空闲时的绝佳玩伴,
但是若真的谈感情,优优的感情又岂能轻易地给这样一个与自己一样级别的小职
员呢?
中午吃饭时候,优优优雅地拨着饭盘里的菜,象突然想起来似的对平平说,
“那个刚昨天晚上要我做他的女朋友。”话到这里,仍未说完。但优优却不说下
去了,仿佛忘记了一般,继续拨弄饭盘里的菜。
平平的目光利剑似地飞扫了优优一眼,旋即低头看着饭盘,半晌还是忍不住,
问道:“那你答应他了?”
优优轻叹一声,“哪能呢。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呗。”说着浅浅一笑,目光
游移到了平平身后的另一张餐桌。刚正坐在那里,看到优优的眼光飘过来,心神
一荡。
刚其实最近也烦心。离第一次三人看电影也已经堪堪半年了,优优始终若即
若离,看得到,摸不着。说优优待他不好吧,她倒也常赴他的约。说优优待他好
吧,却又丝毫近身不得。
昨天,刚终于下定决心,孤注一掷也要向优优摊牌。那是在一个西餐馆,环
境优雅,桌上的蜡烛荡荡地浮在小小的玻璃杯里。烛下看美人,优优显得越发的
俏丽了。刚手里的小丝绒盒子已经有些被手心的汗濡湿了。他精心挑选选了一对
耳环,搏优优欢心。
优优果然喜欢。她看到那对白金镶紫色宝石的耳坠时,小小的脸庞有些发亮
了。刚的手一把握住优优正在玩赏耳坠的小手,说:“优优,我喜欢你,做我女
朋友吧。”
优优的小手柔柔地顺着那个红色丝绒盒子一转,便脱出了刚的掌心。她长长
的眼睫毛不安地翕动着,烛光下的长睫毛在她的脸上覆了两圈黑影。她黑亮的眸
子闪避着刚的眼睛,仓皇如受惊的小兔。她的声音也有些局促:“刚,你这话好
突然….我一直当你作最好最好的朋友。我这个人很保守…喜欢一个人很难…但是
…若是喜欢上了就会全心全意的喜欢…”说到最后“喜欢”两个字时,声音已轻
如耳语一般,白皙的脸上晕出一层薄薄的红晕,衬得她的脸粉粉地俏。
刚被优优的神态迷惑了;也被优优的话语打动了。优优真是认真保守的女孩,
象这样的女孩,值得继续等待。刚深信不疑。
作为优优的好朋友,平平也深知优优的“保守”。优优是不会把自己的青春
耗在爱来爱去的游戏里,最后到年纪大了匆忙凑和着嫁人。优优是聪明而冷静的
一等女孩嘛。
所以当优优神神秘秘地向平平宣布她有男朋友的消息时,平平大吃一惊。平
平正在啃一个苹果。她大张着嘴,差点儿把整个苹果吞下去。
“是刚吗?”平平疑惑的问。
“哪会是刚呀。我和刚不过是普通朋友。”优优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仿佛
整个人都泡在了爱情的蜜里。“是上周在那个PARTY上遇到的华。”优优说话的神
气又喜又骄。
“啊?你们才认识一星期呢。”平平的眼睛瞪得象铜铃。“而且,华好象年
纪比你大不少呢。”
“平平,爱情是不能用认识的时间来计算的。也不能用年龄这种世俗的标准
来衡量。”优优有些不高兴了,今天这个平平怎么尽泼她的冷水。
平平依稀记起,那次PARTY后,优优曾向她提过那个华是何等的能干,做生意
生意是何等的成功。当然在能干和成功背后,还有富有。
“那刚怎么办?”对于刚,平平总有些莫名的关心。
优优突然走近一步,握住平平的手恳切地低语,“平平,帮我个忙。你是我
最好的朋友了。今天晚上刚约我出去,你代我去吧。帮我把话讲清楚。”
平平着实为难,“你自己去说不行吗?”
