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偷渡女和大学教授的爱情故事(9) |
送交者: 白林usa 2009年04月22日13:51:03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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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在一九九一年,从广州、福建、温州,甚至武汉,已经有一定数量的偷渡者在巴西登岸。这些男男女女让蛇头赶着,就像牦牛更换草场似的,几经辗转,常常要在南美等待很久,有人甚至等了一年多才进入美国。但是,金钚涣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你们看清楚了”,金钚涣对着由他带领的那二十来个疲惫不堪的人说,“我要走的这条路可以叫你们一天也不用等,立即进入美国!” 在月光冷漠的注视下,停着一辆用帆布篷罩得严严实实的卡车。她让卡车摇晃着,不知不觉睡了十九个小时。在狼吞虎咽饱餐了一顿后,早先那些逃跑的决心此刻变成了担心。 我一句外国话也不会说,她想,口袋里又只有三百块美金,怎么逃?而且,到哪儿才能找着回去的船呢?再说即使能上船,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不被海浪吞没。说不定我会像小橘子那样死在海上的。倒不如等赚了钱,坐飞机回家。一想到坐飞机,她立刻把所有的逃跑念头统统丢光了。 三天后,他们来到亚利桑那州外的美国边境上。黑夜降临了,众人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看见没,”蛇头金钚涣得意非凡地指着前方一大片荒芜的土地对他们说,“那边就是美国!” 所有的人都伸着脖子往美国看去,可是除了荒漠,黑暗里什么也没有。 接着,在金钚涣的带领下,他们急速地奔跑起来。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觉得脸碰到过一些刺,可是没有感到疼痛。 前面一定架着铁丝网,她想,说不定还是电网呢。 果然,金钚涣的跑速渐渐放慢,最后终于停下。这个人贩子刚刚一屁股坐在地上,众人立刻把他团团围住了。这时他的模样就像一只被掐住喉管的响尾蛇,吐着他的黑舌头,差不多就要断气了。可是,众人竭力想知道的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越过边境? “喂,金先生,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进入美国啊?” “这是什么?”这个奔跑得精疲力竭的蛇头,在撑着脖子狠命大喘了一阵后,才指着地说,“这就是美国!” “什么?” 原来他们的脚已经踏上了这块让他们朝思暮想了那么久,富得往外冒油的土地!人们愣住了。在一阵突然爆发出的狂欢里,人们发现美国的气温要比墨西哥低二十几度。这里的空气无比清新,那块又黑又浑的天空更是光芒万丈!要是他们知道其实在奔跑之前至多再走上几步,就可以越过边境的话,他们恐怕还会更高兴呢!除了几个由于过度紧张地奔跑、不得不暂时放下欢呼去拉屎的人以外,所有的人都在庆幸自己命大福大造化大,庆幸自己没有让海浪吞没,庆幸老天有眼,没有任何电网来阻拦他们。他们庆幸这个,庆幸那个,末了,全累得坐下来,清点随身所带的衣物钱财。 “要是小橘子还活着,”她望着那些欢呼的人,伤心地说,“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呢,没准儿会在地上打一百个滚!” 可是他们丝毫也没想到,其实他们高兴得太早了。实际上他们脚下踩着的并不是冒油的黑土,而是让风吹成粉末的不毛之地。这里距离有人烟的地方还远得很,他们还必须自己背着水和干粮,徒步越过一片几乎是无边无际的荒漠!当他们知道谁也说不出干这件冒险事曾经死过多少人时,全吓呆了。幸而有两个墨西哥人愿意为他们做向导。金钚涣叫他们各自买上足够的干粮和水。可怕的长征就这样开始了。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她命里注定的巧事又发生了,从而改变了所有的事,那么,等待她的就只有两种命运:要么活活累死在这荒漠上;要么被送到某个餐馆,或是地下舞厅,甚至是妓院,在那苦苦熬上十年,也许还要更久。 人一旦想到自己即将就要过起牢狱般的日子,都会没命似的逃跑。在这荒无人烟的路上,人人都在暗自寻找逃跑机会。可是,怎么逃?往哪儿逃?在这沙漠般的荒野里,没有向导,存活的机会等于零! “现在不是逃的时候,”她在心里说,“至少也得等到走出荒漠以后。” 如此走了两天。过边境时他们总共是二十四个人,这天一大早,金钚涣起来一点人头,居然少了五个。可笑的是,这个笨到极点的蛇头,在追拿那五个逃跑者时,竟然以为那些没有逃走的人全都是些不会逃跑的傻瓜。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好了,”这蛇头对他的偷渡者们说,“等我把那五个人追回来再走!” 这些人虽然犹犹豫豫没有急于逃走,但是,看见金钚涣撇下他们不管,只顾去追逃跑者时,在阿华的鼓动下,众人凑满了两千块,捧着送到那两个墨西哥人手里。巧的是,这两人并不是金钚涣事先安排好的向导,而是他临时找来的。他俩不仅在这片荒漠里来来回回穿越过好几次,而且还在加州一个葡萄园里做了三年农工。天上居然掉下了如此幸运的馅饼。他们跟着两个老墨整整走了三天,亲眼目睹了一具暴晒在烈日下的干尸,几副让老鹰吃剩下的白骨。她差不多是爬着才到了能看见人的地方。 “怎么样?”最后分手时,阿华劝她说,“我看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我要去加州,”她摇着头说,“这是小橘子想去的地方。我到了加州,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 她毫不犹豫地拿出钱来给老墨,说她愿意跟着他们一起搭货车到加州去。 “你不要傻了!”阿华拉住她,“你一个小姑娘,当心这两个老墨欺负你!” “不会的。”她坚持着,“这一路上我都留心看着的,他俩不像是坏人。” 那列爬行在地平线上的货车破旧不堪。沙尘让周围所有的实物都打起了皱褶。她在一堆报纸上坐着,不吃不喝,只盯着路基外闪过的计程牌,78,79,80……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连那么小的计程牌都能看得如此清楚,也不知道自己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她只觉得这路怕是永远也走不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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