优优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些些哭腔:“好平平,就帮我这一次吧。我把我的那
条新裙子送给你好不好?”她顿了一顿,又道,“我和刚毕竟是同事,自己去说
好尴尬,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平平本来心就软,经不起优优这么软磨硬缠,终是答应了。
下班后,优优和平平一起走出公司。华的敞篷车已经等在门口了。优优喜不
自胜地上了车,还不忘回头向平平挥手,“别忘了去见刚哦。”
平平望着远去的车,突然想起今晚要去见刚,还要为优优说那些残忍的话,
她惯有的没心没肺的笑有些笑不出来了。
三
平平来到那个酒巴时,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平平并不是不守时的女孩,但是今天这个场面却令她有些怯场。若面对的是
别人,她也许代优优说完那些话就可以转身而走,但是今天她面对的是刚。那个
刚是曾经邀请过她看电影的人,也是曾经当晚就撕碎了她的幻想的人。
若是换了别人,也许会很乐意看到利用过自己的男子有这样的下场,而且会
有“亲手血刃仇人”的快感。但是平平的情况却绝非如此。平平虽然在这半年中
已经习惯了刚和优优的频频约会,也习惯了优优在不经意时向她提起刚的事情,
甚至早就在半年前的那晚放弃了对刚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刚的身影却仍是她
不自由主追随的方向,关于刚的话题始终令她的心悸动不已。刚的确伤害过平平,
那个旧伤在平平的心里还会有阵阵的隐痛。但是有时候,女子会对伤害过她的人
产生莫名的好感。这也许是古往今来无人能解开的谜。
这件小小的心事,并不令乐天的平平太过烦恼。喜欢是一回事,付诸于行动
是另一回事。平平从来不以为她和刚会有感情上的瓜葛。平平的喜欢很小也很单
纯,那是单方面的喜欢,不需要惊扰刚的喜欢,也不要求任何的回报。象是小小
的草,长在荒僻的墙角。它爱慕着春天,为了春天而努力生长,但是春天永远不
会注意到这样微小的一棵草。
酒巴里乐声震天,平平从人堆里辨出了刚。
刚独坐一隅,背影有些落寞,整个人看上去象是写着“孤独”两个字。那一
刹那间,平平的心痛了。不为自己,为了刚。
刚看到平平时,嘴角抽动了一下,泛出一个苦笑。平平正在慌张地小心地措
词时,刚打断了她:“别说了,我都知道了。那天的PARTY我也去了,后来的事我
也听说了…我今天只不过想和优优说个明白,谁知道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刚斟满两杯酒,“平平,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平平已经从大丈夫何患无妻劝到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刚的酒仍在一杯接一杯
地下肚,刚的脸也喝得煞白煞白。平平再也看不下去了,买了单,拖起醉意昏昏
的刚,夺门而出。她打了个的,想把刚送回家去,刚却在车上睡着了。无奈之下,
平平把刚带回了家。
绞了一把湿毛巾为刚敷上,刚醒了。他楞楞地看了一会儿平平,突然两手握
住平平的肩膀,声音喑哑地问:“平平,你和优优最好。你告诉我,优优是不是,
她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是不是?”
平平楞住了,她想扯个谎安慰刚,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不知如何说起了。刚
突然回身俯在沙发扶手上,不动。很久,平平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地抽搐。平平
默默地将一张纸巾递到了刚的手里。半晌,刚接过纸巾,低着头,声音里还有丝
丝不平的颤音:“平平,谢谢…平平,你真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以前好象一直不
太注意你,真抱歉!”
刚的目光有些零乱,脸上依稀还有泪痕。平平抬了手想为他拭泪,他猛地抱
住了平平,象溺水的人想要无力地抓住触手可及的任何一块枕木。刚的唇离平平
的唇只有一寸,他深深地看着平平。平平被刚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任由他拥
着,心跳得咚咚直响。过了很久,刚突然深深长叹一声,向沙发靠去。说充满懊
恼和焦燥地说:“平平,我满脑子都是她,都是她。忘不掉!真????该死!”
话没说完,刚突然腹中杂物上涌,来不及进卫生间,全部吐在了平平的沙发上。
平平安排醉后的刚睡去,再打理完沙发,已是下半夜了。她想着刚才刚的脸
近在咫尺,近乎拥抱的感觉,直到天色放晓方才沉沉睡去。
平平是被刚唤醒的。伤痛和酒醉似乎已随着白天的来临而消逝在暮色中了。
平平起来一看,刚已经准备好了两个荷包蛋,虽然煎得不太好。还有牛奶和面包。
平平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张,倒是刚一笑:“平平,你说得对,大丈夫何患无妻。
我是应该振作一点,这是新的一天了!失恋了,难道不活了不成?快吃吧,傻丫
头!”刚说完,大咬了口面包。但是平平却看到,仅是一顿早饭,刚就呆呆出神
了两次。
刚的确把平平当作好朋友了,平平是善解人意的女子。他也有过几次和平平
一起出去喝酒或是宵夜,心中的苦闷向平平诉说了就轻松了很多。平平有时候会
劝慰,有时候只是温和地笑着,有些没心没肺。但是,刚和平平,也不过是朋友
而已。有时候爱只需要一点点冲动,但是刚对于平平,就是缺乏这一点点冲动。
平平也明白这一点,她觉得能够和刚做朋友已经很满足了。
恋爱中的优优却不象以前那样地从容和优雅。有时候平平可以看出她眉间的
焦虑,她的神色忽喜忽忧。问她,她却闪躲着不肯说什么。渐渐地,流言在公司
里面传起。一向注重打扮的优优,近来开始有时连着两天穿同一套套装上班。一
些最无聊的男同事,开始在每天早晨拿优优今天是否换了衣服打赌。如果看到优
优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他们就在背后不怀好意地挤眉弄眼地作鬼脸。
平平终于忍不住,趁着没人的时候,私下里逼问优优:“优优,你告诉我,
你这副样子真让我急死了。我们还是好朋友不是?”
优优听到平平的话,贝齿咬了咬下嘴唇,把下唇咬到失色。“平平,别问了。
再过一个月,再过一个月吧。”
平平疑惑着什么叫做再过一个月,但是她知道优优现在是肯定不肯说的了。
四
一个月后,当平平差不多把这个碴儿忘记的时候,优优突然神采飞扬地来上
班了。
平平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优优这么快活了。她的小脸虽然还有些前一阵儿的忧
虑留下的憔悴,但是却愈发显得楚楚动人了。她穿上的衣服是崭新的,头发也打
理过了,自然而飘逸。她抬手轻拢耳际的发丝时,平平只觉得眼前“刷”地一亮。
平平一下子跳过去,抓住优优的手看个仔细,原来是一个镶着大钻的钻戒!
优优半喜半羞地嗔着:“哇,你把我的手抓疼了呀。我的订婚戒指,你觉得
还不错吧?”
“订婚?”平平着实吃了一惊。这可能爆炸性的新闻呀。“那什么时候结婚
呢?”平平开玩笑似地问。
“下个月,华昨天向我求婚了!你一定要来哦。”优优有些心满意足地把她
的办公椅转了一圈儿。然后凑到平平耳边,说,“他还送我一栋别墅,送我父母
一栋别墅。我们以后去开PARTY吧。”她的样子象是耳语,但是声音大得半个办公
室都听到了。
对于华的豪富,平平咋着舌头,半天才回味过来。
其实优优的心里并不象表面那样快乐。华身边的女孩子很多,骄傲的优优在
其中也不算最出众的。华之所以向优优求婚,是优优已经有了华的孩子。所谓“
奉子完婚”。
在第一次发现华有别的女朋友时,优优曾经吵闹过,但是,华只冷酷地抛下
一句话:“那你走好了!”华不在乎。但是优优在乎。从此优优在忧喜间费尽了
思量,为了把华拴住,她已经不计手段了。
但是这些现在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优优已经击败了很多对手,马上就要
成为华的太太了。她不是不明白,华对她不够好。但是她有信心在婚后让他变得
很爱她。毕竟她是优优,曾经有太多的男子为她倾倒。但是要让一个很爱她的人
在婚后变得很富有,却不是那么容易。
刚在接到优优的结婚请柬的那天,也接到一个同学聚会的电话。小规模的聚
会,大家都带着自己的妻子或是女友,还要求带两个菜来。刚这回是真的邀请平
平了,因为平平做菜的手艺是公认的好。也许还因为平平这样的女子,虽然平凡,
但是却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真实和温暖。虽然不会让人有太多爱的激情,但是却
如等待归船的港湾般沉静。
刚和平平之间,总隔着一道冰,彼此已经很近了,但是因为刚心中对优优的
微茫的希望,却看得见,摸不着。如今,因了优优的结婚,刚和平平之间的冰突
然之间消融了。刚的心里真正地腾出了一片空地,将以前的旧事埋葬。
平平对于刚的邀请却有些淡淡的。她的确喜欢刚,但是她知道她和刚并不如
人们都说的那么“般配”。旧伤已经平复,新伤会不会开始呢?平平在旧伤的创
痛中点燃了希望。
同学会上平凡的平平却受尽了夸奖。平平带去的菜被一扫而光,大家直说刚
有福气;平平随和的性格也为她占尽了人缘儿。他们俩被拉在一起拍照,也许是
大家双双对对嘻嘻哈哈的氛围太好了,也许是又喝了点儿酒,刚拉住平平的手,
一直没有放开过。
回家的路上,平平兴致很高,一直不停地笑着。到一家超市门口,平平让刚
等一下,一会儿平平跑了出来,手里是一双拖鞋和一小包东西。拖鞋,平平说是
上次刚到她家里没有合适的拖鞋,为刚买的。那一小包,是花籽。平平要把它种
下去,等小小的种子长出芽儿,开出花儿。
刚在那一瞬间突然有了一种小小的冲动,一手捧着拖鞋一手握着花籽的平平,
眼睛亮闪闪,他从来没有发现过她是如此的动人。在街角,刚温柔地,然而却是
不容抗拒地,吻了平平。
五
平平和刚的爱情,平和而甜蜜地生长,如同平平买回家精心照料的花籽。他
们悄悄地,闪避开同事们的目光,却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交会一两个眼神。
优优的婚礼就要到了,优优心情愉快地忙碌着。她会成为最美丽的新娘,她
深信不疑。
婚礼前三天的下午,优优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她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地难看,
情不自禁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华出事了。
华所做的生意,是利润丰厚的擦边生意。为了赚更多的钱,华不惜铤而走险。
然而,暴富之后的华并没有想到,他的对手开始起诉他,他被立案调查,钱行帐
户也被封了。
华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魅力,显得失意而可怜。和优优的婚事,自然而然地耽
搁下来了。他四处奔走,将房产抵押,以求免去牢狱之灾。
优优如三月里的春花被一夜风雨打得落花流水。她的美梦、她的别墅、她未
来的锦绣前程,全都破灭了。华曾经吸引她的地方,已经不再。现在的华,的确
不再有那么多的女孩子追着围着,但是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暴燥。他常常如困兽一
般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优优有时插一两句话,他就瞪起那双因失眠而布满血丝
的眼睛,向优优吼道:“你看我落魄了就想走是不是,走呀?为什么还赖在我这
里?!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中我的钱,如果不是我妈妈急着想要孙子,我
也不会要你!”
若不是因了腹中的孩子,优优早就拂袖而去了。现在的华,已经丝毫不值得
她留恋。但是即使是怀着孩子,优优也准备离去。不能因为这个为了拴住华而出
现的孩子,而把自己的一生拴住。优优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跟着华,惨淡度日的模
样。华即使不进监狱,也会债务缠身的。
如同当初努力拴住华时的果决,优优现在也果断地作出了关系其一生的决定:
放弃孩子,从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优优只是有些想不通,自己这么美丽,又这么
聪明,步步为营,该出手的时候出手,该远离的时候远离,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
步田地?
优优是一个人去医院的。华当然不会陪她,他已经早就顾不得优优了。况且
优优放弃孩子的举动就是对华的背叛,他们之间原本就因了孩子而结合,现在更
因了孩子而分离。
优优也没有告诉平平。她什么都比平平强,她不想让平平看到她这么落魄的
样子。尤其现在的平平,和刚在一起了。平平和刚的事虽然瞒过了公司里很多人,
却瞒不了聪明的优优。优优一问,平平就全都招了。
刚,想到刚优优心里就一阵地痛。除了不富有,刚什么都好。但是现在的自
己,已非当初的自己。因了婚事的取消,优优的事在公司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以前那些看到自己都礼让三分关心备至的异性同事,现在都唯恐避之不及了。优
优想着想着泪就流下来了。
六
刚后来想,如果他那晚上不回办公室拿东西,一切也许都会不同。
和平平约会前,刚才发现准备送给平平的一件小礼物落在了公司了。他匆匆
赶到公司,大家都走了。他拿了礼物,正要出门,突然听到低低的抽泣声传来。
刚循声而去,却是优优!
优优伏在办公桌上,双肩剧烈地抽搐着。低低地呜咽之声从她的喉头传来,
显是强自忍着不肯放声。但唯是如此,却更显得凄楚。她娇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
微微地打着寒颤。
刚犹疑着,这是曾经伤过自己的女子,让自己彻夜不眠的女子,让自己撕心
裂肺的女子。刚现在已经明白,优优那时候只不过是在耍他,并没有真感情。但
是现在的优优如此可怜,刚除了想去安慰她难道还能够说别的吗?
刚扳住优优的肩膀,伸出自己宽厚的大手。优优被惊得一跳,见是刚,想拭
去脸上的泪痕却已经来不及了。让自己伤害过的人,看自己的惨状,是骄傲的优
优所无法承受的。她向后让去,刚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优优的手攫得很紧,死
死地不肯松开。刚好奇着,用力去扳开她的拳头,却在她的手松开的一瞬,被硌
了一下,生疼。他一松手,一样东西落地,刚低头去拾时,却楞在当地半晌动不
得。
那是一副耳环。白金的镶了紫色宝石的耳环。悬在手里把玩时,紫色的宝石
荡呀荡的分明象两颗晶莹的珠泪。那是刚当初送给优优的耳环!
耳环落地,优优痛哭失声。如果感情是一个瓶子,刚已经把对优优的感情封
藏了。平平对他的好,他明白,他并不想辜负。但是那副耳环,却象是开启瓶盖
的启子,过去的感情慢慢地泛滥。刚现在看优优,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在优优的
美丽下面,有更多的贪心,更多的心计。但是刚现在却比任何时候都心疼优优,
他觉得优优是一个玩火的孩子,藉着自己的聪明和才貌任性地去攫取着想要的东
西。这是一个现实的社会,优优这么做也并没有不对。现在,这个玩火的孩子什
么都没有得到,反被火烫伤了手。他更多的是怜惜和心疼!
那天,刚失约了。平平等了很久很久,在等的时候,她渐渐地有了不祥地预
感。但是她还是勉强笑着,安慰着自己。直到最后,夜深了,她放弃等待。刚的
手机,一起没人接,她无法想像,手机那头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在平平的家里。刚向平平坦白自己的选择的时候,不敢看平平的眼
睛。刚作好了被打耳光的准备,但是他想这是他应该承受的。他的确对不起平平。
他对自己说,在两个女孩子中,现在优优是更可怜更需要爱和关心的。但是在心
灵深处,也许他对于优优的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因了中间的停歇,现在反而更
为强烈了。平平并没有太多的指责,这令刚更加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再说什么
都是徒劳而伤害的。
平平异乎寻常地沉默和冷淡。即使是和刚恋爱时,她也常常有身处梦境的感
觉。这样的感觉太好了,她总是怀疑不会久长。如今,她的担心证实了。她的视
线,落在刚坐的沙发上,刚曾经醉酒呕吐在那里,留下了一滩不易被察觉得的印
迹,那天醉后的刚第一次紧紧地拥着她。刚的脚上,是他们开始恋爱那天她买的
拖鞋,刚每次来过之后,她都会清洗烘干,等刚下次再来。边上的餐桌上,刚曾
经为她做过早餐,也曾经赞不绝口地夸过她的手艺。窗台上的那盆象征他们的爱
情的花,却因了前一阵的春寒而枯萎了。他们的爱情,也枯萎了吧。
刚向优优求婚的时候,优优喜出望外了。现在的优优已经不同于初进公司之
时,在公司里,名声坏。女孩子常常因了走错一步,而坏了一生。现在的她也许
更能够明白,财富和爱情哪个更重要。刚向优优求婚之后,人们的议论就从优优
转到了刚。这是刚所预想到的,也是刚所能够为优优缓解压力作的最大努力了。
有和刚好的同事为刚不值,刚只淡淡地说:“值不值是我的事,我喜欢她,就是
喜欢她。”与当初的刚相比,刚在对优优的爱情中成熟了,他选择现在的优优需
要很大的勇气,还需要今后漫漫人生路上的宽容。但愿他无悔于这样的远择。只
是平平,会是刚心头永远的愧疚,但是平平永远是那么的温和,即使是在分手的
那次。这样的印象可以稍稍减轻一些刚的不安。
有些人是我们所深爱的,但是他们却伤害了我们。即使伤害了,我们仍然爱。
有些人是一直爱着我们的,我们有时也会感动于他们的爱,但是我们还是会伤了
他们,还是会弃他们而去。这就是爱情吗?
平平是笑着接过优优和刚的结婚请柬的。正午的太阳有些刺眼,她抬手遮了
遮晃眼的阳光,顺手悄悄地拭去眼角一滴清泪。
二等女孩,在别人看来,直如一棵植物一般,没有感情,也没有心。甚至于
伤了她,也不过在伤口上流出些白白的汁液,过若干天,她便又自动痊愈了。她
不哭,也不闹。但是有谁知道,她不哭只是因为没有人听她哭,她不闹也只是因
为没有人宠着她闹。在无人的角落,也许有一棵受伤的植物,正在撕心裂肺地抽
泣,但是人们只当作是其他地方发出的声音,没有人知道是那棵植物在悲鸣。
后记
写这篇小说的想法,来自于一个美国的肥皂剧。我很喜欢里面的一个女配角,
长长的鬈发,不够漂亮,但是十分可爱。别人送给女主角的花,她会以为是送给
她的;女主角和男主角重逢喜悦,她跟在他们俩后面衷心地快乐,直到他们关上
了门,才发现热闹和快乐都是别人的。在我的手里,原来的喜剧早已不是喜剧了,
故事也没有相似之处,只是那同样的伤。
------狗尾巴续貂 by 程序员
----1年后,平平从网络上遇到了一个喜欢她欣赏她的程序员,两个人从相识到相知到相爱,也走进了洞房。
-----5年后,优优和刚离婚了,因为优优又遇到了华,而华再次东山再起了,而且华属于那种为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他的女人一定要追到手。 优优再次表现了她的果断的优秀素质,她没有要孩子,孩子给了刚。
-----平平和她的程序员过着平凡但甜蜜的生活,因为与人为善,有家庭的支持,两个人的事业逐渐有了起色。
------10年后,优优再次和刚离婚了--是在一次因为刚金屋藏娇大吵了一次以后,这次是因为优不再那么美丽了,年老色衰,加上心情不好,人也老的快了,哎,40岁的女人怎么和20岁的女孩子竞争啊。
------平平和她丈夫的开的公司上市了,现在平平因为有亲和力,人也不笨,成为了一个出色的董事会成员。 人也变得又白又胖了。
------30年后,优优在万般无奈中,和一个开杂货铺的上海小贩结了第三次婚,每天深夜的时候,她会对着镜子出神,从现在花白的头发,饱经风霜的脸里怎么找不到一点年轻的美丽?为什么自己如此聪明,命运如此多謇?自己越是要追求更好的生活结果却越糟?
------在温哥华的蓝蓝的天空下,夕阳照耀着两个相互牵着手的老人,其中的一个是平平, 她很满足,这一辈子,她从没有刻意去追求什么,却得到了所有她想要得,她很平凡,但她的生活越来越丰富多采甚至绚丽斑斓。
------啪啪啪啪,在南京一座新的别墅竣工了,主人和她的漂亮的第二任妻子喜气洋洋,旁边站着他的第一个女儿满脸的不高兴,他是刚,现在他奋斗成功了,但是他的心里隐隐的痛,他喝醉了,睡梦中都不记得自己喊了一句:我的优优,你在哪里?
-------“-施主这个签,上上大吉,深和易理”。--嗯, 华一摆手,他现在是*****集团总裁,马上就有希望当上香港财务总监,自然八面玲珑,可是对这个签还是不懂,上面写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
随。恒也。”
难道意思是说: 优秀的其实是平凡的,平凡的才是优秀的?还是性格决定命运? 华陷入了沉思,似乎又想到了年轻时的一个女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